2013-04-14

米琪: 狠黏你


第一章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辣世代』,无论是地上爬的、水底游的生物,都得学会快、狠、准,例如,吃饭要『快』,否则来不及赶着上学;把美眉要像猎人瞄『准』猎物,一次到手;但这狠劲的功夫,就不是人人学得会了,多少要有点天分。像我大哥雷风云,他天生就是一副狠样,他高大、英俊,剑眉如飞,锐目慑人,即使是穿西装打领带,看上去也是威胁力十足、爆发力十足,充满老大的架势,偏偏他不是混黑社会的,他是外科医生权威,而且精通英日语,他是我心目中的神,是华佗再世,活人无数。今天晚上是大哥重要的日子,他即将失去自由,被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束缚,人家说结婚就是走进爱情的坟墓,我不得不开始同情起我大哥了,从今晚以后他的人生就是个未知数了,我看他一定得要自求多福才行。我的朗诵完毕了,谢谢各位的捧场,来点掌声吧!嘻嘻……」


雷家小弟今年读小六,作文成绩在班上堪称数一数二,绰号「掰王」。他有板有眼地站在雷家古宅的柚木楼梯上,假装是演讲台,大声朗诵自己的得意文章,题目是「我的大哥」。


只见他朗诵完毕,雷家一双年事已高,五十岁才生下他的爸妈,坐在沙发上用力拍着手,有趣地呵呵笑,皱纹都夹死好多只蚊子了,但他们就像看着老莱子娱亲那么乐,就连一旁服侍的佣人都笑了。


整座屋子里唯一没反应的是雷风云,他不苟言笑,双手环胸,高大的身子倚在敞开的檀木大门边,俊酷的脸朝着屋外,深沈的双目冷睇着院落。


「哥,你是我作文里的主角耶,这篇文章是在歌颂你耶,怎么你都不给点意见,光是像门神一样站在那里?」雷小弟把作文簿拿在手上走向雷风云,抬头仰望着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的大哥问,两兄弟年纪相差将近十四岁,看上去简直像一对叔侄,而不是兄弟。


「吃饭太快,咀嚼不完全会让肠胃负担过重,造成便秘。」雷风云放开胸前的双手,缓缓地低下头回答小弟。


「果然是医生,见解独到,还有呢?」雷小弟脸上垂下三条黑线,勉强接受自己心目中的神的批评指教。


雷风云唇边浮现一丝很淡很酷的笑意,伸出大掌抚抚小弟的头。「原来你大哥看起来是会吓走病人的医生。」


小弟很闷的瘪起嘴来,觉得大哥一点儿也没有把他作文里的精髓听进去。


「不过……你说对一点,结婚是走进爱情坟墓,虽然你年纪小,但光听这句话就知道你脑子挺清楚的,将来一定不要重蹈覆辙,更不要答应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雷风云说完,目光幽然地调回屋外。


小弟总算听到一丁点儿出自大哥的赞美,心满意足地坐到父母身边,想拿佣人送上茶几的水果拼盘吃。


「阿弟,这是招待你嫂子的,别贪嘴。」雷老夫人提点他。


「她又还没到,吃一块有什么关系,我们等她都快一个小时了,花莲来台北有那么远吗?就算我们住北投,离松山机场也才半小时车程啊!」雷小弟只好缩回手,压低了眉抗议。


「是啊,会不会是班机误点?」雷老爷子抬起老花眼看看骨董钟,已是晚间八点。


「有可能,傍晚下了场大雷雨,说不定影响了班机。」雷老夫人猜想,所有人只好继续等下去。


「老头,老头……你可不可以再说说那个女人的来历给我听,我昨天问过哥,他说得不清不楚的……」雷小弟挨着老爸爸,很亲密地管他叫「老头」。


雷老爷子弯着眉笑,低声说:「你未来的嫂子叫裘蜜雪,你可得唤她一声嫂子,可别再女人女人的叫,那不礼貌哦!」


「好啦!那你说说那个蜜雪嫂子的来头给我听嘛!」小弟很感兴趣,调皮的眼神滴溜溜地转。


「她啊!是我的生死至交、拜把兄弟裘新荣的宝贝独生女,我还没退休前和我这兄弟同是黑虎帮堂主,他管后山那一块,我管台北府城这一块,年轻时我们是杀遍南北无敌手,常一起并肩打拚,但人总会老啊,前阵子那家伙说他身体不行了,将来他若走了,要我来负责照顾他女儿,我爽快地一口答应,现在他人不在了,我理当把那孤苦伶仃的可怜孤女接来,作主要你大哥娶她。」


「厚~~我也是你儿子啊!怎么不干脆发配给我当童养媳?」雷小弟和老头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这象话吗?长幼有序,你大哥已经二十七岁了,长你那么多,应该先考虑他。」雷老爷子故作深谋远虑的表情,伸出手指掐掐爱子的脸颊,两人嘻笑成一团。


「可是你瞧大哥一副心事重重,像是不太愿意娶哦!」雷小弟小声说,一张俏脸也装得莫测高深,和老头一起悄然地望向门口的雷风云,他果真是眉不开、眼不笑的。


「他一定是因为没见过蜜雪才会那样,人说见面三分情啊!见了面再慢慢培养感情就成了,当年我娶你老妈子还不是我父母的意思,总之这门亲事是一定要完成的,你老爹我当年可是叱咤风云的道上人物,向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义是何等重要,就算你大哥是名医也得听我的。」


雷风云神情幽冷地听着老头和小弟的「悄悄话」,两个都是标准的大声公,可能只有耳背的才会没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最逊的是,他被迫得接收老头那拜把兄弟的「遗产」。


那个叫裘蜜雪的女孩才只有十八岁,给小弟当童养媳还差不多,当他老婆似乎太年轻、太幼稚了点,他欣赏的是成熟知性型的女性,而且他已有女友了,是同在医院里的一名女医生叫萧雅君,交往快六个月,他还没来得及把她介绍给家人,老头就擅自安排好他的婚事。


说什么要顾道义,都什么时代了还食古不化,完全不懂新世代已进化到恋爱自由、择偶自由的阶段,他不可能娶裘蜜雪的,他有自由选择妻子的权利。


今晚他留下来等人,可不是等着认栽,而是要跟那个叫裘蜜雪的女子摊牌,他会把事实告诉她,他绝不娶她。


叮当~~


古宅外电铃声响起,雷风云嗅到风雨欲来之势,眉宇深沈,立直了身子。


「一定是雪儿到了,快去开门。」雷老爷子起身下令,佣人立刻奔出去接人;一家人全移到门口,堵在那儿,目标一致地盯准院外的大门。


大门开了,佣人迎进了一个拎着行李的老嬷嬷。


「怎么是个老太婆」雷小弟惊叫,探向大哥,心想他一定在冒冷汗。


「别胡说。」老头暗示他别多嘴。


雷风云面无表情,冷漠的黑眸已看见老嬷嬷身后还有个人影,应该就是裘蜜雪,但他没看清她的形貌,也不想去看清楚,最好她「落跑」,省得他麻烦。


老嬷嬷走近了,佣人紧随在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佣人扶着一个像是从泥沼里捞起来的小泥人,浑身是泥巴,脸上也全都是,但还好从她的长发看来,至少知道她是个女生。


「喔喔……现在是流行用泥巴当面膜敷脸是不是?」雷小弟看着惨不忍睹的未来嫂子摇头叹息。


老嬷嬷歉疚地说:「不好意思,亲家老爷、夫人、少爷,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没看顾好小姐,刚刚一下出租车,小姐为了扶我下车,没料到你家门外有个大水洼,她就给跌进去了!」


「噢!都怪天公不作美,下午下了场大雷雨,没事下那么大的雨干啥?」雷老爷子不好责怪人家,就指天骂地了。


「我早说门前有个窟窿要叫工人来填平的……」雷老夫人厚道,干脆怪起自己。


「多谢老爷夫人大人有大量,那我就把我家小姐交给你们了,请你们……善待她……」老嬷嬷说着说着哽咽了,老眼全是泪,转而向裘蜜雪辞行。「小姐,这是我退休前唯一能为妳做的了,今后请妳自己保重。」


「奶妈……再见。」裘蜜雪开口了,两道泪痕刷过她脸上的泥巴。


雷风云神情一凛,淡漠的心因她柔细略带颤抖的嗓音而荡起波澜,虽然她一脸泥,丑毙了,但那声音竟是那么……撩人心弦。


他锐利的眼紧盯着她,她一直望着老嬷嬷走远,瘦削的双肩因啜泣而颤抖的样子,楚楚可怜的,迫使他无法不压抑自己的情绪,话已在嘴边,却无法抢在第一时间对她摊牌。


「可怜的孩子,快进来洗个热水澡,检查看看有没有受伤,若是伤了,也不打紧,咱们家就有现成的外科医生……」雷老夫人上前去牵住裘蜜雪的手,一点也没有嫌弃她满手是污泥。


她点点头,在众人热络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特别冻人的寒意,她怯生地朝那令人泛寒的目光看去,不过只来得及看到那人高人一等的背影,他已转身离开了。


他就是雷风云吧!那个即将成为她老公的名医,为何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他不欢迎她吗?


「来吧,孩子。」雷老夫人拉着她走过穿堂回廊,往后院去了。


裘蜜雪无法多想,很不好意思自己鞋子的泥印一个一个的印在木质地板上,但佣人二话不说一一帮着清除,她心底好感恩。


「先在这里住下。」雷老夫人安排裘蜜雪住在靠方形天井的左侧,高贵的柳木门往两侧推开,里头虽仍是铺着榻榻米地板,家具和床铺却是全新的,而且是她最喜欢的纯白色系。


雷老夫人笑容可掬地说:「喜欢吗?之前我们问过妳爸,他说妳最喜欢白色的,我们就替妳准备了白色的家具和床。」


「好喜欢,谢谢雷妈妈。」裘蜜雪意想不到雷家是这么周到,不愧是她老爹口中最有道义的「好人家」。


「美中不足的是我们家是老房子,浴室只有一间,来,我领妳去浴室,把自己弄干净,然后我让佣人送吃的到房里来给妳。」雷老夫人很热情地说。


「谢谢雷妈妈。」裘蜜雪才道谢,又被雷老夫人拉着绕往后院。


经过一座小桥流水的造景大花园,浴室就独立坐落在花园后,推开古意盎然的木门,天然的桧木香气飘了出来,中央一方桧木池,热呼呼的,且大到像游泳池,四边龙头造型的出水口还不停流泄着热水,极致奢华。


「快进去。」雷老夫人笑盈盈地推着裘蜜雪进里头,将木门关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脏鞋子,走到一旁的淋浴处,脱下衣衫,打开莲蓬头,让热水从头淋下,污泥被一层层洗刷而去,她清秀的小脸、黑幽幽的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眼睫、细白如初雪的身子、柔媚动人的女性曲线,到圆呼呼的可爱脚趾,终于缓缓呈现。


她仰着小脸,让热水还她「清白」,想着刚刚那样子走进雷家,真的好糗,尤其当着未来老公的面,他一定也觉得她的样子不堪入目吧!真希望一切能重来……唉!但没机会了,她并没有把握住初见面时三秒钟的印象分数。


她伸手压挤洗发乳,手心突然一阵刺痛,这才察觉她的手受伤了,正渗着血水,一定是她跌进水洼时本能地伸手去支撑才会擦伤,但她并不感到特别疼,雷家人待她的善意给了她无限温暖,足以淡化这疼痛。


虽然她还太年轻,并不特别想嫁人,但若是她在此安住,可以令父亲在天之灵安心,那她愿意这么做,反正裘家也只剩她一个人,虽然老爹留下大笔遗产给她,但那比不上有家人相伴的可贵。


她相信老爹的安排是对的,嫁人可以多一对免费的父母、一个老公,另外加赠一个看起来淘气的小弟,重新有了一个家,她也不会寂寞了。


只是那个「老公」会像她这么听话吗?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她真想知道。


她把自己洗得清洁溜溜,又洗好了衣服后,才下到池水里去泡澡。


「小姐,妳的睡衣和拖鞋送来了,行李我们帮妳整理好了,餐点也已备妥在房里了。」浴室外有佣人在唤她。


「谢谢。」裘蜜雪心情愉快地说。


「要我在这里等妳吗?」佣人问。


「不用,我认得路,待会儿自己走回去就成了。」她轻快地说。


佣人退下了,浴室里没有人声,只有潺潺流水声,她慢慢飘浮在水中,口里哼着光良的童话  「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雪白光润的身子自在地游到另一端又游回来,心中满足且开心,搭机的疲惫和离乡背井的愁绪缓缓远离了她,她舒服地直想在水里睡上一觉啊!


有点意犹未尽,但她可不能逗留得太久,说不定雷妈妈还在等着她呢!她不能让那位慈祥的老妈妈等她太久。她游回池畔快快「上岸」,拿了堆在柜子上的干净浴巾包裹自己,到门前去拿衣服穿,准备回房去喽!


天井右翼,雷风云宽阔的房中,他冷漠地伫立在通往外围草坪的一方私人小庭园中,心却似火焚,从父母接待那个小可怜的热络程度看来,他们已认定她是雷家媳妇,若他执意反对,势必让这个家陷入冲突的危机,他进退两难,真想仰天狂吼,出一口闷气……


行动电话突然传来音乐声,暂时转移了他的怒涛,他心想这时间会找他的,不是医院就是萧雅君。进房里,他看了放在桌上的电话一眼,来电显示是萧雅君,他请假在家,并没有告知她真正的原因,想必她是打来探问的。真的很懒得去说明他是为了一件荒唐又无趣的事,但她似乎也不死心,电话响个不停,他勉强接听了。


「为什么不回来陪我?我一个人在你的宿舍呢!」萧雅君人就在医院配给他的宿舍等待他,那是他们半公开的爱巢。


「不是说过了,这几天我得在家里处理一些事。」雷风云草草带过,不觉得她有必要知道实情,他并不喜欢「管家型」的女人,他认为她不是,所以两人的关系才有可能维持六个月之久。


「到底是什么事?你父母为什么要叫你回家?」萧雅君猜着。


「别问。」他阻止她别有不智之举。


「人家是关心你嘛!」


「我知道……」他简短地回答,道别后搁下电话,突然间,他的房门唰地一声,莫名其妙地被打开。他本能地转过头去瞧,神魂恍若被摄去了。


门外有个清灵如梦的水漾佳人,她有张细致白皙的小脸,一双滴溜溜的水眸彷佛星光般娇羞闪烁,微笑里隐约透露着些许可爱的淘气,飘然的秀发像动人的夜幕,诡异的是她正穿着连身的雪白睡衣,灯下纤细曼妙的女性曲线若隐若现,加上她那过于甜美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撒旦派来为害人间的小恶魔。


「妳是谁?」雷风云立直身子,走向她,站定在她面前。


裘蜜雪仰起头望着这俊美的男子,迎着他炙人的目光,心悸不止。他不会就是雷风云吧?


啊!最好不是,她乞求他是路人甲或路人乙,因为她又出糗了,她搞错方向,还冒冒失失地走错了房间,真糟呢!「我以为……这是我的房间……」


雷风云犀利的眸光紧凝着她,认出这娇软声音的主人,整个人再度被震撼!原来卸去「面膜泥」,她是长这模样,和刚才到达时差异很大,落差也很大;但就算如此,这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既然她自己找上门来了,他就趁此良机向她明说了。而他才正要开口,她却率先有礼貌地问


「对不起,你是……风云大哥吗?」


「嗯。」雷风云烦躁地点头,她竟连他是谁都搞不清楚,他如何说「开场白」?


裘蜜雪红着脸想,误闯他的房间,这下子她不被扣分也难了,可是她未来的老公好英俊哦!看得她都快流口水了……苏!还是擦擦口水,赶紧闭上嘴,才不会又被扣分,可是她真的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呢!好希望自己能有弥补过失的机会啊!


「我有带一样东西要送你哦!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住房是哪一间?我好回去拿。」她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有话要说,只想着要将自己亲手织的围巾送给他当见面礼。


「不   」必了。雷风云话来不及说完,就被她打断。


「不用跟我客气啊!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她红着脸,扬着闪亮的美眸看着他。


小小的心意,可是他大大的负荷啊!他一点也不想跟她有瓜葛,最好是现在就划清界限。他冷淡以对,胸口闷烧着强大的抗拒力量……


「是我亲手勾的围巾,我很会织东西哦!」裘蜜雪憨笑,伸出双手比划勾毛线的动作。


雷风云话已到了嘴边了,要命的是他注意到她举起的双手,手心正渗着血丝,医生的本能使他不得不揪住她的手看个究竟!「这是怎么弄的?」


裘蜜雪被他突然伸过来的大掌给骇住,他的手好厚实有力,她悄悄地心跳加速,慢半拍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早就忘了手上的伤了。「应该……是跌倒的时候擦伤的,不要紧的,我有带我阿爸留给我的万用药膏来,什么跌打损伤一抹就好了,待会儿我自己回房去抹药。」


「这怎么可以,万一感染怎么办?」好个没脑子的女人!他二话不多说,握着她的两手,把人扯进房里,简短有力地命令道:「坐。」


裘蜜雪悄悄地欣喜,觉得他好关心她哦!虽然他有点粗鲁,表情也有点可怕,但她一点也不怪他。她很乖巧地坐在柚木地板上,看着他提来厚重的公文包,打开来,里头什么药都有。


「除了手,还伤到哪儿?」他单膝着地,开始为她的手上药包扎。


「没……了。」她瞥着他动作轻巧的修长手指,没三两下他就处理好她的伤口,她好崇拜地瞅着他说:「变成木乃伊的手了……不过,谢谢你。」


「明天最好到医院挂号,仔细地复检一遍。」他低头收拾桌面使用过的棉花,收起公文包。


裘蜜雪被他的慎重其事感动了,心底更加喜欢他了,暗自给他打了评分,一百分。


雷风云隐约感受到她的注视,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心像被巨大落石K到似的。她那是什么眼神?像是默默含情,但他不过是尽一个医生的职责,绝没有其它用意,她最好别会错意。他干咳一声,懊恼地瞇起眼,狠狠地撂话。「妳听好  」


「噢!原来人在这儿……」敞开的门外传来雷老夫人的声音,没一下子回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房里的两人同时望向门口,同时被「围观」的人群吓了一跳,雷老爷子、雷小弟和佣人全聚集在门外朝里头看,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松了口气的表情,外加深深祝福的眼神。


「哥,你单膝着地是在向未来嫂子求婚吗?」雷小弟拍手叫好。


「蜜雪小姐好漂亮哦,和少爷好配哦!老爷夫人一定很快就可以抱孙子了。」佣人也欢喜地起哄。


「不如今晚就把他们送作堆吧!」雷老夫人兴致勃勃地问雷老爷子。


「我没意见,哈哈……」雷老爷子笑得假牙都快抖出来了,所有的人也都笑了,可说是满堂欢笑。


裘蜜雪羞红着脸,赶紧解释:「风云大哥只是在替我包扎伤口而已!」


正是如此!雷风云铁着一张脸,赞同她的这个回答。


「大哥对嫂子真是好热心呵!」雷小弟弯着眼眉窃笑。


雷风云锐利的目光射向多嘴的小弟,但他还在笑,真不知死活。


「哈哈,择期不如撞日,就这样决定吧!风云和蜜雪今晚就拜堂,我看过时辰,今晚亥时是良辰吉时啊!」雷老爷子像巴不得他们就地结婚了。


「好啊好啊!」雷老夫人立刻传令下人。「快去厨房准备三牲四果,待会儿就让他们祭祖,昭告祖先,由我们主婚,明天去办户籍登记,另择吉日宴客。」


「是,老夫人。」佣人们领命,兵分二路,有的去厨房张罗三牲四果,有的上祠堂去备八仙彩……


「那我就先到祠堂候着了。」雷老爷子富含深意的目光落在儿子雷风云身上,缓缓转身,悠哉悠哉地踱步走了。


「蜜雪,快随我回房去换件衣服。」雷老夫人热情地向裘蜜雪招手。


裘蜜雪红着脸偷瞧了雷风云一眼,他面容冷硬,脸色不太好,似乎比她更感到措手不及,难道铁铮铮的汉子也会怕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他也跟她一样很害羞吗?


她真想问问他,但来不及了,雷老夫人亲自进屋来把她带走了……




第二章
雷风云脸色铁青,再也忍无可忍,重重地合上公文包,迅速起身,拎了行李袋,打开衣柜,取出衣服塞进行李中。


留在房门口观望的雷小弟吃了一惊,忍不住跑进来问:「大哥,你干啥?」


「落跑。」雷风云咻地一声,拉起行李拉炼,把行李甩到肩上,大步走出房门。


「真够狠的啊~~可是大哥,电影里演的都是落跑新娘,没有落跑新郎啊!」雷小弟瞪着大眼睛,追着他问。


「那就由我演第一集,续集让你演。」雷风云冷笑,拍拍他的肩。


「我?」雷小弟好震惊。「大哥要我演什么?」


「你不是要一个童养媳,就让给你。」雷风云谲异地一瞥,火迅走人。


「真的吗?这……」雷小弟呆立在原地,看着大哥消失在回廊尽头。


雷风云抄快捷方式,走出院子,匆匆走向大门,他不想当面和父母起冲突,也不想费事地去解释,他选择回避,这总可以吧!当他们发现他不在场,也许就能明了他真正的心意了。对裘蜜雪,他只能说抱歉,他不是她所能期待的那个男人,他不讨厌她,但他并不喜欢被迫结婚,她要怨他也罢、怪他也罢,总之他走定了。


他伸手正要开门锁,暗处居然伸来一只皱巴巴的、冰冰的怪手,握住了他!他神情一凛,看到躲在暗处的人。「老头,你躲在那儿是想吓谁?」


雷老爷子窃笑两声,闪了出来,他虽然年纪大了,眼睛可锐利得很。这儿子从小看到大,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自己的法眼。刚才大家伙热心的要把他和蜜雪配成对,他就绷着一副屎脸,早就看出他会用这招。「嘿嘿,你这小子胆子比谁都大,不可能被吓到。」


「别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既然被抓包,雷风云打算跟老父私下解决。


「不成,我答应人家了,不顾江湖道义会遭天打雷劈的。」雷老爷子老脸拉长了。


去你的……江湖道义,随便男生女生配才会遭雷劈!「我有权选择自己的老婆,而且我有女友了。」他忍到极限,额上青筋暴跳,双眼迸射着火光。


「女友可以有一打,老婆只能选蜜雪。」雷老爷子凉凉地说,一点也没有被唬住。


「什么歪理论?」雷风云很想劝他去洗洗他老旧的脑袋。


「理论我不懂,我只知道对国家尽忠,对父母尽孝,对朋友有信……」


哇咧~~应该说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家之将毁必出怪老头。「你……老顽固。」雷风云低吼。


「你不孝。」雷老爷子也不甘示弱地开炮。


「我走了,不会再回来。」雷风云匆匆打开门闩,知道跟老头是有理说不清,老头脑子里只有江湖,两人的嗯想犹如天地之别,永远搭不上线,干脆他走一了百了,省得纠缠不休。


「你敢?咳……咳……」雷老爷子伸出颤抖的手,握住儿子,还咳了起来,突然间——「呕……」


雷风云当场傻住,嗅到血的气味,低头一瞧,老头的帕子上全是血水,他更清楚地感觉到老头握住他的那只手在颤抖,且是那么无力虚弱。「你……」行李倏然从他手中跌到地上,他迅速扶住老父。


「风云,既然你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来日不多了,就冲着我最后一个希望要你娶蜜雪,你也舍得拒绝,真是大逆不道。」雷老爷子喘吁吁的。


雷风云的心像被千军万马践踏过,在他的心底可是深爱他家老头的啊!小时候看着父亲,觉得父亲就像永远不倒的巨人,但事实告诉他这个巨人老了,需要他的支撑!「我送你去医院。」他难过得双眼泛红。


「不不不……你这好小子,知道你老子生平最讨厌上医院,还叫我去。」雷老爷子连连挥手。这帕子里的可是鸡血啊!他来后门逮人时,就先绕到厨房去偷来,包在帕子里等着备用,去医院岂不穿帮了。谁要这个家伙性子跟他一样狠,不出点怪招哪能教他降服?总之这叫「亲情的召唤」,无人能敌啊!呵呵……而且打铁要趁热哦!「跟我回祠堂去和蜜雪拜天地,那女孩冰清玉洁的,性情温良,配你绰绰有余了。」


雷风云默不作声。


「咳……咳……」雷老爷子又咳了起来。「咳……我跟你老娘都喜欢她。」


雷风云百般煎熬。


这小子,老爷子再咳。「咳咳……」咳得声嘶力竭,惊天动地……终于触动了儿子的心,让他开了尊口。


「好,我娶。」雷风云一点也不知老头来「阴」的,痛苦地在亲情的召唤下,他违反了自己的意志,逼着自己去娶一个完全没感情的女子。


哇哈哈……成功了,儿子束手就擒了,他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了!雷老爷子偷笑。「快跟我到祠堂,别耽误了好时辰。」


「你得答应我要上医院去就医。」


「好……咳……拜过天地,你去办好户政手续,在身分证配偶栏里填上裘蜜雪,还得公开宴客后,我自然会去……」雷老爷子还在演,装作体弱多病的让儿子扶着走向祠堂。


雷风云内心郁结,但此时此刻说什么他也要完成老父的「遗愿」了,谁要他好爱老头。


晚间十点十五分,雷家大门前放起鞭炮,礼成了,新郎和新娘被众人簇拥进了新房,也就是雷风云的房间。


门关上后,裘蜜雪有点无措,她看到柚木地板上已被佣人铺好双人份的被褥,还有双人枕头,而且她的行李也被扛进这里了,难道今晚他们就要「行房」?


瞧瞧她的新科老公,像似也跟她一样没经验,害羞得一句话都不说,打开房后那道通小院落的门,他一个人走出去站在廊上,不晓得在想什么?


她觉得自己该说点话来缓和这紧张的气氛,可是她该说什么?「嘿,上床吧!阿娜答。」噢!不好、不好,太前卫大胆了,不符合她的风格,她的本性是含蓄又羞怯的。


或者她可以说「晚安了,风云哥……」这又显得太见外了点,她怕会惹他反感。


不然……去找出她的见面礼送给他好了,也好有话可说,对了,就这样吧!


她深呼吸,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打开来,里头空空的,难道佣人动作这么迅速,已把她的行头放到他的衣柜里?


她脸颊臊热,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瞧,属于他的男性气息飘了出来,悄悄灌进鼻息间。她看到自己的衣物果真已侵入他的领地,且占去了他的衣柜一半的空间,和他的衣物并放在一起,很有夫妻的感觉,心一阵悸动。


她小心地找着那条织了大半年的毛线围巾,见到它被放在最上层和他冬季的厚衬衫迭在一起,坏的是,娇小的她得有个小梯子手才构得到哩!


这里可有提供梯子啊?四下看看——没有。她只好试试弹跳,然后伸长手,看可否拿得下来了。


她伸长手,一跳,差点摸到边了,再跳,拿到了,拉了出来,围巾上头的衣物也跟着被抖落而下,「哇……」


雷风云回头,见到被衣服攻击的「小妻子」,她的头上,肩上挂满他的冬季衬衫,手上还抓着一大条米白色的毛线围巾。


「妳在干么?」他冷冷地开口问。


裘蜜雪从罩在她头上那件衣服的间隙往他瞧去,他瞇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似的,她觉得自己真笨拙,在他面前一连出糗。


真糟!他移动脚步朝她走过来了,说不定他会责备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妻子,她好怕哦!当他朝她的头顶伸出有力的大手,她害怕地闭上双眼——原来他是要帮她拿开头上的那件衣服,而他的手劲竞十分轻柔。


「妳到底在干么?」他倾身盯着她。


她无辜地对上他询问的眼眸,轻声地说:「我只是想拿我织的这条围巾送给你……但它被放得太高了,所以……」她俏皮地吐吐小舌,结局不用说他也看到喽!她怯怯地把围巾折好,捧在双手奉上。「这是……我自从知道要嫁给你后就动手织的围巾,是一点小心意,如果不嫌弃,请你收下。」


雷风云冲着她甜滋滋的笑脸,悠柔如梦的口吻,竞像中了蛊似的,无法对她说不。


裘蜜雪见老公不语,只是盯着她瞧,她很小心、很害羞地踮起脚尖,把柔软的围巾围上他的颈子。


雷风云一怔,这……真是要命!将近三十度的酷热天气,帮他围上这条毛线围巾,是想要他中暑吗?更奇怪的是,她像柔软的水母悄然移近了,那张清丽的小脸也靠过来,她粉嫩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了他的……唇!


她……她竟敢吻他!


他冷硬的心突然猛烈震动,全身血液快速窜流,她的唇香香柔柔充满诱人的魅力,瞬间教他恍神……但下一秒,他拉回自己的心绪,察觉自己的起心动念,他的心魂居然在她轻轻的一吻中悄然「走私」了,他居然轻易的被感动了,这和他原本的初衷完全相悖,他极端厌恶这种被迫接受的婚姻关系,不是吗?


心头的岩浆突然滚沸,灼痛了他,他羞恼,动怒,生起自己的气。此刻的他就像一头被踩到尾巴的野兽,神情狂鸶且凶猛,蓦地扣住她的双肩,推开她,严正地警告:「妳少在我面前自作聪明,这天气闷热,围这么厚的围巾火气会上升。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我!」他愤而扯开围在颈子上的愚蠢围巾,甩到柚木地板上。


他的怒火烧得又猛又烈,裘蜜雪被吓惨了,她无地自容,六神无主地说:「对……不起……」


「还有,没事离我远一点,我绝不跟妳同床。」他恶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警告,吼出满腔对她的排斥感。


裘蜜雪脸色苍白,双唇微颤,怔愕地无法反应。


「我坦白告诉妳,娶妳完全是为了我父母,妳嫁入雷家最好认清妳自己只是雷家的媳妇,我不会把妳当老婆看待,夫妻只能是有名无实!」


裘蜜雪像被打了一记火辣的耳光那么震惊,这才发觉他瞪视她的利眸,是那么的无情且骇人。「为什么?」她眼底蒙上泪雾,疑惑地望着他。


「妳只要记住我说的,不必问为什么。」他咬牙切齿,神情火爆地瞪着她一副弱不禁风的脆弱模样。


「你……怎么……这么专制?」她被他吓得快昏厥了,可是她仍想问个清楚,否则她会整夜睡不着的。


「谁要妳认人不清就乱嫁。」他邪佞地冷笑。


「你……不喜欢我?」


「没错。」他狠心低吼,可不管这话有多毒辣。


裘蜜雪终于知道他心底怎么想了,他并不是心甘情愿娶她的,可悲的是她跟他拜了祖先,结婚仪式有众人见证,她已经「死会」了,他才对她这么说,是不是机车的太过分了,早说她不就可以先靠边闪,还有转圆的余地啊!


真是好可恶!她哭了,想向雷家爸妈说清楚,也许她还能有条生路,于是她移动发颤的双脚往门口走去……


「妳去哪里?」雷风云一个箭步拦住她,挺拔的身躯挡在门口。


「我去找你爸妈说清楚,我不想留在你家了,也可以尽早还你自由身……」她仰望山一样高的他,瞧他眉目紧拧,深沉的眼色令人捉摸不定,教她心生畏惧……


蓦地,他的大掌伸向她的颈子,她骇异地紧闭双眼,以为他恨不得要掐死她了,但他没有,他以指背轻佻地挲摩着她,害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接着她听到他沙哑如恶魔般的低语!


「妳只要敢说一个字,我会拧断妳纤细的颈子。」


「为什么?」她睁开眼睛,面对他可恶的胁迫,更加迷惑了。


「我家老头禁不起妳这番话的摧残,他有病。」


「你……才有病。」而且是精神病外加人格分裂,说不定还感染了天气症候群,拜堂时不是还好端端的,现在却变得像凶神恶煞,她真后悔对他一见钟情……或者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英俊的外表只是「金玉其外」?都怪她把结婚想得太简单,也把爱情看得太容易了。


「妳听好,在老头的有生之年,我都不许妳离开雷家。」雷风云冷瞧着她泪雨蒙蒙的眼,一点同情也不给。


裘蜜雪沮丧地垂下眼帘,不肯再和他凶巴巴的目光接触,从他的眼中,她可以明白自己是不受他欢迎的,他是不得已才娶她的,而且他不打算「用」她,她这个老婆只是个「摆设」,瞒他父母的耳目,她好悲惨啊~~十八岁就得守寡,而且还是守活寡。


她要照他的话做吗?暂时吧!她需要时间想想自己的未来,现在她只想逃开他的逼视。「好,我答应,你让路。」


「去哪?」他由不得她乱来。


「我回去原先的房间睡,总行了吧!」裘蜜雪轻拭去滑落在颊上的泪,挤出一抹无所谓的微笑重新面对他,把自己的心嗯隐藏。


他盯着她脸上那抹和泪眼完全不协调的淡然笑意:心悄然被敲痛,她怎能用逆来顺受的态度来让他心软,吃软不吃硬是他最大的罩门啊!和她楚楚可怜的表情相较,他简直像头蛮不讲理又气急败坏的老虎,其实他只是希望跟她说清楚彼此的关系,并没有伤人的意思,他要她明白他绝不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这是他天生的性情。


若是自然的相遇,因感情而结合,那会让他舒坦许多,偏偏糟老头乱点鸳鸯谱,苦了他,也害惨她。


「不准,妳得留在这个『新房』,总之妳不能走,现在给我躺到床上去。」


裘蜜雪有些惊讶,她不知为何他脸上骇人的戾气突然变淡了,口吻也客气了许多,这是怎么了?「这里只准备一套床褥……你又不跟我同床……那你睡哪里?」


「不同床的意思是……」他声音突然变得低哑。「我不会碰妳。」


她听懂了!尽管他说得婉转,却带给她无限悲哀。


而既然仍是要睡在同一张床褥上,可不可以给她一捆绳子?他不准她碰他,可是她睡相一向很糟,喜欢翻来翻去,像煎鱼一样,万一不小心触碰到他,他不是又会「兽性大发」地训斥她?!


她正想说出自己的困扰,窗棂外突然飘来两抹诡魅的影子……她睁大双眼瞧。


雷风云看见她古怪的表情,也顺着她的视线朝一旁的窗子望去,毛玻璃外有两道人影飘来晃去、探头探脑的,像在演皮影戏。


「啊怎么还没有熄灯?」其中一道人影有意无意地说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要聊天一辈子有的是时间……」另一个人影也加入,还窃笑起来。


雷风云脸黑黑,他那双父母真是的,这么晚了不去睡,运跑来监视他。「变态!」他低啐,立刻就熄了房里的灯,揪住裘蜜雪的手臂,将她拉到床边,接着他和衣躺下。


裘蜜雪一时无法适应黑暗,而且雷风云一下子放开她,她失去了方向感,完全看不清一景一物,往前探,触碰到的像是柔软的被褥,她小心地再往前移动,怱地踢到一块铁板,脚趾好疼啊!她本能地缩回脚,蹲下身去用手摸摸刚刚踢到的东东,小声地问:「你……在哪儿?」


雷风云胸膛绷得死紧,全身轰然炙热,这丫头是在给他装傻吗?一双软绵绵的小手在他胸前乱摸一通,还敢问他在哪?他的大手定定地揪住她的一双柔荑,不准她再造次。


裘蜜雪诧异着,渐渐适应黑暗的双眼这才看清楚,他大哥正躺平在她的正前方,而她又犯了他的禁忌她摸了他!惊骇地对上他的目光,他正冷幽幽地觎着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赶紧道歉。


「还不躺下。」他低声下令,用下巴告诉她,雷家两老还在门外。


裘蜜雪僵硬地回过头去瞧,窗外的两道影子果然还在飘,在走廊的小灯映照下,老人家的身影更加清晰可见。


「可是……我不习惯穿这样睡啊!」她细声说。


「那妳想怎样睡?」雷风云耐着性子低声问。


「我一定要换睡衣的。」


他的鼻息喷出一长串下耐的烦躁之气,甩开她的手,压低声音说:「去换。」


「我……忘了衣柜的方向了。」她深感困扰。


「妳的正前方约两米距离。」他给了提示。


「哦!」她像猫儿似地趴着,匍伏前进,轻轻越过他的身子,还不忘有礼貌地说:「对不起,借过一下。」可他的身躯实在太宽,她的膝盖很不小心的就压在他硬实的腹肌上……


「呃……」他恼怒得快喷火了,哪有这样的「借过」方式?


「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压疼你……惜惜,不疼不疼哦!」她很抱歉、很抱歉地求饶,忘了不能碰他,还一直给他「惜惜」。


他的忍耐已到了临界点,气息也变得混浊,身躯莫名燥热,她的小手不停地抚摸他是想怎样?他是有血有肉的平凡男子,不能任她胡来!最诡谲的是他居然在倏怱之间就有了「反应」。「住手!」他痛苦地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裘蜜雪猛地收回手,苦笑地说:「我竟然忘了你是不给人家碰的,不好意思哦!」她再次道歉,在他可怕的视线下逃之天天,赶紧往衣柜爬去,由地上一堆掉落的冬衣显示,衣柜就在不远处,她再往前挪动,终于找到敞开的衣柜,伸手进里头摸索,用手指感受衣服的质感,很快地找到放在底层的睡衣,可是……她要去哪里换才好呢?


九点钟方向很暗,是个理想的更衣地点,既然他不想当她的「实质」老公,她也不想便宜他呢!她的好身材可只留给懂她、爱她的人欣赏哦!她又匍伏前进到那个远处较暗的角落,卸下身上喜气的粉色洋装,换上棉质睡衣……


雷风云听见她更衣的宪章声:心像着火般的难受,他认为自己是在想念萧雅君,通常此时他已搂着她曼妙的身子入眠,但此时此刻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并不是萧雅君,而是裘蜜雪冒失打开他房门时那灵秀的模样。


他是怎么搞的!他愤而甩头,侧身而眠,像恨不得要把她狠狠甩出脑海中。


长期跟她共处一室,不是办法啊!那一双怪亏丫父母会不厌其烦地天天来巡房,他又无法抛下他们搬到医生宿舍去,但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抓狂的,他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


裘蜜雪换好睡衣,又缓缓爬回原处,但她这次学聪明了,她绕了另一个方向,避免去侵犯到雷老大,瞧他背着她的位置躺,她猜他根本没睡着,只是不想在理她,她压抑下心底的难过,很快找到自己躺的位置,背对他躺下,蜷缩起自己。


本来她还以为可以和自己的老公谈一场恋爱的说,这不可惨,他不只难以相处,可能还有很多她所不知的禁忌,她真怕又踩到地雷,惹毛他。


唉!他们没有一点感情基础是不行的,结婚并不如预期的顺利美好,一点幸福感也没有。她闷闷地望向窗外,雷妈和雷爸还在,而且正在窃窃私语——


「啊他们好像睡了,厚~~怎么没声音?」


「是怪唷!」


「咱们还是走了啦!老头……别吵到他们了。」


「好好,明天再来采探他们的进展。」


皮影戏结束,影子飘离现场,而她的脸儿也悄然发烫,两位老人家是关心他们有没有行房吧!可是也关心过头了,睡她隔壁的这位仁兄年纪都二十七了,应该比她这个毫无经验的人还懂吧!


还是他根本「不会」?为了「藏拙」,才会凶巴巴的先发制人?


若是这样,可就考倒她了,因为她也「不会」:但想想他也挺可怜的,被逼婚压力一定很大,只要他把压力释放出来,说不定会对她和善点,愿意接纳她了,她又何必太悲观呢!


她很喜欢这个新家,和一双可爱的公婆,至于老公,就跟他混熟一点,慢慢培养感情吧!他给她的第一眼感觉还不赖,她可以等他慢慢地发现她的好,慢慢地,情况一定会好转。


她相信!慢慢来,还有希望,她和他的故事,会像童话故事,有幸福快乐的结局……




第三章
当上雷家新媳妇的第一天早晨,裘蜜雪得给公婆和新科老公上早茶,七点整佣人就来叩门了。


「少爷,少奶奶,老爷和老夫人已经在厅堂里等喽!」


房里的两人听到这「起床号」同时睁开眼睛,发现情况不太妙哦,他们竟在睡梦之中不知不觉的「结合」在一起!


吓!雷风云难以相信地瞥着怀里柔软如绵的小东西,难怪他觉得好热,原来是她不知何时溜进他的怀抱来了,他怎么一点警觉也没有?


「啊~~」裘蜜雪惊慌失措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很无辜地瞧着他,她就说嘛,她的睡相很糟的,但仔细瞧,可是他的长腿紧缠着她发颤的腿,手臂紧绕在她的腰肢上,超越领地的人不是她哦!


雷风云察觉到自己的腧矩,立刻放开她:心跳炽烈,万分懊恼。


裘蜜雪悄然脸红,缩回自己的腿,害羞地背过身去偷笑,因为她发现他红着脸的模样好可爱唷!


「我在厅堂等妳,见了我父母,妳应该知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他很快地起身,到衣柜里拿了整烫过的衣裤,见到昨晚被他抛在地上的毛线围巾,也不多看一眼,径自走出房间到浴室去了。


「喔。」裘蜜雪闷闷地起身,他撂下这话像威胁耶!但为了跟他「搏感情」,为他们的将来铺路,她会让他称心如意的,他大可不必担心。


她赶忙也起身准备更衣,她瞧见衣柜旁散落的冬衣,和她辛苦织的围巾,虽然被拒绝是有些儿伤心,她仍是贤慧地迭好:心想到了冬天天冷时再提醒他有这条围巾吧!现在还是夏天,他又容易上火,要他围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了。


她善良地把所有事情全往好处想,换好衣服后,走出房门,到浴室去梳洗。


雷家古典的厅堂里,雷老爷子和老夫人已张罗好儿子媳妇的结婚证书,等着待会儿上户政事务所去登记,也遵古礼坐在位子上,等着喝新娘的早茶。


新郎也在,不过是冷着张脸,像谁欠了他钱没还似的。


裘蜜雪一进厅堂,立刻明白她的夫君老大其实无心喝她的茶,他是防着她向老人家告状。


佣人端来了「康福茶」,她接在手上,走向两老,各奉上一杯茶。


两老欢欢喜喜地咕噜咕噜饮下肚,雷老夫人赏了大红包,拉着她的手说:「好媳妇啊,快给雷家生个肥嘟嘟的孙子哦!」


目前看来,很难哦!她挤出微笑。


「最好生一打,家里房子那么大,全充满孩子的欢笑多好。」雷老爷子说得一脸痴醉,也给了大红包。


裘蜜雪仍是笑着:心想干脆生一支棒球队呵,不过那就更难了!一来她不是母猪:二来,她和老公还没有进展哩!


她走向老盯着她瞧的老公,温柔地说:「请喝茶。」


「嗯。」雷风云把茶接在手上,难以不去注意她那双漾着水波的星眸,她看来柔情似水,一副新嫁娘的喜气模样,让他那双父母当真以为他们是夫妻了。


「风云,可不能光喝茶,得说句吉祥话。」雷老夫人很热络地要求儿子。


雷风云沉默地喝了茶,嗯索了半天,勉强应观众要求的说了句:「妳表现得很好。」


两老相视而笑,裘蜜雪也感到欢乐,虽然老人家不懂他这话真正的含意,但她可是完全懂得。


若是因为她没有告状,而可以获得他的友谊,那她一点也不后悔挺他。


「好了好了,要司机备车,咱们一起出发去户政事务所办好手续吧!」雷老爷子宣布。


一家人除了上学去的雷小弟,全都离座出发了,裘蜜雪扶着雷妈走出厅堂,雷风云则走近了父亲。


他低声问:「老头,什么时候跟我去医院彻底检查?」


雷老爷子差一点忘了昨晚自己演的戏码,为求逼真,于是再咳个两声。「咳咳……就等宴客后,我才去。」


「老妈知情吗?」


她当然知道!晚上「巡房」前他就自己招了,她会帮着一起演瞒着儿子的,但此时不可说啊!「还不知道,你可别说。」雷老爷子沉声说,一脸神秘兮兮的。


雷风云点了头:心底苦涩地扶老父上六人座的豪华座车,虽然不情愿去户政事务所,但为了不让老父病情加重,他又能如何?!


一个钟头后,手续办妥了,一家人打道回府,裘蜜雪和雷风云并坐在车厢最尾端的双入座。


一路上,裘蜜雪忍不住一再看着自己的身分证,配偶栏已多了三个字!雷风云,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单身了,这感觉虚飘飘的,也有点像被上了无形的枷锁:心底五味杂陈。


她偷偷看着身旁的雷风云,他漠然无语,若有所思,表情很酷却好吸引她,光只是看着他,她都会脸红,想起今晚还能跟他单独在一起,她竟没有一点害怕,而是充满期待,她清楚地记得他的胸膛像铜墙铁壁,圈着她让她好有安全感……


蓦然,他的行动电话响了,声音响遍全车,她发现他眉头紧拧地取出电话来看,像是不太想接听。


「喂……」他听了,她也默默地「偷听」。「说过有事,暂时不回去。」回去?!是指哪里?她挺好奇的。「别烦我……」好不耐烦的口吻哦!电话那端到底是谁?「下星期见面再说。」他匆匆挂了电话。她满腹猜疑。「是谁啊?」坐在前座的雷老爷子回头来问。「医院打来的。」「都请婚假了,还打电话来!」雷老爷子抱怨一声。「儿子是名医啊!很多病人非得让他看病,请七天假再回医院一定会忙翻了。」雷老夫人依常理推断。


裘蜜雪不发一语,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她觉得老公并没有说真话!观察他,他却神情淡漠,无风无浪……或者是她想太多呢?


冷不防地,他转过头来了,发现她的「观察」,眸光炯然。她无辜地对他耸肩一笑,他的唇角竟也牵动了,扯出不以为然的笑痕,她却傻傻地以为他这一笑是他们之间有了良好的互动,暗自开心着。


雷风云真想脱离这窒人的空气,他真不想看到这女孩用多情的眼光一直偷看他,难道他昨晚还没说明白吗?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除非……重新洗牌,一切再来过,让他心甘情愿地主动追求她,但这不可能,所以免谈。


至于方才的电话又是萧雅君打的,打第一通算是情有可原,第二通就有点令人不堪其扰了,聪明的女人不该惹男人心烦。要是她知道他已娶妻,说不定会不停地勾勾缠,那肯定是疲劳轰炸,家里多了一个老婆就已够他烦躁了,外头这个萧雅君,势必得尽快做个了断。


车子回到雷家,印喜帖的厂商已经在府中候着了。


「风云、蜜雪你们来选看看有哪张合意的?」雷家两老很热心地要两人一起选。


「风云哥说好就成了。」裘蜜雪表示尊重。


雷风云很想拂袖而去,却怕老头有病在身又会猛咳,只好压抑情绪走过去随意拣了一张大红烫金边、俗艳到家的喜帖。


「好眼光,这张真的很喜气。」雷老爷夸耀儿子,并立刻吩咐厂商。「就印个五百份,日期在周末晚上,明天就得印好送来。」


雷风云淡漠地问:「何必这么多?」


「当然要,我们的亲朋好友,加上你医院里的同事全都请。」雷老夫人早有盘算。


「婚宴不必太铺张。」雷风云强调简约。


雷老爷看这儿子牛性子发作,只好咳几声示威。「结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怎么可以不大肆庆祝?咳咳咳……咳咳咳……」


雷老夫人看见老公对她使眼色,也跟着演了起来,猛拍他的背,还帮腔对儿子说:「你就依了你老头吧!」


雷风云唇紧抿,极度隐忍,他还能怎样?只好认栽了!


裘蜜雪看看公婆又看看老公,他眼中有着沉重的担忧,他说过老父有病,因而他才同意娶她,从这场面看来,是真的,他也真是孝顺,她最欣赏孝顺的人了,她也赶紧去倒来一杯水给雷公公喝,好让他顺顺气。


张罗好一切也中午了,全家人一起吃中饭,饭后两老留在厅堂看电视,裘蜜雪陪着,雷风云则一个人离开。


直到午后,老人家喊累,回房午睡了,裘蜜雪也略有睡意,可是天气好热,没洗个澡实在难以入睡,她踅进新房里拿睡衣,顺便探望老公在不在。


他不在,不知跑哪去了?不过这下倒好,整个房间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等会儿整床被褥任她睡,她可以尽情地翻来翻去,翻到天边也没人管她。


她哼着歌走去浴室,门一开里头满足雾气,她真喜欢这里永远有热水,像是一直都欢迎着她进来洗澎澎似的,而且今天佣人还摆了一双鞋在外头,方便她待会儿可以换鞋穿回房去。然而有点美中不足的是,这鞋的SIZE大了点,若有合脚的拖鞋就更赞了啊!呵呵……


她笑着,关上门进了里头,边唱「童话」边卸去衣衫,走到莲蓬头那端去冲澡,然后奔向诱人的池水,扑通跳进去……


好舒服的水温啊!她恰然自得地游起泳来,先是蛙式,再来个自由式,外加仰泳,两手缓慢地打水,身子飘浮在水中,四周雾气弥漫,颇有在仙境腾云驾雾的感觉……


在她快游到边缘时,竞挥到一个不明物体,是什么?感觉不太像桧木池的边缘啊?


她在水中立直了身子,调过头去看个究竟,无法遏止自己惊叫出声。


「啊~~」


她不是摸到大白鲨,也不是摸到鳄鱼,而是又摸到她老公了!而且他赤裸裸的胸肌好强壮,可见得底下也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闭嘴。」雷风云眉头攥得死紧,语气森沉地下令。


是是……她是该闭嘴,还该闭上眼睛,只怪她大惊小怪,在浴池里谁会穿着衣服泡澡?这纯属正常,只是她不该碰到他老大,这下他不跟她算帐也难了。


她两只小手紧握,放在下巴,身子沉进水里,怯怯地瞥着他,害羞多过害怕。「我……不知道……你在里头。」


「妳没看到我的鞋摆在外头吗?」雷风云冷睇她红通通的脸蛋,他的惊讶不亚于她,她突然就那么闯进来了,还悠哉的哼着歌,当着他的面脱下衣衫,隔着水雾他仍然看见了她完美的裸身,晶莹剔透的肌肤,如云的长发……然后她像一条美人鱼跳进水里来,游向他,他犹记得今早她躺在他怀中雪般软嫩的身子……


噢!他在想什么,这也许正是她的阴谋,她在找机会接近他!


「我还以为……那双鞋是佣人准备给我用的。」裘蜜雪在他足足有一万伏特电流的目光下,试着向他解释。


「通常家里的人会以外头的鞋来分辨浴室里有没有人。」他质疑她的说词。


「下次……知道了。」就说啊,地雷一大堆,不小心踩中又要粉身碎骨,下次若再让她看见他的那双拖鞋在门外,她会飞快跑走的,她怕他骇人的眼神,多过乐于跟他鸳鸯戏水啊!


「妳可以走了。」他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可是……我才刚来……」这就太恶霸了吧!


「妳不该来。」他冷鸶地削她。


就知道他想独占这池水!「走就走……请你转过身去。」她双手抱在胸前,也不准他看着她,刚才在不自觉下被他饱览春光就算了,现在可不行。


「谁规定的?」他好整以暇地问,还邪笑。


她好羞、好气!她背对着他,想踩着池沿的木梯往上爬,快快离开他,但她太在意他正拿她看俏,过于紧张中,居然脚底一打滑,往后栽去——


「哇……」


一旁的他,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她纤细的背、水蜜桃般的俏臀……她一跌,他本能地反射动作,往前接住,成功。


裘蜜雪好心惊,没想到他会甘冒着被她触碰的风险接住她,可想而知他只是嘴里说说的,他心底也有意思要跟她搭起友谊的桥梁吧!他已经用行动来证明了啊!她瞬间被他触动了心,有预感自己会爱上他。


雷风云怀抱着她暖呼呼的身子,想狠心的甩开她,害羞嗦瑟缩的模样叫他不忍,她细致的肤触也禁不起他的力量摧残,只能恨恨地暗啐这肯定是天大的阴谋!


「你的额头……全是汗。」她伸出小手替他拭去,轻声说:「你对我真好。」


雷风云冷嗤,他恨不得把她甩到九霄云外,是她眼睛有毛病,才会把他看成对她好,他放下她,沉声说:「走开。」她再不走,他要走了。


裘蜜雪退开一步,让了路,眼看着他一跃而上,水滴从他坚实的背肌上刷了下来,她清楚地瞧见他的裸身,竞像希腊经典雕像般健硕、比例完美,充满力与美,她小小的那颗心,已不是小鹿乱撞足以形容,而是变成飞碟咻咻咻地乱飞了。


他走向另一端,套上浴袍,没有久留,离去了。


她心魂全被他慑住了,像铜像似的动也不动地立在水中,直到他关上浴室门,她才忍不住发出格格笑声,她真高兴自己能拥有他这样好看的老公,很乐意把他当艺术品收藏呢!但愿他们的关系会逐日地变好,她万分衷心地期盼着。


一星期后——


婚宴结束了,整场婚事可说是礼成,完全搞定了。


雷风云再度回到医院正常上班,但萧雅君可是跟他吵翻天了:他的喜帖还被钉在各部门的公告栏上,她要不知道他闪电结婚也难啊!


「中午休息回宿舍,我要单独见你。」她在紧迫的门诊中,抽出一分钟打了私人电话给他。


「说过分手了,何苦?」雷风云一口回绝,冷淡地挂了她的电话,他们是交往过,但那不代表她可以对他予取予求。


萧雅君不死心,门诊时间一结束,立即奔到他位在二楼的外科门诊室去报到。


医院大门,裘蜜雪扶着雷老夫人一起来探班,婆婆要她来见识一下她的老公多有名气,一早的门诊人数总是破百位,她图新鲜也就来了。


她们找到他二楼专属的门诊室,可惜,来晚了,还留在里头整理资料的护士好心的告诉两人——


「雷医师下午得进手术房执刀,门诊提早结束了,现在应该是回宿舍去休息了吧!」


她们退了出来,雷老夫人拍拍裘蜜雪的手说:「风云的宿舍就在隔壁栋,七楼之一,有门牌,妳去看看他,我走不动了,就坐在这里看电视等妳。」


裘蜜雪知道她是在替他们俩制造机会,可她并不愿被老公当成她是来突击检查,毕竟她不觉得有必要在这休息时间打扰他,何况护士有说,下午他还得替病人开刀,若让他分神,可是罪过。


「好,我去去就来。」她笑盈盈地说,只打算去宿舍看看他休息的地方,然后就走人。


「直走拐个弯,再直走顺着一道玻璃门出医院,约五公尺就可以看到宿舍了。」雷老夫人热门熟路地说明。


裘蜜雪点点头,朝她指点的方位前进,在要接近那道走出医院的玻璃门时,她很不期然地看见两个穿医生白袍的人就站在外头,两人在光天化日下,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一起。


裘蜜雪定住了脚步,仓促地到一侧的楼梯间躲起来,她震惊,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看见了那男医生眉宇紧锁着,女医生脸上坠着泪,她还看见女医生梳着利落的发型,有张鹅蛋脸,身形高姚匀称,气质相当出众,是个成熟的女人,最不幸的是那个男医生居然是她的……枕边人!


有个声音告诉她,该躲的不是她,她该走出去,理直气壮地叫他们立刻停止拥泡,但她的理智紧紧的拉住她,使她无法再前进一步……她年纪虽轻,但她是聪明的,随便用头发猜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瞧女医生把他抱得那么紧,可见两人默系非比寻常,一定是对恋人。


他们是早在她的加入之前就有往来了吧……她的脑子忽然变得异常清晰,她终于明白老公为何不肯跟她行房了!


她本以为他是被逼着结婚,原来真相是他心中早有别人!


难怪有不明电话找他,难怪他不准她动他一根寒毛,拒她于千里之外,原来他不是「不会」那回事。


噢!她还傻呼呼地巴望他会看到她的好呢!其实她根本早就是被三振出局的那一个,她希望没了,梦碎了:心好痛、好痛啊!她诚心诚意要交付自己,但他的目光、他的感情,却永远不会落在她身上。


泪水止不住地奔流在她脸上,她索性跑去洗手间,用冷水洗把睑,她不要让雷婆婆看出她是这么狼狈,她只想求老天给她一些时间,好替自己找一条出路……


蘑菇了许久,她才回到雷婆婆身边。「妈,我们走吧!」


「见到风云了吗?」等候许久的雷老夫人总算看到媳妇回来了,很和蔼地问她。


「嗯,他睡了,我不想打扰他。」裘蜜雪撒了小谎,让老人家以为她真的到宿舍去找老公了,她并不希望老人家知情,那可能闹得家里鸡犬下宁。


「那我们回家吧!」雷老夫人不疑有他,让好媳妇扶着,愉快地回家了。裘蜜雪心情很糟,仍撑着笑脸,粉饰太平。




第四章
晚上,雷风云并没有准时到家,餐厅里唯独他缺席。


放学回来的雷小弟很开心地吃饭,说着在学校的趣闻,哪个男生暗恋了哪个女生,哪个女生又暗恋了哪个男生,惹得老人家哈哈笑。


「蜜雪嫂子,妳怎么都不笑,是不是因为大哥没有回来一起吃饭?」雷小弟顽皮地问。


「没啊,他很忙呢!我只是有点累了。」裘蜜雪努力扒饭,假装吃得津津有味,要让大家知道她一点事也没有,其实她心底牵挂着老公,她猜他和那名女医生很可能回了宿舍,而且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他们可能热吻、互诉情衷,然后……可想而知,唉!愈想心情愈往谷底陷去。


「孩子,那就吃完饭,先去洗澡睡觉,别累着了。」雷老夫人体恤地说。


「好。」裘蜜雪点了头,很快吃完,先离席了。


入浴后,她平躺在床上,被老公遗忘的难过情绪怱地袭上心头,这样的婚坦点也不公平啊!她爱着他,他却永远不爱她。


也许她该狠一点,把他的事抖出来,让两老对他大加鞑伐,诉诸众人的力量好过她独自在这里孤军奋斗,可是……爸的病不堪打击,若因她的鲁莽而刺激他,因而发生了不测,她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要不然她使出孩子气,拿把剪刀把这床被褥剪了,跟老公来个割袍断义,她无法忍受他心底想着那名女医生,夜里还能安心的躺在她身边睡着,这实在太折磨她了,虽然她个性温和,但她并不是没脾气呀!


她愤然起身,爬到一旁的小柜子找找可有剪刀,东找西找,没有就是没有……


「妳在找什么?」雷风云开门,淡声问道。


裘蜜雪回头望向她那位「名义上」的老公,他神情阴郁地走进来,把沉重的公文包放在地上。


她心底有对他的怨,也有说不出的酸楚,见到他却没打算就这么把话摊开来说,不是她没胆,而是她觉得说了也是白说,恶势力的他是不可能向她这个小媳妇妥协的。「我想出国去继续读书……」唯有远离他,对彼此才有好处吧!她想。


雷风云直视她苍白的脸,坐到柚木地板上,从茶几上倒了杯水喝,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是突然,而是……早有打算。」她是无路可走了,只好对他死心了,她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自由,他该感到庆幸才对。


「读书是好事,我可以帮妳申请学校。」他漫不经心地说。


「太谢谢你了。」听他这么说,她心里一阵难过,他居然没有一句挽留,而是很直接、很乐意地要帮她,看来他是早有打算,想把她送得远远地,来个眼不见为净吧!她眼底泪光闪烁。


「想去哪一国?」他淡声问。


「日本,可以吗?」她冷冷地答。


「当然。」他没再问别的,拿了浴袍走出房去。


裘蜜雪看着阖上的门,泪滴了下来,她其实该大笑三声,她这么快就解决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是她无情地甩了他……


但她怎么笑得出来,她心酸得快拧出醋汁来了,他一点也不想多了解她在想些什么,也没表现出一丁点儿关心她将独自出远门,他一定在暗笑着她这个绊脚石自己闪开了吧!等她再回来,他说不定已经说服公婆把那名女医生接进来了。


她一定是笨到家,才会选择自动退让。她真的笨.


如果世界第一笨是她,那世界第一无情的就是他了。


他好坏,坏坏……坏透了!而她好傻,傻傻……傻透了!


一个月后!


裘蜜雪出国留学的事已成定局,这个月来她以为自己会忙着办护照、联络住宿处,可这一点也不劳她小姐亲自动手,雷风云全替她办好,就连行程也帮她安排好,简直像恨不得尽快扔了她这个烫手山芋。


而她到日本求学的规划,是先进语言学校修日语,学成后才能进东京最有名的私立静藤女子大学就读,那是一家颇富盛名的贵族学校,专攻茶道、花艺、厨艺、琴艺……不但对女子的礼仪规范相当严格,学费也是一等一的贵。她之所以选择这学校,是因为对花艺有兴趣,想用心去研究,将来开个花艺馆教学生插花,算是替自己的未来铺路,而且这所学校免入学考,只要有钱,语文通,就能读了,对她而言是很不错的选择。


不过,虽然入学的事不劳她操心,却忙着哄那一双成天碎碎念的公婆,他们反弹得可厉害了,无论是在客厅、在饭厅,总之遇到她就不停地游说,想尽办法挽留。


就在她出国前一天的午后,她打包好行李,他们一起到房里来探望她,还带着一个通讯行的手提袋,雷小弟也来了,一行人坐在柚木地板上,面带忧愁。


「我说……蜜雪好媳妇,要读书台湾多的是学校啊!干么要跑到日本那么远?」婆说婆有理。


「而且这一读下来要四个寒暑啊!难道妳要风云独守空闺吗?」公说公有理。


「是咩!蜜雪嫂子说不定妳哪天回来,我大哥都跟人家跑喽!」雷小弟也搅局。


「如果四年后他没跑掉,我就立刻为雷家生个小孙子,其实小别胜新婚啊!你们别担心那么多啦!」裘蜜雪面对众家人的夹攻,一方面得掩饰老公外面有女人的事实,一方面还得拣好听的话说,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呵!


「小别?四年有一千四百多天,应该说是『大别』吧!」雷小弟顽皮地又多丢了几颗黄连给她。


「小弟你那么会作文,一定用过『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这些词吧!这形容时间过得快,四年的时光一眨眼就过了。」蜜雪好说歹说。


雷老夫人急了,猛摇头。「孩子,妳可别真的四年才回来,寒暑假也可以回来啊!」


「寒假看看吧……暑假我想参加暑修,学分累积比较快。」裘蜜雪苦笑,其实若是其中有被当掉的科目,说不定四年还修不完,她考运特差的。


雷老爷子在一旁连连叹息,头摇得都快断了。「孩子,妳说说看,出国是不是风云那小子出的馊主意?」


「是我自己的意思。」此话一说,大伙儿静默了。


「好吧,既然是妳的意思,那我们就不再拗下去了……」雷老爷子看着大势已去,也就不再做「最后的挣扎」,把放置在地上的通讯行手提袋交给她。


「这是……」裘蜜雪接了过来,取出里头的盒子,一打开看是一支全配备的三G手机,这款手机在全世界各地都可以漫游,走到哪里,讲到哪里,很方便,却不便宜。


「这是我和妳婆婆的一点心意,也给风云办了一支呢!就希望你们常联络,也要常打电话回来给我们呵!风云的手机号码全给妳内建在手机里了,同样的妳的手机号码也在他的手机里。」雷老爷子微笑,雷老夫人也笑着。


裘蜜雪没想到他们竟是这么细心周到,连这点都想到了,她能了解他们的想法,但她不敢奢望雷风云会打电话给她,不过她仍会收下这份厚礼,好教他们放心,别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


「谢谢你们,谢谢……」她致谢。


「明天我们去机场送妳。」雷老夫人提议,依依难舍。


「不不,我一个人去就成了。」她不想泪洒机场,多丢脸。


老人家互看一眼,态度坚决道:「我们全家都去,包括风云。」


「那我呢?」雷小弟也想参加。


「你得上学。」雷老夫人摇头拒绝。


雷小弟嘟着嘴,总觉得错过看好戏的机会。


「就这么说定了。」雷老爷子下了结论,一行人这才甘愿地各自回房去。


人全走了之后,房里恢复原有的静默,裘蜜雪独自检查行李,看看可有遗漏?


没有,她把当初带进雷家的东西全都塞进行李中,并不想留下任何属于她的东西在雷家,在她心底其实是不打算再回来的。至于衣柜里的围巾!


既然她送出了,就不再收回,雷风云高兴围它也罢,想拿它当抹布也罢,她心已破碎,当初自以为是的见面礼,已不具有任何意义了。


她走到小院落,在木质地板上坐了下来,独自承受着孤苦和伤心,他会忘了她吧!噢,别傻了,他当然会忘,肯定还忘得比任何人都快。


可悲啊!她对他仍有爱意,毕竟他是她拜过天地的老公啊!她捧着一颗纯洁的心要交给他,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这短暂的夫妻之缘,就此画上句点,不会再有下文了。


她泪湿沾襟,不能得到老公的疼惜,她真的好伤心,觉得好凄凉啊……


晚上,雷风云没有回来吃晚餐,公婆要厨子准备了丰富的晚餐给她饯行,大家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给他来个夺命连环Call,他却一直不肯接电话。


「一定是还在开刀房,没能赶回来,这个月他好像一直都很忙。」公婆陪笑脸安慰她。


裘蜜雪心底有数,打起精神安慰老人家.「没关系的,我们不用等他啊!先开动吧!」


席间,她装作吃得很愉快,泪直往肚里吞,只想好好陪这两位好心的老人家吃晚餐。


回房后,她盼着雷风云早点回来,至少跟她说Bye-bye,等着等着,她竞趴在一旁的矮桌子睡着了,醒来已是半夜三点,房里空荡荡的,她在雷家的最后一晚,他……并没有回来。


他是留在宿舍里安抚情人了吧!他可有想过,她也需要他的安抚,就算只是一句友善的问候和关怀,就算是无心的,她也会含笑离去……


唉!别奢求了,还是去洗个澡,睡个好觉,对身心比较有好处。


她立起身,拿了睡衣,懒懒地推开房门,往大澡堂走去,木质回廊上不停淌着水滴,那是她的泪,像水闸坏了似的,关也关不上。


不回家的雷风云果真是在宿舍,而且不是单独一人,萧雅君也在,她从下班起就一直跟他「鲁」,两人吵得鸡飞狗跳。


「跟她离婚。」他突然结婚,敦萧雅君觉得她的世界瞬间天崩地裂,简直就像被推落地狱似的。在医院里他们早就是公认的一对,他不声不响地另娶他人,她面子里子都挂不住,整个人快气疯了。


「说过了,绝不可能。」雷风云原本以为她是可以好好沟通的,他是娶了裘蜜雪,但他并不认为对不起萧雅君,毕竟和她之间只是一般男女关系,完全还不到论及婚嫁的程度,他不可能为了她和裘蜜雪离婚,而导致老父病危,更不可能要她委曲求全,当他的情妇。他希望两人可以和平地分手,谁知她变了个样,这个月来她天天跟他吵翻天,蛮不讲理。


「就为了你爸,你竟然可以娶一个乡下女人,她真的能跟我比吗?难道你可以忘了我们过去快乐的日子吗?」萧雅君以女高音的声势向他泣诉。


雷风云真想找个耳塞塞住耳朵,他再也受不了她那足以刺穿耳膜的音调,他感到无比厌倦,更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卸去了婉约的假面具,她可是只疯狂的母老虎。「我的家务事不必妳干涉,跟我分手对妳有好处。」


「不,凭什么是我们分手,那个乡下女人为什么不退出?!」萧雅君声泪俱下,发出母狼般的嘶吼。


「我以为妳是理智的。」雷风云动怒了,他并不喜欢她一再地给蜜雪冠上「乡下女人」这种称号,教他听了很不舒服。


「我为什么该是理智的?」萧雅君尖叫一声突然扑了过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转而软弱地啜泣,虚脱般地低诉:「我最爱的男人被抢走了,连结婚了我都不知道,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我要嫁你,我不管……我爱你,我深深地爱你呵……」她捧着他的脸,凑上唇吻他。


雷风云倏然推开她。


「你……」她睁大眼瞪他,无法接受他的拒绝。


雷风云对于自己的反应也感到惊愕,那是发自内心的抗拒,但他却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难以忍受她的碰触。


「难道你……不爱我了?」萧雅君怔怔地问。「不然,我当小的也没关系,我不会跟那个乡巴佬计较,只要你爱我,我们可以转为地下情……」萧雅君慌乱无主地纠缠他,拉着他的衣襟探问,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她自愿降格以求。


「住口。」雷风云严厉地驳斥,她把他当什么了?他挣开她的手,不想再跟她多说,提了公文包要离去。他得回家,裘蜜雪那个不经事的女孩明天就要出国了,而且父母已经call他不下二十回了,他并不想让老头因为等不到他而情绪起伏,影响他的病情。


「只要你走出这里,我就死给你看!」背后传来萧雅君声嘶力竭的吼赫。


他不受威胁,没有停留……突然,身后一阵玻璃碎裂声,他猛然回头,只见萧雅君面色惨白,头发凌乱地立正窗边,她的手腕淌下鲜血……


「妳这女人,疯了不成?」他气愤地大步走向她,扣住她的手腕。


「我要留下你,让你为我心痛。」她恍惚地说着,昏了过去。


他没有一丝心痛,相反的他是怒火攻心,被她粗暴的求爱手法惹毛了,但身为医生仍是救人优先,他托住她,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疗伤,不由得暗叹,这一夜他势必是回不了家了。


天亮了。


裘蜜雪拉着行李走到雷家厅堂,一双公婆已候着她,司机也在门外等着了。


老人家看她独自一人,还纳闷地问:「风云人呢?」


「他……不在。」裘蜜雪苦笑。


「他整晚没回来?」雷老爷子很惊讶。


「嗯。」她难以替老公掩饰,他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雷老夫人立刻婉转地替儿子说好话。「风云一定是要值大夜班才没来得及赶回来。」


「是啊、是啊……」雷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却已在心底怒斥——这小子分明是要把他气坏!媳妇出远门这样的大事,竞行踪不明,没回来送行,太过分了!


裘蜜雪向两个老人家深深一鞠躬,真心地感谢他们。「有你们的爱,比谁来都让我感到温暖,我很爱你们,谢谢你们那么照顾我。」


「噢!我们才是很喜欢妳这个好媳妇呢!」两老分别握着她的手,三人是离情依依……


一行人到了中正国际机场,裘蜜雪直到出关前都还默默希望老公会出其不意地出现,但她再度失望,他并没有来。她挥别老人家,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自己一个人怅然地飞往日本。


阳光透进宿舍的窗帘,雷风云一夜未眠,尽一个医生的责任照料萧雅君,她的伤势并不严重,但她醒了又哭闹,哭闹后又睡,惹得他快「起哮」。


看时间,上午九点了,裘蜜雪启程了吧!


真不知那小女生一个人搭机怕不怕?到了日本会不会迷路?若是接机的人迟到,她一个在举目无亲的异乡机场会不会哇哇大哭……


噢!他居然对她不是全然没有牵挂,相反地,他很……担心她。


对她,他心底并不是没有歉意,打从她进门,他没有善待过她一天,只因他无法接受这个被强迫的婚姻,于是把抗拒的情绪也转移到她身上,对她紧闭心门,从不真心去接纳她,此时想来,他直想问自己,有必要对一个青涩的小女生这么冷漠残酷吗?


一路相处下来,他很清楚她其实是个好女孩,本质单纯,生性敦厚,又生得秀色可餐,说起话来总是轻声细语,笑起来含羞带怯,可爱极了。配他,真的是绰绰有余,就只差她和他之间彼此没有感情基础罢了。


但只要他愿意,他是可以跟她好好来过,说实话,他一点也不讨厌她,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她人已经走了。


之前,他会无条件帮她办理去日本留学,是因为觉得增广见闻对她而言是件好事,他还满欣赏她有这份上进心,另一方面他也想让自己沉淀,好处置自己因她的闯入而混乱的心绪,他得想想未来他是要放了她,还是……留下她?


至于萧雅君,她闹了一个月也够了,再这样没完没了的闹下去,该要求精神赔偿的就是他了。


她想用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这一点也不可取,用在他身上更只是浪费力气,毕竟他不是可以威胁的对象,这么做只会更得反效果,但为了让她得到真正的平静,他打算向医院辞职,彻底地远离她。


他走到桌案上,取出信纸,写了封信给萧雅君,要她接受分手的事实,她的人生没有他,地球照样会转,他只希望她善待自己,别再伤害自己。


把信放在她手边,他离开宿舍,直接来到医院,当面向部门主任递出辞呈,虽然主任不肯放人,但他辞意坚决。


处理好「私事」,他回到家已近下午一点。


一进厅堂,老父老母端坐堂上,间隔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盒新潮的三G手机,两人四只眼睛全都冷冰冰地射向他,气氛僵冷,像似正等着给他大刑伺侯。


「你这小子……你说说看,你说说看啊……你去了哪里?媳妇出国,你竟然不回来,还连一通关心的电话也没有,你良心给狗啃了吗?」雷老爷子真被儿子给气炸了。


就连一向打圆场的雷老夫人,都不放过儿子了。「你老头说得对极了,风云,你真的太过分了,是蜜雪好器量,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要换作是恰北北的媳妇,老早就把你骂到臭头了。」


「你没看见蜜雪小小的个子,一个人拉着行李出远门,看了真的好不舍哦!」老夫人说得是眼眶泛红。


「我怎么对得起裘新荣那小子在天之灵啊!他若地下有知,晓得咱们家这么待他女儿,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难道你不知道做人的道理吗……」雷老爷子又把江湖道义那一套搬出来讲,两老轮番上阵,足足训了雷风云整整一个钟头,骂得他满头包。


雷风云眼中布满血丝,不发一语,直挺挺地立着,罚站听教训,任他们把他看成千古罪人,万劫不复,活该挨骂,但他心头有个疑问!老头骂起人来居然像连环炮,中气十足,咳都不咳一声?


想也奇怪,他并不是天天咳,而是总在特定的时间咳,依一名医生的专业分析,他的病况,应该时时会咳,离他最近的老母应该轻易地就能发现,可老妈却像根本没发现,这太诡异了,令人不起疑也难。


况且老头应该要愈渐消瘦,面有菜色,可是瞧老头面色红润的,现在更是红光满面,丹田有力,活像猛虎出柙,这若不是回光返照,就是……用计阴他!


他目光幽冷,暗自下了结论,这老头绝对是装病,真是太阴险了!但他竟然没有半分怒意,反而感到宽心,至少老头是健康的。


爱骂就继续骂吧,高兴骂多久就骂多久,只要老头还能活跳跳的,他就不拆穿。


「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说,你给我听着,今年过年时蜜雪也放寒假了,你亲自到日本把她接回来。」雷老爷子激动得手握拳,伸出皱巴巴的食指,指到雷风云面前。


「这支三G手机是我们买给你专用的,蜜雪也有一支,已经充饱电池,你给我随身带着。这时间她应该也到了日本了,你得自己打电话去问她一切可安好,三不五时也要打电话给她,别忘了她可是你的人。」雷老夫人指着桌上的手机盒,也派好差事给儿子。


两人一个鼻孔替媳妇出气,「哼」了一声,相偕走离厅堂。


雷风云仍立在原地,唇角往上扬起,牵动出一丝笑痕。他真服了他这双老父老母,就连三G手机这种新时代的玩意儿,他们都弄来了,可见他们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家伙。


要他打电话问候她是吧!一句话,行。


就算他们没交代,他也想问问她现在如何了。他带走手机,回到房里去,拆开原装盒,立刻就打了……一连call了六通,call的他心头快冒烟,对方仍是无人回应。


那小女生是在做什么?都过了四个多钟头,人也该下飞机而且出关了,难道她是忘了开手机吗?或者是……她走失了?


这样的猜测几乎令人抓狂,他脑子闪过她流着眼泪,一个人拖着行李四处求援的影像:心绞疼了起来。他急切地拨电话给语言学校,要他们查询,对方立刻照办,三分钟后回复——


「裘同学现在正在前往住处的途中,你要不要打电话给随车老师?我可以给你电话号码,还是你想要留话给她?」


听到她人平安,他松了口气,可他强烈地想要亲耳听到她的声音,才能真正放下心来。「不用。」他压抑下这不受控制的念头,结束通话。


他心情沉闷地走出小院落,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直截了当找她讲话,把对她的关心表现出来会怎样吗?他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挣扎个什么劲儿?瞧自己这么急匆匆地找人,分明是把人家当老婆来管了……


唉!好吧,不管了。既然露出破绽,那他还犹豫什么,年底他就大大方方地去日本,给她来个突击检查,她最好安分点,给他乖乖的,或许他会考虑留下她。他唇上浮起笑意,终于坦然地和自己达成协议。




第五章
日本        东京


裘蜜雪坐上语言学校派来的专车,一上车,车里已坐有好几名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心情仍未平复:心里还想着失踪整夜的老公。


「嗨!打哪儿来的?」隔着走道的邻座,有人以英语打招呼。


裘蜜雪幽幽地转过头去瞧,是一个打扮时髦、前卫的女生,长得很清秀,看上去却十分叛逆——这女生烫了个爆炸头,嘴里嚼着口香糖,穿着小可爱,和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皮裤、长靴,而且鼻子有鼻环,肚脐有脐环,舌头也有颗小珠子,耳刮子上更是满满一排的环,正对着她咧开嘴笑。


裘蜜雪没见过有人可以在身上穿那么多洞,真想问她,难道不痛吗?


「我……台湾来的,叫裘蜜雪,请多指教。」她用简单的英语回答。


「幸会了,我叫汉妮,美国华侨,我父母是东方文化的狂热份子,送我来日本静藤女子大学,学学什么狗屁礼仪,这是个公认的新娘学校耶!他们妄想把我改造成雅子妃,害我已经开始患忧郁症了。」叫汉妮的女孩一听裘蜜雪来自台湾,立刻改以国语跟她交谈,且伸出手,越过走道而来,要跟她握手。


「原来我们将来要进的是同一所学校。」裘蜜雪被她逗趣的话惹笑了,乐意和她握了手。「不过我看不出来妳有忧郁症。」


「呵呵,真有妳的,但我看出来妳哭过了,妳想家啊?别怕,我们一起进静藤那所笨学校,以后有我羄你,我柔道黑带的,你看起来挺柔弱的,我最喜欢保护弱小了。」汉妮露出大姊头式的自信笑脸。


裘蜜雪捣着唇笑,喜欢上她说话的方式和很真的性情,有了她这号朋友,相信日子不会太无聊吧!说不定还可以防止自己有太多时间去想起雷风云……


想起他,裘蜜雪直想叹口气。唉!他居然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语言学校安排的住处到了,大伙儿鱼贯下车,裘蜜雪被分配到一间靠角落的雅房,她关上门,无精打采地整理行李,要取出行李袋外层的手机充电时,才惊觉自己没开手机!


她赶紧开机,查看是否有任何语音留言,结果是没有……她好失望!


「裘同学……」有人以国语唤她,敲她的门。


她拖着牛步,有气无力地开门。


门外是柜台的工读生,她笑盈盈地说:「校本部有在柜台留言,说有人找妳哦!是个男的,可能是妳的家人,妳要不要打通电话回去?」


「啊~~」裘蜜雪万分惊喜,双眼闪亮,人也有活力了,唯一想到的是雷风云回到家了,良心发现地打来问候她,他一定也有打她的手机,发现她没开机才会打学校电话。


她道了谢,赶紧拿手机找他的手机号码,她好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而不自知,可是她从没打过电话给他呢,好害羞哦!还是直接打雷家的电话比较不会尴尬,她也得向公婆报个平安,才有礼貌。


她选择了打雷家的电话,期待是雷风云接听,电话响了很久,她心怦怦跳……


「喂,雷公馆你好,请问找谁?」她失望了,接听的竟是佣人。


「我是蜜雪,我公婆呢?」她心情好沉闷,难道雷风云根本还未回家?


「老爷夫人出门去了。」


「嗯……那……少爷他……回来了吗?」她向佣人探问。


「少奶奶,我不知道耶,我帮你转接到房间好了。」佣人帮忙转接。


裘蜜雪心揪得好紧,电话响了超过二十声,没人按就是没人按,她失落地结束通话,痛苦地坐到椅子上看着手机发怔,怪自己怎会异想天开,那通电话一定是好心的公公打的,绝不是雷风云。


唉!别作白日梦了,他才没空理她,她不该对他有任何痴心妄想,才不会让他把她伤得更深啊……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个月过了。


语言学校公布成绩,裘蜜雪成绩合格,可以正式进入静藤女子大学,当然她的好友汉妮也让父母「如愿以偿」。


入学后,改造的第一步开始了,她们换上静藤女子学校最有名的荷叶袖白上衣,和粉红色过膝长裙。


一名目光凌厉,外型刻板的女导师一站上讲台就要求——


「班上杰骛不驯的学生,全都得『缴械』,我严格规定不准有人戴鼻环、脐环,更不能在舌头上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耳环也只能戴素雅的珍珠,在我们学校我要妳们每个人都得从『心』开始,先做到『反璞归真』,还有,爆炸头是很不入流的。」


裘蜜雪很为好友汉妮担心,因为她全都中奖,瞧瞧坐隔壁的她,嘴里一直发出「嘘」声,手指扳得喀啦喀啦响,眼露凶光,像要给班导先来个过肩摔。


「快,听话,别这么拗。」裘蜜雪好言劝她,不要她一进学校就成了导师眼中的异类。


「就卖妳个面子。」汉妮是冲着裘蜜雪的善意,才不是真要降服在这苛政下。她恨恨地取下身上所有的环,还勉强把一头放浪的爆炸头弄成两串辫子,第一堂课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了。


约上了一个月的课下来,人人成了淑女,说话语调也被要求得清晰、轻柔,举止不只不能粗暴,还得中规中矩,刻意慢条斯理。


难得的假日,汉妮再也受不了学校老要求东、要求西的,拉着裘蜜雪外出,跟她到新宿逛逛。


一出校门,汉妮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真她妈的狗屁传统礼教,外头的空气都要比那所阴气沉沉的臭学校来得新鲜有营养多了,蜜雪妳可别真的信仰起那些狗屁东西,我才不屑!」汉妮猛踢红砖道泄忿。


裘蜜雪笑着摇头。「妳哦!一出校门就「屁』放个不停。」


「没办法,我可不像妳是个乖乖牌,待会儿我还要『变身』呢!」汉妮拍拍她带出来的一只背包。


「里头装什么?」裘蜜雪真不知她有什么花样?


「待会儿妳就知道。」汉妮神秘地笑了。


两人走进地铁站,一到新宿,汉妮立刻闪进洗手间。「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裘蜜雪等她,没一下子她出来了,所有的环全都归位,一身花稍的短裙、泡泡袜、厚底鞋,打扮得比一0九辣妹还辣。


有个满脸面疱的男生走过汉妮身旁,对她吹口哨,她冷冷地甩开头,理也不理地拉着裘蜜雪走人了。「臭男生,我十五岁就交男朋友了,就凭他那种货色也敢对我吹口哨?!」


「十……五岁!」裘蜜雪真是汗颜,十五岁她还在海滩上玩堆城堡的游戏呢!人家已经进化到交男友了,果真是文化背景的差异。「美国果然开放。」


「怎么……难道妳不交男朋友?」汉妮一副经验老到地问她。


「我是没交过啊!我一直没告诉妳,其实我……结婚了。」她难得对人说起她的「过往」。


「啊咧咧……原来你是掂掂吃三碗公半哦!怎么一开始你没说?」汉妮很感兴趣地问。


「反正他不要我,而且我们又没有『那个』,哎哎……我还没有性经验啦!」裘蜜雪感到惭愧,比起汉妮,她实在太闭塞了。


「啊~~怎么会这样?妳不会勾引他吗?」


「怎么勾引?」


「厚……连这个也不懂,难怪了!」汉妮替她难过地摇头,但她拍胸脯保证。「没关系,包在我身上,我随便教妳几招,让他粉爱粉爱妳。」


「不行啦,他在娶我之前就有女朋友了,他并不爱我,是我自愿还他自由的。」裘蜜雪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的心,这下又被搅乱了。


「什么,但妳太没有战斗力了吧!我就教妳怎么把他抢过来,然后再用力地把他甩了,这样才叫公平。」


「啊……」裘蜜雪没有这么想过,而且她怎么有那个能耐把雷风云抢过来?她真有点儿好奇汉妮会有什么「撇步」?


「瞧妳吃惊的,难道妳不知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吗?我妈当年就是主动诱拐了我爸的。」


「妳要我倒追他?」她没那个勇气追雷风云,她都躲到日本来了,胆子也跟着变小了,小到只剩下一咪咪。


「蠢呵!当然不是追着他跑那种追,而是指妳得主动出击。听好了,追男第一计——主动。妳得主动常出现在他看得到妳的地方,替自己制造机会跟他相遇.,第二计色诱,妳得让自己外表更美,闻起来香甜可口,让他春心大动:第三计欲擒故纵,也就是让他想把妳一口给吃了,却不让他吃得到。」汉妮说得行云流水,像吃饭那么容易。


「好多计哦!」裘蜜雪愣愣地听着,怀疑自己能记得住。


「还有呢!第四计叫端出牛肉……」汉妮眯起眼说,一脸老谋深算。


「什么!还得准备牛肉?是要干么?」拜拜求保佑吗?


「厚厚~~那只是个比喻,比喻这两个字妳懂吗?小姐,意思是把妳的才华展现出来,而且要让他看见,男人通常喜欢外表好看又有点才华的女生……」汉妮搂住裘蜜雪的肩,为她打气。「妳真是功力不足,看来妳得好好跟我学着点,只要妳潜心修学我传授给妳的绝招,将来必能修成正果,有朝一日妳一定能来个绝地大反攻,咸鱼翻身,哈哈哈……」


咸~~鱼~~裘蜜雪脑子里浮现一条臭臭的、黑黑的、躺平的死鱼,生平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这形容很实在,却伤人。


也许雷风云就是把她看成一条臭咸鱼,所以他乐得她远离:也不知怎地,她本以为不存在的战斗力,怱地从心底最深处浮了上来,她决计要反攻,无论如何,她要他上钩,再让他尝尝被甩的滋味。


嘿嘿嘿……她愈想愈是心花朵朵开,以前她是生平无大志,此时此刻她胸中充满了「大志」……


可是反过来想,她又不打算回台湾,雷风云也不可能来日本,她根本是碰不到他呀!就算她学了什么绝招也无用武之地啊,好可惜哦!但……不管了,先学了再说了。「不如,我找纸笔记下来。」裘蜜雪停下脚步,很认真地在包包里翻找笔和便条纸。


「这还用做笔记,真败给妳了,但谁叫妳是我的好姊妹,咱们就找个地方坐下来,由我口述,让妳好好地记下来。」汉妮可是有十足的把握。


「谢谢,谢谢……」裘蜜雪眼眶泛红,对这位贵人感激到了极点。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眨眼冬季来临,学期结束了。


住校生全放寒假回乡去,裘蜜雪的好友汉妮也回美国,宿舍里只剩她一人。她无处可去,于是买了贺卡,写给在台湾的雷家父母,向他们两个老好人拜年。


空荡荡的宿舍显得冷清,东京的冬天要比台湾冷太多,她伏在案上书写得手指都快冻僵了,好不容易终于写好了,她倚在椅背上,高举起贺卡,仰着头看:心想老人家收到卡片会很开心吧!她也好想念他们呢!


她把卡片仔细放进信封里,离开房间,拿到楼下柜台,交给舍监去寄。整栋宿舍里唯一跟她一起「留守」的只有舍监,学校有规定只要宿舍仍有学生留住,哪怕只是一名,舍监都得到,她觉得自己带给人家麻烦,可是她也没办法,她有家但归不得,而且恐怕不只这个寒假哦!往后的几个寒暑假,都要麻烦舍监小姐相伴了。


「麻烦妳寄航空邮件,新年前一定要到台湾。」她把信交出去。


舍监做了登记,收了下来,顺便告知她。「裘同学,下星期就过年了,除夕那天我要回家围炉,我会提早关门,妳若要出门得早点回来。」


「好。」裘蜜雪想也没想就答应,也没问明时间,反正她也很少外出,除了中午出去吃个午餐,晚餐通常在宿舍里一碗泡面就解决了。


「妳要一个人过年?不寂寞吗?」舍监好意问她。


「不。」她摇头,一路跑回楼上,胞得全身暖烘烘,手脚不再冷冰冰,脸颊也红润了。回到五楼的房间,门一开,又是一室的冷寂将她包围。


不寂寞才怪!她只是嘴硬,她其实好想台湾,想雷风云,快过年了,雷家一定是欢欢喜喜准备团圆了,说不定除夕夜他会带着那名女医生去跟公婆一起吃年夜饭,他们很快会成为一家人,而不久后她就会收到休书一封。


真的好凄凉,但她都自愿当个烈士去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了,就算心底难过也只能忍耐,就算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的无依、多渴望老公的爱,内心缠绕着千丝万缕的愁绪,她都只能躲在这个小角落,一个人安静地度过每一个寂寞的日子。


她微微喘息,双眸暗淡:心里的寂寞不知对谁说去。关上门,她走向音响,按下PLAY,她最爱听的「童话」乐声飘了出来,光良悠悠的唱着——


「妳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你不可能是我的王子……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她心一阵紧窒,鼻子酸酸的,好想哭一场,以前听这首歌时她是怀抱着梦想的,但现在实际人生中不容许她有童话般的恋爱幻想,是雷风云让她看清了现实,他用行动证明了——他不是她的王子,他永远不会爱她……


可是她好喜欢他啊!自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她就煞到他了,他就像颗迷人的钻石,璀璨的光芒照得她双眼发亮:心生涟漪。她诚心诚意地想成为他的另一半,得到他的眷顾,也曾以为只要自己好好表现,有朝一日他就会接纳她,但这样的想法在得知他有女友后,已心生退却了。


她在买贺卡时也想过要不要写一张去问候他,但她很怕他会看也不看一眼就丢了,如同丢了她的围巾那般,于是她没有买他的分。


有了女医生,他哪还会稀罕她平凡无奇的一点小心意?她在他心底是微不足道舵,他不会在意她。


泪滑下脸颊,她立刻以手背拭去,深吸了口气,替自己加油打气,她应该别再时时心系着他了,汉妮教她的十八般武艺,她早抄好,压在桌垫下当成座右铭呢!也许那才是真正实用的。在这个年代没有人像她一样傻,还想着什么一见钟情、纯真的恋情这码事,不如,趁寒假闲闲无事,她上街去挑个人当实验品,先试试那些招数灵不灵验。


想想有谁来当实验品好呢?


有了!就她和汉妮常去光顾的一家复合式商店,一边是咖啡馆,一边是烘焙坊,有位很帅的面包师父,曾不经意地和她打过照面,还特别对她微笑,有空她会出去试试自己的魅力,顺便买些面包回来,反正好玩嘛!


她穿了外套,戴了手套和毛线帽出门了……


但一连几天下来,她并没有任何进展,他并没有如愿的见到那位面包师傅,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她天天去光顾,很快集了十个点数,换得一条长长的法国面包,她自己觉得好笑,也好愚蠢。


除夕当天,寒流来袭,东京飘起细雪,裘蜜雪难得看到一片银白的雪景,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宿舍,一个人外出跃跶了。


而就在她出门后的十分钟,一辆黑色奔驰轿车驶向静藤女子大学宿舍,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后座门开了,雷风云身着黑色厚风衣下了车,走进宿舍。


舍监正窝在柜台后看报纸,门突然一开,冷风窜入,把她手上的报纸都吹得啪嚏啪嚏响。她抬头一看,是个超级美男子,眉宇问展现着非凡气势,糅合了斯文与霸气,散发出很特别的男性魅力,他才瞬了她一眼,她就有种被电击中的昏眩感。「欧……欧元气……先生你找谁?」她立刻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问。


「裘蜜雪在吗?」雷风云脱下手套,走到柜台前以流利的日语问她。


「她刚刚出去了,可能去新宿,我看她天天都去山崎面包坊买面包。」舍监看着这帅哥,不禁脸红心跳,暗想他是裘蜜雪的谁啊?长这么帅不怕迷死人吗?


「跟谁?」


「就她一个人,全宿舍就只有她一个学生。」


雷风云诧异。「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没说,你是她的谁啊?」舍监探问。


「丈夫。」


这短短的两个字,教舍监既羡慕又嫉妒,在这贵族新娘学校,学生有未婚夫,或即将结婚都不足为奇,而她也立刻聪明地想到为何裘蜜雪不回去过年了,因为她老公来了。


「你要不要先到会客室去等她?她通常在两点前就会回来了。」舍监问他。


「嗯!」雷风云点了头.


舍监赶紧绕出柜台领路,带他进入幽静的会客室,为他开了暖气,还倒来一杯青茶招待。


雷风云坐了下来,平静无波的表情底下有颗火灼般的心,那个小女生离开将近九个多月了,不只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他,就连一封信都没有。要不是他忙于和朋友合开医院的事,他早该来突击检查了。如今他来了,她却给他消失,去向不明,一个人不知溜到哪里去快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他等得火气愈来愈大,就算喝光了青茶也不能散去他的心头火。都两点了,她仍不见踪影,他走出会客室,不想再当木头人枯等下去,他要出去找她,新宿的山崎面包坊是吧!就给他待在那儿别跑。


「你要走了?」舍监看到他走出来,从柜台里伸长脖子问他。


「嗯。」他绷着脸,微微颔首,套上手套,走出外头,坐上饭店的车,扬长而去。


飘雪的街头,路上行人不多,雷风云下车,撑着伞步行到巷子里的面包店,但门外挂着牌子写着「除夕不开张」,他进了仍有营业的咖啡馆,绕了一圈没见到人,他心下一沉,浑身着火般的难受,发觉自己比想象中更热烈地期待要见到她。


会不会她凭着一副讨人喜爱的长相,到处去招蜂引蝶?会不会此时她身边正围绕着一群赶也赶不胞的苍蝇?若真如此,他会准备一支苍蝇拍,而且是通电的那种。


他神情森冷地走出咖啡馆,沿途找寻记忆中她纤细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但他可没宣布放弃,他手中还有一项利器,无论她身在何处,他都可以找到她。


他伫足在一面专卖精品的橱窗前取出三G手机,直接打电话给她,他要她立刻向他报到,并说明去向。


在他按下拨号键之后,电话彼端传来手机乐声,清晰可闻地唱着!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展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神奇的是,他惊觉在同一时间,这同样的乐声也在街角响了起来,他扫视人行道,找寻声音来自何方,意外地从透明橱窗的对角线看到转角处,那个令他急着想找的可爱女生就在那儿。


她正放下怀里一大包纸袋,从湿湿的外套口袋里取出电话,先看了手机号码,似乎在分辨这是谁的来电……但她迟迟没有打开手机来接听,而乐声就在街头不断地响着。


他炙热的心剧烈跳动,紧盯着她冻得红红的小脸,外套全湿了,直打着哆嗦……


下着雪呢,她竞不给他撑伞就出门,怎么会这么傻!他暗啐,也发现她可是单独一人,身边没有任何可疑人物,而被搁下的那包纸袋,看似装着许多泡面和罐头食品!她不会是去办年货,准备要孤伶伶的一个人过年吧?


他双眉紧蹙:心隐隐泛疼,但她就像一面镜子,瞬间也让他看到自己对她的冷漠。只要有点天良的人,都不会放这样一个娇弱的小女生单独留在异乡,唯独他这个冷情汉。


他的内心有股力量在推动着他,叫他朝她走去,别在这里暗暗自责,那没有用,她看来需要的是关怀和呵护,而他绝对给得起。


他合上电话,走向她……




第六章
「电话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看的。」雷风云站定在她面前提醒她,把伞移到她头上,替她挡住雪花。


裘蜜雪眼中转着泪,吃惊地抬头瞅着雷风云,这个让她时时念着、怨着、想着的人,不只打电话给她,现在还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你……怎会打电话给我?」她冷得打颤,一开口,呵出的气立刻化成一团白雾。


「我不能打吗?」他口吻低柔,很想拥抱她,握住她的手替她搓热手心,给她温暖,不想见她冷得打颤的模样。「为什么不带伞?」


「忘了。」她怔怔看着他,有满腹牢骚,竞不知该挑哪一句讲才好?「你……怎么会来日本?」


「来看妳。」


她很是惊讶,难道是「久旱逢甘霖」,她「出运」了吗?噢!总算是老天有眼,这个杀千刀的老公竟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她差点要喜极而泣,眼泪要夺眶而出……可是不对啊!他怎么会突然胞来,就为了看她?


她用力苦思,闪亮的双眼忽然暗淡了下来,不得不紧急地「悬崖勒马」,她的小脑袋已分析出他话中的玄奥之处了,他其实是来找她……谈离婚的事吧!


唉!她笨笨地空欢喜一场,说不定女医生也来了,只要她同意离婚,他们马上可以在日本度蜜月……


看来正如同她的想象,他和女医生的恋情大有进展,这因该是好事一桩,她理当挤出个笑脸,说点贺词才够意思,可是她现在说不出来,她一颗心疼痛着。委屈地想回去哭一场先。「嗯……我先……回宿舍了,如果你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她等着接他的休书。


「妳一个人留在宿舍不会无聊吗?」雷风云瞥着她唇上淡如云雾的笑痕,和红红的双眼,并不想放走她。


裘蜜雪耸耸肩,没有回答。


「要不要……跟我回饭店?」雷风云问。


「不……」裘蜜雪淡声回绝,她不要去饭店见他的新老婆,只想躲回自己的空间里,等她心情好些,绝对会很平和地处理一切该办的手续。


她这厢有礼,很优雅地倾身向他行个礼,抱起搁在一旁一大包预备过年的食物,走离他的伞下。


雷风云的心一震,她竟然这样就走了,没有问候,没有意思要跟他一起过年,什么都没有!


他灼热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她的背影,十字路口前绿灯亮了,她匆匆走过马路,进了地铁站,她甚至也没回头再看他一眼,他的心像被压路机一路辗过,很难堪、很难受、很不是滋味……


但……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对待她的方式吗?冷酷,无情,一走了之……


这是天谴,他一点也不怀疑,不过,他并不接受,既然他主动来了,就表示他已经接纳了她,他不再只让她当个挂名的老婆,他要她。


就回去宿舍等着吧!他会将她追到手,而且狠爱狠爱她的,谁教她狠狠地「触动」了他的心。


裘蜜雪出了地铁站,拖着快结冰的身子,疲惫地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回学校宿舍,可是悲剧发生了,宿舍前的搂花大门居然已经上锁,连一旁的小门也锁了,她进不去了。


「门关了!怎么会这样……天啊……」她脸色苍白,口里细碎地念着,赶紧放下怀里的年货,冻僵的双手抓着宿舍外镂花大门的铁栏杆,双眼哀凄地望着风雪中的庭院,和那栋人去楼空的宿舍,寒意从脚底直窜起,她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舍监怎么可以这样,现在也才下午三点,就提早关门走人了,这下……完蛋了!


她全身又湿又冷,被雪水沾湿的厚外套完全无法御寒,还变得沉甸甸的,好像身上背了几千斤重的猪肉似的。难道她要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下雪的冬夜,无奈地划开火柴棒,幻想自己看到亲人,还有香喷喷的烤火鸡大餐?


她绝望到极点,无限悲凄……冷不防地,她闻到阵阵咖啡香……真是太糟了,她一定是冷得脑袋也快结冰,极度渴望温暖,才会产生这有香味的幻觉。


「要不要来一杯?」


这声音好熟悉……她挪动僵直的脖子,侧过头去看,是雷风云!


他阴魂不散地又出现在她身旁,还把热腾腾的咖啡递到她面前来,从咖啡正冒着热腾腾的烟雾,她可以确定这香味是「实景」,不是幻境,她的脑子还清醒着。


「你哪来……的咖啡?」裘蜜雪声音颤抖,冷得唇齿不停打架,看着他,也看着他手中的咖啡,如果他没喝过,那她不介意,借喝一口。


「饭店礼车上的。」他说着,把她紧抓着铁门的顽固双手拉下来,将热咖啡送到她手上。


听他一说,裘蜜雪这才看见停在不远处的奔驰车,两手本能地握紧了热热的杯子,让热度窜入她的手心,轻轻地啜了一口,好舒服……「你……为什么要来?」她再喝一口。


「来看看妳一个人待在宿舍做什么。」他瞥着她喝着咖啡的满足神情,不禁想笑,同时也察觉到眼前的情况对他很有利——宿舍已关,她进不去,他要诱拐她容易多了!


「还能做什么?现在只有等待了,舍监有说要提早关门。我错过时间了,门锁了.」她欲哭无泪。


「妳头发全湿了,外套也湿了,会着凉的。」他说。


她一脸神伤,忧愁地看了「渺无人烟」的宿舍一眼,悲叹道:「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


傻瓜,真是个小傻瓜!他瞥着她水雾雾的大眼睛:心底气着,也莫名地被拧疼了。「就跟我回饭店去。」这绝对是一声不容有异议的命令,但他的声调却和缓温柔到令他自己听了心惊。


她着实也被这如同「天籁」的语调给吓到,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推托道:「不……用了……明天宿舍还是会开的。」


「妳是想站在这里到明天?那妳恐怕会冻成冰柱。」他不苟同地冷嗤,不再跟这小傻子耗时间,大手一挥,宾士车缓缓开了过来。


车子一停,司机下车来,开了后座车门:而他一手挟持了她放在地上的年货,一手攥住她,要把她塞进车里。


裘蜜雪双手捧着咖啡,怕它溅出来,也不肯上车,小嘴直嚷着:「咖啡会打翻的……」


雷风云立刻抽掉她手中的咖啡,二话不说将咖啡倒向雪地,把空杯子塞给她。


她愕然,看着他把年货抛进车里,人也上了车,下一刻,她被他拉进车厢中,司机顺利地关上门,快速进入驾驶座。


「回饭店。」雷风云以日语对司机下令。


「嗨。」司机恭谨回复。


裘蜜雪发现雷风云日语说得挺好,可她无心研究他的语言能力,她只担心,到了饭店后她所必须面对的状况……


她闭上眼睛,可以想像离婚的文件他都准备好了,就摊在桌上,等她签字,而那个美丽的女医生就站在桌子旁,监视她有没有漏写了名字或地址,等她写好,他们一定会大笑,拥抱,开香槟,撒彩花,然后一脚把她踹出门去……


她浑噩地睁开眼:心底打了个寒颤,警告自己得要有当下堂妻的心理准备。


雷风云察觉她一直发抖,二话不说立刻拿了客座里小柜子中的咖啡包,拿过她紧握在手中的杯子,在小型饮水机底下盛上热水,倒进咖啡包,以小匙搅和后再交给她,还下令要司机把暖气开到最强。


裘蜜雪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又有一杯新的咖啡,突然悲从中来,如果他纯粹是关怀她,她会好感动,但他一定只是怕她冻坏了,待会儿无法好好签字吧!


为了他的幸福着想,也为了让自己脱离苦海,她会乖乖地喝了热咖啡,暂时解去身子的寒意,至于心底的寒气,恐怕像千年冰山难以融解了。


饭店到了,门一开舒服的暖气吹了出来,她跟在雷风云身后走了进去。他仍抱着她的年货,神色自若,而她浑身的雪水滴滴答答,走到哪儿水就滴到哪儿,活像只水怪,引人注目。


乘上电梯后,她跟着他上了二十楼,宽敞的套房门一打开,她胆怯地找寻女医生的踪影,可是里头只有典雅的大客厅、大书房、大卧室,就是没见到他的「新老婆」。


啊人呢?他把她藏起来了吗?她真想问。


「去泡个热水澡,我可不想妳感冒了。」雷风云推着杵在原地的她走进幽静的卧室,还顺手帮她开了浴室的门。


裘蜜雪心匠的疑问滚成一颗大雪球,压得她快喘不过气,终于忍不住地,她怯生生地问:「你是……一个人来日本吗?」


「不然咧?」他手抵在门板上,低头瞥她。


「啊……没有别人跟你一起来吗?」她扬着眼睫,言词闪烁,只敢旁敲侧击,没敢标明主题。


「你希望谁跟我来?」他盯着她语无伦次的小嘴,不知所以然地淡笑。


她望着他魅力四射的笑脸和烫人的目光,呼吸悄悄地变得急促……她只想再问一个问题就好了。「你……再说一遍……你是来做什么的?」


「看妳。」


正解!还是这两个字,噢!那她真的是要躲起来偷笑了。


他把门关上了,她悄然地靠在门上猛喘气,潜藏在心下那座千年冰山,不是融化了,而是莫名地消失了,还吹起暖风,一颗心立刻温暖了起来。


她轻快地转圈,脱下厚重的湿外套、毛衣、长裤、鞋子,快乐地在心形的浴池里放热水,加香浴乳、浴油,撒花办,好心情地替自己制作一锅美味的汤,泡下去,全身舒畅,她又欢喜地唱起童话,尤其是那句——「当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就唱了十遍以上。


她真受不了自己,雷风云只是来看她,并没说爱她呵!她就又作起春梦来了。她就得那么在乎他吗?她忘了他对她有多坏了?忘了他还有个女医生吗?


她不否认,她是太孤独了,才会拿他小小的施恩当宝贝。但偶尔让自己远离伤心,假装他是有情郎,又有什么关系?她真的很高兴他来看她,真的、真的好高兴呵……


可是难题来了,今晚他若会留她住下,他们不是又要同床了吗?


噢!最好不要旧事重演,她没忘了他的「家规」。为了不去碰到他,她最好是去睡沙发远离他,反正这里没有老人家来巡房。


但是她也记得要找机会下手勾引他才行,汉妮教她的绝招,她都还没用过呢!她可要好好大展身手才行,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啊!


「呵呵呵……」她的时机到了。


雷风云听着浴室里飘来银铃般的笑声和歌声:心底也起了某种化学变化,很愉悦,不由得想笑,这些微妙的变化全和她的存在有关。


他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傻傻地待在宿舍外,任凭风雪摧残,把她带在身边,他总算安心了,也幸好他到日本来找她,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若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他只希望往后彼此的关系能有所改善,就算由他先向她示好也没关系,谁要他以前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他走向客厅,替她把那一大袋没营养的垃圾食物扔进垃圾桶,再拨电话给客房服务,替她叫了一壶浓醇香的热牛奶,让她先喝点东西垫垫胃,晚上请她吃好吃的,替她补一补。


房里,裘蜜雪洗得一身香,穿着浴袍走出浴室,雷风云不在,她开了房门探头往客厅看,他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她心底洋溢着幸福感,才想偷笑,突然看见不远处堆满东西的垃圾桶,仔细一瞧,居然是未拆封的海鲜泡面、豚骨泡面、还有鱼罐头……看起来有点眼熟耶……


啊~~不就是她辛苦选买来过年的「大餐」吗?


她蹬蹬蹬,冲出来看,果真是啊!厚~~他才刚刚让她作了一场美梦,一下子,他又变脸地把她的东西给扔了,太过分了吧!


她双眉打结,生气地瞪视雷风云的后脑勺,打算上前去跟他理论,不巧的是门铃跟她作对,选在这当下响起。


叮铃、叮铃……


她心生警觉,敏感地拉起警报,这时候会是谁来?难道是那个女医生,她来了?!


裘蜜雪一颗心直往不知名的黑沼沉陷,满眼不信任:心里慌乱,眼看着雷风云放下报纸,前去应门,她飞也似地奔进房里,唯一的念头是早晚都得走人,干脆先把衣服穿好,签完字就立刻走,她绝不留下来看他们大笑加拥抱。


她匆匆脱下浴袍甩到床上,急忙进浴室拿衣服要穿上,可恶的是它们湿成一团,没一件能穿的,她费力的扯来面纸猛吸水。


「妳……就别理那些衣服了,出来喝杯热牛奶。」雷风云端着牛奶进房,瞧见浴室门开着,以为她都弄好了,没想到里头一片春色,「美景」当前,十分养眼,她纤细滑嫩的裸身背对着他,圆润的美臀像颗成熟的拉拉山水蜜桃,教他忍不住想对她吹声响亮的口哨。


裘蜜雪赫然转身,看见她那个大坏蛋老公,一脸色迷迷地盯着她,手上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有个圆呼呼的雪白瓷壶和两只杯子,隐约地她还嗅到阵阵奶香,但她哪还有空闻香,她两手忙着遮掩自己。「你……先出去啦!」


「妳快点出来喝,这是我替妳点的北海道鲜奶,刚温热送来的。」雷风云乐得看她手忙脚乱,转身走向房里的茶几,把托盘放下。


裘蜜雪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惊诧不已,难道她错了吗?刚刚按铃的是送牛奶的,不是女医生……噢!她八成是得了女医生恐慌症,还差点就错怪了他的好意了,她得出去向他道个谢才行,可是……那件浴袍咧?好像被她顺手扔在床上了,真糗,她要怎么出门去?


她把浴室门开一小缝,惊见他人还在房里,就站在窗边等她,她硬着头皮,只好请他代劳帮她拿来了。


「风云哥……」她小声地唤他,但他好像没听到。「风……云哥……」她又唤他一声,他转过身来了。


「什么事?」雷风云瞇眼瞥着那道敞开一小缝的浴室门,瞧见他那个迷人的小妻子正在叫他,那声「风云哥」叫得可真窝心,他爱听极了。


「帮我……把床上的浴袍拿进来好不好?」她心狂跳,躲在门缝里瞧他。


雷风云瞄了大床一眼,是有件凌乱的浴袍躺在那儿,他很乐意替她服务,只不过,这个服务可不是免费的。


他坏坏地笑了,抓起浴袍,走向她。


她见他走来了,人退到门边,伸手向他要浴袍,没想到她柔细的手腕猛的被他的大掌扣住,她来不及惊叫,整个人被拉了出去,栽进他的怀抱中。


「我可没说要拿进去,而是妳得出来拿。」他俯视她嫣红的小脸,单臂攥住怀中香软的身子,低笑问:「我们也不是没有『袒裎相见』过,害羞什么?」


她又浓又密的睫毛眨个不停,被他紧箝的身子不敢胡乱动:心底慌乱得要命,他……他这是在挑逗她吗?孤男寡女的,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她想不开害他失身怎么办?


「你……不是不喜欢我碰你吗?」她赶紧提醒他。


他摇头,笑得暧昧。


「什么……意思?」她头好昏哦!他坚硬的胸膛教她呼吸困难,他俊脸上的笑更教她迷惑。


「妳可以碰,随妳高兴。」他愈说脸愈朝她靠近。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没想到他竟然会「恩准」她可以碰他,不过他应该是把她当甜点,用来解解馋而已吧!因为他的主食不在这里。


那……那好啊!她也得赶快搬出她的追男绝招,就怕他不上钩呢!等他上钩了,之后她一定不留情地甩掉他。


第一计是主动牵牛……不对不对,是葱爆牛肉……还是什么生擒肉粽来着?完了,她突然忘光了,而他的唇近到像要吻她,害得她只能看着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他真的吻了,这么的意外,教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闭上眼:心底不停尖叫。


雷风云极轻柔地捕捉了她娇艳欲滴的唇,她的味道和他想象中一样甜,轻缠上她嫩嫩的舌尖,她像一株含羞草退缩了,他不许她逃,更紧密地吻她,大手顺着她绢丝般的肌肤缓缓移动,绕到她的身前,掳住她引人遐嗯的绵球,逗着美妙的小花,让她在他的掌心狂颤……


他要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烙印,向她宣示他打算为她「撩落去」的决心!


她暗自惊喘着,没想过原来接吻是这么醉人的事,他的唇充满魔力,蛮横的舌紧缠着她,惹的她的心像被火灼了似的,突然狂野了起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只想紧黏着他。


她默默地感受他的唇在她的颈子上游移,他的手也在她身上揉抚……


她仍想不起来绝招的第一计是什么?只能凭着感觉去享受这份意外的温存,她爱上了他的吻:心也跟着沦陷了,如果他现在就要她上床,她一定会像着魔似的心甘情愿。


他的唇往她的胸口移去了,她半瞇着美眸瞄他,微颤地问:「你还……想干么?」


他吁了口气,缓缓抬起脸,深邃的眸瞅着她柔媚的小脸,性感低语:「吃掉妳。」


「色狼。」


「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老公吗?」他爱笑不笑地问。


她一时无法回魂,「老公」这样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竞教她忍不住地颤栗。这表示他不会休了她吗?他要永远当劈腿一族,她得忍受一生?


她要求的不多,只是一份忠诚的爱,而不是他自称是老公就算数。


「不是要请我喝北海道牛奶吗?」她移开他还霸占在她胸前的手,拿下他另一只手上的浴袍,转身穿上了。


他以为她在害臊,赶紧就把牛奶倒来了,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两眼晕红,还掉着泪,他有点无措了,瞅着她的泪眼轻声问:「怎么了?」


「没有啦!老公……」她心虚地叫了他一声,其实他不只来看她,还开了金口承认自己是她老公了,也算是大有进步,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看看他替她端来的热牛奶,这是以前没有的待遇,她何不欣然接受,替他加分,干么要把忠诚这么沉重的东西扯出来困扰自己?都是她的错,把标准定得太高,叫他不易达成。


「谢谢你.」她拭去泪,伸出双手接下他送来的牛奶,感动着,也笑着喝了。


雷风云抚抚她的头,真想知道她为何哭,又为何笑?他的心被她的情绪紧紧牵系着,但在他想用心去了解她的同时,才发觉她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了解,他仍要加把劲、更努力才行,只要她能体会他有这份心,有一天他们必能成为知交,他们不只可以当家人,还可以是恋人,兼好朋友……


怎么以前他都没发觉她是这么多功能的?


现在,他只想拥有她。


他的心会很满足的。




第七章
夜幕低垂的东京,雪下得更大了,裘蜜雪窝在餐桌前和雷风云一团和气的围炉,香喷喷热腾腾的火锅大餐令人食指大动,又有「家人」相伴,两人都感觉到温馨。


「要不要吃虾子?」雷风云放了两只鲜虾进锅中,虾子很快红了。


裘蜜雪不再给自己有胡思乱想的机会,她只想保有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感受,即使是短暂的,她都想珍惜;她甜蜜地对他点个头,才伸长了筷子要挟,就被他抢先一步挟走了。她以为他耍着她玩,阴阴地瞄他,瞧他那双外科医生的手,三两下解刦了热呼呼的虾壳……


「张嘴。」他没有独吞,而是拿到她嘴边来。


她张大了眼,真是受宠若惊,原来她只要张嘴,就可以吃虾不吐壳了?!她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性格的笑,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让他把那只虾子放到她口中,她含在嘴里半天都舍不得吃它,因为她太幸福了,幸福到好想飞起来。他很快地又解剖了另一尾,又送来了,她很自动地张嘴……


「还没吃下去呢?」他瞧见了。


「我喜欢收集多一点,一起嚼才够香嘛!」她含着虾仁,口齿不清地说。


他信以为真,放进她口中,好让她一次享受,回过头又丢了几尾虾子进锅中煮。


她笑在心底口难开,含着两颗虾仁,让它们在口中滚过来滚过去,用心地感受他的好,然后再细细嚼,慢慢咽,暗叹他煮的虾特别甜、特别香、特别的有味道。


他又捞了些煮熟的虾子上来,动手剥壳。


而她注意到了他的手指被刚煮好的虾子烫得红通通的,好心疼他呐!手指是外科医生的生命啊!他竟可以为她这么「卖命」吗?她一双柔荑伸上前去轻轻握住他的大手,温柔地说:「我可以自己来啊……」


「太烫了。」他回了这句话。


她的心瞬间被感动了,真想亲他一口,对他说她有多感动,她是烧了什么好香,才能拥有他的好?说也奇怪,他突然跑来日本看她,而且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不再大呼小叫,还体贴到家,服务周到……


她愈想愈觉得古怪,事出必有因啊!莫非是她变得有魅力了,让他像嗅到花密的小蜜蜂,一直绕着她?肯定是这样的,「静藤」出美女啊!她进来一学期了,一定也跟美女沾上边了,嘻……


「想什么那么乐啊?」雷风云看了眼她的笑脸,把虾子一只只剥好放到碗里。裘蜜雪不肯说她为何而笑,俏皮地问他:「不喂我了吗?」


「不是喜欢收集?等我收集一整碗再给妳。」雷风云轻声说:「把妳的小手拿开,好让我快点弄好。」


她悄然收回手:心在欢笑,既然他要继续,那她何妨顺着他,但她也要对他好点才行。她摸走了桌上一个空的大碗公,离开了座位,先到浴室拿拭手巾,再到冰箱里拿冰块和柠檬片,放到干净的大碗公里,再加点水,好让他洗净手,同时还有冰镇手指的效果。


她端来后,他已收集了满满一碗虾子要给她。


「妳在做什么?」他笑问,正要拿一旁的纸巾拭手,她赶紧挨着他身畔坐了下来,放下她弄来的「特餐」,拉他的手泡到冰柠檬水里,轻轻为他的手指按摩,清洗。「宝贝你的手指啊!」


他瞥着她笑靥如花的小脸,无法拒绝她贴心的服务,默然地欣赏她低垂着像月儿弯弯的眼睫,当她柔软的手指轻轻的滑过他每跟手指,无言的亲密感就像一道道无形的电流,窜流过他的心,愈多一份的相处,他就禁不住对她多一份宠爱。


「好了。」她帮他把两手洗香香,以毛巾拭干,再用自己的唇「加工」,很温柔、很温柔地在他两手背上盖上「印章」,才把手还给他,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老婆喂你吃虾?」


他收回两串被电得茫酥酥的手,甩甩头,有点快失神了。


她见他不语,灵机一动想跟他开玩笑,拿了只虾子咬在雪白的贝齿间,小嘴凑到他面前假装要喂他,就等他把嘴挪过来,她会自己先吃下肚。


他很快拉回自己的心神,炙热的眸瞅着她淘气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想晃点他,但他可不同意让她闹着玩,他要来真的,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直接绕上她的小柳腰:她轻颤了下,还没搞清状况,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掳走虾子一尾,还吻上她嘟起的唇,狂烈的攻势教她措手不及。


「嗯嗯……」她发不出声音抗议:心魂瞬间被他野火般的吻吞噬……鲜虾的香甜在两人唇间散逸,他搂得更加紧密,她倚偎在他怀里,感觉天旋地转,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许久后他的吻从狂鸶变得轻缓,轻缓到令她心颤,舌办纠缠中,他的体温变得好烫人,散发着危险的讯息……


「好吃极了,再喂一口。」他低哑地在她唇畔上说,无法克制对她心动的感觉。


「不要。」她拉开彼此的距离,双颊红艳艳的,捣着肿胀的唇,猛摇头。


「哈哈……」他被她又羞又逗趣的模样惹得开怀大笑。


她好奇地瞅着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笑脸,憋不住也跟着笑了。她从没想过有这样的一天,他会抱着她,两人毫无芥蒂地一起放声大笑,多感人的一刻啊!她不只是幸福得想飞,而且是要飞上云端去喽!


「来来,快开动,还有一桌的食物等着煮呢!」他放开她,压制住心底对她的渴望,真心地想好好跟她吃顿年夜饭。


「嗯.」她心情大好的点头。窝在他身边,很满足,吃什么都开心,


围炉过后也快接近凌晨十二点了,两人转移阵地到电视前的沙发,开了电视节目,和实况转播过年情景的人们一起跨年倒数计时……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裘蜜雪拍着手,站了起来,开玩笑地伸手向老公讨红包。


「来来来,五百块给妳。」雷风云很配合,当真把手放进口袋里。


裘蜜雪心想她是不会上当的,他一定会给她「五指红印」充数,到时她的手要闪快点,才不会被「啪」到,她蹲好马步,做好快闪的预备动作。蓦然,她的手被他空闲的另一手抓住了。


「别想跑。」看她紧张,他倒是嘿嘿地笑了。


「作弊,不算啦!」她一双清灵动人的大眼睛求饶地瞅着他。


「别想耍赖。」他笑得更坏了。


她眼看着他的大掌从口袋抽出,很快要落在她掌心上,本能地瑟缩着纤细的肩,闭上双眼等着疼痛降临,可是落在她手心上的力量是很轻盈的,她几乎没有感觉他有触碰到她,她愕然地睁开眼去看……竟然真的有个红包袋在她手上。


「这是什么?」她惊讶地瞧着红包袋,感觉很轻,没什么重量,她怀疑里头什么也没有,可是偏偏摸起来鼓鼓的,可见是有「内容」的。


「打开来看不就知道了。」他把她拉回身边的位子上,搂着她小小的肩头,炯亮的眼直盯着她,他宠她都来不及了,怎舍得真给她「五百块」,不过是开玩笑。


「到底是什么啊,老公?」裘蜜雪心急得想直接扒开红包袋看个清楚,但她还是小心地拆开来——是一对样式简单的粉红色珍珠耳环,珠光润泽优美。「哇,你怎么知道的,学校规定只能戴珍珠耳环耶!而且是夹式的,我正好没有穿耳洞耶……」她这次不忘大大声地赞美他。


「是吗?」他可不知有这项规定,只是觉得适合她,见她喜欢,他也很高兴。


「你在哪里买的?」她喜滋滋的问。


「MIKIMOTO东京的旗舰店,一下飞机就先去买了,本来有原装盒的,但我想到在上机前,老妈硬塞了红包袋给我,说什么我得给妳压岁钱,我就把耳环的原装盒拆了,当是个小礼物。」雷风云透露了自己的行程,还拿出另两包厚实的红包交给她。「这是爸妈要给妳的。」


「哇……」她以为今年不会有压岁钱了说,有家人真好,她好温暖哦!


「我帮妳戴上耳环。」雷风云柔声说。


她仰起小脸来,微笑点头,把耳环交到他手上,主动侧过脸,好让他亲手替她夹在耳垂上。但等了半天,她脖子都快僵硬了,他却迟迟没有替她戴上,瞄他一眼,他很灵活的手指碰到耳环竞不灵光了,弄了老半天,他还没把耳环从护卡上拿下来,好不容易拿下了,他额上竟已冒汗了,她好想笑……


忍住忍住,他要戴了,这么庄重的时刻她怎能笑场?


雷风云轻轻地拨开她柔亮的发丝,屏气凝神地把珍珠耳环夹到她小巧丰润的耳垂上,再戴上另一个,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自己先欣赏她一番。


「是不是美呆了?」她轻扬着唇问,不知他可否感受到,当他温热的手指轻触着她的耳垂,她的心正悸动不止?


「当然……」他还没称赞完,户外传来一声轰天巨响,砰!砰砰……他们一起转头朝落地窗外看去,各式各样灿烂的烟火,像火树银花般照亮丁整个东京的夜空——


「放烟火了,放烟火了……」她雀跃地拉着他起身,跑向窗边,像孩子般的又叫又笑。


他轻易地感染了她的快乐,打心底感到喜悦,大手老实不客气地搂着她。


她渐渐地习惯了,也喜欢他如此的贴近,看着外面的高空艳火,也顺便看着窗上映着她和他的笑脸,她很自然地把头倚在他的臂膀上,暗自希望这一刻永远都不要停止。


烟火秀足足放了三十分钟才结束,裘蜜雪看着黑漆漆的夜空,还恋恋不舍得离开窗边。


「不困吗?」雷风云轻轻挲摩她的腰肢问她。


裘蜜雪听着他犹如晚风轻拂的嗓音,触电般地心悸,他是在提醒她上床的时间到了吗?听来有点像在……引诱她,不会是要跟她……行房了吧?!


她心慌意乱了起来,这下她脑子突然地很够义气,让她想起汉妮说过的,她得要做到让他想吃又吃不到才行,而且她本来就计划好要睡客厅沙发了,不能临时生变。「不困,你先去洗澡睡觉吧!」她说得委婉,转身脱离他的臂弯。


「那妳呢?」他收回突然被晾在一旁的手臂,嗅到一丝拒绝的意味。


「我要留在客厅守岁啊,守得愈晚公婆会愈长寿哦!」她局促地坐到长沙发上,目光不敢和他再有交流,她害怕自己会禁不住他的引诱,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她并不想让他当成点心一口吃掉,虽然他一直没提离婚,但上床的事她得从长计议,他太迷人了,而她……没自信,警觉性又超低,自制力又薄弱,一定三两下就沦陷了。


「妳想守到几点?」他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问。


「嗯……守到爱困为止啊!」她口吻淡淡的,双眼怯怯地和他接触。


「好吧,等我洗个澡,陪妳一起守。」他抚抚她粉嫩的小脸,起身进了房间。


她一阵惶然,回头看他的背影,他……是说……要越过她的防线来吗?


噢!不行啊,那她一定会失守的,怎么办,怎么办?


不如……就假睡吧!这是唯一可以安全过关的法子了,只要她能挨到明天上午,舍监一来,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宿舍去。


她快快地躺平了,闭上双眼,双手交握在胸前,苦苦祈求天上的神,请赐给她一夜好眠,醒来后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求着、念着,不知是祈求真的上达天听,抑或是她太累了,她还真的就睡着了。


雷风云洗完澡,穿好睡衣,从手提行李箱取出一幅从飞机上拿到的扑克牌来,要和她边玩牌边守岁,走进客厅却是一片安静无声。


人不见了,他心头一紧,走近沙发,看见他清纯可人的妻子已经睡着了。


他还当真以为她要守岁呢!一定是太累了。


他怕她睡在这里着凉,又怕把她移到床上会吵醒她,于是放下扑克牌,踅进房里把床上的大毛毯拿来,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上,禁不住俯下身子,在她放松的睡颜上偷香了一下,替她熄了灯,关上窗帘:他自己就坐到单人沙发上,勉强拿大衣盖在身上,陪她一起入睡。


新年的第一天早晨——


裘蜜雪在固定的清晨七点醒来,人还陶醉在半梦半醒中,懒懒地舒展腰肢,这一觉睡得可舒服又暖和,身上好像还有团毛绒绒的毯子,她搂着毯子,忘了自己是在沙发上,一翻身,「啪」地跌到地上。


「哎呀!」她彻底地醒了,抬起头痛苦地睁开眼,四下好昏暗,只能从窗帘底下看见微弱的阳光闪耀,顺着光线,她看见她的斜前方有双男人的大脚,再往上瞧,雷风云就睡在单人沙发上,宽阔的胸膛上盖着件大衣,他似乎是被她吵醒了,睁开眼,低下头来瞧她。


「早……安。」她苦笑。


「妳怎么在地板上?」他倾身,大衣垂落到地上,但他没管,伸手把她扶起来,抱到身前。


这下她更加清醒了,因为她正巧压在一个硬实的异物之上,她好想跳开,他的手却绕过她的腰,圈住了她.


她抬眼对上他关注的眼,散乱的发,俊脸是那么自然且轻松,好像这样抱着她是家常便饭似的,要是她胆子大一点,就顺势窝到他怀里去撒娇,可是她没敢那么做,她不安地蠕动着。「我应该是……跌下来的。」


「应该?」雷风云扯着唇,体内有把狂火正在蔓延,她不该乱动的,这一动,会惹来更多骚动,他也实在不该抱她,忘了早晨自然的生理反应,但见她人在地上,又怎么坐视不管?


「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她胀红着脸,挤出这句问话,暗自发觉「它」又长大了。


「陪妳。」他强压抑难忍的疼痛。


「不好意思,我说要守岁结果就睡着了。」她傻笑,说得好心虚,感觉埋伏在底下的庞然大物不停威胁着她,她心咚咚跳,身子也不停发热,好想去泡个冷水澡。


「有什么关系。」他忍忍忍……


「那……我现在先去洗脸喽!」她得溜了先。


「嗯。」他的老二强烈抗议,他仍是松开手,放走她,毕竟她的第一次不该这么匆促地被解决掉,至少得制造小女生喜欢的罗曼蒂克情境,也得她有意愿,他并不急。


她快步冲进浴室,大口大口地喘息,此刻她急需要大量的氧气……突然她吃了一惊,她的衣服咧?她记得昨晚是扔在地板上的!


她满浴室找,找到一道推门,拉开后里头是饭店供应的洗脱烘三机一体的洗衣机,探看透明盖,她的衣服全在里头,打开来一看,全洗好、烘好了,拿出来就能穿了。


这全是雷风云代劳的,她又感动了。他真的变了,变得很不一样,让她更加为他动心和喜爱。


她抱出香软的衣服,把脸埋在衣服里,嗅着好闻的香气,抬起脸时她眼眶都湿了,她拭去爱的泪珠,一一把衣服穿回,暗叹好可惜,她都还没体验够他的美好,就得回宿舍去了,媳真想一直留在他身边啊!


但他会再留她吗?


她走到洗脸台,边洗脸边想,边想边洗脸:心底好彷徨……


「换你洗喽,老公。」她梳洗好,打起精神走回客厅唤他,里头窗帘已全开,一室充足的阳光,她却突然煞住脚步,目光被正在窗前的地板上以单臂做伏地挺身的大帅哥摄住。


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短裤,阳光照耀在他姿态超酷的精实体魄上,背肌上的汗水熠熠发亮。


记忆中,他的身子精实强壮,线条完美,犹如艺术品,可她一点也不知他还具备了运动员才有的好体力。她着迷地看着,深深地仰慕着。


「待会儿。」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继续以这方式纡解为她熊熊燃烧的「体热」。


裘蜜雪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就近地蹲下来,双手摆在腮帮子上,很认真地欣赏老公的猛男秀。


「别看着我。」雷风云失笑,无法在她醉人的目光下,专心完成使命。


「你要做几下?」她不走,还很想掐掐他身上的肌肉,是否像目测的那么坚硬?


「一百。」他全神贯注地换另一条手臂支撑。


「你好棒,换手换得好快!」她拍起手来。


噢!他轻嗤,不去看她娇俏的笑脸,很快地完成他的一百下单臂伏地挺身,一跃起身的同时,他不由分说,强悍地掠夺了她的唇,烙下狂肆的吻,接着放下她,很快进了卧房的浴室里。


她突然被夺吻,整个人怔怔的,蹲在那里没回神,手指轻颤地抚着留有他的汗水味的唇,她好爱他很man的味道,他的吻总让她有恋爱的飘然感。


但她的感受有几分正确?


心忽然感到有点苦、有点涩,加上发酸的滋味,她知道,那才是真实的,却被她刻意忽略的部分,她始终不敢相信他会爱她。


其实她可以不必想这么多的,但若是她就这么傻傻地爱了,到最后发现只是自己在唱独角戏,那不是很糗?


她终于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了,无论他留不留她,她都得走了,只要多留下来一秒钟,她的心就会飞向他,到时候要收心就难了。


她眼中全是水雾:心好痛,即使再舍不得他,却不得不做出决定。


她走进书房里,借了饭店供应的纸笔,写了字条向他道谢,也道别,临走前她没忘了捡回被他扔掉的泡面和罐头,环顾这让她作了一场好梦的地方,既满足又伥然地离去……


「想不想去哪里玩?」雷风云冲了澡,换好衣服,想带她到处去玩,一进到客厅却找不到人。


他犀利的目光立刻就发现到,她那包被他扔掉的垃圾食物全不见踪影,他心头紧窒,进到书房里,仍没见到她,只见她留在案上的字纸条,写着——


风云哥,叨扰了你一夜,我该回宿舍去了,谢谢你让我过了最快乐的年,我会永生难忘的。


——蜜雪


他动也不动地伫立着,一颗心沉进一个寂静无声的深谷底,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响,只听到他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声,痛苦地回荡……


敲痛他的,是她简单字句中流露的生疏和距离感,她哪里是「叨扰」了他一夜,她分明已挖空了他的心。


他为她付出了感情,她却可以说走就走?


他额上浮现痛苦的青筋:心剧烈的绞疼,无法相信那个亲昵唤他「老公」的女人,转眼问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消失。


他的努力全是白费吗?他的情意她全都看不见吗?


不,他不相信。


她最好当面跟他说清楚,否则他绝不罢休。




第八章
雷风云的座车在二十分钟后抵达裘蜜雪的宿舍大门口,他铁青着一张脸下车。


正在门前清理积雪的舍监停下手边的工作,一眼认出眼前的美男子是裘蜜雪的老公,但他这次来势汹汹,像被谁惹毛了似的,教人看了心惊惊,刚才裘蜜雪回来时表情也是怪怪的,这两人会不会是吵架了?


「裘蜜雪住哪一间房?」雷风云问话是要命的坚决,势必要得到响应。


「三楼B室。」舍监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紧张地回答了他,话才一说,只见他直接推开宿舍门,往楼梯口走去,恍若入无人之境。


她惊诧地扔了手上的雪铲,追了进去,张开双手,挡在他身前,像只急坏了的母鸡,严正警告他。「先生……先生……你不能进来哦!虽然你是裘蜜雪的老公,但这里是女生宿舍,校长若是知道你擅闯禁地,我就惨了!」


雷风云没开口,霸气逼人地送她一记冷眼,脚步没有停顿,仍是往前逼近。


舍监被他瞪得是节节败退,不寒而栗,在到楼梯口时他突然一侧身,突破她的攻线,她急急上前去要抓住他,两手扑了个空,跌在梯阶上,还闪到腰,哀叫连连,他已像一阵风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去了。


房里,裘蜜雪安静地坐在靠窗的躺椅上勾毛线,两支棒针在她灵敏的巧手下织成一长串复杂的图腾,她想织成两条披肩,寄回台湾,送给那总很关心她的公婆。


从饭店回来的路途上,她反复的想,终于猜到雷风云为何会来看她了,原因很简单,一定是公婆碎碎念把他念来的,他本人不可能自动自发地来看她,对那双公婆她真的很感恩,多亏他们,雷风云一夜变身成优质王子,她也捞到过瘾的一摊年夜饭,恍若作了一场永生难忘的美梦。


只是在梦醒时分,她记得自己只是灰姑娘,不该再对王子有非分之想,虽然她也会黯然神伤,也会失神落寞,在他的故事的结局里,她注定只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想着他,默默地心碎……


静默中,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来,她吓了一跳,想是什么风把门吹开了?抬头看见来人万分惊诧,开门的是雷风云,他冷厉逼人的目光直扫向她来。


「你!」她想问舍监怎可能让他上来?但她话还没说完,他一脚把门踢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她走来,害得她把话又吞了回去,皮皮锉地想躲起来。


「谁准妳走了?」雷风云低吼,扯开她手上的毛线针,扪住她的手臂,将她从躺椅上拉了起来。


「雪……停了,天也亮了,我想我该走了……」她舌头狂打颤,觑着他冒火的眼她心好乱,不懂他为何会这么生气,她不是已留言给他了吗?


「可恶!难道那就是妳在这里学到的所谓的礼仪吗?妳不知道无论如何都该当面跟我说吗?让我一进客厅找不到妳,妳以为这很好玩吗?」他大吼,瞪着这冷情的女人,极度不满意她的回答。


「你是……来教训人的啊?」她被他吓坏了,他吼得她好想哭。


「顺便而已。」雷风云把她扯得更近,一双燃着怒火的黑眸死瞪着她那双满是泪水的美丽眼睛,她身子抖颤颤的,好像他是只会咬人的狼似的,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太过火了?他并不想她怕他,只是想告诉她,她不该就这么走掉,没看见她那一刻,他的心像被撕裂般的痛。


「那……还有……什么啊?」她嗫嚅地问,委屈的泪滚落而下。


他深深的叹息,她的泪每轻轻落下一滴,他的心就被重重敲疼,如果有任何方法可以让她不哭,他都愿意为她做到。「想问妳,还要当我的老婆么?」他声音暗哑地问,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裘蜜雪被他很直接也很残酷的问话剌伤了心,他的意思是要逼她做选择吗?何不直接说他外头有女人,他要求离婚,这样会直截了当些……


「快回答我……拜托妳。」他无法再做须臾的等待。


她瞅着他火灼般的眸子,煎熬的请求,像是她若回答错了,他就会再度抓狂似的,害她一时间心中的判断失灵了,她居然无法分辨他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你……怎么不问你自己,你要……当我的老公吗?」


「当然。」他没有别的答案。


她的心门被这两个字用力地敲开,顿时七彩光芒乍现,她真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泪扑簌簌地滑过她的颊,她幽幽地、痴痴地凝望着他,怕是一合上眼睛,一切就会有所改变。「是……我一个人的吗?」


「这么问不是很奇怪?」雷风云再也忍不住地把她拉进怀中,牢牢抱住,他真心喜爱她,她可爱又温柔地紧缠住他的心,他很确定。


「你难道忘了吗?你……说过……你不喜欢我,不准我碰你,如果不是为了你爸的病,你不会娶我,我想这次如果不是他们又逼着你,你不会来看我……」她怔怔地任他抱着,说到心酸处,她哽咽了。


「妳错了……」他的大手轻勾起她满是泪痕的小脸,注视着她的眼,用最柔和、最虔诚的心意对她说:「我来日本,全是因为自己想来看妳,是我自己的决定,机票早在一个月前就订好了,和我父母无关,以前我曾说过的那些无聊话,妳就当是废话连篇,那时我不想被逼婚,才会对妳胡说八道,其实……我挺喜欢妳的,在妳走了以后,我发现自己对妳的关心……超乎了想象……」他胀红着脸,对她坦白自己的感情。


「一切全是我不好,随妳高兴揍我几拳都可以,只求你接受我得道歉,然后原谅我,别再把那堆废话放在心上好吗?  」他期待她的首肯,他很想好好爱她。


她愣愣地听着,凝望着他炙热的目光,她终于等到这「迟来的正义」了!


虽然直到现在他才承认以前是对她胡言乱语,但她百分之百愿意接受他的道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她才不舍得揍一个喜欢她、她也喜欢着的人,他可知,这些话从他口里说出,对她意义非凡,她不再是个弃妇,她有老公疼爱。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满眼热泪,释怀且欣喜,轻轻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伸出双手抱住他,坦白地对他说:「我也喜欢你,你不凶人的时候,真的好帅。」


雷风云拥紧她,吻着她的额,大手轻揉着她的背,他多么欣喜子她的宽宥,也多么抱歉自己曾该死的伤害她。「给我机会,让我爱妳,让我们重新开始。」


他这是……请求她承诺跟他「交往」吗?把曾在台湾发生过的可怕梦魇全都用橡皮擦擦掉,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很乐意这么做,既然他自愿要当她的王子,她怎舍得把他给「退货」。


「好吗?」他低头,搜寻她的目光,急切地探问。


「嗯。」她羞怯地和他四目交接。


他心中狂喜,她含情脉脉,眼波交流中,他们的呼吸也变得好暖,两唇自然而然地愈靠愈近……他吻上她,探索她诱人的香甜,缓缓挲摩,细细呵护,一颗心百转千回后终于尘埃落定,想当初若不是他的性子那么「牛」,早在她进雷家门的第一天就跟她和平相处,情况势必不同,幸好,他仍追回她了,他要把她捧在手心,用爱疼惜她……


她仰着小脸,娇羞地回应他的吻,任他炽热的呼吸把她的颊染红,让他深深的情意熨烫过她心中曾有的不安,她愿意将自己的感情完整地交给他。而她纤细敏感的女人直觉也察觉到,他是她的,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爱情的光芒,而她在他的爱中得到重生……至于那个女医生的影子,霎时已淡如云烟,因为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空位挤下别人了。


春阳透进窗台,照在他们亲密的身影上,这心心相印的一刻,她听到他在她耳畔说:「忘了告诉妳,我离开原先那家医院,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合开了一家综合医院,已经开始营运了。」


一抹甜笑在她唇上漾开来,她睁开美眸注视他,他的话应验了她心底所想的,再也没有那个女医生了,她喜悦地搂住他的脖子,甜蜜地夸他:「老公,你好棒哦!.」


「照我的排班表,我每个星期都周休二日,一放假我就会来看妳。」他先跟她约定了。


光只是「看」吗?她笑着,可以常见面令她好开心,但她也担心他。「当空中飞人,飞来飞去很累的。」


他轻啄她的唇,搂着她问:「或者妳要跟我回台湾?」


「可是……寒假很短的,再一星期就要开学了。」她食指轻敲着唇,认真地思考着,有点困扰。


「那就暑假吧!」他揉揉她的脑袋,不要她伤神。


「嗯。」她温柔地吻他做为保证,有他的爱,家也会充满了温暖,她愿意回去。


「那你这次来,什么时候会走?」她想知道他的归期,好有心理准备。


「年初五我得回去当班,前一天就得走了。」


她扳手指算了算。「那我们还有四天三夜可以在一起。」


「这些天跟我住饭店,我总不能搬进女生宿舍来住吧!」他并非又想骗走她,而是他不想让她孤单地留在宿舍里。


裘蜜雪想想也有理,同意了他。「等我一下,我得带行李,张罗点衣物才能跟你『私奔』。」


雷风云笑了,欣赏起她逗人的幽默感,很乐意「暂时」的放开她。


裘蜜雪很快的收好行李,雷风云替她背在肩上,两人正要离开,房门外却传来一拐一拐的怪声,接着有人急惊风似的敲她的门。


叩叩叩……叩叩叩……


「裘……同学……裘……同学,妳……没事吧?」


是舍监,她的声音听来气喘如牛,好像刚跑完一圈操场那么虚弱,裘蜜雪连忙快步去开门,赫然看见舍监拄着雪铲当拐杖,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


舍监劈头就问:「裘同学……妳老公咧?」


裘蜜雪下意识地看了雷风云一眼:心想这一定是他干的好事!


雷风云没有逃避,立刻定向前来道歉。「很抱歉,我的一时心急使妳受伤,我很愿意负担妳的医药费。」


舍监瘪着嘴,她撑着闪到的腰连爬了三楼,可不是来讨医药费的。「我才不计较什么医药费,我是来郑重说明,本宿舍备有会客室,以后要见面,请在会客室,即使现在是寒假也不例外,虽然你是裘同学的老公,但看管学生留宿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


裘蜜雪没敢作声,相信老公会处理好的。


雷风云拿出诚意地说:「妳的说明我很清楚了,妳认真负责的态度真是教我肃然起敬,为了感激妳在寒假期间仍尽责照顾我妻子的安全,我打算这个寒假过后主动跟校长联络,以妳的名义捐赠计算机相关设备给贵校宿舍使用,这是我的中文名片,还请多指教。」


舍监接过名片,她是读过汉字的,至少能分辨得出名衔中出现的「医院」、「院长」字样,又见他态度这么恳切,她这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了。


「下不为例。」她收下名片,拄着雪铲,小心地走下楼去了。


裘蜜雪松了口气,两人也下楼,登记了外出四天后,离开了宿舍。


在车上裘蜜雪很好奇的问了老公:「你真的要捐电脑设备给我们这栋宿舍啊?」


「当然,有网络我们也可以天天上网聊天。」雷风云说到做到。


「哇……太好了,你真是最赞的老公。」她又夸他、又亲她,握着他的手仰慕地问:「你日语怎么说得那么好?」


「我小时候曾在日本当过小留学生,一直到高中才回台湾念书,我家那个怪老头坚持送我出国,说什么要训练我当男子汉……」雷风云反扣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对她说起童年往事。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裘蜜雪很乐意聆听,两人有说有笑,甜甜蜜蜜地回去饭店了。


这天他们出去游东京市、吃饭、聊天、谈情说爱,晚上一同「上床」睡觉觉,日复一日,两人的恋情大有进展,但他们还来不及进展到激情引爆的「最后阶段」雷风云回台湾的日子就到了。


搭机离开日本之前雷风云先送她回宿舍,不要她一个人到机场送他。


「我最快月底的星期六就来了,到时候妳应该开学了,要好好努力,没事别到处去晃,我会担心的。」在宿舍的镂花大门前他下车,背着她的行李,陪她走到一侧的小门,一路叮咛她。


裘蜜雪一径的点头,怕一开口梗在喉头的不舍之情,会让她哭出声来,她突然后悔起自己干么不答应他一起回去放寒假,还有十多天才能见到他,日子要怎么捱下去?


「进去吧!」他把行李交给她。


她接了下来,对他微笑,挥挥手,双眼转着泪,踩着地上的细雪,往院子里倒退着走,就想多看他一眼……


「会跌倒的,好好走路。」雷风云低道,她虽没说,却知道她舍不得他,而他又何尝舍得下她?


「你上车去,别理我。」她两手圈在嘴边,轻扬着嗓子对他喊。


他仍伫立着,凝视着她,听着她银铃般的声音在风中回荡,难舍到心痛,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得分隔两地?他多想天天看得到她、听得到她,多想再抱抱她、吻吻她,他根本不想放走她。


他无言地向她展开双臂,她看到了,眼中的泪滑进笑着的唇里,抛不行李,奔向他,投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让他把她抱得好紧好紧,紧到几乎不能呼吸,她要再拥有一次他的气息、他的笑脸、他的爱……


他紧密地抱着她,怜爱地吻她,热情地探索她羞涩动人的滋味,和她紧紧纠缠,多希望时间为他们稍稍停留,让他们的爱蔓延……


雪花无声地飘散而下,悄然地包围着两人,即使将别离,他们的心已上了强力爱情接着剂,两颗心黏得紧紧的,任何力量也无法使他们分开。


他们只有一个热烈的期待,期待相见的日子……快点到来。


开学了。


静藤又恢复朝气蓬勃的景象,裘蜜雪除了上课,其它时间全窝在宿舍里和雷风云「爱的联机」,手中的三G手机常常都是热线中,她脸上更是天天堆满了甜滋滋的笑容。


同寝室的汉妮很容易地就注意到好友是陷入热恋了,真不知对方是谁?才放了个寒假,就让蜜雪整个人变了样,如果以前的她只是一朵美丽的塑料花,现在的她,看来就像一朵活色生香的牡丹花那么灿亮耀眼。


上花艺课时她们俩被分在同一组,全班都很淑女的跪坐在塌榻米地板上,仔细聆听老师讲解线条简约、意境丰富的主要流派,汉妮可又有新发现,通常上课专心记笔记的裘蜜雪,今天竟然一直在笔记本里画圈圈和叉叉,半节课下来,她整页笔记里全是圈圈叉叉。


开始要实物操作,把花插上针板上了,她小姐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万年青,快拔光万年青的叶子了……啊咧咧……幸好她一把抢下,救回那些仅剩的叶子,否则这万年青还能看吗?「妳是在思春喔?」汉妮小声地问她。


「没有啊,我是在想老公啦!」裘蜜雪捣着小嘴,淡雅一笑。


「厚~~好家伙,妳发动攻势了?我教妳的全派上用场了厚?」汉妮问自己的得意门生,笑弯了眼。


裘蜜雪无辜地扬起眼睫,很抱歉地向她坦白说:「我一时……忘了有哪些计策了。」


「厚厚……这怎么可以,妳不是还做了笔记吗?他不是对妳很差,外面还有个『小的』?妳忘了最后还得甩了他吗?厚……」汉妮「厚」个不停。


「可是……他改变了啊!」裘蜜雪甜甜地笑了。


「啊……」汉妮很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花艺老师杀风景地走过来了,很「亲切」地提醒她们。「小姐们,这节是花艺课,不是说话课,等一下花盘里还空荡荡的学生要罚清理教室哦!」


两人赶紧噤声,装作很努力,同心协力地动手把作品完成:看老师一走远,汉妮还是禁不住告诉好友说:「晚上回宿舍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嗯。」裘蜜雪点头答应了。


夜里,宿舍满是回笼的女学生,走道上、房间里充斥着吱吱喳喳的谈笑声,挺热闹的。


三楼B室里,裘蜜雪泡好澡出来,汉妮还坐在床上赶着织一条毛绵围巾,这可是「寒假作业」,她和几团毛绵「作战」了整个寒假,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织好三分之二,难逃迟交的命运。「好蜜雪快跟我说点话,我快被这些毛绵烦到过敏了。」汉泥烦躁的唤着她。


裘蜜雪穿好睡衣,笑咪咪的坐到她的床沿,帮她整理缠在一起的毛线球,好让她织得顺利些。


「快从实招来,妳是不是被妳老公灌了什么迷汤,才会把我的计策全都忘光了?」汉妮怀疑这位门徒太天真了,说不定被设计了还不知道。


裘蜜雪没有隐瞒,把这个寒假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汉妮听得心生羡慕,手上的围巾愈织愈快。「我倒想亲眼看看妳那个老公是什么狠角色,把咱的门徒都收服了,顺便帮妳『认证』,确定一下妳没有被骗。」


裘蜜雪笑汉妮的多虑,但她知道好友是关心她。「他说他每星期有两天假,都会来看我,这星期六他会来喔!他搭早班飞机来,星期日搭晚班飞机回去。」


「这么黏?」汉妮感叹地摇头。「我都没被男生黏得这么紧过。」


「呵呵……」裘蜜雪愉快地笑着,而她的手机也响了,是雷风云打来的!她赶快抱着手机回到自己的床铺,窝进暖暖的被子里,迫不及待地跟他说悄悄话去了……


盼啊盼的,美丽的星期六终于来到。


裘蜜雪很早就起床,等着雷风云来接她去约会,汉妮早在房里放了一支单眼远距望远镜,预备好好「观察」那个叫雷风云的好家伙。


十一点半,宿舍门口起了不小的骚动,所有进出宿舍外食的女生都看到门口的黑头车里走下了一个酷劲十足的宇宙无敌帅哥,他身着米色休闲西服,外头还穿了件潇洒的黑色风衣,光看一眼他优人一等的外表,都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好英俊的男人,是谁的男朋友?还是未婚夫?」


「看来不像日本人耶,身材好挺拔哦!」许多女生不禁议论纷纷。


很快地这股猜谜的热潮就蔓延进宿舍的各层楼里,所有人都对「禁地」里突然出现的帅哥感到好奇……


这时三楼B室的对讲机响了起来,裘蜜雪飞也似地奔过去接起对讲机。


「裘蜜雪,妳老公来看妳了,妳准备外出去休假。」舍监收到门房的传话立刻帮忙找人,而且她脸上还闪着笑意,这裘蜜雪的老公真是个君子,真以她的名义捐了二十台最新颖的宽带计算机设备给宿舍,还远从台湾致电给校长,赞扬她寒假克尽职责的事迹,今早校长还来宿舍当面表扬她一番,让她乐在心里,半天都收不起笑容。


「谢谢,我这就下去。」裘蜜雪挂上对讲机,忙得像只小蜜蜂,又回头去提小型行李袋,再奔到鞋柜拿鞋,兴奋地对汉妮嚷着:「他来了、他来了!」


汉妮一察觉有风吹草动,立刻也拿了望远镜,趴到窗口,越过庭院直接探看向镂花大门外,像侦探似的紧张兮兮地问:「他的座车是不是黑色的奔驰加长型礼车?.」


「嗯,那是饭店派的。」裘蜜雪匆匆地说。


「他是不是秃头,还有一脸夹死蚊子的皱纹?」汉妮看着镜头里穿着古板唐装,手里还提着俗气红礼盒的糟老头,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好友一定是被下了迷药,才会被老头骗了。


「没有啊!」裘蜜雪怔了一下,把脚套进粉色淑女鞋里。


汉妮只好快速转动镜头,这回看到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生,她真的无法确信好友有如此的「癖好」,慎重其事地问:「蜜雪,妳一定要实话实说,妳是不是有恋童癖?」


「我保证,我很正常。」裘蜜雪被汉妮问得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可是除了那糟老头,就只看到个小男生啊!」汉妮狐疑着。


「小男生和糟老头?」裘蜜雪很快穿好另一只鞋,跑向窗边,往汉妮的望远镜里看出去,宿舍外的镂花大门前的人是雷家的爸爸和小弟,妈妈正从车里慢慢地下车来了,她美眸乍亮:心底淌过暖流。「他们都来了!」


「他们?妳的老公是以复数计算的啊?」


「妳看到的是我的家人啦!我老公一定是已经在会客室里等了吧!想看快下楼来哦!」裘蜜雪笑靥如花,像蝴蝶似的翩然飞走了。


汉妮抛下望远镜,也跟着跑下楼去……




第九章
雷风云依宿舍章法在会客室瑞安静等候,等了许久没见到爱妻,倒是看见走廊外挤满了人潮,那些小女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裘蜜雪奔下楼要进会客室时也发现走廊外的奇景,她距离较近时,听到学姊、学妹们正说着!


「他不知在等谁呢?」


「他好酷哦!正眼都不看我们一下。」


「我真希望我未婚夫像他那么俊。」


裘蜜雪感到与有荣焉,她老公的魅力吸引了她们驻足观赏,不过「开放」时间已过喽!她要把他私藏,占为己有了。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她客气地对挡在门口的女生们说,当她们退到一旁,她很骄傲地走向她日夜思念的人,用世上最甜的声音唤他。「老公~~」


雷风云转过身来,俊脸全是笑意,迎向她,注视她红红的小脸,若不是在严肃的会客室里,他真想将她抱个满怀。「老婆。」他牵住她的小手。


「我刚刚在楼上看见爸妈和小弟也来了耶!」她目不转睛地瞅着他笑。


「他们一票人是全跟来了,妳先去登记外出,我们一起去吃饭。」雷风云眼中也尽是热情。


「好。」裘蜜雪点头,在众目睽睽下和他一起走出会客室,到舍监那儿登记。


听有挤在那里看热闹的女生,听到了他们彼此亲昵的称呼和谈话,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而很快地消息又传遍全宿舍!


「一年甲的裘蜜雪已经有老公了,她老公帅得令人看了眼红哦……」


汉妮正好冲到楼梯口,见到他们两人就在舍监的柜台前,她仔细用电光眼鉴定雷风云一番,他确实是个让人无法抗拒的美男子,莫怪裘蜜雪招架不住了,瞧好友那么幸福的和他手牵手,她也就认了,但最好他别让她知道他欺侮蜜雪,否则,她可会让他尝尝柔道高手的厉害,哼哼~~


裘蜜雪和老公愉悦地走出宿舍,一到院子,就看见镂花大门前那两老一小。


雷老夫人和雷老爷子也看到了她,老远地就向她招手。「媳妇啊!我们在这里~~」


「蜜雪嫂子,妳的学校好大哦!」雷小弟活力十足,双手猛挥。


裘蜜雪拉着雷风云跑,直奔向那双可爱的老人家。「爸、妈,大老远的你们怎么来了?」


「给妳一个惊喜啊!」两老开怀地说,硬生生就将雷风云挤开,各占到媳妇的左右边,把她从头到脚好好看过一遍。


「还好,没变瘦,倒是变得更美了,哈哈。」雷老夫人很欣慰。


「而且看起来精神很好,来来,好媳妇,这是我们在机上买的免税香水,要送给妳的。」雷老爷子把知名的红门香水拎给她。


「谢谢爸妈,我也替你们织了披肩,过几天寄回去家里给你们。」裘蜜雪抱着香水,又被他们的爱心感动了。


雷小弟不甘被冷落,也挤上前来问候嫂子。「嫂子,以后若是老哥假日都要来看妳,我可不可以顺便跟来玩啊?」


裘蜜雪还没回答呢!雷老爷子就「锵」了雷小弟的头一记。「你大哥和嫂子一星期才见两天,你来搅和什么?」


「对啊!阿弟,你要补习,这回可是请假才能让你一起跟,下次可不行。」雷老夫人说之以理。


雷小弟嘴皮翘得足以吊上五斤猪肉,很不服气地问:「那你们这次为什么要吵着大哥跟来搅和?」


老人家互看一眼,没料到这小子当着他嫂子的面,把他们的「底」都抖出来了。他们是不相信风云那小子真的有来日本看媳妇,才吵了好多天,硬是要他把他们也带来眼见为凭。既然底牌被掀了,他们也就把自己的忧虑向媳妇说了。


「蜜雪好媳妇,我们全是因为想念妳,太久没见到妳,才会放心不下,吵着风云要跟来。」


裘蜜雪能谅解他们的用心。「爸妈,我很感激你们,能见到你们和小弟,我真的好开心哦!」


雷风云上前勾住小弟的颈子,要他别再赖皮,也开车门招呼父母和妻子。「大家上车,到饭店可以吃饭又聊天,站在这里待会儿着凉了,天气还很冷呢!」


裘蜜雪扶着两个老人家坐上车,雷风云和小弟进了车厢,一家人欢喜相见,老人家从小两口的眼眉间发现了他们感情培养的成果,真的比以前进步太多太多,儿子总算没晃点他们,这让他们安了一颗心。


夜晚,一家人吃过饭后,老人家见小夫妻俩还待在客厅里,很「有心」地赶他们回房。「你们不用陪我们,早点回你们的房间休息去吧!」


裘蜜雪没意见,雷风云倒是顺了他们的意,带着裘蜜雪一起回到隔壁的住房,他早就订好两间顶级套房,就为了让老父和老母好好睡一觉,别趴趴走,侵犯他人的隐私权。


他们远离了众人,走回相距三公尺的另一间房,门开了,他们走进一室幽静的氛围中:心底都悸动着。


裘蜜雪乱紧张的,看着他把门关好,上锁,向她走来,热烈的眼神看得她只能害臊的立在那儿有点无措……


雷风云知道他的小恋人慌得很,但他可不想轻易放走她,他双臂一展将她压在墙上,乐得逗她更心慌。「我好想妳……」


裘蜜雪背紧靠着墙,听着老公充满诱惑力的嗓音在耳边低回,无助地瞅着他迷人的眼神,晕眩地呢喃。「我……也是……」


雷风云盯着她红润的唇俏声问:「想我什么?」


「你……又想我什么呢?」她低问,胸口急促地起伏。


他的俊脸突然逼向前来,她以为他要吻她,但他没吻,一双大手顺着她纤细的曲线轻抚;她低低地喘息:心烘热,不敢乱动,以为他会解开她的衣服……


「先去洗澡。」他沉沉的声音像风的低吟,性感万分。


「那……你呢?」她悄然地瞥着他灼热的目光,纷乱地想,他在暗示今晚她将要失身了吗?


「我上网跟明天值班的医生交代些事情。」他倏然立直了身子,没再碰她,开了房里的灯,进了书房。


裘蜜雪惊险万分地吁了长长的一口气,他光只是用一个眼神就教她双腿狂打颤,魅力真是挡也挡不住,她真的好爱他,也很好奇他们之间该发生,而一直没有发生的事。


她失神地进了房间,动手整理自己的行李,把衣服挂进衣柜,也帮他打开行李箱整理,拉炼一开她双眼瞪直了……里头躺在第一排的不就是她嫁给他那天送给他的见面礼,她辛苦勾的那条围巾?


真是太难得了,他总算愿意围它,她真的是比中乐透还要高兴,她把围巾抱在怀里,笑了半天,欣喜地把围巾和他的衣裤全整齐地挂进衣柜里,好心情地进浴室去。


过了半个钟头,她洗好了,到书房探望他,他仍忙碌着,双手在计算机键盘上动个不停,她歪着脑袋想,他这分明不是来度假,而是来工作的,怎么可以这么累呢?放假本该好好休息。


她心底闪过一个调皮念头,想去闹闹他,试试有她这个「美色」当前,他还能坐怀不乱地工作吗?


她轻盈地走向他,软软地在他耳边问:「忙完了吗?老公。」


「快了。」雷风云嗅到她身上的芬芳,分神地瞥了她一眼。


「该你去洗澡喽!」她抓住剎那间的机会,把穿着蕾丝睡衣香暖的身子依偎向他,两手移开他在键盘上的手,把键盘架推进桌底,很主动地坐到他的腿上,用她那双星光般的美眸对他放电。


「你放假呢!怎可以一直忙医院的事,害得我都可以从计算机里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了。」裘蜜雪轻拉住他的衣襟,用撩人的妩媚眼神瞥他因讶异而微启的唇:心底在偷笑。


「再……一下子就好了。」雷风云声音低哑,呼吸间全是她幽然的香气,被她柔媚酌姿态惹得全身发热。


「那你是要赶我去客厅看电视吗?」她香软的唇若即若离地拂过他的。


他身子紧绷,爱欲之火瞬间为她狂烧,双腿间坚实疼痛,同时也察觉,他的小妻子很不一样,她一向不是这么主动。他紧急收回心神,默然注视她,发现她那张小嘴上闪着顽皮的笑靥,那双柔媚的眼睛根本不敢直视他,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只是来寻他开心的吧!


那他只好警告她,玩火是危险的,她不能不知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的道理:他压低了眉,大手落在她皙白的美腿上,不怀好意地磨蹭着,溜进她的睡衣底下,魔魅地低语。「妳哪里也不能去,妳得帮老公洗澎澎。」


裘蜜雪惊讶得忘了伪装,双手本能地揪住他的手,拾眼瞥他,惊见他正玩味的注视她,而且笑得好邪恶……


「我……我只是闹着玩的。」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嘿嘿……」雷风云佞笑两声,像似没听到她的话,一把将她抱起,离开座椅,走出书房。


「真的啦老公……人家只是不想你一直工作,才跟你开玩笑的啦!」她心乱如麻,一路求饶,雪白的两腿在空中乱挥,但他已把她抱进房中,并踢上房门,来真的。


「老公,你是个大人了,又不是小宝宝,自己洗就可以了……」裘蜜雪大惊失色,红着脸,做垂死的挣扎。


雷风云自顾自地把她放下,开始解开上衣、皮带、裤子……


她哇哇叫,手捣着双眼,不敢看,十秒钟后她忽然听到浴室门被带上的声响,还传来他仰天狂笑的声音……


她把手移开,他已然进了浴室,她……反被他捉弄了!


好可恶的老公,这样吓她,她拍拍胸口,走出客厅打开冰箱找水喝,替自己散去一身燥热,也压压惊。


她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瓶盖仰头喝,下经意中她望见落地窗外又飘雪了,雪花在小阳台的投射灯下,闪着莹光,漂亮极了。


她放下水瓶,走向落地窗,打开了,走进细雪纷飞中,好冷,也好令她怀念,她永远记得生平第一次遇到下雪天,还被关在宿舍外,聿好她的老公出现才解救了她,从那一天起,她发现了他的爱,也发现世间真的有种滋味叫车福,它悄悄地就降临了,紧紧地围绕着她,全是因为他的爱,她才有车福感……


想当初,若不是阿爸要她嫁进雷家,她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吧!以她的个性是不可能主动去交男朋友,她傻傻的认命还真得到了个好老公,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她很乐意一辈子跟她的风云哥在一起,虽然他刚才很皮地吓她……


「我愿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哦……一起写写我们的结局……」她站在雪中,想着……唱着……笑着……心底充满平静和喜悦。


雷风云「快洗」完毕,按上睡衣进客厅时的第一个念头是,暖气坏了吗?怎么这么冷?


走到沙发后头,他才惊见落地窗是开着的,外头传来柔细动听的歌声,走近一瞧,他心爱的小妻子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外头唱歌,她唱着!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他扯着笑,不忍苛责,安静地踅回房中,想去拿她送给他那条又宽又长的围巾让她御寒。在出发前,他特别把那条围巾给带来了,在这个天气很适用,刚才他拿睡衣时就见到它已经被她挂在衣柜里,相信她见到「它」在他行李箱时,是开心的……


户外,裘蜜雪在刚走出阳台时不觉得冷,还很喜欢被雪花落在身上的感觉,但站久了,敌不过寒意,手脚也不由得冰冷,而她才一开始觉得冷,肩上就落下一个暖暖柔柔的东西,低头一瞧,是「定情物」,一回头雷风云就在她身后。


「恨不得感冒吗?我可不准。」他说得强硬,眼神却分外温和,站到她身前,手劲轻巧地帮她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一圈。


她没杀风景地去问他为何要把围巾从台湾带来,而是把他送来的温暖放在心里,感受他的爱,甜甜地说:「围巾还很长呢!我们一起围。」她曾经没有自信这么对他说,但此刻她知道他百分之百不会拒绝。


「嗯。」


她踮起脚尖把围巾的另一端绕上他的颈子,他也很温驯地倾身好让她将他围住。


「还想站在这里多久?」他顺势拥着她,亲吻她的颊,和她共围这条「幸福牌」爱的围巾。


「我只是想看雪,你不想看吗?」她天真地笑问。


「我正在看……一球可口的蜜雪。」他吻上她微湿的秀发,把她冷冷的小手握在放进他睡衣的口袋里,两人间的距离因此更拉近了。


她心颤着,被动的把手缩进他的大手中,身子依进他像暖炉的怀中,让他热力四射的温度紧紧将她包围。「我好冷。」


他极乐意地抱她更紧,低头吻上她吐气如兰的小嘴,放送无限的热情给她。


「还是好冷哦!老公~~」她根本没那么冷,是心底迷蒙的遐思推动她这么说,某种模糊的、不知名的力量,教她好想一直腻在他怀里……


雷风云瞥着怀里香气宜人的小东西,索性抱起她进到温暖的房内,将她放进厚厚的被窝里,解开她颈上的围巾。


「你要去工作了吗?」她咬着弓起的食指,躲在被窝里细声问。


「早就罢工了。」他解开自己颈上的围巾,飞快地窝进了被子里,强壮的身躯交缠住她的,狂热地吻她,坚定灼热的爱火隔着衣衫紧抵上她腿间的柔软,宣告他的意图。


她紧张地喘息着:心跳如擂鼓,体温节节高升,不但不冷,还燥热无比,好像有种奇特的爆发力,等着他引燃……


他解去了她的衣衫,吻着她裸裎的雪白娇躯,抚弄她粉嫩的蓓蕾,大手不安分地采往她的双腿深处:她羞怯地咬着唇,好怕自己口里会逸出放浪的呻吟……


「我想听……」他吻她敏感的耳之际,适时地提醒她。


她害羞地别开脸:他笑着,湿润的唇掳住她的,火舌温柔地逗着她,渐渐转为激烈狂野,同时挑动两具火热的身子。


她没经验的小手被他拉到胸前,她照指示行动,解开他的衣,也解放他全身的灼热,不自主地轻触他纠结的胸肌、背肌,叹息说:「你好壮哦!老公。」


他被她崇拜的眼神撩拨起更深层的骚动,精壮的身子一跃,覆上她,将炙热的爱火放纵在她的紧窒香泽中,充满她,感动她,热烈地爱她……


她迎接他的每个律动:心随着他炽狂飞扬,小嘴仍是安静无声。


「别害羞,这里只有我们两……」他深抵花心,狂野地要求.


她双手圈住他的颈子,羞涩却热情地在他耳畔轻吟.「我……好……爱……你……啊……你……你会……永远都……爱着……我吗?」


「当然,幸福快乐是我们的结局。」他深吻她做为保证。


她绽出微笑,美妙地呻吟,修长的双腿圈紧他有力的腰杆:他全力冲刺,满心火热的爱,此生只给她一人。


雪夜里,室外已是零下低温,他们的心底却满溢着热情,交织着诉不尽的爱,约定一生相依、相守,快乐结局。


四年之后——


台北仁心综合医院对面,新开了一家「甜蜜花店」,花店楼上是专业花艺教室:花店主人是从日本静藤女子大学学成归国的裘蜜雪,她一人身兼二职,是老板也是花艺教师,还请了两个工读生当帮手和外送。


会选在仁心医院对面开张,全是她那位院长老公的主意,他为了要黏着她,索性就把他医院对面的楼房买下来,还帮她做了完整的规划和新潮的装潢,且天天送她来上班,中午还会买爱心便当来给她,良好的服务品质真的没话说。


而她的花店生意还不赖,开张半年来,已接了很多婚礼布置的case,遇到母亲节、情人节更是忙翻天,花艺教室则固定在星期三上两堂课,分别是初级班和进阶班,报名的学生还不少,她活得充实且乐在其中。


阳光充足的午后,花店里没客人,手下们忙着赶制客户订的花束,裘蜜雪也没闲着,她忙把刚进货的香槟玫瑰和抢手的百合分别放到花筒里,好应付下午下班的客户人潮。


此时店里的自动门开了,感应式的招呼声响起「欢迎光临」,裘蜜雪回过头去,笑容可掬的要招呼刚进门的客人,笑容一时却在她脸上僵住!


那是个穿着淡红色套装的美丽女人,是她曾见过的那个女医生!


事隔多年,裘蜜雪已经忘记女医生的存在了,也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她上门来做什么呢?


「妳好,有什么可以为妳服务的吗?」裘蜜雪稳住情绪,把百合花放到花筒,走近她问。


萧雅君深深看着裘蜜雪,又看看她规模不小的花店,眼中闪过一阵苦楚,唇边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些年来,她听说雷风云开了医院,听说他常去日本看妻子,听说他们相当恩爱,听说他不惜巨资为他的妻子开了家花店……她那么在乎雷风云的一切,但她没有再伤害自己去博取他的同情,她很努力想遗忘他,爬出感情的泥沼,为自己找到另一片天空。


如今她做到了,她即将结婚,对象是一个交往一年的医生,他没有雷风云俊酷迷人的外表,却对她很体贴.,但她始终无法释怀的是,她堂堂一个专科医生,当年为什么会输给一个乡下女人,她输在哪里?


她在结婚之前只有一个心愿,她要亲眼见到这个叫裘蜜雪的女人。


如今见到了,裘蜜雪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小村姑模样,她长相细致动人,肤白似雪,骨架匀称,神韵幽静甜美,态度善良温和,配上一双闪耀如星的眼睛、雪白的纤手、柔顺的长发……虽是一张未施脂粉的素颜,仍流露着小女人的妩媚,站在一室鲜花中,她恬静得像一幅雅致的仕女图。


裘蜜雪不只好看,而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萧雅君明白自己确实是输了,她没有裘蜜雪的温婉特质,她个性太强势而刚烈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她不会透露自己是谁,也将不会再在乎任何有关雷风云的传言。


「我来订新娘捧花,后天就要,有什么样式可以让我选择吗?」萧雅君平静地问。


裘蜜雪好生讶异,女医生竟是来订花的!她沉住气,从容地说:「有的,我拿照片给妳选,请过来这里坐。」她走向接待客户的圆桌,拿了样本簿,亲切地为女医生拉开座椅。


她才坐定开始看照片,店里的自动门又开了,进来了一个样貌斯文的男子,裘蜜雪才要招呼他,那男子径自走过来,坐到女医生身旁,和颜悦色地说:「老婆,我绕了一圈终于找到车位,妳选好花了吗?」


「还没呢!等你一起选。」萧雅君挽住他的手,指着照片里圆球造型镶珍珠的新娘捧花问他意见,两人讨论了起来。


裘蜜雪心底所有曲曲折折的想法全都变成一直线,再也没有疑虑,她就像是对待一般客户一样热诚地接待他们。


他们付了钱,亲热地走了,而她只从订单上看见新郎的名字叫古中信,新娘叫什么名字,她仍然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不是吗?


裘蜜雪把订单夹在工作栏上,开始着手替她精心设计新娘捧花,衷心盼望女医生有个美好的婚姻。




尾声
周休二日假期!


雷风云驾车载着裘蜜雪从台北回花莲去一解她的思乡之情,也慎重地到裘家祠堂去告慰裘阿爸在天之灵。


两人虔诚地祭拜后,她领着他沿路走向附近她所熟悉的海滩散步,手牵手:心情放松而愉快。


「你拜了那么久,跟我阿爸说什么俏俏话?」裘蜜雪像孩子似的拿他的手当秋千,荡向前又甩向后。


「我问他干么把女儿生得这么可爱?」雷风云瞥着她乌黑的长发随海风飞扬,露出纤白诱人的颈子,美丽的样子让他下由得拉近她,一把搂住她,在她脖子烙上吻痕。


「骗人。」她娇笑,瑟缩在他的臂弯中,继续往前走。


「那妳说了什么?」他也想问。


「我说你对我很坏……的……相反,呵呵呵……就是『狠好』啦!」她说着自己才知道的字眼,格格地笑。


雷风云觉得老婆话中有点诡异,停住脚步,掳住她的身子问:「是哪一个『很』?.」


「不就是『很』咩!加重语气还是读『狠』啊!这其实是嘉奖你才有的说法哦,好老公。」她习惯性地把老公高捧在手心。


雷风云扬扬眉,勉强接受,总之是好话,没啥好追究的,但他还没得知——「妳到底跟妳爸说了什么?」


裘蜜雪看老公这么有研究精神,干脆提议。「不如,我喊三二一,我们一起朝大海大声、诚实地招了。」


雷风云同意陪她玩,放开她。


她数了。一、二、三……」


「我感谢他把妳送到我家来,嫁给我。」


「我感谢他把我送到你家去,嫁给你。」


两人不约而同对大海发出嘶吼,表露的是同样的心声,那么的心有灵犀。


沿路捡贝壳的阿伯好奇的朝他们看过来,两人噗地都笑了,伸出手臂相拥,顺着海滩走下去。


骄阳洒在他们深情的身影上,他们的爱情注定要像这长长的海岸线,恒久的绵延。此生,都要狠狠地黏在一起,甘之如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