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16

景心: 八卦 21-40


   二十一章

  紫灰色调的包间,玫瑰金壁灯灯影杳然。
  乔薇推开门,只见Raymond一人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对着墙上的显示屏看球赛,轻吐了口气,问道:“Raymond,许冉呢?”
  Raymond见乔薇赶到了,兴致立刻高了几分,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她去送她两个内地的朋友,你没碰到她?”
  “没有。”乔薇坐到沙发上,怀疑道:“你不是说她喝多了,要我来救驾吗?”
  Raymond指了指茶几:“这么多,许冉喝了有一半。”
  茶几上一堆空啤酒瓶,两瓶红酒也只剩了点底儿。
  许冉肯定是借酒浇愁了。
  乔薇皱眉: “宋sir说许冉因为直播事故暂时不能上节目,怎么会这样?”
  “早上直播时,许冉点评夏语冰的绯闻,观众反应很激烈。宋sir找许冉谈,结果直接崩了。”
  “可是现在你是制作啊,宋sir不是应该找你谈么?”
  Raymond温柔地看着乔薇微笑:“乔薇,你想说什么?”
  乔薇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说,你也许可以找找宋sir,帮到许冉啊。”
  Raymond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宋sir?可是当时的情况是许冉摔了门说不干了。”
  许冉真有魄力,乔薇很服气:“许冉她会不会真得不干啦?”
  “说不定。刚刚她那两个内地的朋友都是电视台的高管,许冉真回内地发展也不一定。”
  “许冉真得要走啊?前两天还说一起拍专题呢,怎么一下子全变了?”乔薇很失落,郁闷到抓狂,心情一下子又烦躁起来,捏着拳头在Raymond眼前虚晃着:“夏语冰的绯闻有什么好在节目里说的,你是制作啊,你怎么审通告的?”
  Raymond举起双手,表示追悔莫及:“许冉的串稿单,我一直都没审过。”
  乔薇严肃批评他:“Raymond,你大牌了,你刚做制作人时多勤恳。”
  “这个要分人的。在我心里……”Raymond笑看着乔薇,沉吟不语。
  乔薇一怔,觉得有些不妙。
  Raymond一挑眉,狡黠道:“许冉属于免审对象。”
  乔薇自作多情了,更加暴躁。
  这厮就喜欢玩暧昧消遣人。
  “乔薇,你下节目啦,今天直播怎么样?”两人正斗着,许冉推开门走了进来,面色酡红,眼睛却晶晶亮,很亢奋的的样子。
  “姜是老的辣,詹叔真是犀利,都不怜香惜玉的。冯娴都哭了。”乔薇原原本本将访谈的过程讲给许冉和Raymond听。
  Raymond笑道:“乔薇,詹叔才是真得对冯娴好,他将冯娴逼得尴尬,观众才会怜惜冯娴。”
  “是嘛?”乔薇转向许冉确认:“可是我觉得在观众面前被贬低还是挺伤自尊的。”
  许冉搂着乔薇的肩膀大力拍着,指着Raymond道:“乔薇,你别理他,男人都是火星来的生物,自大又自私,他再怎么苛待你,也还是希望你明白他对你是情深似海。”
  “喔。”乔薇靠在许冉的肩上,幸灾乐祸地看着Raymond:“原来是外星人士,真是失敬。”
  一个喝醉的女权主义者是危险的,如果她还有一个盲目的崇拜者那就是灾难。
  Raymond寡不敌众,只好要求休战:“很晚了,乔薇明天一早还有直播,我们走吧。许冉,你喝多了,别开车了。我送你们回去。”
  许冉豪气地指了指茶几:“把几瓶喝完再走吧,乔薇,你有没有喝?来,我们俩喝一个。”
  “别喝了。”Raymond起身,拿起许冉和乔薇的包。
  乔薇也立刻倒戈,挽住许冉的胳膊道:“许冉,不能喝了,你都醉了。”
  许冉笑:“傻话,你什么时候看我醉过?”
  “那你也不能喝啊,你忘了你胃不好,穿孔过。”乔薇不由分说,拉住许冉。
  许冉竟然温驯地顺着她的劲儿站了起来。
  乔薇听到她轻叹:“你倒记得……”,心里没来由的一酸,忙紧紧搀扶住了许冉。
  到了外面,许冉吹了冷风再也忍不住,挣开乔薇,便冲到角落里吐了好半天才起身。
  站在她身后的乔薇忙递给她一包纸巾。
  许冉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挽住乔薇,脚步虚浮地上了车,倒头便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乔薇轻叹了口气,Raymond转身轻摆了摆手表示安抚,便缓缓发动了车。
  车子走走停停,乔薇忽然听到许冉低声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三个字:“宋-志-奇。”不由暗自替宋sir捏了把汗。
  车到宿舍楼下。
  许冉倒醒了。
  Raymond回身确认:“许冉,你没事了?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许冉拒绝:“不用,有乔薇在呢。”
  Raymond拿起前排座位上两人的包交给乔薇:“乔薇,你早点休息,明天直播。”
  许冉痛苦:“我还打算让乔薇照顾我呢,看来不行了。”
  Raymond皱了眉,为难。
  乔薇忙道:“没关系的,我不困,可以挺住的。”
  “可以呢,不可以呢?”许冉还是有些醉意,笑着斜眼看着Raymond,拉住乔薇的胳膊道:“走啦,难道干坐在这里到天亮?”
  许冉和乔薇上了楼,摸出门钥匙,还在手舞足蹈地笑:“不知道这晚有没有人会睡不踏实?”
  “有啦。”乔薇接过她的钥匙开门:“宋sir啊,他会被你在梦里追杀到死的。”
  乔薇开了门,转头却发现许冉脸色微变,定定地盯着她看。
  乔薇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刚才你在车里说梦话,说起宋sir。”
  “是嘛?”许冉落寞地笑,低头进了房间。
  乔薇愣了一下,忽然有了些模糊的想法,跟在后面结结巴巴道:“许冉姐,哦,许冉……我”
  许冉回头展颜一笑,打断她道:“算了,乔薇,你喜欢叫我姐,就叫吧。其实我不耐烦女生在我面前显小,可是是妹妹的话就没办法了。”
  乔薇有些感动:“许冉姐……”
  许冉“嗤”得笑了一声:“乔薇,你别肉麻了,好吧,我满足你小女生的好奇心,我跟宋志奇没什么,就是一个刚出道的小女生崇拜一个金牌制作人,发展成暗恋,最后偶像彻底破灭的故事。”
  乔薇有些不敢相信:“宋sir?”
  许冉笑:“当年他也很帅,我迷他专业的风范和认真工作的魅力。”
  乔薇小心问道:“那宋sir呢?”
  许冉笑容渐淡:“他大概很享受,但是这不妨碍他去找另外更合适的女人结婚生子。”
  乔薇惊颤: “为……为什么?”
  “乔薇,问原因是个坏习惯。”许冉摇头纠正乔薇:“我以前也喜欢问为什么?其实理由大把可抓,因为不得以,因为误会,因为时机不对,因为不想有牺牲,因为鸡毛蒜皮的家庭生活是爱情的天敌等等,多到足以让你迷失,可是如果只看结果,就会分明,就是这个男人不愿意不肯不能给我一段阳光下的感情和婚姻。”
  乔薇终于明白:“许冉姐,你是真得要走了?”
  “是。”许冉微笑,自嘲道:“虽然是迟了些,可总好过一错到底。”
  “许冉姐”乔薇默默上前拥抱住了许冉。
  乔薇回到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只迷迷糊糊闭了会儿眼,闹钟便震醒了她。
  想起昨晚许冉和她说得话,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更有些忿忿不平。
  理智冷静如许冉,竟然也会栽倒在感情上。
  只是早上的直播时间很紧,乔薇很快收拾好,赶到了台里。
  Raymond看到乔薇,诧异地挑眉微笑:“乔薇,你不会是真照顾了许冉一夜吧,怎么变成熊猫眼了?”
  乔薇没心思说笑,白了他一眼,便开始做准备工作。
  Raymond吃了白果,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也小心地不再招惹她。
  好在整组人合作已经很有默契,又加上刚出了许冉的事,早上的直播中规中矩地顺利播出。
  下了节目,大家都轻松了很多。
  乔薇卸了妆,到水房沏了杯茶,刚想晃到会议室开会,却接到了boss的电话:“乔薇,你做完节目了?”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boss其实就是座渐渐消失在黑洞里的冰山,忽然惊现在阳光下实在是突兀。
  乔薇沉默。
  容昶没有得到答复,便开门见山道:“一起吃早餐?”
  乔薇忍下了窜到嘴边的“为什么”,直接总结道:“容先生,你很喜欢一早请人和你一起吃早餐。”
  容昶略皱起眉,想了想,和声道:“这几天很忙,晚上拖到很晚,我想你早上下节目,应该是我们都比较轻松的时候,一起吃早餐很愉快。”
  Boss的声音低醇平缓,有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乔薇很奇怪他怎么知道她重播早新闻的。
  可是boss就是boss,永远不可能深入基层,了解细节。
  “容先生,谢谢你,其实早上直播完是最累的时候,只想休息,根本不想吃早餐。而且我现在还要进去开个总结会,不方便接听电话,对不起,进餐愉快。”乔薇关了机,便捧着水杯,到会议室开会。
  早上的总结会早已是例行公事,可因为乔薇的重新回归多少多了些不同。
  好在Raymond不是喜欢大做文章的人,稍微讲了几句便宣布散会。
  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乔薇有些犯困,抱着水杯,人都散了还坐在那里发呆。
  “乔薇,沈乔薇。”Raymond伸手在她面前晃着,嫌弃的皱眉:“你真可以回去补觉了,不然明天飞姐也拿你的熊猫眼没办法。”
  乔薇不理他的调侃,只是有些伤神地看着他:“Raymond,许冉真得要走了。”
  Raymond坐在会议桌上,耐心地看着她:“乔薇,人都不可能永远只待在一个地方,分分合合很正常。就算是暂时分开了,也许拐个弯又碰到一起了。”
  “我明白的。”乔薇闷闷的笑:“我回去睡觉了。”
  Raymond伸手拍了拍乔薇的臂膀,温柔道:“回去好好休息。”
  早上八点多钟,电视台大楼里进出的人并不是很多,乔薇从台里出来,过个街口,再拐个弯就到宿舍楼。
  只是她拐弯碰到的不是许冉,是容昶。
  “乔薇。”容昶例外地穿了件豆沙色的高领修身T恤,黑色休闲西裤,黑色哑光僧侣扣皮鞋,抬脚从路边一辆银灰色跑车里跨了出来。
  乔薇猝不及防,脱口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说完便紧抿了嘴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早晨起来看到山底的电视台大楼,想起找你一起吃早餐。给你打完电话,在这里多等了不到二十分钟。”穿着便装的容昶,多了些朝气,闲适地站在那里看着乔薇,漆黑的眼眸里有浅浅的笑意,却仍是岿然不动的样子。


   二十二章

  穿着便装的容昶,多了些朝气,闲适地站在那里看着乔薇,漆黑的眼眸里有浅浅的笑意,却仍是岿然不动的样子。
  乔薇也不动,谨慎地注视着两步之外的容昶。
  多等二十分钟?她明明是拒绝过他了。
  可她的拒绝显然对他是零干扰。
  她对他其实有很多疑问,可是许冉说得好,爱问为什么,是个坏习惯。
  为什么为什么?一串儿问题问过去,解释权已经拱手相让。
  他忽然吻她,忽然说认真,忽然间消失不见,又忽然心情很好地找她吃早餐——是早晨起来看见山底的电视台大楼想起的。
  他对她不论是为什么,大概都逃不过“临时起意”这四个字。
  乔薇有些自嘲地微抿起唇角。
  容昶极自然地招呼着乔薇:“乔薇,不吃早餐是个坏习惯,吃完早餐再去休息。”
  这人的思维模式明显是轧路机型的,完全不会听取和吸收反面意见。
  乔薇不无讥诮的求教:“容先生,去吃早餐是你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可是马上去休息是我眼下最急迫想去做的事情,你以为我应该选择做哪样?”
  容昶薄抿起唇角,不动声色地看着乔薇:“随你的心意。”
  “那好,再见容先生。”乔薇客气地说了声再见,侧开一步,夺路就走。
  “乔薇”容昶一把将她捞回,放低了声音问她:“为什么生气?”
  乔薇第一次掌握了解释权,可是人已落入了容昶有力的臂弯中,急切中只僵硬地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容先生你是我boss的boss,不管是于公于私,你这样突然介入我的生活,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和困扰。”
  容昶微敛了眸,细细地看她。
  沈乔薇似乎真得缺少休息,眼下已有些发青,因为激动,眉心间有些细细的血管,也是清晰可见,乌黑地双眸拧着劲儿,瞬也不瞬地瞧着他。
  她的讥诮他听在耳中,她的委屈气忿他也尽收眼底。
  掌中她的肩颈倔强地昂立着,却纤弱得不堪一折。
  容昶伸手揉了揉她耳畔的发,放缓了神色:“乔薇,我能在这里等你,就不再是以什么boss的boss的身份。”
  多么大的恩宠,乔薇咧嘴刚想开口,boss的薄唇已印在了她的唇角。
  “好了,你去休息吧,我晚点找你。”容昶说完便遽然放松了手臂,转身便向车边走去。
  乔薇长透一口气,还是觉得心里憋得慌,郁闷之下也急忙转身就走。
  车门砰得一声在身后关起。
  乔薇越走越急,一路小跑上了楼。
  扑倒在宿舍的床上,乔薇将头埋在被子里,深深地嗅着被子的味道,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趴在被子上,歪头看着床头柜上,她和爸爸的合影。
  照片上的乔薇只有十四岁,模子虽没有大变样,却稚嫩很多,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的塔夫裙,搂着爸爸站在一辆奔驰前看着镜头笑。
  那是她爸爸车祸前,他们最后一张合影,记录了一段乔薇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乔薇歪头看着照片,唇角禁不住慢慢翘起,可几乎是同时,眼泪也悄悄地流了下来。
  手机铃声仓促地响起。
  乔薇拿过电话一看,来电的号码并没有显示,乔薇摁掉了电话。
  只一会儿,手机又响,乔薇干脆关了手机,拽过被子蒙在脸上,过了很久,真得就这样睡着了。
  乔薇昏昏沉沉睡了很久,直到被一阵阵铃声叫醒。
  模糊种,乔薇伸手摸向枕边的闹钟,可是那铃声依然响个不停。
  乔薇睁开眼,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一直顽强响个不停的是宿舍的电话。
  这个钟点只有Raymond会打电话骚扰她。
  乔薇拿起电话,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电话里果然立刻传来了Raymond戏谑的声音:“乔薇,你不会是一直在睡懒觉吧?”
  乔薇头痛欲裂,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了?”
  Raymond声音柔和:“乔薇,你不接你妈妈电话,她很担心。”
  那个来电号码隐藏的电话竟是她妈妈打来的?
  “哈!”乔薇短促地轻笑了一声:“真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想起关心我?”
  Raymond柔声劝道:“乔薇,别耍小孩子脾气,她始终是你妈妈。”
  “哼!”乔薇悻悻地哼了一声:“可是有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她始终是我妈妈就可以过得去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过去的事情都别去惊动,大家各过各的生活。”说完便啪得一声挂了电话。
  乔薇赌气挂了电话,看着床上的手机却有些发呆。
  她妈妈从来不是长情或心软的人,自从离家后,只出现了寥寥两次,一次是她爸爸交通事故被送进手术室截肢,一次是她爸爸去世。每次都是来得突然,走得决绝,绝不拖泥带水。
  这次为什么忽然想起给她打电话?
  乔薇禁不住心里的好奇,重新打开了手机,跳出了三条未接电话的提示,却都是容昶的号码,乔薇烦恼地将手机又扔回了床上。
  “叮咚叮咚“大门的门铃声忽然响起,乔薇只道是许冉,忙跳起去开门。
  “如你所愿。”容昶一脸淡薄地挤进门,反手嘭得将门在身后关上,肃立在那里深看着乔薇,漆黑的眼眸中有种微冷的光芒:“你不接我电话,不就是要我亲自来?”
  “你才要我亲自来!”乔薇气得口不择言,涨红了脸反驳道:“我疯了嘛要你亲自来?整栋楼里住了多少东盛的人,光是唾沫星就够将我淹了。容先生,你是火星人思维吗?”
  乔薇的指责似乎分毫不能撼动容昶,容昶垂眸深看着乔薇,漆黑的眸闪烁着微冷的光芒,似厌弃似怜悯。
  乔薇敏感到他身上那种微不可察的戾气,愤怒之余,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怯意。
  可是她单居室的客厅过于狭窄,只容得下一个沙发,一个方桌,一个地台式的电视柜,并没有多余的,可供她退让的地方。
  乔薇稍稍冷静了些,硬着头皮,以缓和的语气解释道:“容先生,我是回来休息的,关手机是很正常的,并不是特别不接你的电话。我不知道这哪里值得你上门来兴师问罪。”
  乔薇话音刚落,卧室里却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乔薇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我刚刚睡醒了,才开得手机。”
  沈乔薇惊慌失措,头发有些蓬乱,身上的衣服也没换,被压得有点皱。
  一副倒头就睡,大梦初醒的样子。
  他对她还是迁怒了。
  容昶忽然觉得有些厌倦,只看着乔薇,放柔了声调道:“你去接电话吧。”
  乔薇心里警铃大响,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在boss突然温柔的时候,往卧室里跑。
  乔薇讪讪道:“不是要紧的电话,不接没关系的。”
  “哦?”容昶冷哼了一声,不尽嘲讽。
  “可能是我妈妈的电话,我们……”
  乔薇话还没说完,容昶忽然抬脚直奔卧室。
  “喂!容先生你”乔薇被他惊到无语,跟在后面干跳着脚没有办法。
  容昶从乔薇的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后,一言不发的塞给了追过来的乔薇,侧身却伸手将床头柜上乔薇父女的合影拿在了手中。
  “喂,喂?乔薇?”手机里清楚地传出了乔若珊的声音。
  “我是乔薇。”乔薇将手机放在了耳边接听,有些莫名其妙地紧盯容昶,只觉得心惊。
  乔若珊松了口气:“乔薇,你最近好嘛?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
  几乎是同时,容昶端详着相框,忽然开口问道:“乔薇,你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几岁?”
  “十四。”乔薇手捂住手机,答了一声,转身便往卧室外走去。
  “乔薇,你和谁在一起?”乔若珊严厉地责问了一句,又缓和了语气:“你和Raymond还好嘛?”
  乔薇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只觉得莫名烦躁:“我们都挺好的,妈妈,我不关心你的事,我的事也不用你关心的。”说完便关了手机。
  卧室里,容昶静默无声。
  乔薇勾着头看着他的背影,已是气急败坏:“容先生,你怎么可以随便乱闯别人的卧室!”
  原来她那时只有十四岁而已,容昶并不搭理她,只拿手指轻擦了擦相框,便将它放回了床头柜,转身大步走出了卧室。
  小庙容不下大菩萨,乔薇只觉得乌云压顶,立刻从沙发站了起来。
  容昶低头看着猛地窜到他鼻尖下的乔薇,微微一笑,终于下定了决心。
  “乔薇,我以为我对你来说,已经不是外人。”
  乔薇也几乎要笑了出来,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
  可是形势比人强,乔薇忽然发现每次和boss相对,她都是站在死角,而boss漫不经意地就堵住了生路,只好理智地克制住了嘲笑。
  容昶低头,眸色温润地望定她:“乔薇,我说过要照顾你,也说过对你是认真的,对你说过的话,我都会做到。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在正式的追求你。不管我是谁,都有这项正当的权利。”
  乔薇面对boss出其不意的温柔,只觉得寒毛直竖:“那我的权利在哪里?”
  容昶简洁道:“做我的女朋友。”
  乔薇终于忍不住讥笑出声:“做容先生的女朋友是不是意味着可以一路潜规则上位,从此风光无限,前途灿烂?”
  “不。”容昶皱了眉,神色淡然地打断她:“只意味着你从此只是我的。”
  乔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容昶的目光落在她合不拢的唇瓣上,深邃的双眸内终于绽出一丝笑意,缓缓补充道:“而我也只是你的。”


   二十三章

  听起来多么郑重的承诺,可是实在太空洞。
  乔薇依然难以置信地看着boss,不敢相信他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容先生,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是我的妈妈,差不多二十三年前,我曾经只属于她,等我落地那刻起,我就只是我自己的了。五年以后,我曾经只属于她的人,对我来说,还不如邻居家的阿姨来得亲密,血脉相连的母女也不过如此。其实我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我这种事情……很美好,因为完全不可能真得存在。至少我不相信,也没看过。”
  乔薇有理有据地侃侃而谈,可是Boss只皱了眉,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并没有反驳,两片薄唇深抿着两端各有一个浅浅的小窝,似乎盛着深深的失落。这一刻boss那种冷峻的锋芒却忽然收敛了,这让他看起来不象一个穿着新衣的国王,倒更像一个忽然被人抢走棒棒糖的孩子。
  乔薇疑心是自己精确打击了boss的信仰,虽然有胜利的喜悦,可不管怎么说,boss这样的人有信仰总比没信仰要好些。
  乔薇讷讷地补充道:“当然,容先生,也许你看到过,所以你相信。”
  “乔薇。”沉默了许久的boss终于开口。
  乔薇吃不消他这温柔的语气,难耐地看着他。
  容昶却上前一步,松松款款地抱住了她:“这一刻,你就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爸爸曾经告诉过她,碧螺春又叫吓煞人香;boss就是吓煞人温柔。
  不过萦绕在鼻尖的不是绿茶的清香,而是他那种成熟男人特有的带着些魅惑的气息。
  他的声音低沉,带些落寞的温柔,雨打芭蕉一般,一字一字地打在了她的心上。
  只是这一刻的彼此相拥而已。
  这念头蛊惑了乔薇,她没有躲,也没有靠近,只静静地站在boss松松款款地臂弯中。
  似乎是贴近了,可还是失之毫厘。
  容昶拿下巴贴着乔薇的脑袋,双臂不紧不松地抱着他,还是觉得不实在,伸手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口,才终于觉得妥当。
  乔薇埋头在容昶的胸口,闷笑了一声,轻轻挣开了手臂,抬起头微微仰视着容昶,黑眸晶莹剔透:“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也不希望拥有太深太真太快太甜太腻的感情,因为老天会嫉妒,会连本带息地收回去。容先生,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承担不起。”
  容昶松开手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么你希望的是哪种感情?”
  乔薇满脸希翼的向往:“最世俗,最普通的那种,不必要说我爱你,你爱我,一起去菜场买菜,一起去夜市宵夜,一起去KTV唱歌,去人最多烟火气最浓的地方,过最平凡的生活,两个人都结结实实健健康康地活到老相伴到老。”
  覆巢之下的雏鸟,总是本能地向往更多的温暖。
  容昶不露声色地看着乔薇,谨慎地表示支持:“这个我们可以尝试,做起来其实也简单。”
  乔薇忍不住嗤笑:“哈,怎么可能?”
  容昶挑眉:“为什么不可能?”
  北角的夜市从晚上五六点一直开到深夜。
  乔薇到了那家斐记大排档时,已是客满。
  看摊的小弟跟乔薇已经熟识,招手道:“沈小姐,这里等啦。”
  乔薇翘头一看,有桌客人已经结账,忙走了过去,笑着跟小弟搭讪道:“今天生意这么好啊?”
  “天天都这样啦。喂,还有这里!”小弟熟练地收了钱,招手叫帮工来收拾桌子,转而问乔薇道:“今天怎么一个人来?”
  乔薇迟疑了下,没有回头看,只竖起了两个手指:“两个人啦。”
  “哦。”小弟见怪不怪,丢下份菜单给乔薇:“要点菜叫我。”
  “好。”乔薇接过菜单,待帮工收拾好桌子便坐了下来翻开,只一会儿,便感觉背后有种无形的压力。
  乔薇忍不住抬头,正要转身去看,容昶已施然坐到了她身边。
  乔薇忙将手中的菜单递给他:“容先生,你点吧。”
  容昶也不推辞,接过菜单便翻开起来:“你有什么推荐?”
  “福州蛋白,黑椒鱼扣小炒,鼓椒炒蛏子……好多,这家口味很好的。”
  “你常来吃?”容昶斜开身子问她。
  “经常来。”
  容昶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今天是两瓶啤酒,还是包起?”看摊的小弟拎着装着啤酒的大塑胶桶走了过来,顺手在他们坐上摆下两个蓝花大碗。
  容昶抬头,冷淡地看着他。
  乔薇连忙代为解释:“我和许冉还有Raymond一起来的时候,比较能闹,许冉都是包起一桶;有时间,和Raymond两个人来时,他喜欢一点点,慢慢喝,只要两瓶。”
  容昶愈发的冷淡:“放下吧。”
  小弟受了冷遇,倒也不计较,仍殷勤地问道:“现在点菜嘛?”
  “福州蛋白,黑椒鱼扣小炒,鼓椒炒蛏子,生凉瓜焖桂花鱼,蟹膏扒时菜,墨汁鲜吊桶。”容昶声音平平地在乔薇的推荐上又加了三个菜,便将菜单又丢在了桌上。
  “马上到啊。”小弟顺手撸起菜单,点了下头便立刻消失了。
  乔薇也选择忽视boss的生冷气息,偏转了头,去看隔壁桌的热闹。
  能将boss这尊大佛请出她的宿舍,她已经很满意了。
  她其实并没有意思去挑战boss无所不能的适应能力,可是他经不起激,随她离开宿舍到这大排档上她还是挺高兴的。虽然这两地方都算是她的地盘,可这大排档胜在人多,够热闹。
  容昶看着乔薇的后脑勺,大拇指和食指轻捻了一下,克制了想伸手穿过她的黑发抓住她的脖子将她脑袋扳回来的念头。
  “那么我现在想去夜市吃东西。”就在一刻钟前,乔薇郑重提出了她对他的第一个要求。
  很普通的事情的,很大事件的态度。
  他随她来了,甚至应承了他和她分开出楼的要求……
  “鼓椒炒蛏子,两位慢用。”
  乔薇闻声转头笑道:“这么快就上菜啦?”
  小弟笑笑不言,点了下头就走了。
  做生意的人讲究和气生财,对于吃排档还跟着保全在等,又一脸便秘样子的人,总是要给特别的照顾的。
  乔薇不知道小弟的苦衷,伸了筷子便招呼boss道:“容先生,你随便吃啊,别客气。”
  容昶看了看桌上唯一的那盘菜,一脸兴趣不大样的样子。
  “容先生不喜欢吃嘛?其实味道还不错。”乔薇貌似有些遗憾地客气了一句,便自顾低头吃得津津有味。
  “乔薇,吃到嘴上了。”boss忽然伸手捻向她的嘴角,轻轻一抹。
  乔薇大窘,顿时飞红了脸。
  容昶从容俯身,吻上她的唇,舌尖挑开唇瓣,擒获住她娇软的舌尖,只轻轻一卷,便倏地分开了:“味道是不错。”
  人声喧嚣的大排档,桌与桌也不过咫尺之间。
  乔薇涨红了脸,却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容昶心情终于大好,拿起筷子,半盍了眼帘,很斯文有礼专心致志地对付那盘鼓椒蛏子。
  “福州蛋白,黑椒鱼扣小炒。”跑堂地很快又上了两道菜。
  容昶抬了头,有些奇怪地挑眉看着乔薇:“吃啊,看着我会饱?”说完又垂了眼帘,只盯着桌上的菜。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半盍了眼帘,很是道貌岸然、薄情寡欲的样子。
  乔薇有些纳闷地锉牙看着他:“容先生,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有只兔子偏偏、一定要吃窝边草,是因为他偏执,别人都说不能吃才非要吃的缘故吗?”
  容昶面上的神经微微抽动了一下,仍闭着唇缓缓将口中的菜嚼碎咽下,才淡然开口道:“也许他偏好绿色有机食品。”
  绿色有机食品?总不成是boss和夏美人恩爱了数年,忽然发现她是人工美女,从此将执念转向了太平公主,如她。可是夏美人明明是自然美的。乔薇被boss噎回,胡思乱想着,更加纳闷,也更郁闷。
  “生凉瓜焖桂花鱼,蟹膏扒时菜,墨汁鲜吊桶。两位菜齐了,慢用。”跑堂很快地将菜上齐。
  容昶见乔薇不动筷子,便夹了一块生凉瓜焖桂花鱼给乔薇:“多吃点儿,你这样不是越吃越瘦?”
  乔薇原样奉还:“谢谢,我不吃凉瓜的,虽然人人都说它是好东西,可是太苦。”
  容昶细细地将凉瓜剃掉,将桂花鱼仍旧夹到乔薇的碗里:“凉瓜是君子菜,苦味不会渍到别的菜上,你就试试鱼好了。”
  乔薇有些气恼地看着他。
  容昶却不退让,只深看着她道:“真得不苦。”
  两人静静地对望半响,乔薇犹豫了一下,夹起桂花鱼试了一口,果然不苦。
  容昶伸手盖住乔薇的左手,反手握在掌心:“乔薇,除了保持正常的交往,我不会强加你任何东西。”


     第二十四章

  Boss说的正常交往是什么,乔薇茫然没有概念。
  可是他们买单后,起身准备离开时,却正碰上了结伴而来的Raymond和许冉。
  Raymond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就一眼看见自人丛中双双起身的容昶和乔薇。
  容昶揽着乔薇的臂弯,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乔薇轻脱开胳膊,一脸嘲讽笑意对容昶反驳着。
  容昶只紧闭着唇,淡淡地笑看着她,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们是什么时候亲密到这个地步的?
  “嗨,乔薇!”Raymond大声叫了一嗓子。
  容昶和乔薇同时看了过来。
  “Raymond,许冉!”乔薇突然看见他倆有些惊喜。
  容昶却伸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许冉和Raymond看过来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乔薇“腾”得红了脸。
  容昶却和她十指紧扣着道:“过去招呼吧。”
  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羞红了脸,这滋味想来很是难受。
  尤其是那男人不但是自己的老板,还是自己的哥哥。
  许冉很仗义地挽住了Raymond的胳膊往前走,低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亡羊补牢……
  Raymond苦笑,他从没当乔薇是一个被追猎的小动物,或是一个被圈养的小动物。
  他很自然地喜欢上了她,也希望她在很自然地情况下喜欢上他,就象花儿静静绽放,树叶悄然萌绿,河水慢慢变暖,再呆的笨鹅也会体会到那一份春意无比的美好。
  Raymond的笑看上去有种深深的苦涩,这苦涩象一把锋利的匕首契入了乔薇的意识,剖开了层层叠叠的保护层,将一些被刻意深埋的情感裸露了出来。这一刻乔薇对着Raymond尴尬、不舍、更不忍,指尖深深地掐到容昶的手背上,低声怒道:“我又不是人质!”
  容昶轻吸了口气,松了手,偏头看着乔薇,离她不过数寸的眼眸寒星点点,闪着幽冷的光芒。
  乔薇很不服气,勒住了眼眶,原样反射了回去。
  “容先生,乔薇,你们也来吃宵夜啊。”许冉和Raymond已经走到跟前,许冉自如地打着圆场。
  Raymond只看着乔薇,若无其事地微笑道:“乔薇,我和许冉还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乔薇有些不自在,讷讷道:“我吃过了。”
  “你们慢用吧。我们先走一步。”容昶冷淡地打了个招呼,便率先往前走。
  乔薇说了句:“许冉,Raymond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休息了。”也低头跟许冉和Raymond错身而过。
  容昶慢慢往前走着,终于听到了后面迟疑的脚步,停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相携找坐的许冉和Raymond,向他走来的乔薇问道:“Raymond和许冉?”
  “他们是正常交往!”乔薇忿恼地打断了他的询问,想了想又道:“我们也是。”
  “这样?”容昶淡然一笑,抬起手背轻吹了一下道:“你说了算。”
  Boss的手背上赫然留下了她五个指甲印,乔薇默然。
  “好了,走吧。”容昶无所谓地放下手。
  两人在沉默中走了会儿,乔薇见拐弯就到街口,急忙道:“我要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有直播。”
  容昶驻足,皱了眉看着乔薇道:“让你顶许冉多久?”
  乔薇没答他的话,只道:“许冉其实是台里最棒的女主播。”
  容昶薄抿了唇冷哂道:“许冉如果真是最棒的,无可替代的女主播,她就不会一再被雪藏。”
  乔薇反唇相讥:“谁敢说自己就是棒到无可替代的,不是无可替代的,就要被不公平的对待嘛?”
  容昶冷叱道:“在没有棒到无可替代的地步,那就要懂得敬畏,民间的舆论、官威都是如此。许冉习惯将自己的观点带入到节目中,那她就要承担这么做的后果。想做烈士,就不要抱怨有牺牲。没什么不公平。”
  Boss的冷煞将乔薇的气焰完全扑灭,乔薇只怀疑地看着他小声道:“那这次是你发话雪藏许冉的吗?”
  “我没有那么闲。”容昶冷冷一哂,缓缓对乔薇道:“乔薇,我是在告诉你,这世上并没有造化弄人这回事,一切发生的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乔薇怔怔得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有些迷失在他的话中。
  容昶却竖起手背对着乔薇,唇边绽起一丝薄笑道:“瞥如我的手一定会被你抓。”
  铁证如山,乔薇面对着她暴力的证据有些郝然,心里隐约觉得boss自我反省的态度还算不错。
  容昶却忽然伸长手臂猛得将她带入怀里,低头便吻住了她。
  灯影寥落的街角,却并不冷清,不是会有来往的行人走过。离他们十步开外,还有三个品字形跟着boss的保全。
  乔薇忍不住惊呼出声,boss却趁机深吻了一记,便咬住她的下唇,作势轻咬了一下,便松开了她,气定神闲地说道:“而你一定会被我吻。”
  乔薇骇异地看着他,惊魂未定,忽然明白了什么,气道:“你只不过是吃定我不敢牺牲!”
  容昶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乔薇也顿时觉得羞惭,跺了下脚,拔腿便飞快地跑了。
  容昶没料到她有此一招,站在街角,看着她飞奔过马路,拐弯就不见了人影。
  乔薇一路飞跑回了宿舍,越想越觉得羞愧,boss明明就是明目张胆的潜规则,她的反抗不堪一击,比起来只是笑话。
  这八卦要是传出去……
  她就是那个欲拒还迎,勾boss上位的狐狸精。
  乔薇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抹掉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流出的眼泪顿时觉得事态严重。
  按boss说的一切发生的都是必然会发生的,没什么是不公平的。
  乔薇也学boss的思维和小美发现奸*情的毒辣眼光,开始反省自己,终于可耻地发现,她对boss隐约似乎仿佛真得欲拒还迎了。
  为什么为什么?乔薇懊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乔薇忏悔地不是自己为什么喜欢上了boss,她忏悔地是自己为什么拒绝不了她。
  喜欢上一个人并不可耻,可是牵情惹怨又是另外一回事。
  身为水瓶座的博爱女生,乔薇无忧无虑没心没肝地喜欢过很多人。
  远一点的已经记不清了,最近的譬如Raymond,乔薇必须要聚集全部的小宇宙,才能抵抗住Raymond眼波盈盈地桃花眼。
  可是桃花潭边走,哪有不湿脚的。
  就算她这么警醒,还是有那么几次,她是迷失在Raymond的眼波中的。
  只是可能会被溺毙结果,让她觉得危险,她还是靸着湿鞋又上了岸。
  早知道会陷进boss的沼泽地,她当初干嘛要上岸?
  一边是如潋滟春水的Raymond,一边是黑脸沼泽地的boss……
  乔薇着实苦恼,且悔不当初。
  她到底为什么杀不退boss?
  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被他煞到了,所以行动过缓,才招致了灭顶之灾。
  乔薇越想越怨愤,手机却响了,乔薇拿出来又看,又是boss的电话。
  她不能在沉默中灭亡,便只能在沉默中爆发。
  乔薇转念一想,许冉都可以辞职重新来过,她为什么不可以?
  他不过是笃定她不敢牺牲而已。
  避开一个天罗地煞的男人,应该比工作更重要。
  乔薇接通手机,冷静肯定地说道:“我决定辞职了。”
  容昶微有些诧异,却也略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省得我们之间诸多顾忌。”
  乔薇顿时又被噎住,憋了半响,才恳切地问道:“容先生,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电话里,容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一笑:“乔薇,也许是第一次见,我已经喜欢你。”
  难道是撞车那次,他明明身边还有佳人相伴。
  乔薇更是浊气:“喜欢有什么?又不是爱。”
  电话那头容昶没了声响,乔薇啪的合上了手机。


     第二十五章

    车子平稳地驶向山顶容宅,容昶手握着手机放在膝上,端正地坐在后座上,静默有如雕像。
  许久,手机忽然震动,容昶翻过手掌,看了下来电,微皱起了眉头:“喂?”
  电话里声音喧杂,Raymond等不及离开大排档便追了电话过来,要说的也简单:“容昶,乔薇是乔姨的女儿。”
  容昶眉头锁紧,声音却是淡冷无波:“乔小姐?”
  Raymond忽然有些怀疑:“容昶,你一早知道?”
  容昶不胜厌烦:“有什么不同?乔薇是、还是不是乔小姐女儿对我有分别吗?”
  Raymond不答。
  容昶静候了两秒挂了手机。
  Raymond也无奈收线。
  容家人并没有彼此追究私隐的习惯。
  所以即便这十多年来乔若珊一直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可在容家人之间,她依然透明如隐形人。
  Raymond和乔若珊私交却还算不错。
  十年前,容其昌拨出手上15%容氏股份成立容氏家族永久基金,乔若珊是唯一非容家亲属的董事,也是主要管理人员之一,而刚刚年满十八岁的 Raymond却是彼时最主要受惠人。
  乔若珊美丽大方,进退得体,言谈相宜;Raymond虽然和她只打过几次交道,印象却很好。
  待他知道乔若珊其实早是大伯的红颜知己,也只觉得大伯眼光不俗。
  后来乔若珊辞去了容氏基金董事的职务,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有容氏护航,在商场上也多有斩获。
  Raymond对做生意向来没兴趣,和乔若珊也就没了交集,直到他受许冉的邀请到东盛玩票。
  “Raymond,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有一个女儿,她恰好在许冉的栏目里做实习生,方便的时候,麻烦你暗地里多照应她些……”
  这是他和乔薇的开始,可是Raymond却无法揣度容昶对乔薇的念想,甚至他也分辨不清容昶对乔若珊的态度。
  容昶做容氏的总经理时,也曾亲手签送生日卡给彼时还是容氏高管的乔若珊。
  乔若珊却在他任职容氏总经理不到一年,便辞职另立门户。
  期间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消息传出。
  只是约莫两年前容家父子同时在美国出席容氏业绩记者会,本地飞去的记者仍热衷八卦,当面问容其昌先生有无再婚计划。
  大伯容其昌第一个答案是:“永不。”
  待容昶有事先行离开后,他又主动问回记者:“刚才谁问我再婚的事情?”
  本城女记者连忙起立。
  大伯容其昌道:“这样很私人的问题,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问我。”
  女记者卖娇道:“我是关心容先生啊。”
  大伯回应:“感情的事很难讲,也许有天我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第二天,本城报纸也曾报道,容其昌先生丧妻二十年后,或有再婚计划。
  在那之后,不管是报纸还是现实中,关于大伯再婚的话题都杳无音信。
  倒是他曾经忍不住问他父亲容其正,大伯是否真得会考虑和乔若珊结婚。
  这样近乎八卦的话题,在容家,父子间似乎也适宜讨论,他父亲容其正只拿容昶做榜样提点他道:“Raymond,男人沉默是金,你看容昶,胸有城府,连你大伯对他也得掂量一二。”
  当时他只是一脸涎笑道:“父子间这样多无趣。”心里倒也明白他父亲言下之意是大伯有再婚的念头,可因为容昶的态度不明不得不慎重。
  响鼓不需重锤,很多事情大家这样心照不宣就已经足够。
  他打电话给容昶也一样,无论容昶对乔薇妈妈是什么态度,挑明这层关系,容昶对乔薇总要慎重一些,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藉由这个电话,才能确认乔薇和容昶已经分开了,至少今晚如此。
  至于明天,Raymond想起来也是没有半点把握,只握着手机,嬉笑如常地回到了座位。
  许冉已将蓝花大碗满上,见他回来嘲笑道:“给乔薇打过电话了。”
  Raymond摇头笑道:“我没打给她,是打给容昶。”
  许冉端起酒碗,拿手指点了点着碗壁上的蓝色大字“战斗”,笑道:“Raymond,白费你来喝了这么多次酒,都没找到真谛。”
  Raymond笑,举起战斗碗自杀了一大碗啤酒,对着许冉亮出碗底的“胜”字,踌躇满志地说道:“小case。”
  许冉取笑道:“你连电话都不敢直接打给乔薇,还敢说她是小case。”
  Raymond只道许冉是故意歪曲他的意思:“我是说容昶啊,关乔薇什么事?”
  许冉托腮看着他,很纳闷男女思维轨迹地不同:“Raymond,你想喝的那碗酒其实是容先生,不是乔薇?”
  Raymond象看外星生物一样打量着许冉,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容昶,哈哈……我喝容昶?”
  许冉以容忍地目光看着他,孺子不可教也。
  Raymond再皮厚,也笑不了两声:“许冉,你这么古怪地看着我干嘛?”
  许冉的目光依然不变。
  Raymond苦笑,开始招供:“许冉,我和乔薇怎样,你也看得到,其实我对她的心意我差不多都表示过,乔薇始终不肯正面应对,我怕逼她太急,反而适得其反。”
  感情的事,确实难说。
  许冉想了想,才婉转地说道:“Raymond,爱情是很抽象的感念,对女孩子来说,有时候只意味着谁会来牵她的手,谁会牵着她的手永远不放。”
  Raymond皱眉,疑惑道:“不是她想去牵谁的手嘛?”
  许冉一愣,忍不住举起碗敬他:“Raymond,你会是个很好的情人。”
  Raymond听得受用,笑着举起酒碗,学许冉的口头禅道:“走一个。”
  两人正说笑着,Raymond的手机又响。
  Raymond一看又是乔若珊追来的电话,忙竖起手指示意许冉安静:“喂,乔姨?”
  ……
  
  雅典卫城,艾雷克提欧神殿前6根少女石柱神态各异,婀娜多姿。
  这里被视为卫城最神圣的地方,因为它是诸神之家,也是传说中诸神的墓地所在。
  容其昌亦如普通游客一样亲自拿着相机,站在台阶前取景留念。
  乔若珊将手机交给助手,也拿着相机走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自身后照来,神殿的白色大理石台阶上映上了一双男女的影子,轮廓分明,可再怎么仔细看也辨不清是年轻还是年老,更没有面目。
  虽然只不过是刹那间的光影,只是在这样纯净的天空下,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中,在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却有一种脉脉流动的相濡以沫的气息。
  乔若珊举起相机,对着台阶,咔嚓拍下了石阶上的影子。
  容其昌被惊动,指挥乔若珊道:“若珊,你站到最上面第二级台阶上,回头看着我这里笑。”
  也许真是神意,十六年的时光,她终于走到这个男人生命中最上面的第二级台阶上,乔若珊徐徐展开笑靥,温婉道:“其昌,也许我们度假要提前结束,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的儿子在追求我的女儿。”
   容其昌年近六十,依旧风度翩翩,转头看着乔若珊,直接忽略了她后半句话,只微笑着问道:“你打算动身先回去了?”
  那么只是她一个人的度假结束了,乔若珊不欲他有半点儿为难,更怕他半点儿也不为难,笑着蹙眉:“恐怕是的,我放心不下。”
  乔若珊和容其昌的这趟度假本来是别有意义的,日前容其昌给她口风,两人可以低调结婚,但不对外界公布。
  不久容其昌便安排了这趟旅行,这么多年的相伴,乔若珊很明白或者容其昌是借此机会跟她求婚,甚至就便即在某个小教堂里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
  虽说外界看来容其昌作风颇为强悍,可在乔若珊眼里,他却算得上是个斯文有涵养的人,相交十六载,他终于点头给她一个名分,虽然迟了,虽然终究仍有些勉强,可比起当年携她而去,一年恩爱后便弃之敝履的林长青,真正堪称是君子。
  当年乔若珊怀着追求美丽新世界地决心和幻想,毅然决然地随林长青而去。
  可是“以色事他人,安能得长久”,这样的事情只有砸到自己的头上,才知道这痛得滋味。
  不过一年,林长青另有新宠。
  不是每个男人嘴里说出的情话都是当真的。
  那一刻乔若珊才知道被她毫不犹豫抛弃的,才是人世间最珍贵的。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好吃,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她只能往前拼。
  拿着林长青给的分手费,乔若珊四处进修,在人地两生的地方,苦熬度日。
  一年后,容其昌却以神一样的姿态出现,派了他的秘书跟她说:“容先生,请乔小姐到容氏任职。”
  那时所谓的任职,自然只是一个幌子。
  可即便如此,对乔若珊来说也是命运额外的垂青。
  此前,她只是陪林长青出席一个晚宴时,和容其昌有一面之交,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际遇。
  她或者是美的,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更年轻更美丽的女人。
  何况林长青跟容其昌相比,根本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日乔若珊见容其昌也曾直言相问:“没想到容先生会记得我。”
  容其昌只道:“当日美女如云,可是懂得适时照应其他人,又不矫揉造作的,只有乔小姐一人。”
  乔若珊当初在内地,便是市政府接待办的骨干分子,这些点滴的手腕自然纯熟。
  命运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要牢牢抓住。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当初容氏“天庐”和“颐苑”接连两宗地产官司石破惊天,却是乔若珊真正的转机,给了她让容其昌赏识她美貌之外的才干的机会。
  此后,容氏大举进入内地市场,乔若珊更是如鱼得水,随之混得风生水起,终于自立门户。
  
  从雅典直飞回去的十多个小时,足够乔若珊理清思路。
  如果说当初乔若珊其实从没奢望过和容其昌结婚;那么如今这样隐形的婚姻对她来说意义已经远没有那么大。
  她能拥有的,早已掌握手中;十八年的沉浮,她已不需要依附任何男人。
  容其昌是个慷慨大度的男人,一直乐见她的成长,能给她的也绝不吝啬。
  可是这一切有个天花板,那就是容氏家族。
  任何时候,乔若珊都无法和容氏家族成员抗衡,不肖说是容其昌已故去二十年的亡妻和他的独生子,就是容其昌弟弟家任何一名成员,她也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就像容其昌绝不会对她那句“你儿子在追我女儿”有任何回应一样。
  乔若珊哑然失笑,不由想起她和容其昌的第一夜,完事后,他婉转提醒她吃药,她忙告诉他她在内地已经做了节育的手术。
  乔若珊永远不会忘记,容其昌那一瞬眼中油然而起,且掩饰不去的轻松感。
  她也是从那刻起明白,乔薇对她的珍贵。
  乔薇是她在最好的年纪,和最爱她的人的爱情结晶,这世间,她再没处去寻第二个。


 二十六章

  凌晨四点多,筹谋了一晚上辞职的乔薇依然准点醒来,洗漱完吃了碗泡面,便赶紧往台里赶。
  十一月时分,本城的天气依然算不上冷。
  乔薇吃泡面吃到鼻尖出汗,只换了件长袖连身裙便匆匆拿了包出门。
  可是黎明时,却还是凉风袭人,乔薇刚拐过街角便打了两个惊天动的大喷嚏,乔薇忙低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擤鼻涕,正狼狈时忽然听到街对面有人叫她:“乔薇。”
  寂静的街面了无一人,这突然而起的叫声动人心魄,乔薇愣愣地拿纸巾捂着鼻子,定了定神,才看见了路灯脚下Raymond静静地站着,晕黄的灯光下,一身米色长裤和深驼色的休闲外套很有隐蔽性。
  乔薇连忙将手中的脏纸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筒里,笑着跑过街: “Raymond,早。你怎么站在这?象个人形原木桩。”
  Raymond利索地脱下外套,一把包住了跑过来的乔薇。
  猝然而来的温暖带着Raymond的气息,乔薇瞬时有些愣怔,只贴身穿一件竖纹v领短袖T恤和米色长裤的Raymond性感迷人。
  “Raymond,你……你不冷嘛?”乔薇结结巴巴地搭讪着,想将外套还给他,鼻子中却有些可疑的温热液体往下流。
  乔薇只好低头去找纸巾。
  “乔薇,人形原木可是日本731细菌战部队对那些无辜受害人的蔑称。”Raymond很严肃地提出了指控。
  “是嘛?”乔薇一呆,连忙追在他身后,解释道:“Raymond,我哪有那么恶毒,就是顺嘴说的。”
  Raymond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乔薇,主播的大忌就是顺嘴说,还有就是随便感冒,尤其你是直播。”
  “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到台里喝包药马上就没事了,下次一定注意。”
  Raymond严肃起来,也很有制作人的权威,乔薇追着他做着保证,有些纳罕地歪头打量着他。
  Raymond也斜眼打量着她——乔薇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接完乔若珊的电话,却不对劲了几乎一夜,在背后道人短长,他几乎看到了乔薇鄙视的眼神。
  乔薇先也疑心着Raymond的古怪,昨晚的不期而遇其实很尴尬,可这事根本无从解释。
  两人默默走了会儿,乔薇很快发现Raymond的严肃只是在撑而已,便微微咧了嘴试探着冲他笑了笑,Raymond果然立刻破功。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诸多猜忌一扫而空,只说笑着往台里走。
  这样明明白白的快乐很能感染人。
  一样赶早班的小美,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他们惊叹:“哇!两位早。”
  Raymond微笑着招呼:“小美 ,早。”
  乔薇却在小美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有些局促:“早,小美。”
  进了大楼,乔薇乘小美不注意,赶紧将身上Raymond的外套塞回到了他的手里。
  小美的目光立刻促狭地看了过来,Raymond微笑了笑,接了过来,落落大方地搭在手臂上。
  到了办公室,Raymond四处张罗给乔薇找药,乔薇连忙制止他道:“Raymond,你不用找了,飞姐那儿有百宝药箱。”
  乔薇匆匆窜到化妆间去找飞姐。
  “本来也没什么可比的。”化妆间里小美正端着水杯坐在化妆台上俯身和坐在化妆凳上的飞姐闲聊着,见乔薇忽然闯了进来,忙笑道:“乔薇,你都来化妆啦,通稿出来啦。”
  “哪有那么快?”乔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找飞姐拿药的。”
  “怎么了,乔薇?”飞姐从化妆凳上站起来,俯身从柜子底下拖出一个塑料药箱。
  “也没什么,刚才有点流鼻涕,吃颗药保险些,不然直播擦鼻涕,我就完蛋了。”
  乔薇蹲□子和飞姐正说得热闹,小美鼻子里轻哼了声就走了。
  乔薇一愣,忽然有些明白,顿时涨红了脸。
  “乔薇,药别乱吃,喝包药茶吧,去凉气。”飞姐摇头,递给了乔薇一个药包。
  飞姐是个可亲可信的人,乔薇有些沉不气,抓住她的胳膊耍赖:“飞姐,小美是不是说我什么了?”
  飞姐好脾气地笑:“乔薇,Raymond那么好的人品,又对你这么好,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也要羡慕得咬牙。”
  乔薇急得摇她的胳膊:“飞姐,我和Raymond不是你们想得那样的。”
  飞姐逗她:“那你告诉我,你们现在怎样了?”
  乔薇丧气地放了手:“算了,不说了,反正我准备辞职了。”
  “哦,乔薇,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飞姐正色道:“如果你是和Raymond商量好辞职的,那我恭喜你。你要是因为面子薄,禁不住几句话赌气说的,那可没必要,这一行里,人红是非就多,乔薇,流言蜚语都是人气,你看淡点吧。”
  原来她和Raymond已经是众口铄金的一对,如果她和boss的关系再曝露,她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飞姐,我和Raymond没什么的。”面对着飞姐的笑容,乔薇也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只跟飞姐说了声谢谢,就拿了药包,忧心忡忡地走了。
  
  好在飞姐的秘制药茶包十分管用,早间直播很顺利,乔薇总算没有出现对着镜头抹鼻涕的窘境。
  例会一结束,乔薇便滑溜溜地抽身走人,回到宿舍里,便关了手机,搁了电话,闭门研究起她辞职的可行性。
  将合约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乔薇终于承认,其实飞姐说得很对,她的辞职看起来更象一时气话,撇开职业发展不谈,但是毁约金就不是小数。
  乔薇爸爸在世时,一直掌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这是他唯一愿意费神去做的事情。
  乔薇挣了钱都乖乖地交到爸爸手里,回头再拿家用,总体来说,乔薇一直觉得这些年各方面节俭一点,他们家还是可以保持收支平衡。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并没多少余粮,也不会有多少外债。
  乔薇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家一趟盘点一下家里的账目,门铃却响了。
  乔薇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纳闷地打开了门:“妈,你怎么会来?”
  乔若珊微卷的髦发在脑后简单地挽了发髻,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身穿了一件黑色长款套装,耳上戴着两个白色珍珠耳钉,简洁大方。
  乔薇的陌生和抵触是如此的明显,乔若珊早有所料,神色柔和地开口道:“我总梦见你父亲,我想他是想让我去墓地祭拜祭拜他。乔薇,你陪我一起去,好嘛?”
  乔若珊脸上满是倦色,一双眼角微翘的桃花眼下已可以清楚地看见细细的浅纹。
  乔薇有些震动,父亲托梦是想人去祭拜他的意思嘛?
  乔薇没有犹豫,立刻答应道:“好吧。”
  
  乔薇没有换衣服,仍穿着她素色连身裙便随乔若珊下了楼。
  楼下,乔若珊的黑色劳斯莱斯边笔直的站着司机和两名助理,乔薇见她这么摆谱,大为不满,闷着不说话,黑脸上了车。
  公墓上,一个个花岗岩的墓碑整齐划一的层层排列着。
  穿行在其间,稍微扫一下墓碑上的照片,生卒年月和立碑人,就是一个浓缩的人生。
  乔薇是个很敏感的人,在这样阴郁冷漠的气氛中,只觉得背上发寒,心里的悲怆幽然而起。
  待找到沈翰宏的墓前,乔若珊从助理手里接过两束白色蝴蝶兰,一手递给乔薇一束。
  乔薇不接,双手插在裙摆的兜里,眼里饱含着泪水,固执地站在那里,只盯着墓碑上她爸爸的照片看。
  乔若珊无奈,俯身将两束花,分别放在墓前,双手十指交叉紧握在心口,垂眸看了一眼沈翰宏的照片,闭目祷告了番,便转头对乔薇惋惜地说道:“老家那里上坟有很多规矩,可惜我不懂。”
  墓碑上她爸爸的笑容和煦如生,却被冰冷的花岗岩桎梏着;而站在她身边的人,其实温暖可触,可是她手上硕大的钻戒折射的光芒比花岗岩更加冰冷。
  曾经的三口之家以这样的方式团聚了,可梦中的温暖和欢乐再也不会回来。
  乔薇冷淡地说了一声:“我也不懂。”便走墓阶前,跪了下来,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乔若珊待她起来,递给她一方洁白的手帕:“乔薇,你爸爸泉下有知,最放心不下的一定就是你。不过妈妈刚刚跟他保证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乔薇有些厌恶地退缩了一下,没有接她的手帕,一双大眼睛拧着劲儿看着乔若珊道:“爸爸最后念的是“珊珊”,他放心不下你才对,可是他现在亲眼看见林长青再落魄待你却不薄,就不会再打扰你了。至于我,我早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不需要你管。”
  乔薇说完转身就走,乔若珊脸色惨淡,苦笑了下跟在她后面:“乔薇,我是你妈妈,怎么可能真得不管你?”
  乔薇的手在兜里紧紧抓着裙摆,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是嘛?当初爸爸截肢刚从手术台上转到了重症病房里,你就不见了,你不记得了嘛?那时候我才十四岁,你为什么不管我?”
  乔若珊一愣:“乔薇,当初妈妈……”
  “你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其实真得在乎你的是爸爸,现在他走了,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尤其请你不要突然很好心很关心我的样子,我会很反感,你明白了嘛?”乔薇几乎是憎恶地打断了她的辩解,说完转身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乔薇,乔薇!”
  身后乔若珊的呼声如魔音相随,乔薇厌恶至极,越跑越快,好容易跑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再没人骚扰,乔薇慢慢走到一颗绿荫如盖的榕树下的木凳边坐下休息。
  “妈妈,妈妈……”
  爸爸还躺在重症病房里,乔若珊却忽然不见了,她生疏地恐惧地叫着,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最后终于腿软,一屁股坐在医院的花坛边。
  十四岁时的梦魇忽然被掀起,乔薇禁不住再次痛哭失声。
  那种压抑的哭泣声中有着深深地痛楚和绝望,容昶几乎以为他是幻听了,可是循声缓步走了过去,却真得看到了那个被大树挡住了大半的身影。
  他是欠她的,他早就知道。
  

 二十七章

  “乔薇。”
  沈乔薇正低头哭得涕泪交流时,头顶忽然传来了boss低醇的声音,乔薇一吓,抬起头讶然看着伫立在她身前的容昶道:“你为什么在这?”
  容昶涩然一笑,掏出一方白底银灰色条纹的手帕递给了她,反问道:“你为什么在这?”
  乔薇抽了抽鼻子,没搭理他,只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手帕。
  很大一块手帕,质地瓷密柔软,吸水性能很强,折折叠叠可以分好多面。
  乔薇拿过来擦干了眼泪,折了折包在鼻子上,毫无顾忌地擤起了鼻涕。
  容昶立刻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乔薇痛快淋漓地擤干净鼻涕,将手帕反折了两叠,握在了手心里。
  她讨厌这个男人,讨厌他跟她妈妈一样,总是喜欢在别人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自说自话的以大神的姿态出现。
  可是就算她给他看见更狼狈不堪的样子,又怎样?
  乔薇紧抿着唇角,固执地坐在那里,看也不看容昶。
  忽然,容昶伸手过来轻轻抽住她手心的手帕的一角。
  乔薇当然知道那手帕内里多么的龌龊,忙死命捏着不放,容昶的手指修长,微一用力,骨节更加分明。
  乔薇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嘛,吃惊地抬头看他。
  容昶却依然是那种冷淡的样子,只一挑眉问道:“你准备等会哭再用?“
  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乔薇讪讪地松了手。
  容昶捏着手帕的一角,毫不留情地将它扔进了几步开外的一个木桩形状的垃圾筒内,转身走到乔薇面前,向她伸出手道:“走吧。”
  乔薇不动。
  容昶无奈收回手,坐到了她的身边,缓缓开口劝导道:“乔薇,这里是佛教坟场,山上山下有上万人安眠在这里。或者你现在很伤心痛苦,可是跟这些往生的人比起来不算什么,你不要惊动了他们。”
  山上的风颇有些凉意,Boss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没有多少温度,乔薇背上寒意渐起,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深秋的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筛下点点耀眼的阳光落在了容昶的肩上、脸上,轮廓挺直的鼻梁尖上薄薄的一层绒毛在斑驳的阳光下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倒让他看起来多了些毛绒绒的温度。
  乔薇小心地开口问道:“你也信佛?”
  容昶也转了头皱眉看着她,黯黑的双眸中有些居高临下的悲悯。
  佛祖在上,乔薇连忙摆手:“我没有不敬的意思。”
  容昶却微抿了下唇角,以非常轻柔地声音对乔薇道:“我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
  Boss这种突然温柔的态度绝对值得警惕,可是他的话却温良无害。
  乔薇茫然地“哦”了一声。
  容昶的眉头却紧锁了一下,有些不满的样子:“再过一个月,是她去世二十周年,我今天来是和佛堂里的大师们商议给她做周年法会。”
  乔薇谨慎地连连点头。
  容昶却似乎更加地不满意:“没想到被你的哭声打扰了。”
  乔薇被他凌厉的气势所迫,讷讷的建议道:“你现在可以再去办正事啊。”
  容昶兴味索然:“办好了。”
  乔薇又低调地“哦”一声,坚决不去惹他。
  容昶有些忍无可忍,主动提议道:“你不想去见见我的母亲吗?”
  Boss的态度很随意自然,乔薇却背上汗毛直竖,惊骇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颤巍巍地问道:“你是是说去拜祭一下的意思吧?”
  “是。”容昶话说出口,顿时顺畅了许多,对乔薇的反应完全不予计较,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带你去跟她问声好。”
  死者为大,路过祭拜一下似乎也是应该的,乔薇轻松了口气,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人已经被容昶从木凳子上拽起。
  就是boss这种说一不二的态度,乔薇忽然有些气愤:“我今天是跟我妈妈来祭拜我爸的。”
  如果是礼节需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boss也应该去祭拜她爸爸?
  容昶一愣,重重握紧了她的手:“所以你一个人跑这里哭?”
  乔薇不愿意跟他自曝家丑,甩开手,含糊地“嗯”了一声。
  容昶妈妈的墓地在山中央,背靠绿山,面朝大海,风水极好。
  这一带的墓地比山脚下要开阔很多,绿化﹑保全更是山下的墓地无法比拟的。
  乔薇的好奇心被树干上的监视器和远远的来回散步的保全人员吸引,却听boss忽然开口道:“前几年有盗墓贼上山,我母亲的墓地曾被破坏,所以后来附近几家人都增强了墓地的保全。”
  乔薇的注意力瞬间转回:“怎么会有这种事?!”
  容昶淡漠一笑:“人心鬼蜮。”伸手揽住乔薇的腰,走向一处白色大理石的墓地:“这就是我母亲。”
  墓地上供着香烛、鲜花和瓜果,显然boss刚祭拜过。
  可拜祭别人的亲人和拜祭自己的亲人完全是两种感觉。
  乔薇僵着背,看着石碑上那个端庄美丽的年轻妇人,消化了半天,才弯腰行了个礼:“容夫人,您好。”
  说完便双手插在裙兜里,无措地看着容昶。
  容昶深看了她一眼,微皱起了眉头,俯身将台阶上被风吹倒的香烛扶起,垂眸看了看他母亲的照片,才转身对乔薇道:“走吧。”
  山上车辆禁行,两人步出了陵墓区,林秘书和两个黑衣保全也匆匆赶了下来:“容先生,都办妥了。”
  容昶点了点头,便握住乔薇的手缓缓往山下走。
  乔薇只觉得气氛压抑,有意放缓了脚步,拖在了后面,转头一看,林秘书和两名黑衣保全也警惕地停了脚步。
  乔薇气闷地转过了头,却见容昶也停住了脚步,转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容先生,我要去找找我妈。我们不同路。”
  容昶站在山路上,转头看了看山下人影寥寥地公墓区,忍耐地走到了乔薇面前看着她。
  他的眸色幽深,却似有暗潮涌动,乔薇不禁有些紧张。
  容昶却伸手将她拉到路边站定,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乔薇,别跟我赌气,我不是说不爱你,只是跟任何人,我都不会说这个字。”
  乔薇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昨天挂了他的电话,说过“喜欢有什么,又不是爱”。
  可是她的意思并不是要求他爱她吧?
  问题是他如果总是牵她的手,比左手牵右手还方便,那么当然必须要满足爱她这个条件。
  乔薇纠结着,远没想好反驳的词。
  容昶却转向远处的大海,忽然开口道:“我的母亲二十年前因为误用红酒服药,抢救无效过世。那应该是个意外。可是在她生前,她经常会因为爱还是不爱这样的问题和我父亲发生争执。他们都是理智的人,也一样不能免俗。所以乔薇,我对这个字深恶痛绝。”
  “我明白了。”乔薇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
  容昶转了头,有些阴郁地看着她:“乔薇,我的喜欢未必比你要的爱轻。”
  乔薇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得很大声:“你怎么能知道?!”
  “因为我不会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容昶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只要你在我身边。”
  乔薇敏感地觉察出他逻辑的混乱,可是他这样混乱的逻辑和唇角意义不明的微笑,却危险的吸引着她。
  乔薇知道自己在玩火,却依然不受控制地轻声问道:“也不要求我爱你嘛?”
  容昶轻声道:“不。”说着便走到乔薇跟前,捧起她的脑袋,手指在她的头发中温柔的揉捏着:“这样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不会堕入无底的深渊,成天纠结在爱或不爱的问题中。可是我们会对彼此忠诚,就只是冷静的伴侣,乔薇,这样的关系会更长久。”
  这样的话对乔薇很有似是而非的诱惑,乔薇只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明明是危险的,却还是有纵身一扑的欲望,可这欲望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不!”乔薇奋力想挣开他的手臂。
  “为什么?”容昶清楚地从唇缝中吐出了这三个字,忽然伸手紧紧捂住了乔薇的耳朵。
  乔薇大骇,挣扎着大声道:“因为我爱你的,我会爱……”
  容昶猛地松开了手。
  背上因挣扎而起的薄汗,被山风一吹,冷得彻骨,乔薇全身脱力,有些战栗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
  “咬住舌头了?”容昶忽而一笑,伸手揽上乔薇的背,在她耳畔柔声威胁道:“乔薇,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得话。因为我也……爱你。”
  

 二十八章

  容昶忽而一笑,伸手揽上乔薇的背,在她耳畔柔声道:“乔薇,为什么要怕?既然我们约定了相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说话间便将她紧拥在了怀里。
  山风习习,手脚冰冷的乔薇怔忪在了boss温暖的怀抱中。
  她是个犹疑的人,一个提前预定好的结局排除了中间的曲折,其实对她会有些深切的吸引。
  可是乔薇仍然对过程忧心忡忡,喃喃低语道:“可是我不要爱上你,不要先爱上你。”
  容昶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乔薇只觉得他这话根本是有口无心,抬起头忿怒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容昶低头笑了笑,眉目如沐春风般舒展,却在最柔和的那刹那,牢牢地看着乔薇的眼睛:“乔薇,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爱我。”
  乔薇的心被重重一击,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急切反驳道:“我没有,你胡说!”
  容昶见她懊恼的样子,心也有些软,俯身在她唇角轻吻了一击,哄道:“好,是我胡说,那么……就是我已经爱上了你。”
  乔薇瞬得睁大了眼睛。
  boss墨黑的双眸里有些轻浅的笑意,犹如阳光下湖面上泛起的波光鳞鳞,这让她越发难以看清湖水下潜藏的暗流。
  乔薇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越来越大声。
  Boss微抿的唇角却渐渐挑起。
  乔薇忽然怀疑她的每一下心跳,boss都听得清清楚楚,懊恼地推开他便往山下走。
  Boss和她并肩大步往山下走着,即使她收敛了余光不去看他,他依然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乔薇纠结着,悄然放慢了脚步。
  容昶并没看她,却似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手。
  只是这一刻的毫不迟疑,亦足够乔薇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并肩走一程下山的路。
  
  出了金塔灵地,容昶一行人的车已经在路边等。
  乔薇随容昶上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缓缓地驶出了墓场。
  车上乔薇一直透过车窗开着外面的景色,容昶握着她的手,却忽然拿拇指在她掌心里重重捻了一下:“你母亲。”
  下山的路口,乔若珊的车停在了路边,乔若珊和两名助理正站在路口,焦急地讨论着什么。
  乔薇有些不安地坐直了身子,忽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吃惊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容昶不答,低头拨了后面车上林秘书的电话:“林秘书,你帮乔薇跟乔小姐打个招呼。”
  车子疾驶而过,只短短的瞬间,乔若珊倒像是已经看清车内的乔薇似的,满脸吃惊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妈?”乔薇调转了头转向容昶,追问着。
  容昶微敛了眸光,沉吟了下道:“Raymond昨晚跟我提起你是乔小姐的女儿。”
  乔小姐?
  乔薇微微苦笑:“她很有名么?”
  容昶只说明面上的事实:“乔小姐曾在容氏任职,后来做过容氏家族基金的董事,我和她打交道有限,Raymond可能和她稍微熟悉的。”
  乔薇微皱了眉,不想多问她妈妈的事情。
  容昶斜开身子,以肯定的语气诱供道:“乔薇,为什么不想见她?”
  乔薇难耐地抖了抖肩膀:“我没有说不想见她。”
  容昶低声笑哼一声,也不再问。
  过了许久,车子里仍然寂静无声,乔薇忍不住微偏了头去看他。
  Boss却在泰然闭目养神。
  这是一个有着很深刻的五官的男人,轻轻微抿的唇角看上去有些无辜,却总是带种可疑的轻蔑的味道,犹如他的吻,热烈温软,却残酷如热焰般坚决。
  乔薇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强势地追求着她,就象她也不明白她妈妈对名利那种不顾一切的渴望,甚至连她爸爸对她妈妈那种永不言悔的深情,她也理解不了。
  她理解不了他们那种执着的劲头。
  感情其实也是赢家通吃的游戏,她理智地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却还是诡异地被他吸引。
  乔薇偷偷地打量着容昶,有些烦恼地皱起了眉头。
  容昶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墨黑的瞳仁微微往下一转,有些疑惑地看着乔薇。
  乔薇也困惑地盯着他看。
  容昶唇边泛起一抹淡笑,伸手拥住乔薇,轻触着她的唇瓣,浅浅地吻着她:“乔薇,陪我工作,完了,一起吃饭,怎样?”
  
  容昶的办公室也在国际金融中心新楼,和季梵衣相隔不过数十层。
  一到办公室,容昶便很随意地解开西服的单扣,脱了外套便交到了乔薇的手上,自顾大步走到了办公桌旁。
  乔薇抱着他的西服外套犹在发愣,容昶却略略翻开了桌上的文件,便合起来抱在手上,走过来在乔薇的额头亲吻了一击道:“好了,沈助理,下午这整间办公室由你处置。我去会议室办公,下班见。”说罢也不等乔薇反应,就径直出了办公室。
  乔薇抱着boss的西服愣了半天,才走到办公桌边,顺手将他的外套罩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Boss的办公室很大,可是由她处置不过是句空头支票,乔薇茫然四顾,无处下手,终于恨恨地绕过办公桌一屁股坐在了boss的老板椅上,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
  个人会议室里,容昶伏案工作。
  只一会儿,林秘书便来通报道:“容先生,乔小姐也同路来了,想跟您面谈。”
  容昶神色不动:“你跟她再约时间吧。”
  “乔小姐说愿意等您得空,五分钟就好。”
  “五分钟?”容昶冷哂一声,起身走到墙边,伸手触了下显示屏。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容昶皱起了眉头,硕大的办公椅却忽然微转了下,露出了一角乔薇卡其色的裙衫。
  “你过二十分钟,带她进来。”
  林秘书会意,退出了个人会议室。
  容昶关了显示屏,回到座位上,快速地批阅起文件。
  
  二十分钟后,林秘书将乔若珊引进个人会议室。
  容昶亦堪堪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
  林秘书将案上的文件抱走,容昶将笔插回笔套,抬头问坐在他对面的乔若珊道:“乔小姐,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要谈?”
  乔若珊也不多兜圈子:“乔薇。”
  容昶并不搭腔,只示意她继续。
  乔若珊露齿微笑了笑,态度谦和:“容少,乔薇她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是她背景平平,经历简单,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真是不值得你亲自栽培提拔她。”
  容昶双目直视着她,淡然纠正道:“我并没有栽培提拔乔薇的意思,我只是留她在我身边。”
  “只是留她在我身边”,直白又晦深莫测的一句话,老到如乔若珊也没有勇气去探究它的端底。
  乔若珊能到今天的位置,头一条秘诀就是懂得做低伏小,掂量得出轻重。
  钟鼎鸣食之家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乔若珊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容昶真得爱上了乔薇。
  可是他如此毫不顾忌地要动乔薇,不过是判定了她仰人鼻息的地位,更加没有将容其昌放在眼里,至少是没有将容其昌打算跟她结婚的决定放在眼里。
  而容其昌的态度,在雅典,她一句话已经探明。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和容其昌结婚已是不可能,连她想乔薇嫁给Raymond也成奢望。
  乔若珊心里一寒,却仍以玩笑的口吻说笑道:“我和乔薇母女分离很久,好容易团聚,我都想母女相伴安度余生,容少,这么好兴致,竟是要和我抢女儿了。”
  容昶冷淡地看着她:“乔小姐,乔薇不是芭比娃娃,你想起抱抱她,她就会和你相伴安度余生的。”
  乔若珊心里一动,反将一军道:“容少将乔薇留在她身边,又当她是什么?”
  容昶唇角挑起一丝薄笑:“乔小姐,乔薇已经是成年人,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并不需要给你一交代。”
  乔若珊被堵到死角,也只有孤注一掷:“可是我总是她的母亲,容少,乔薇小时候我欠她太多,现在除了将我的所有都留给她外,我只希望她能碰到一个真得懂得珍惜她的人,给她尊重,给她婚姻,给她幸福。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容少,请你体谅一二。”
  “体谅什么?”容昶满脸薄霜,冷冷反问道:“乔小姐对女儿的期许很感人。可是我怎么做,不劳乔小姐提点。倒是乔薇,她现在就在我的办公室,你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跟她说。”
  乔若珊没有动身。女生外向,对于乔薇的反应她完全没有把握;更何况眼前这位,她也无意去捋他的虎须。
  “性子冷,心思沉,手段狠,还是随林家人。”这是容其昌给他这个儿子的评语。
  容昶二十五时,容其昌亡妻林月明的遗嘱横空出世,指明她名下遗产全部由儿子容昶继承。
  彼时林月明过世已经十五年,这份遗嘱真伪当然值得存疑。
  可是不幸的是,经过多次鉴定遗嘱属实。
  容其昌是官宦之家,能够在商场大展拳脚,起家却是靠林月明丰厚的嫁妆。
  容氏里的股份,林月明名下的份额和容其昌旗鼓相当。
  林月明意外过世时,并没有发现有遗嘱留下,她名下的股份便由容其昌以配偶身份继承了过半后,又与容昶分享。
  容其昌是个见惯大世面的人,证实这份由林家律师出示的遗嘱属实后,低调重新分配了股份。
  并以准备退休为借口,将容氏总裁的位置让给了容昶。
  整件事对外滴水不漏。
  可是心却不能不寒。
  现在的容氏和十五年前的容氏有天地之别,这期间贯注了容其昌无数心血,虽然说股份并没有转给外人,可是只要想起亡妻立下遗嘱时的心机,和林家十八年不露声色的城府,容其昌多年来对亡妻的歉疚也就一扫而空,终于兴起了再婚的念头;就是看着容昶,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索性将他手中掌控的股份又拨出来相当部分,成立容氏家族基金,惠及整个容氏族人。
  豪门世家里的争斗,从来是杀人不见血。
  乔若珊隐约觉得自己和乔薇是卷入到了容氏父子还有林家的恩怨中了,如今她名下的资产就足够她们母女二人几辈子也花不完,卷入这样的争斗,太不明智。
  眼下之计,只有主动示弱,再找机会脱身。
  乔若珊含混地说道:“容少,你言重了。我乔若珊能有今天,也多亏了在容氏的历练。对容先生和容少,我都是心存感激。乔薇能在容少身边历练也是她的造化,只是知女莫若母,乔薇,人不算机灵,脾气也不算好,更不算懂得是非。我倒怕她耽误了容少的好时机。”
  容昶冷冷一笑,不胜讥诮:“那是我和她的事。”
  乔若珊再没有余地待下去,只好起身告辞,走过会议室没几步,对面走来一个三十出头模样的白领丽人。
  乔若珊心念一动,上前问道:“请问容先生办公室在哪里?”
  那个白领丽人却似乎是个精明人,审视地看着乔若珊。
  乔若珊立时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忙笑道:“我一时好奇,谢谢。”转身便往电梯口去。
  身后那名女子忽然开口道:“直走到头就是。”
  乔若珊却只当没有听见,匆匆拐进了电梯间。
  
 
 二十九章

  容昶回到办公室时,硕大的老板椅背朝着门口,屋内悄然无声。
  容昶径直绕了过去,沈乔薇还在,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窗外的阳光斜照在她的脸颊上,乔薇白皙的脸庞被晒得红润诱人
  容昶没想到乔薇会在他的办公椅上安然睡着了,轻轻将手中的笔插到笔筒里垂眸打量着她。
  熟睡的乔薇撇着嘴,好似不太高兴,身上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式的连衫裙,是硬朗的猎装风格,这让她看起来有些严肃的样子。
  可是微敞的小西装领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耷拉着纤细的手腕出卖了她的脆弱。
  第一次见乔薇,原来她只有十四岁。
  圣胡安医院的悠长走廊里,他看着她一路跑着,撕心裂肺地哭叫着“妈妈,妈妈……”。
  他的妈妈去世时是他七岁时的冬天,已经快过圣诞节了,他妈妈带着他滞留在惠斯勒镇上的别墅里。
  大人间的争执各人说起来都是道理十足,其实他讨厌他们拉锯一样没完没了。
  临睡时,他照例去妈妈的房间道晚安,妈妈在跟朋友打电话,法语他还听不懂,可是母亲的泪水和痛苦他还是看得懂的。
  可是他终究只是道了声晚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他那时正痴迷于滑雪,一天玩下来也很累了。
  第二天他和专门负责看护他的人滑完雪回到别墅,妈妈依然安稳的睡着,没有起床。
  他进了她的卧室,叫了她两声,没有得到反应,便趴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很奇怪的触感,像是有些温度的塑胶。
  他忽然就懂了,对着跟他进来的工人叫道:“我妈妈快死了,你们快救她!”
  妈妈一直教育他,男孩子要独立﹑勇敢﹑要保护妈妈。
  他以为那只是个考验他的时刻,他拿出妈妈的电话簿,镇定地亲自通知了所有家人。
  等隔了一天,所有亲人都在医院里聚齐了,他妈妈却真得死了。
  个个人都在流眼泪,他却忽然不懂了,不懂得死亡的意义。
  妈妈仍旧睡在那里,他没有哭,只是悄悄地趴到她边上去摸她的脸颊,凉冰冰的,象石膏一样。
  “容昶,你干什么?!”爸爸忽然大声喝斥他,吓回了他没来得及萌发的眼泪,也吓破了他的胆。
  等他高烧退了,妈妈已变成一个骨灰盒,由他捧着飞回了本城。
  飞机上外婆在哭,外公却深沉地夸赞他“冷静,有决断。”
  一切都是跳跃性的节奏,他还没有搞懂,就被迫接受了没妈的现实,开始了他“冷静,有决断”的成长生涯。
  弱肉强食,虽然人类已经脱离了丛林时代,可是这样的法则早已潜伏进了基因。
  人们只会关注和激赏比他们更强悍的人,而温柔怜惜,不过是繁华盛景里的一声叹息。
  成为一个无懈可击的男人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义务。
  可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压抑着惊恐,带着些渺茫的期望,呼唤着妈妈的声音,却让他的心瞬时有了一丝裂纹,他看见了自己的软弱。
  可是她竟然是乔若珊的女儿。
  父亲将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转送给了Raymond,这样的漫不经心激怒了他。
  他偶然知道他父亲现在的女朋友乔若珊不过是林长青的弃妇,便找人调查她,准备将她起底大曝光,出一口心里的浊气。
  谁知乔若珊另外还有人,调查的人拍到她和一个中年男子神秘约会,跟踪拍照时,却惊动了那名男子。
  恶性飙车的结果,便是出了交通事故。
  那个小女孩的惊恐绝望,来源自他。
  这样的反省让他有些狼狈地匆匆离开了医院。
  善后的工作总是有人去做的,他不愿意被坏心情困扰,提前结束假期,飞回美国继续学业。
  对他父亲和乔若珊的私情,从此也不再过问。
  可是兜兜转转他竟然又遇见了她。
  第一次重逢是巧合,他打开保时捷的头灯,强光照耀下的女孩很是眼熟,可是他一时并没有记起。
  等到在梵衣汇与她和Raymond又碰到一起时。
  Raymond报了她的名字,他却犹如醍醐灌顶。
  沈翰宏、沈乔薇、乔若珊……
  他对看过的资料,从来是过目不忘。
  可是沈乔薇怎么会到东盛来工作,又那么巧跟Raymond在一起?
  一时间他的怒火平地窜起,找碴将Raymond训了个狗血淋头。
  找沈乔薇担任晚宴的女伴,一来是因为夏语冰的反骨,二来是他想探测她的底细。
  乔薇的底细清可见底;Raymond也是情根深种的样子。
  沈乔薇和Raymond?
  乔薇不是乔若珊的棋子,他就无法心安理得的碾碎她。
  他也无法容忍她真得和Raymond在一起,不时晃荡在他的眼前。
  沈乔薇不是他的弱点,可是看见她,会让他想起自己的软弱和曾经的冲动愚蠢。
  他还没想好应对,沈翰宏却意外的过世了。
  乔薇将她父亲的死亡归咎于他。
  他虽然多少还是有良心的,可他的良心还不至于敏感到认为他送出的首饰盒要了沈翰宏的命。
  可是他确实欠了他们的,在更早的时候。
  被丧父之痛击垮的乔薇,是个让他颇为头痛的存在。
  她单纯、怯懦、没有手段、不会随机应变,更没有反击能力。
  综合诸多因素考虑,最为妥帖的安排就是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会照顾她,一辈子也无妨。
  对于沈乔薇,他多少还是喜欢的。
  可是她还是个小女孩,“喜欢有什么,又不是爱?”
  什么是爱?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爱?
  他没有见过,也没有体会过。
  可是她认死理,他许给她也无妨。
  如果他没弄错的好,乔薇她也没见过,也没体会过,只是一个梦想和愿望罢了。
  容昶从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乔薇身上,便拿起笔记本,坐到了一边的沙发继续工作。
  
  乔薇打了个盹儿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落山。
  身上的西服是boss特有的气息,乔薇推开衣服,转过椅背一看,容昶坐在沙发上,单手支在膝盖上托腮对着笔记本的屏幕,一手操作着键盘,很聚精会神的样子。
  专注于工作的boss看上去温良无害。
  乔薇暗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下班了吗?”
  “睡好了?”容昶偏头看了她,推了推茶几上的杯子,很自然地要求道:“帮我加点水。”
  乔薇端正地坐在boss的椅子上,双手扶着把手,深吸了口气,瞬时对boss又有些不爽。
  容昶却自顾专注着对着笔记本的屏幕,埋头工作。
  乔薇挨了一会儿,走到茶几边,拿起他的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帮他续了些水,仍旧放到了茶几上。
  “谢谢。”容昶接过杯子,浅浅喝了一口,递给乔薇道:“你要喝嘛?唇干了。”
  乔薇皱了眉连连摆手:“不喝,谢谢。”
  容昶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无所谓的样子,放下杯子,继续工作,冷不丁却开口问道:“乔薇,你是不是有洁癖?”
  乔薇觉得很冤枉:“我没有洁癖啊,只是比较爱干净罢了。”
  容昶再也无话,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番,便合上了笔记本,起身大大舒展了下手臂。
  Boss即使是在做放松动作的时候,也不让人觉得轻松,懒洋洋地伸爪,有种周遭都在他势力范围的意思。
  乔薇顺了口气:“可以走了嘛?”
  “不可以。”容昶忽然捧住了乔薇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居然嫌弃他不够干净,这本来是个惩罚性质的吻,可是她温润的双唇软化了他的决心。
  容昶封住乔薇的唇,挑开唇瓣,捕获住她的舌尖,却不急于深入,只耐心的与她轻轻厮磨。
  天色已晚,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这样悠长的浅吻有种说不清的缱倦缠绵。
  乔薇被他引领着,渐渐沉溺,仰头傍依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承接着他温柔细致的亲吻,身体里渐渐有种轻盈不可触的快感,仿佛是有一池春水,细细缓缓地流淌过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灵台方寸之处,熨帖了一切的忧愁彷徨。
  乔薇的敏感和依顺,容昶洞若观火。
  他虽然也曾收养过覆巢的雏鸟,可是他决定要她,一开始就是一个男人要一个女人。
  他没那么清高,没那么卫道士,更加从来不考验为难自己。
  只不过是乔薇的青涩和娇弱,让他不能不小心谨慎。
  容昶的吻徐徐上移,从唇到鼻尖到额头,又倏然贴着脸颊滑到乔薇仰起的脖颈在她锁骨的凹处流连不去,可他毛糙的短发触痒了乔薇,乔薇轻吸了口气,就有些痛苦的轻笑了起来。
  唇下乔薇细腻光滑的肌肤轻轻的颤动,伴着她的轻笑,是最旖旎的诱惑。
  容昶在她颈窝间深吸了口气,忽然抬头俯视着她,柔声问道:“乔薇?”


 三十章

  Boss微蹙着眉头,眼帘半盍,高鼻薄唇,下颌线条遒劲,明明是寡情冷淡的面相,看着却似乎很动了几分情意。乔薇的心扑通猛跳了一下,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Boss微扯了唇角,笑意模糊,伸手却从乔薇的衣领探入,顺着乔薇光滑的后脖子稍稍往下探了探,口中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乔薇急红了脸。
  当初乔若珊抛弃家庭,随来N市考察的巨商林长青远走他乡,乔薇姑姑常在乔薇面前诅咒她,次次都不重样。乔薇厌恶听这些,到最后不仅不喜欢她妈妈,连姑姑也讨厌了。
  在某种程度上,乔薇更觉得肉体关系是有些肮脏的,特别是婚姻以外的肉体关系。
  掌下乔薇的脖颈蓦然出了层薄汗,摸上手汗湿湿的腻滑,容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微蹙了眉头低声问道:“你不喜欢?”
  乔薇膛目结舌,嗫嚅了下唇,还是咬牙道:“不喜欢。”
  容昶的手在乔薇的后脖颈处来摩挲了个来回,终于松开,洒脱地说道:“可是我很喜欢,要不你就在边上坐坐,当陪我好了,走吧。”
  乔薇很震撼:“去哪里?”
  容昶脸上的表情极自然,墨黑的双眸淡定地看着乔薇,眼都不眨:“去楼下喜福用晚餐。”
  Boss的提议去吃晚饭?乔薇的脸瞬时一直红到了脖子。
  两人并肩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碰到的三两名员工,都避让到一边,有些面带尴尬地和容昶打着招呼:“容先生。”
  容昶斜眼看了看乔薇,也无可奈何。
  沈乔薇神色拘谨,却面若桃花,连微敞的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也带着那种诱人的粉红色的光泽,真是最好的呈堂证供。
  Boss的目光很无奈,乔薇终于从混乱中理清头绪,吃晚饭什么的,只不过是boss自搭阶梯下台罢了,他本来想吃的并不是喜福会的晚餐。
  只是他的理智和克制,她却是满意的。
  电梯口空无一人,乔薇想了想,伸手悄悄握住了boss的手。
  这格外的奖励却似没有带给boss半点意外。
  容昶容忍地看了眼乔薇,牵着她的手到了楼下喜福会。
  
  喜福会,乔薇曾经和Raymond来过,可是她没想到会碰见季梵衣和她的男友。
  乌木原色古典家具点缀着七彩琉璃樽,梵衣一身浅杏色蝴蝶袖的及膝短裙很是惹眼,身边的男子一身烟灰色西服温文儒雅,两鬓虽已斑白,可是面容却瞧不出年纪。
  季梵衣完全是恋爱中的小女人的娇俏,乔薇看得傻眼,心惴惴的,不知应不应该过去打声招呼。
  “鱼露冬笋炒带子、海鲜蒸乳酪、芥末西汁裹脆虾、上汤剑兰、黑椒排骨拌香饭。”容昶并不征求乔薇的意见,自顾点了菜,见乔薇总是偏头脑袋看向另一边,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她舅舅,曾经是Raymond爸爸律师行的合伙人之一。”
  季梵衣忽然伸手轻抚那男子的脸颊,手势温柔亲昵,乔薇轻声喃喃自语道:“一定不是亲舅舅。”
  容昶并不满足乔薇的好奇心,只看着她不满的皱眉:“乔薇,其实你很迂腐。两个成年人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享有多少快乐就付出多少代价,并不需要旁人做注解。”
  乔薇试图理解他们这一派的坦荡,可是确实无能,只好干巴巴地“呃”了声。
  容昶微微一笑,轻摇了摇头。
  乔薇见了,心情立刻开始有些恶劣。
  侍应生陆续开始上菜。
  季梵衣偶然转头,也瞥见了乔薇和容昶这一桌,只浅浅一笑。
  过了一会儿,有个侍应单手托着托盘走来,银质容酒器里的一瓶香槟酒斜斜的竖立着:“容先生,九号桌的客人送给两位佐餐的。”
  容昶和乔薇同时看向季梵衣那桌,梵衣和那名男子只举杯笑了笑,并未多言。
  “打开吧。”容昶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些兴味:“看来是有值得庆祝的事情。”
  “嘭”得一声,侍应生打开了香槟酒,缓缓给容昶和乔薇各倒了一杯。
  清洌的酒水荡进细长的水晶杯内,跳到的气泡犹如欢快的精灵,迅速自杯底泛起,聚集到了杯口,久久不散。
  乔薇静静地看着气泡终于一个接一个的破裂,有些出神。
  容昶等了会儿,举起酒杯道:“以酒缄口,乔薇,cheers”
  那么这是一个共同的秘密吗?
  乔薇举起酒杯,轻缓地深吸了口气,满饮了一口。
  香槟确实是让人快乐的酒,绵软爽口,有干果的香气,远比比红酒好喝,而且并不容易醉。
  乔薇小口小口地品着,只觉得各种灰色的情绪,好像似跳动的气泡从她口中溢出,破碎……心情越来越high。
  “乔薇,多吃点菜。你吃得太少。”
  桌上的菜盘记录着boss的丰功伟绩。
  乔薇摇头,有些好笑地开口道:“boss,其实是你食量太大。”
  容昶哑然失笑,目光在乔薇的脸上逗留了数秒,缓缓道:“你可以叫我容昶。”
  “可是容-昶,很拗口,听起来好像农场。”乔薇的评价老实而中肯。
  容昶不怒反笑,微弯了黑眸道:“是有些象。”
  可是boss笑比不笑更唬人,乔薇冷不丁地打了个嗝,顿时有些清醒,忙抱歉道:“对不起。”
  容昶大度地摇头:“没什么,你多喝点东西就好了。”
  一顿饭下来容昶和乔薇吃饱喝足。
  乔薇起身时才发现季梵衣和那名男子早已走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我都没有看见。”
  “都没有过去打个招呼,还喝了人家的酒,会不会失礼?”
  ……
  乔薇的疑问不再藏在心里,象气泡一样一个接一个吐出。
  容昶微凝着笑意,拖着乔薇的手,坐了电梯,一直到了停车场。
  乔薇随他上了车,脑子里非常的清醒明白:“boss,你自己开车吗?没有司机、保全、林秘书,你碰到坏人怎么办?也许有劫匪绑票呢?”
  “嘘。”容昶忍无可忍,单手托住乔薇的下巴,拇指重重捻过她的唇,神色凝重中带着克制,沉声警告道:“沈乔薇,现在起,你不许再说话。”说着探身帮她绑好了安全带,迅速地撤离到安全的地带。
  Boss纸糊的架子被拆穿了,所以恼羞成怒。
  乔薇了然的微笑了笑,一头靠在了座椅背上。
  
  车行车止,很快到了容宅,容昶径直驶入车库,忽地停了下来。
  乔薇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着窗外,奇怪道:“还在停车场?”
  乔薇蓦然回首,却跌落到了容昶幽如深潭的黑眸中。
  “我要回去……”
  乔薇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奇怪地上扬。
  “好,我们回去。”
  容昶俯身温柔地吻住了她。
  他若是打点起全部的精神来做一件事,自然可以做到最好。
  容昶一心一意的诱哄着乔薇,温柔地蚕食着乔薇仅剩的出自本能的抗拒。
  乔薇阖目靠在座椅背上,意识似乎都已抽离出了身体,潜藏的情愫在他温柔的诱惑下却越来越躁动,乔薇无力抵抗,身子软软地一点点直往下滑,却被容昶有力的臂膀抱住。
  车门忽地打开,容昶抱起乔薇下车。
  乔薇抱着容昶的脖颈,完全迷失了方向,嘴里嘟囔道:“这是哪里?我们到哪儿了?”
  容昶以吻缄口,不费吹灰之力抱着乔薇便进了电梯。
  只有五层的观光电梯,唤起了乔薇的意识。
  “容宅?”乔薇轻声问着,打了个冷战。
  容昶默然无声,只用力将乔薇摁牢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想将乔薇蓦然升起的犹疑彷徨挤走。
  乔薇却禁不住打起了哆嗦。
  电梯已经到了四楼,没有任何可供反悔的余地。
  容昶抱起乔薇,径直到了卧室。
  乔薇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不肯下地,也不肯抬头看周围的环境。
  容昶扫了眼卧室,抱着她坐到了休闲软椅上。
  深凹的软椅堪堪可以坐下两个人。
  容昶将乔薇圈在角落里,重又耐心地吻着她。
  逼仄温软的空间、boss灼热的身躯和缠绵细致的吻,让乔薇有温暖的感觉。
  乔薇慢慢放松了蜷缩的神经。
  小风衣式样的连衫裙,裙摆上的双排扣轻松可解。
  容昶顺势而上,轻抚向乔薇腿间的幼滑。
  乔薇瞬时绷直了身体,紧张道:“不是这样的。”
  容昶只觉得她太过磨人,对着她的耳朵轻吹着气道:“你知道,应该是怎么样的?”
  灼热的气息直转耳洞,酥痒难耐,乔薇狠命地缩起肩膀屏紧呼息,全力抵挡。
  容昶的吻却辗转而至,一点点轻啮着乔薇的耳廓。
  这样的温柔残酷动人心魄,乔薇在心悸中渐渐迷失,可忽然又被刺醒了一下。
  “痛。”乔薇轻声低呼了一声。
  “哪里?”容昶松了口柔声问着,却并不停止手上的试探,只向那幽深处探寻,垂眸看了看乔薇微蹙的眉头,果断地低头吻住了她的耳朵。
  Boss灼热的唇舌忽然堵住了她的耳朵,那样的柔软炙热细细地舔舐着她的耳廓,竟忽又缓缓地钻入了她的耳洞,乔薇从不知道她的耳朵这样经不起碰,一时间真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
  可是只一会儿更大的惊惧却接踵而来。
  传说中有个男人做火车碰上了一个漂亮女人,那男人目光和言语皆有不轨,那女子受了冒犯,决定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便乘那男人不注意,掏了掏耳朵,弹指将耳垢弹进了那男子的茶杯中,那个自诩风流的男子喝了杯子中的水从此就丧失了听觉味觉……N觉……
  这种醒世寓言风格的故事,乔薇不辨真假,笃信不疑,这时候想起来惊惧莫名,奋力挣扎道:“你会中毒的。”
  “乔薇,别动,放松,放松……”容昶软声哄着她:“我已经中毒了。”
  身体深处隐约传来了尖细的刺痛,乔薇顿时冻住,怔怔地看着容昶。
  容昶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样子,墨黑的瞳仁深看着乔薇,两两对视中,一切已无需多言。


 三十一章

  身体深处的堵塞感和尖细的刺痛提醒着乔薇,可眼下的情形完全超过了她的认知,乔薇哭腔质问道:“你干什么嘛?”
  “嘘……乔薇,这样……你才不会痛得厉害。”容昶和她交颈缠绵,温柔地将乔薇固定在沙发的角落和他的身体之间,小心翼翼地从娇软的裹挟中缓缓抽出了手指。
  身体深处被抽空的那一刹那,委屈和羞耻呛出了乔薇的泪水。
  乔薇“突突”轻声哭了起来。
  容昶吃了一惊,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声音低软地问道:“这么痛?”
  乔薇忿恨地摇头,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狠命地往外退。
  “你不愿意?”容昶似乎终于明白,拿拇指抹干乔薇脸颊上的泪水,在她眼帘上轻轻吻着,柔声一遍遍地哄道:“别哭,乔薇,我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情的,不会的。”
  乔薇听了,越发死死地将他往外推。
  容昶自肺腑间低叹了口气,放开了乔薇的脸颊,双手握住她的手便站起身来,退开一步,松开了乔薇的手,墨黑的双眸隐忍地深深注视着她。
  忽然间被松开了桎梏,乔薇立刻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卡其裙裙摆已经被完全分开,露出了她修长的双腿。
  突然而来的凉意伴着沉重的羞耻感,茫然未知的恐惧,还有突然而来的空虚,同时撰取了乔薇敏感的神经。
  乔薇低下头,慌乱地去扣裙摆上的扣子。
  “你要回去了?”boss的低语,声音温柔,可是淡然得有些残忍。
  乔薇的心被狠狠地拉了一刀,泪水汹涌而出。
  容昶默默地看着乔薇纤细白皙的手指哆嗦着慌乱无措地扣着扣子,看着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打在手背上,终究有些被牵扯到的疼,思索了一下,还是缓缓俯身蹲在乔薇的膝前,重又合起双手将她的手紧握在手中,抬眼看住她,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道:“乔薇,乔薇……”
  Boss的手大而有力,掌心灼热;他的呼唤,温柔中带着些劝哄的意思。
  而她是贪恋这点滴的温暖和力量的,更加贪恋那种那种被人强烈的需要和渴望的感觉的。
  原来她是渴望被人不顾一切地抓牢,渴望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害怕被放开的。
  这样的认知乔薇心慌心乱,心生忧惧。
  乔薇失魂落魄地低头看着容昶:“你爱我吗?”
  容昶看着她,眉头微蹙。
  乔薇却像是溺水的人,急切希望抓牢眼前的浮木,惶惶不安地看着他紧着问道:“你爱我吗?你真得爱我吗?”
  “乔薇,你真是傻,我对你是怎样的,你看不出吗?”容昶眉头缓缓展开,微微淡笑,抬起乔薇的手背,低头温柔地亲吻了一记。
  这似乎是个臣服的姿态,乔薇没有抽回手,可是心里那种委屈和不安并没有消减半分,乔薇困惑地开口道:“我看不出。”
  “哦,你还是看不出。”容昶看着乔薇也颇为烦恼。
  Boss紧缩起的眉头,让乔薇的心也揪了起来,有种伸手去抚平的欲望,而她也真得这么做了,指尖在容昶的眉心轻触了触。
  容昶伸手捉住她的手:“可是乔薇,真得要确定一件事只能靠你自己,别人没法帮你。乔薇,你和我不是在捉迷藏,只是躲避,你永远也不能证实你想证实的事情。”
  容昶握住她的手,自他的眉心悄然下滑,抚过他的鼻梁、薄唇、滑动的喉结,停在了他的衬衫领口。
  这是最清楚的暗示,也是最危险的诱惑。
  乔薇死死地捏住他的衬衫领口,直到指节发白,却还是不敢动,只颤声道:“我,我做不到。”
  容昶的双眸更加幽深,薄抿起唇角,一手揽住乔薇的腰,一手将她的指尖紧紧聚拢在掌心,只用手指就轻松解开了微敞的衬衫领口下的一粒细扣,握着乔薇的手探进衬衫内贴在了他的心口,漆黑的双眸却只深看着乔薇并不说话。
  掌下boss的肌肤紧致光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乔薇口干舌燥,香槟的后劲儿让她头痛欲裂。
  扑通扑通的心跳,分不清是boss的,还是她自己的,越来越大声,震动着耳膜。
  Boss漆黑的双眸悄悄地越逼越近,却在眉睫相触时,忽然静止不动:“乔薇,那就将一切交给我。”
  乔薇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不堪这迫在眉睫不动声色的折磨,干脆闭上了双目。
  身体忽然腾空而起,乔薇的心也悬了起来,睁开眼人已经在boss的臂弯里,正一步一步地靠近那四角方方的大床。
  乔薇猛然凹起身体,头顶正撞上了boss的眉角。
  容昶闷哼一声,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放软了声音保证道:“乔薇,不会痛的,我会小心,我们做完好不好?”
  boss的要求将事实最简单直白地摆在了眼前,乔薇连一点自欺欺人的余地都被侵占得干干净净。
  全身的血液沸腾而起,乔薇紧闭上眼,面红耳赤,有些痛苦地低哼了一声。
  容昶将乔薇轻轻地放在床上,温柔地亲吻着她。
  柔软的床褥、轻覆在她身上的身体温暖如春,悠长细致的亲吻似乎只是一种嬉戏,乔薇紧张的神经渐渐纾缓,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悠悠的温柔中被催眠得乏力欲睡,可是当那种被贯穿的痛忽然而至时,乔薇才明白这一切不过药片外的糖衣。
  乔薇辗转挣扎,却敌不过身上那人温柔的肆虐。
  每一下深入对她来说都是爱与痛的凌迟,乔薇难耐这折磨,紧紧抱住他的肩颈,闭着眼睛哀哀地低声求道:“容……容昶,容昶……”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软软的,正如她的身体。
  可是这简单的呼声中,有她全身心的依赖,和她身体深处的柔润炙热,一起紧致地包裹熨贴着他叫嚣着的身体和灵魂,这种丝丝契合的快意无法言表。
  他知道她是痛的,可是抵不住这样的诱惑,便托起她的身体,温柔地研磨着口中哄道:“乔薇,乔薇,我在这里……”
  他在这里,乔薇虚虚地睁开眼,可是冷面的他那种满脸红晕迷离沉醉的样子是她没有见过的,乔薇有些害怕却更有种莫名的满足,乔薇一手插进容昶刺棱的短发,一手揽紧他的脖子,重又闭上了眼睛,身体里的一记一记传来的痛楚渐渐多了些快意的余韵,可是乔薇已经脱力,那样的痛楚和快意渐渐虚化,变成一团团浮云蒙住了她的眼睛﹑托起了她的身体。那种完全失重失感的滋味,让乔薇心悸又恐惧,她拼命地叫着容昶的名字,自己却完全听不到。还好他猛然收紧的手臂,和越来越深入的律动,让她知道他还在这里,乔薇松了口气,便完全没有了意识。
  容昶在乔薇喃喃低语地呼唤中终于淋漓尽致地释放掉了自己,大口喘着气,埋头在乔薇的颈窝间深深嗅着她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情绪,起身到淋浴间冲了把澡才又回到了卧室。
  深紫色的被褥中乔薇仍静静地躺着,似乎一动也没动过。
  柔和的灯光下,乔薇微蹙着眉头,满面桃花,白皙的身体曲线曼妙,是种清楚敞亮的姿态。
  容昶坐到床边拽过薄被轻轻地包裹住她,想起她一遍一遍地在唇齿间低吟着他的名字,不由微微一笑,俯身隔着被子拥住乔薇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吻。
  乔薇却仍兀自好眠。
  裹着被子的乔薇,身体格外柔软,被子温暖柔软的气息和乔薇洁净娇软的气息夹杂在一起,有种温馨的诱惑,容昶紧了紧手臂,隔着被子在她颈间深嗅着,只是这样的姿态,于他来说实在是幼稚。
  容昶微皱了眉,支起身体,看着熟睡的乔薇,忽然想起他年幼时,每晚睡觉时一定要抱住的卡通抱枕,只莞尔一笑,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抱着乔薇惬意地沉沉睡去。
  只是好梦从来都不长,天还没亮,乔薇就忽然惊醒,鲤鱼打挺似的猛得从床上坐起。
  容昶立刻被她惊醒,忙坐起来问道:“乔薇,怎么了?”
  乔薇抱着被子,茫然地看着他。
  容昶不禁头痛,连忙连人带被子将她抱住,软声道:“乔薇,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乔薇迅速想起了所有已发生的重要的事情,可是那种将她从梦中惊醒的大事不好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乔薇费力地思考着,终于惊跳了起来:“现在几点了?我早上还有直播的。”
  容昶暗松了口气,拿起床头矮柜上的腕表看了一下道:“乔薇,才四点多,好了,你睡吧,我通知他们换人。”
  “不行的!”乔薇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气急败坏地在被子里踢了他一脚,拖起被子盖着身体就下了床,在床沿和地毯上捡起她散落的衣服,便躲进了洗浴间。
  等乔薇换好衣服出来,容昶也已经穿戴整齐:“走吧,我送你。”
  
  凌晨四点多,外面仍是漆黑一片,整个容宅也仍在沉睡中。
  容昶牵着乔薇的手上了电梯,一路到了一楼,进了一楼餐厅。
  寂静的黎明中,即使是往杯子里注热水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容昶找了碟点心和乔薇分享:“吃吧。”
  “嘘。”乔薇悄声道:“你小点声,别吵醒别人。”
  一路上乔薇都是蹑手蹑脚,连累他也放轻了手脚。
  容昶看着警觉地乔薇只觉得好笑:“乔薇,我不是未满他十八岁的未成年人,需要偷偷带女朋友回来过夜。”
  那么他大张旗鼓地带回过多少女朋友过夜?乔薇垂了眼帘,专心将手中的点心塞进嘴巴里。
  容昶审视着乔薇忽然黯淡的神情,不动声色:“乔薇,直播你行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薇嘴里塞着点心,脸上顿时涨得通红。
  容昶端起杯子到她嘴边:“喝点水,你吃那么快干嘛?”
  乔薇连连喝了几口水,终于缓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不想因为我迟到误事。”
  容昶抬手看了看腕表,扬眉道:“怎么可能迟?”
  凌晨时分,山顶往下的山路上空无一人,容昶将车速飙到了极限,车子如飞一般,不一会儿就到了山下。乔薇还没在晕眩中回神,车子已经在电视台楼下停住。
  乔薇推开车门下了车,可是心里翻腾得很不舒服,只好扶着车门弯腰定了定神。
  容昶急忙下车,绕过车头,走到乔薇身边,轻拍着她的背道:“不舒服吗?”
  乔薇被他天上地下地折腾了两番,战斗力已经降到了零,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上去了。”
  乔薇脚步虚浮地刚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脚步,白炽灯照耀下,电视台大楼的台阶上高高地站着一个人,是Raymond。


三十二章

  离得太远,乔薇看不分明Raymond的神情,可是他那样静静站立的姿态看上去有种深深的落寞;身后容昶悄无声息,乔薇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背上。
  空气似乎是胶着的,乔薇咬牙低头头继续她原定的步伐。
  四周似乎格外静谧,踢踏踢踏,一级一级上台阶的脚步声,却似格外响亮。
  等到她走近到离Raymond还有两三级台阶时,身后终于传来了容昶关上车门启动车子的声音。
  乔薇顿时缓了些劲儿。
  白炽灯灯光映射下,乔薇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这刹那之间的松懈并没有逃过Raymond的眼睛。
  Raymond终于开口,声音低缓温柔,带着深深的担忧:“乔薇,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嘛?”
  乔薇脸上发烫,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什么,我有点晕车。”
  Raymond仔细看了看乔薇,润泽的黑眸中丝丝苦涩,语气平缓地回道:“上楼喝点热饮吧,别误了直播。”
  上台阶,进大厅,等电梯,乔薇走在Raymond的身后,两人之间是冷清的沉默。
  到了楼上,乔薇低头匆匆进了办公室,坐在了办公桌边上,双手捂住脸颊,静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出了口气。
  “乔薇。”飞姐忽然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
  乔薇正出神,不由猛吃了一惊。
  “喔呦,这样不经吓,乔薇,你可有些阳气不足啊,怪不得一早上就晕车呢?”飞姐喜滋滋地开着玩笑,从桌上拿起乔薇的杯子:“得了,乔薇,我给你泡杯八宝茶,提提气。”
  乔薇连忙推辞道:“飞姐,不用了,我自己来好了。”
  “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就坐着吧。”飞姐一把按住乔薇的肩头,转身就走了。
  飞姐行动如风,一会儿便端着杯子送到了乔薇的面前。
  乔薇急忙站起来,伸手去接:“谢谢飞姐。”
  “烫着呢,先放桌上吧。”飞姐压着脸上的笑意,凑近乔薇小声道:“Raymond真是会体贴啊。”
  乔薇闹了个大红脸,讨饶道:“飞姐,你别乱开我玩笑了。”
  飞姐笑着摆手:“好了,我不说了,你忙你的吧。”
  飞姐走了,乔薇才揭开杯盖。
  一粒桂圆、几颗苦莲心、数点红色枸杞、晶莹的冰糖绵绵消融着糖丝,两朵洁白的杭菊在水中缓缓舒展了花瓣,冲淡中飘溢着清芬。
  热气腾腾而起,熏着乔薇的脸颊和双眸。
  乔薇眼中一热,水汽更重。
  有一种幸福隽永恬淡,却要等到在指间流逝时,才会体会到那种平静下的深刻。
  
  直播结束时,惯例是每天的总结会,Raymond却不见了人影,只有他的摄影助手带为通知,总结会取消了。
  小小的意外也会带来惊喜,大家欢呼了几声,自动聚在一起以八卦座谈代替了总结会。
  最新的无害的可供大家讨论的八卦是许冉正式辞职了。
  乔薇最靠近消息发源地,自然会被大家盘问。
  乔薇无心招架,连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落荒而逃。
  
  国际金融大厦,容昶的办公室。
  容昶因为乔薇早起,到办公室也就格外得早,时间还不到早上九点钟,大多数员工还未上班,办公室的门忽然被砰得一声猛得推开。
  容昶将手中的笔扔到桌上,仰靠在椅背上,神色自若地看着来势汹汹地Raymond。
  Raymond大步走到容昶办公桌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容昶,克制着怒气,冷静地问道:“容昶,你欠我一个解释。”
  容昶双眸炯炯地看着Raymond,冷冷一哂:“解释什么?”
  “容昶,我从没试过看不起你。”Raymond怒不可遏地一拳捣在了办公桌上:“可是你对乔薇做了什么?”
  容昶安然靠在椅背上,面容冷肃,目光犀利地看着Raymond,Raymond也寸步不让,双目喷火深看着容昶。
  两人僵持良久,容昶欠身摁了下案上电话的免提键,熟练地拨出一串电话,静候了会儿,语气和缓地开口道:“喂,乔薇,你好嘛?”
  乔薇回到宿舍,刚冲了个澡换上睡衣,正在卫生间里吹干头发,准备上床休息,忽然听到了手机的铃声。
  乔薇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是容昶。
  “喂,乔薇,你好嘛?”容昶醇厚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又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
  乔薇迟疑了下,轻声道:“还好。”
  “还有不舒服嘛?”
  容昶的声音温和淡然,乔薇却红了脸,吭哧了半天,才低低道:“没有。”
  “唔,你现在不想跟我说话,对嘛?”容昶的耐心颇好,也似格外善解人意。
  “不是。”乔薇下意识地否认,又没来由地有些烦恼:“可是我下节目很困,想休息了。”
  “呃,我忘记了。”容昶声音温柔,满是歉意:“那你好好休息吧,晚点再联系,Bye。”
  “byebye。”
  乔薇的声音懒懒的,很轻柔,却锋利地劈开了稀薄的空气。
  容昶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目光锐利地直视着Raymond:“Raymond,我对乔薇做了什么,并没有义务跟你解释。我打这个电话,是不介意你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目前我和她之间,很好。而你,从此可以不必操这份闲心。”
  Raymond双手紧握成拳抵在办公桌上,愤怒地打断他道:“好到你不动声色就可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容昶,乔薇不是夏语冰,不管你为了什么去招惹她,你要知道你的游戏她根本玩不起!”
  “玩不起的是你,Raymond。”容昶削薄的唇冷酷地抿起,目光幽深地逼视着Raymond:“我早提醒过你,乔薇是我的人,你何至于到今天才这么失态?”
  “呵。”Raymond自嘲地轻笑出声,猛然直起身将双手插进裤兜,低头平复了下情绪,才抬头审慎地看着容昶:“ok,容昶,我希望你是真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和乔薇真得是很好,你完全不必介意我是否继续操这份闲心。”
  容昶不答,只目光深邃地望着他。
  Raymond长出了口气,微弯了桃花眼,俯视着容昶有些佻达的微笑:“容昶,容家从来没有恃强凌弱的人,希望你不会是第一个。”
  容昶薄唇轻挑,冷冷一哂。
  Raymond没所谓地耸了耸肩,也不再多说,掉头就走出了办公室,驱车径直去了东盛的宿舍楼。
  车子在楼下停下,Raymond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双手撑在方向盘上闷头想了会儿,才掏出手机拨给了许冉:“喂,许冉,你现在在哪儿?江湖救急。”
  许冉接到电话,骇笑道:“又是江湖救急?我在宿舍呢。你在哪儿?哦,那你上来吧。”
  Raymond长叹了口气,上楼,敲了敲许冉的房门,隔壁乔薇的门却应声而开,许冉一脸了然地冲他直笑:“Raymond啊,我在乔薇这儿聊天呢,过来吧。”
  Raymond有些尴尬地笑,随许冉进了屋。
  许冉小声跟他咬着耳朵道:“你跟乔薇吵架了?“
  Raymond苦笑不已。
  乔薇从卫生间里出来,已换上了家居的运动服,看着Raymond小心翼翼地招呼道:“Raymond,你来啦。”
  乔薇的长发清爽蓬松,皮肤白皙光洁,有着沐浴后的清新自然,剪剪双瞳顾盼间却有丝带着怯意的生疏。
  “嗨,乔薇。”Raymond微笑,一颗心却顿时犹如浸进了醋缸里,泡得软软的,那酸意却更腌渍得心疼不已。
  许冉见他俩有些怪怪的,连忙道:“Raymond,你又有什么劫难了,这么急找我?”
  Raymond顾左右而言它:“许冉,你辞职的手续还有多久能办下来?”
  许冉俏皮道:“台里在尽力地挽留我,我在尽力表明去意已决,估计三五天过场走完就能批了。”
  Raymond释然:“那就好,许冉,你走前我请你吃大餐啊。”
  许冉怀疑道:“你这么好,急忙找我,就是替我送行?”
  Raymond也已经放松,一脸玩笑的样子,夸张地说道:“我是一举两得,这两天我家太后要来巡视,我既可以给你送行,又能找到人证力表我工作努力生活积极,当然要早点给你敲定。”
  许冉忍不住一把拉过乔薇推到Raymond,笑着拆穿他道:“Raymond,我可是已经辞职了,能力表你工作努力生活积极的更得力的人证是乔薇吧。”
  乔薇困窘地红了脸,不敢去看Raymond:“许冉,我哪行,你是权威啦。”
  本来就是她,只是她,Raymond看着满脸红晕的乔薇,咬牙道:“你们俩都去。”
  Raymond的声音很是严肃,乔薇一惊,和许冉齐齐转头去看他。
  Raymond继续严肃地说道:“本人难得做次制作人,旗下的两名美女主播当然都要带去,左拥右抱,那才比较拉风。你们俩个是撑台,还是拆台,自己说。”
  许冉立刻举手:“江湖救急,我撑台。”
  许冉的觉悟很好,乔薇在她的感召下,也弱弱地举起了手:“我也江湖救急,撑台。”
  Raymond摸着下巴,满意地笑了起来:“总算你们还有点义气。”
  
  只是计划从来赶不上变化,女人的义气更是不十分的靠谱。
  Raymond和许冉告辞后,乔薇扑到床上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易玲一个电话就把她召到了台里。
  所幸的是,易玲这次给乔薇带来的是意外的惊喜。
  “乔薇,最近台里在梳理调整人员配置,北美那边打算多增加一名特派的现场记者,你愿意去嘛?”
  乔薇只觉得喜从天降:“当然愿意去,什么时候可以走?”
  易玲淡定道:“明早。”
  “这么快?”乔薇愕然:“那我手上的节目怎么办?”
  易玲道:“早新闻的主播会另外派人,詹叔的节目暂时还要辛苦你,这意味着你每个星期需要在北美和本地间往返一次,确实会很辛苦,乔薇你能行嘛?”
  乔薇连忙保证:“没问题,我可以的。”
  “ok。”易玲暗松了口气,开始交待细节:“现在我们在北美已经有三名特派的现场记者,卢宜谭飞贾静……”
  能暂时地摆脱现在的环境,对乔薇来说其实是意外之喜。
  乔薇接到行政助理送来的机票,想了半天,谁也没有通知,就自己悄悄打点了行装。


三十三章 ...

  东盛卫视在加拿大和美国几个重点城市都有记者站,乔薇这个特派的驻北美现场记者第一站要去的却是加拿大的温哥华。
  电子机票的行程单提示着飞机起飞时间是第二天九点三十分。
  而乔薇宿舍的手机却是凌晨四点半就响了。
  “乔薇?”Raymond声音急促。
  乔薇一听到Raymond的声音陡然清醒,连忙急切地自首:“Raymond,对不起,你的大餐我吃不了了。我今天一早的飞机去温哥华,昨天易小姐找我谈话,台里在北美增加一名特派现场记者。我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Raymond,退出早新闻组应该跟你打招呼的,可是……真得对不起。”
  “你要去温哥华?”
  电话那头乔薇清脆地答应了一声,Raymond揉着眉心,一时间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北美的特派记者?语焉不详的职位,却很贴切容昶行动的轨迹。可是他可以怒斥容昶,却无法开口质疑乔薇,天生的骄傲遏制了油然而起的嫉妒,却更让他心里刺痛。
  Raymond的沉默,让乔薇很不安,继续检讨道:“九点半的飞机,周末飞回来做詹叔的节目,Raymond我回来再当面给你赔罪。”
  Raymond苦笑。两个人先转身的那个人,总是走得比较轻松了会儿,乔薇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让他等在原地会有的煎熬。人生如棋,他曾经的规划早已经被容昶冲得七零八落,Raymond缓缓开口叮嘱道:“乔薇,你要好好的。”
  Raymond话音沉重,是真正的惜别,乔薇轻声道:“我知道,谢谢你Raymond。”
  新来的女主播沈霓有些诚惶诚恐地围着Raymond转:“容先生。”
  乔薇在电话里听到这叫声,心里一愣。
  “sorry,沈小姐,你稍等一下。”Raymond有些抱歉的敷衍了一句,转头无奈地指责:“乔薇,你只会谢我。”
  “对不起,Raymond。”乔薇怔怔地道了声歉,便放了电话。
  现实的世界好像一张网,每个人其实都是经纬交错的那个点,些微的变动总会适时牵动到一些相连的人。
  Raymond似乎是那个唯一被她的变动而牵动的人,乔薇有些疼,又有些释然。
  她和Raymond之间总归是差了一步,而有时候没有得到,也就意味着永远不会失去。
  乔薇胡思乱想着,再也睡不着。
  时间到了七点半,乔薇打开电视,早新闻主播台上坐着一个新面孔。
  乔薇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镜头外Raymond温存鼓励的目光。
  时间如水,永远不会为谁停留,乔薇只看了一会儿,便啪得关了电视,拿好行李奔赴新的行程。
  
  走出公寓大门不远,乔薇抬眼便看见了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和站在车边等待的乔若珊的助手。
  “沈小姐,乔小姐吩咐我来送你上机场。”乔若珊的助手上前拖过乔薇的行李,便往车边走。
  乔薇走进车边一看,乔若珊并不在车里。
  乔薇上了车,拿出手机捏在手中半天,还是没有拨了出去。
  坐在前排的助理手机却响了起来,乔若珊的助理接了电话答应了几声,:“对对,沈小姐已经上车了。”便将手机递给了乔薇:“乔小姐的电话。”
  乔薇接过电话,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差?”
  乔若珊深深地感慨:“乔薇,我是母亲,你人生的每一步我怎么会不关心?”
  乔薇皱了眉,自觉接不上她的感情戏:“妈,我已经过了要人呵护的年纪了。你有你的天地,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生活,你不用多花精神在我身上的。”
  乔若珊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温和地说道:“乔薇,妈妈是想提醒你,工作也好生活也好,要想成功并不难。最要紧的是找准一个支点,再加上持之以恒的付出就好。可是若是支点找错了,你付出得越多,浪费得也越多。”
  乔薇不耐烦听她的大道理,更不愿意她干涉自己的生活,只平淡道:“我很喜欢我的新工作。”
  乔若珊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一霎情浓时,最难分割。乔薇和容昶的进展越出乎她的意料,这时候,就连她也要仔细掂量,便一语双关的叮嘱道:“乔薇,喜欢并不足够,重点是你确实能handle。”
  可是乔薇并不喜欢她居高临下的指点,只说了声:“我自己会努力的。”就关了手机。
  
  到了机场,乔薇道了声谢,便独自拿着行李进了机场大厅,找到了她班机check in的柜台托运行李换登机牌。
  机场的值机小姐检查了乔薇的护照,友善地提醒她,她的机票已经补办了升舱了,便办理好登机牌递给她。
  乔薇接过头等舱的登机牌,微愣了一下,拿着登机牌过了安检进关,慢悠悠地晃到了VIP候机室。
  可是只一进门,乔薇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沙发低头专注地摆弄着手中手机的容昶。
  林秘书见了乔薇,匆匆迎了上来,伸手要接过乔薇手里的包:“沈小姐。”
  乔薇却没有将随身的东西托付给别人的习惯,摇了摇头微笑道:“谢谢。”便径直走向了容昶。
  容昶抬头看着乔薇,唇角也露出丝微笑:“乔薇。”
  乔薇闷声走到他跟前,语气平板地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容昶起身站了起来,颇有兴味地低头看着她:“陪女朋友出差。”
  容昶态度坦然,声音敞亮,乔薇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左右,确定了他这女朋友说的是她,断然道:“假话。”
  “唔。”容昶斟酌了下,微笑着改变说辞:“那么就是等女朋友陪我出差。”
  这人的心情似乎好得出奇,乔薇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别开,悻悻道:“谁是来陪你出差的?”
  容昶不慌不忙地牵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笑道:“乔薇,这么说我们俩恰巧是行程相同。”
  乔薇坐在沙发上,细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单手捂住腮帮,从牙缝里低声道:“怎么可能这么巧,我外派是你安排的?”
  容昶一手握着手机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握住她的只手反掌摊在膝盖上,轻捻着乔薇的手心,以种推心置腹的姿态解释道:“当然不是,可是乔薇,如果每天早上必须四点多种起床送你,这个不止跟我的工作日程有冲突,对我的生物钟也是很大挑战。我跟胡友春投诉了一下。”
  “你你跟胡台说什么啦?”乔薇欲哭无泪,满脸窘迫地看着容昶。
  容昶狭长的黑眸淡定地看着她,闲闲道:“没有说什么,只是发了封Email。”
  乔薇忍无可忍地怒视着他,容昶却轻抚着她的背道:“乔薇,不是说做现场记者是你自己主动要求过的嘛?乔薇,我又不是你可以忽视的隐形人,有些事情求同存异,你迟早总要适应的?”
  乔薇忍不住气反问道:“那我呢,我对你是隐形的嘛?”
  “也不是。”容昶扬了扬掌中的手机,意味深长地看着乔薇道:“我一直在等你给我电话,告诉我你会被外派做现场记者,乔薇,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没有等到?”
  乔薇忽然想起容昶刚才专注地看着手机的样子,看着他幽深的黑眸失神了片刻,才如实说道:“事情太突然,我谁也没有通知。”
  容昶微笑了笑,凉凉地看了乔薇一眼,并不说话。
  乔薇大概领略到了他的不满,可是对他这样的霸道,却也只撇了撇嘴。
  
  过了片刻,便有通知开始登机。
  容昶顺手拿过乔薇的包,握住她的手,起身往登机口走。
  乔薇的身家都在他的手里,也紧紧地牵住他的手。
  上了飞机安顿好后,乔薇坐在座位上默默发呆,这一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
  就已经在飞往另一个国度的途中,身边还坐着这个突然强势闯进她生活的人。
  容昶见她圆睁着眼睛,心思重重的,便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飞机开始从跑道上起飞,向空中爬升。
  乔薇偏头,仔细看着他的眉眼,幽幽感叹道:“好快,一下子什么都抛在了后面。”
  容昶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乔薇,流水不腐,能将过去都抛在身后是好事情。”
  乔薇皱眉,去思索他话里的意思。
  容昶却已经低头温柔地吻住了她。
  高大的椅背像是个屏风,容昶拥着乔薇双双歪在椅背下,浅浅地,反复地,亲吻着她的唇。
  乔薇闭着眼睛,亦试着同样去亲他,唇舌轻轻厮磨间,忽然发觉他的薄唇意外得柔软,心里一片恍然。
  乔薇略微探索了几下,便凝滞不动。
  有一种情绪漫山遍野地正要起来时,却生生地被扼制,容昶只觉得堵得慌。
  他那忽然变得有些沉重的呼吸,让乔薇敏感到了种蓄势待发的危险。
  空中的乘务小姐推着车适时走来,乔薇急忙推开容昶,正襟危坐地坐好。
  面对乘务小姐殷勤的询问,容昶只要了小瓶矿泉水,乔薇却豪爽地要了杯红酒。
  容昶不禁偏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乔薇面不改色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便将酒杯放在支起的餐桌上,双臂抱在胸前掉头靠在椅背倒头就睡。
  容昶双唇薄抿,微缩了黑眸,伸手轻抚向乔薇修长白皙的脖颈。
  沈乔薇居然岿然不动,毫无反应,浓密纤长的睫毛,却像蝴蝶的翅扑簌着翩翩轻舞。
  容昶莞尔一笑,由她去睡,只招手示意乘务员拿来一方薄毯轻轻盖在了乔薇的身上。
  乔薇是真得累了,很快便酣然入梦。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行程漫漫,有人相伴,却也香甜。
  容昶并不多骚扰乔薇,只在用餐时将她摇醒,听任她胡乱吃了几口东西,不多一会儿,倒头又睡,他也不去管她。
  乔薇在飞机快要飞抵温哥华时,终于很自然地醒了过来。
  “醒了?快到了。”
  旅途中乔薇醒了吃,吃了睡,这样轮番几次,醒来却总对着boss清亮的黑眸。
  其实只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而已,可是在有限的空间里,这种算得上简单枯燥的重复,却让乔薇有种两人相依很久的错觉。
  
  飞机平稳落地,温哥华的气温要低了很多,乔薇翻出随身的大包里备用的柔软温暖的羊绒大披肩裹在了身上。
  容昶看着她严阵以待的样子,微扯了扯唇角,有些嘲笑的样子。
  待到下了飞机,带着湿意的冷空气,立刻让乔薇从旅途的困顿和梦魇中清醒了过来。
  Boss却老实不客气地揽紧她的腰,将她拥在身前。
  轻贴着乔薇耳畔的脸颊微凉,乔薇很怀疑他是拿她抵挡这乍然的寒意,可是他这样惫懒的姿态,却并没有影响两人默契的脚步。
  转回机场大楼,boss果然微不可察调整到和她并肩而行。
  来接机的人并不多,boss神情凝练,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轻揽着乔薇的腰,大步走在了前面。
  乔薇禁不住哂笑。
  容昶眸光微转,便将她这不算刻意的嘲讽尽收眼底。


第三十四章

巨大的彩色图腾柱,装饰性的热带椰子树,温哥华的国际机有种原生态的浪漫和贴近自然的温馨。机场大厅里各种肤色的人推着行李,川流不息,人人似乎都笑容舒缓,步伐从容。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特质,乔薇喜欢这里那种平和宁馨的气息。
  出了机场大厅,一行人继续驱车赶路。
  温哥华的冬天阴冷,天也亮得迟,容昶在飞机上小憩了会儿,这时已经是精神百倍;乔薇那点新鲜的兴奋已被阴霾的天空压抑,前方的路又似乎没有尽头,乔薇迷糊着眼睛便开始打盹。
  等到乔薇醒来时,人却已经舒服地靠在boss怀里,窗外的景色也在灰蒙蒙的底色中透亮起来,路边林木森森,隔一段便有栋建筑风格各自不同,被彩灯和圣诞树装点的分外美仑美奂的别墅楼跳显出来。
  乔薇嘴角微翘,轻声道:“还有三个星期就是圣诞了。”
  车子里面雅雀无声,boss的身板也端然不动,乔薇仰转了头,却见容昶神情冷漠,低垂了黑眸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
  空气中那点温馨浪漫的气息瞬间结冰,乔薇看着他很是无趣,转回了头便坐正了身子。
  “是。”容昶勉强应了声,一伸手仍将她拖进了怀里,拿下巴将她的脑袋抵牢。
  乔薇默默接受了此人殊无情调的现实。
  
  Boss的住所果然没有任何节日的妆点,砖红色外墙,一个主宅拖着两个次宅的格局外观很大气,三个人字形的屋顶错落有致,前院是修整地很有型的草坪和灌木,灰色方砖铺成的通道蜿蜒其间,在灰蒙蒙的天空的映衬下,看着很是冷清。
  屋子里面的色调却要温馨很多,客厅完全挑空,枫木色的地面和墙壁,透明的水晶吊灯自穹顶垂落半空,红樱桃木扶手黑色铁艺栏杆的楼梯蜿蜒而上,将偌大的中厅分成两块,左手边深色的木质壁炉台两边连着书架,几张洋红间浅金色几何图案复古欧式软包沙发围在了壁炉前,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比较诡异的是壁炉台上方高挂的画框里并不是任何人的肖像或风景,而是一面亮堂堂的镜子。
  乔薇不禁回头看了看boss,却发现boss也交叉了手臂抱在胸前,看着她好象看着个麻烦:“乔薇,你上午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去记者站?”
  乔薇立马道:“直接去记者站。”
  “那好。”容昶转头拿过林秘书手里乔薇的拉杆箱吩咐他道:“你在楼下休息下,等下送她去记者站。”说着便向乔薇伸出手:“上楼吧。”
  “我…”乔薇远没有他那种顺理成章的气度。
  容昶伸手揽住她的背带她上楼,一路以地主的口气很耐心地谆谆教导道:“这里的气温至少要低了二十度,你要是不想在这三天里病倒的话,就赶紧上楼冲个热水澡,换上厚实些的衣服。我今天应该没空陪你,林秘书会带你熟悉一下环境。记者站在唐人街,离我办公的地方不算很远,有时间的话,我会找你一起吃午饭……”
  容昶上位者的情结似乎颇重,乔薇听得很不入耳,便打断他,客观地说道:“应该不会有时间的,我第一天到记者站,肯定很多东西要学。”
  容昶站定了脚步,漆黑的双眸看定了乔薇,表扬道:“很好。”说着便忽然迫近她,伸手打开了她身后的房门,介绍道:“你暂时住这房间,我就在隔壁,有任何需要,敲门就好。”
  “谢谢。”乔薇拉过他手里的箱子,嘭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Boss说得没错,到周末赶回去录节目为止, 她统共只能在这个城市待上三天,确实是没有生病的时间。
  一个小时后,美美得泡了个热水澡的乔薇,换上了厚实的牛仔裤和黑色v领大毛衣,拿了件外套下楼。
  楼下容昶也已沐浴一新,却依然是衬衫西服的打扮,已经准备出门了,听到乔薇下楼的动静,便静站在那里,微笑着等她走了过来,才开口道:“乔薇,现在时间还早,你和林秘书吃了早餐再出发,刚刚好。”说完捧住乔薇的脸颊,在她唇角吻了一记,低声道:“晚上见。”便放了乔薇步履匆匆地出门。
  乔薇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好似哪里不同。
  
  开放的厨房间里,林秘书已经坐在餐台边的高脚凳用早餐,见乔薇走了过来,热情的招呼道:“沈小姐,来杯咖啡?”
  乔薇被他的笑容感染:“谢谢。”
  林秘书倒了杯咖啡给乔薇,起身走到炉灶前,开始帮乔薇煎鸡蛋。
  “刺啦”一声鸡蛋入锅的声音,让偌大的屋子多了些烟火气,林秘书温和地和乔薇聊起天:“沈小姐,你在这里不必太拘谨,这里和H城不同,主宅里正常只有容昶自己,我住边上,除非是这家伙有要求,一般我是不过来的。”
  乔薇好奇道:“你和他,这家伙……”
  林秘书起手将煎蛋装盘,抬起头有一丝丝惆怅:“我是他学长,当年他也许还崇拜过我。”
  乔薇忍不住扑哧一口笑了起来:“在H城时,你们,我还以为你很怕他。”
  林秘书意味深长:“入境随俗。”
  乔薇笑:“回H城才特别摆派头装酷?”
  “不,正相反。”林秘书严谨地更正:“是到里才会有那么一些特别的宽松随和。”
  乔薇翘起的唇角,瞬时下撇,难道boss变得啰嗦就算是宽松随和的表现?
  林秘书有些同情看了看乔薇,不再多话。
  
  吃完早饭,林秘书驱车送乔薇到了东盛记者站。
  温哥华的记者站并不大,只有五六个人。
  首席谭飞三十六七岁,留这小平头,有着北方男人的干练和热情。他和许冉曾经共过事,一见乔薇就很自来熟地问起许冉的情况,知道许冉辞职了,连声叫好:“辞了好,许冉窝在早新闻里读报纸,真是憋屈了。”
  说完忙又笑着跟乔薇打招呼道:“主播这个职位虽然是万千宠爱急于一身,美丽的女主播更永远是东盛的骄傲,可是在一线抢新闻更有激情更过瘾,沈乔薇,外派是好事,不然缺这一课太遗憾了。”
  乔薇立刻有了遇到知音的感觉:“我一直就是觉得很遗憾的。”
  谭飞爽朗地笑:“现在温哥华这边已经开始准备庆祝圣诞了,我手上在做一个专题,主题是新移民的圣诞节,你要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这些是我已经拍好的一些资料片,你可以先看看,先剪一部分出来,再拟定一下专题的解说词,这份是待采访的对象名单,打勾的是还没有答应接受采访的,你继续打,女孩子嘛,声音好听,这些好多都是国内的煤老板或者权贵中人的后方的镇宅之宝,都是一个女人守着一个空房子,戒备心比较重……”
  谭飞一口气给乔薇布置完任务,自己也忙得脚不沾地。
  到记者站的第一天,乔薇过得分外充实。
  独立的看资料,剪片,写专题解说,乔薇还是第一次在工作中有机会接触,做起来分外积极。
  谭飞也有那种北方人特有的热情和幽默,说说笑笑间就教了乔薇很多东西。
  即使是打电话约采访,虽然是被无情地拒绝了很多次,可是有谭飞拿腔拿调地教她怎么跟人说项,也跟说相声似得可乐。
  一天很容易就过去了。
  容昶过来时,正听到乔薇被谭飞逗得咯咯大笑。
  可是这笑声,却在看到他时,戛然而止。
  谭飞看见容昶,很熟稔地起身招呼道:“容老板。”
  容昶冲他微点了点头,淡定地看着乔薇尴尬的样子:“乔薇,晚上有一个聚会,陪我一起去?”
  乔薇很坚决地说道:“不行,我自己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谭飞道:“乔薇,留下来我做好了。“
  乔薇的立场却很坚定:“不,我留下来自己做。”
  容昶很绅士地让步:“那好,我不打扰你们工作了,乔薇,你结束时给林秘书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谭飞马上道:“不用这么麻烦,结束后我送乔薇吧。”
  容昶得体地微笑:“谢谢。”
  等容昶一走,谭飞即刻惊呼:“乔薇,你是老板娘?”
  乔薇大囧:“什么啊,我只是在老板家借住一下。”
  乔薇忽然想起了什么:“谭大哥,记者站有宿舍吗?”
  谭飞笑:“没有,你要实在没地儿去,我可以将我公寓的卫生间借给你住。”
  乔薇老大不乐意:“那还是算了。”
  
  加班并没有持续很久。
  “阎王爷不差饿死鬼啊,哥几个一齐给沈乔薇接风吧。”谭飞以领袖的姿态挥手一呼,便带着一班人马去吃晚饭。
  晚饭是道地的川菜,乔薇吃得赞不绝口。
  谭飞笑道:“怎么样?乐不思蜀了吧?”
  乔薇笑着猛点头。
  吃完晚饭,谭飞送乔薇回去,车子开到boss的住所前,谭飞停了车,吹了声口哨,看着乔薇笑道:“大老板的窝啊,咱觊觎很久了。乔薇,妹子,咱们自己人了,人民托付你搞定老板,给咱们加个直播间。”
  乔薇腾得红了脸,谭飞却呵呵笑道:“别激动,但是要有压力。动口为主,不要动手。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才是风度。”
  乔薇跟他开不起玩笑,嘴硬回了句:“是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谭哥,这是爷们的事,你亲自出马吧。”便急急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乔薇匆匆跑到大门前摁门铃,来开门的却是林秘书。
  “回来得很及时。”林秘书抬手看了看时间。
  乔薇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林秘书微笑道:“没事,没事。”便将乔薇让了进去,回头将门带上,小跑着向次宅奔去。
  大门砰得声在身后关上,乔薇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乔薇呆呆地在原地,却不敢上楼,想了一会儿,才走到壁炉边的沙发上坐下。
  时间才不过晚上九点多一点,boss的晚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乔薇一个人坐在壁炉边,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便起身走到书架前,决定从知识中汲取力量。
  《资本论》马克思,《自私的基因》R道金斯,《悲剧的诞生》尼采,《纯粹理性批判》康德,《规则与惩罚》福柯,《忏悔录》卢梭……
  Boss的书架上的书很深沉,展示了一个严苛的资本家内心的轨迹。
  乔薇挑了本《自私的基因》坐在椅子上开始低头研究,却反反复复地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大门忽然被打开。
  乔薇抬头一看,竟是容昶回来了。
  容昶见乔薇扔了书,便向他跑过来,心中很是满意,口中却问道:“怎么了?”
  乔薇轻轻点着手,试图找回矜持:“没什么?”
  容昶了然地微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乔薇将双手藏在身后,以冷静勇敢的眼神看着他。
  容昶低垂了黑眸看着她,不动声色:“上楼休息吧。”
  乔薇懊恼的转身,可是只走了几步,身子便被容昶拦腰捞起扛在了肩上。
  乔薇的世界瞬时颠倒,忍不住轻呼出声,想起谭飞说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度更是懊恼,徒劳的伸手拽着容昶的衣摆叫道:“喂,君子动口不动手。”
  容昶径直将她扛进了卧室,扑倒在了床上,才看着她的眼睛,一脸正经地答应道:“好,君子动口不动手。”
  可是那一刻没闲的是谁的手?
  乔薇还没来得及反问,便被Boss吻住了唇,却还是清楚地感觉到boss微凉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灵巧地解除了一切的束缚。
  温热的肌肤接触到他西服外套时有些丝丝的凉意,乔薇战栗着,有些晕眩,口中喃喃地抗议着。
  容昶低声嗤笑了声,柔声哄道:“嘘,我知道,知道……”说着双手十指叉开,紧扣住乔薇的手分在两边,微躬起身体,顺着乔薇的耳畔顺着脖颈密密匝匝地一路亲吻了下去。
  乔薇忍耐的底线一路被打破,却从未能停止。
  当他火热唇舌绕入她的脐环时,乔薇终于完全崩溃,千万种呼喊,一齐涌在了喉头,却发不出声音,乔薇难耐地死死去抓他的头发,却用不上力气。
  容昶听乔薇喉间短促的哀鸣好似哭泣,便也探过身来看她,乔薇满面嫣红,紧锁着眉头,闭目在忍耐着什么。容昶忍不住低笑,俯身在她耳畔低语着逗弄她。
  “所罗门王雅歌说,我的妹子,我的鸽子,你的脐圆如杯,永远不缺少调和的酒。乔薇,乔薇,你想不想试试自己酿的酒?”
  乔薇虽然迷迷瞪瞪,可是也知道他说了一句很YD的话,闭着眼怒道:“哪有这么流氓的王?”
  容昶微笑了笑,轻覆住她的身体,温柔的堵住她的唇舌,握着她的手穿过青葱的叶蔓,去揉捏那粒晶莹饱满的葡萄,蜜汁缓缓而流,乔薇如溺水的人,辗转挣扎,却挣脱不了那苍茫的世界,终于醉倒……


第三十五章

清晨,乔薇背靠着容昶睁眼醒来,身后那人温热的呼吸轻拂在耳畔,殊为难耐。她本来浑身酸软,并不想动,可是人醒了,身体的各处的神经末梢也开始随之变得敏锐,肌肤相贴处别样的炙热撩人,乔薇只觉得诸般不宜,便往外撤了撤身子。
  “醒了?”容昶在被窝里半支起身子,探身过来低头看着乔薇。
  Boss的漆黑的眼眸中有种幽微的潮气,昨夜后来发生了什么,乔薇完全没有印象,可是两人裸裎相对时,一切都很明显。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了,乔薇还是红了脸交叉着双臂护住了胸前,乌溜溜的黑眼睛有些羞恼地看着容昶。
  春意撩人,却不禁风雨。
  乔薇两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脖颈和耳畔,容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心里深恨她种不负责任的敏感。
  昨夜他正兴致酣畅地想真正去亲近乔薇时,却发现她已经醉倒在了自己的花阴下,唤也唤不回。
  这种滋味,好比出海的蛟龙腾空而起,正激情汹涌地想扑进大海掀起千丈波澜,可斗转星移刹那间,沧海已经变成桑田。
  蛟龙便是蛟龙,并没有化身农夫的兴趣,可这种九十度的急转弯,真是……
  不可言说的失落。
  容昶对于这样的高空蹦极,并没有再来一次的兴趣,探手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里将他的睡衣拽了上来,轻轻盖在乔薇身上,俯身歪头在枕头上,伸手将乔薇垂下的发丝聊到了耳根后,语气温柔地劝道:“你昨天累坏了,早早就睡了,早上再多休息会儿吧。”
  “嗯。”昨夜开始的片断乔薇还记忆深刻,可是她并没有□地从被窝里起来的勇气,伸手抱紧睡衣,往被窝下面缩了一缩,打算将就穿上boss的睡衣。
  Boss却歪头贴在枕头上和她讨论起了公事:“东盛在温哥华的记者站是不是很不得力?我对他们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乔薇不禁为谭飞他们叫屈:“谁说的?他们很能干的,谭飞在温哥华路路通,市政府的官员,象发言人什么的都和他成了好朋友。这都是他们自己靠最笨的方法,反复联系才累积下来的。”
  “他们告诉你的?”容昶薄唇微勾了勾:“可能很多场合,我都没碰见过他们,没什么印象。”
  “那是因为记者站都收到过明确通知,关于容氏的一切经营活动都慎重报道。他们当然要避忌,不会总出现在你面前了。可是他们还是很以容氏集团工作感到自豪的,因为容氏握有加拿大最大石油公司的控股权,还收购了加拿大最大的油砂矿,还……”
  容昶微笑着打断她:“那么你呢?”
  乔薇愣了一愣,以客观的角度答道:“身为华人能在其他国家的能源领域占有举重轻重的地位,当然值得自豪了。”
  容昶笑,有趣地看着他:“乔薇,其实我是加拿大国籍。这样你会不会没那么自豪?”
  东盛的理念是以资讯紧密华人的世界,boss却竟然是外国人。
  乔薇挣扎了下,认真地说道:“可是你永远是华人。”
  容昶微笑:“当然。”
  乔薇其实是那种有着少女气质的女子,人如其名,好似开在初夏的一朵蔷薇花,青涩灵动,有种简单自然且克制的美。
  容昶目光深邃地看着枕边的乔薇,伸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微笑着循循善诱道:“但是容氏在这里的成绩并没有特别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加拿大立国还不到两百年,没有那么多的人文历史,可是她温和,很有包容力,没有那么深的壁垒,也不会以看入侵者的目光看待新移民,这是我喜欢在这里投资的原因。”
  “嗯。我也喜欢国外自由宽松的气息,可是又觉得被放逐,到底还是自己的地方热闹待得更舒服。”
  容昶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嗯…”乔薇自顾琢磨着,忽然拖长了声音轻叹了一声,侧身很敬佩地看着容昶:“你喜欢这里,是欺负这儿民风淳朴良善,方便你圈钱。谭飞说容氏的盈利有过半是在加拿大获得的。”所谓奸商当如是
  女人都是断章取意的高手,容昶的黑眸愈发幽深,看着乔薇很克制地耐心解释道:“那要看你怎么理解喜欢和欺负,瞥如容氏虽然确实是从加拿大的投资中获得了丰厚的收益,可是容氏也在市道低迷时,为加拿大的经济注入了新鲜的资金,同时解决了很多人的就业,还成立了专门的慈善基金,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乔薇,这世界的没有绝对的施与受,得到多少也意味着你就要付出多少,所有的关系都是互为因果的。我和你,也一样。”
  乔薇正听得入神,谁料boss话锋一转,便到了她的头上。他的眸色很黑很深,深不见底得让她的心有些晃悠,乔薇口吃道:“有……有什么一样?”
  容昶微挑了下眉,踌躇满志地支起身子轻覆住乔薇,声音低软说了声:“乔薇,让我教你,予取予求的分寸……”便俯身吻住了她。
  分分钟之间,道貌岸然的boss就利索地化身为狼人,乔薇双手紧捏着boss丝质睡衣,隔在两人之间。
  可是虽然缩在被窝里,看不见他手上的动作,乔薇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抚在她背上的手,轻托着她的身体,轻重有致地揉捏着,一路缓缓向上,绕过她的脖颈便顺着她身体的曲线一分一分的下滑。
  乔薇奋力挣扎,语焉不详地抗议道:“你教我,唔,不是……你予取……”
  容昶从善如流,伸手用力一拽,便夺过乔薇手里拧成一团的睡衣,按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胸前,半是诱惑半是强迫地缓缓下移。
  乔薇唬得睁大了眼睛,容昶的目光中却多了丝似笑非笑的神色,交叠在一起的两双手,终于抚上了坐隐于林间的山雕,乔薇闷声轻哼了一声立刻闭上了眼睛,红透了脸。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容昶也是几分欢愉,几分痛苦,一只手顺着乔薇额头的发际轻轻向后梳拢着,一手握着乔薇的手梳拢着自己。
  乔薇受不了这样的涂靡,瞬得睁开眼睛,半是委屈半是哀求地看着容昶:“你别别……”
  容昶也是撑得辛苦,低叹了声:“好……”便扣住乔薇的双手,深看着她,挺身缓缓挤进了她的身体。
  Boss脸上的神情仍是不动声色的那种,身下的动作似乎也颇节制。
  可是身体深处却传来丝有隐秘的痛,却让乔薇猛得闭上了眼睛,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容昶见了,便静止不动,躬身亲吻着乔薇仰起的下巴和脖颈。
  乔薇畏痒,可是却不敢再说一个字,喉间低鸣着,辗转躲避。
  可是她幼滑轻颤的肌肤却有别样的诱惑。
  那一处柔嫩紧致中也有些濡湿。
  容昶勉力摁捺住心底汹涌而起的欲念,伸手慢条斯理地将乔薇洒在枕上的发梢理顺,才声音喑哑地柔声命道:“乔薇,跟着我。”
  他想带她一起去快乐的地方,便只好停下来等她的脚步。
  这样的克制花费了他加倍的心力。
  身体里的热浪似乎要从血管里爆开,容昶血脉贲张,鼻尖上也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却仍一脸冷静地在那炙热润滑地甬道中缓缓上下求索,寻找极乐的原点。
  身体最柔软处的相触相擦,让乔薇浑身瘫软,有一种隐秘的欢愉好似山间泉孔中涌出的清泉,开始只是细细的一缕,却越来越畅快,终于汩汩而流。乔薇心里震颤,却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因为这忽然畅快的欢乐惊呼出声,可身体却无可避免的的一寸寸没入那隐秘的欢愉中。
  容昶伸手重重捻过乔薇的唇,身下也不再只是温柔的研磨,开始沉沉捻过乔薇的身体。
  就象是长长的甬木闷声地撞击着城门,只几下,乔薇背上已是一层薄汗,可是更沉重的欢愉也因为这吃痛油然而起。乔薇咬紧了唇不想让自己出声,可是等到她终于想出声挂白旗时,已经为时已晚。
  乔薇哀哀低鸣着,喊不出声,意识却没消退,看着那人埋头策马攻城,只想求饶,身体受到趋势,渐渐向上拱起。
  “乔薇,乔薇……”容昶知道乔薇快要去了,不无怜悯地轻托起她的身体,柔声轻呼着,可是身下的攻势却更如狂风骤雨般肆虐。
  快意的浪潮一层一层叠起,乔薇象暴风雨中的小舟一般随着风浪水涨船高,情思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像是破布娃娃一般被容昶半抱在怀里,软软地垂着手臂。
  可是当容昶最后一记,狠狠地直捣黄龙时,最后一丝生机回光返照似得回到了乔薇的身体 ,乔薇只觉得那层层叠起的浪潮忽然海啸般迸发,自己象一叶小舟一般被高高甩到了空中,时空仿佛凝滞,乔薇听到自己尖细地叫了声“救救我。”便死死地抱住了容昶的肩颈,意识渐渐扩散,可是恍惚间却还是感觉到那人紧抱住,反反复复地轻吻着的她眼帘。
  乔薇心一软,便放开了手臂,瘫软在容昶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乔薇睁开眼,窗外竟然阳光明媚。
  乔薇拽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枕头边的boss的睡衣,坐了起来穿上。
  床边的矮柜上,银色镀铑笔下压着boss留的便签条,乔薇举起便签条挡住穿过窗帘缝隙 那一缕金灿灿的阳光,只见上面写着:“难得的好天气,乔薇,今天你休息吧,醒了给我电话。 容昶”
  乔薇撇嘴微笑了笑,仍将便签原样压好,起身便到隔壁房间去拿衣服洗澡,可打开橱柜一看,她的拉杆箱已经不翼而飞了。
  乔薇吃了一惊,急忙跑回boss的房间,拉开衣帽间的移门,总算看见她的箱子静静地立在角落里。
  Boss很习惯以自我为中心,乔薇有些忿然地拖着箱子,回到自己暂住的客房,拿了衣服进洗浴间冲了个澡,便带着随身的包匆匆下楼。
  楼下,壁炉边上的书架角落里,乔薇如愿找到了本电话黄页薄,乔薇在黄页上找到间出租车公司,打了个电话过去,要了一辆出租车接她去唐人街的东盛记者站。
  “乔薇,你总算来啦。”谭飞见了乔薇很高兴:“你昨天联系的那位林鸣凤小姐刚刚打电话来邀请我们下午去做客,我正着急要不要打电话催你呢。”
  乔薇郝然道:“早上头疼起来迟了。”
  谭飞却是天生的鼓动家:“这里冬天阴冷,阳光少,很多人都会头疼,甚至得抑郁症,要想预防,最好的方法是不停地工作工作。乔薇,你赶紧把林鸣凤的资料找出来。”
  “好的,好的。”乔薇连声答应着,埋头在谭飞交给她的一摞资料里翻找,谭飞也在边上帮忙,一把就从文件堆里拽出了那份文件,急切间文件上大头针却划破了乔薇的手指。
  乔薇轻呼了一声,手背上长长的一道白痕,迅速冒出了串细细的血珠。
  谭飞慌忙道:“对不起,乔薇。”
  乔薇低头将手背上的血珠吮干,摆手道:“没事的。”
  
  午后三点钟,乔薇和谭飞如约到了林鸣凤家——一栋气派的三层小楼门前。
  铜质环形把手,朱红漆的大门,门开处,穿了件真丝百花图案的夹袄,青色长裤的林鸣凤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肤色有些苍白,人也清瘦,一头长发垂到腰际,乌溜顺滑,整个人像是刚从被时光遗忘的地方走来似的。
  乔薇忙微笑着自我介绍:“林小姐,你好。我是和您通过电话的东盛卫视记者沈乔薇,这是我的同事谭飞。”
  林鸣凤看着谭飞手里的摄录机有些紧张:“这个,可以不拍吗?”
  谭飞连忙解释道:“林小姐,除非你允许,我们不会开机的。”
  林鸣凤定定看了谭飞手里的摄录机一会儿,才勉强微笑道:“两位,请进吧。”
  进了门,全套的红木仿古家私,和巨大的丝质挂毯,都是浓荫的东方复古风情,可是也许是因为中厅的灯并没有开,从阳光明媚的屋外陡然进来,便有种阴冷的感觉。
  林鸣凤引着乔薇和谭飞到了邻近后院的会客室,屋外的阳光径直照了进来,才又有了那种明媚的感觉。
  拙朴的原木雕花大方几上,摆着一套功夫茶具,和几盘点心瓜果。
  林鸣凤神情自然了很多,招呼道:“两位随便坐吧。”
  乔薇和谭飞入座。
  林鸣凤开始泡茶,下颌指着盘子里的摆放精巧的饼干道:“这是我今天刚烤出来的,两位尝尝。”
  谭飞客气道:“林小姐,你太费心了。”
  林鸣凤摇头笑道:“很难得能在家里招待客人。”
  乔薇自盘中拿起一块饼干,尝了尝:“很好吃。”
  谭飞却自然地步入到了正题:“林小姐,和周围的邻居,或者华人圈子里的朋友联系不多嘛?”
  林鸣凤起手给乔薇和谭飞斟茶:“我是03年过来的,刚好是SARS最严重的时候,那时候各人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结交,等过了那个风潮,也就没份心了。”
  乔薇看了周围,微笑着赞道:“林小姐,你这里真是古色古香,很漂亮。”
  林鸣凤微笑着叹道:“这房子我们买了,又翻了一层,楼上下三层全部是中式装修。”
  乔薇点头:“很怀旧很温馨。”
  谭飞却伸手在方几下摸了一把,看看手指笑道:“很干净,林小姐,你家保姆很不错,是哪里找的?”
  “中国找的。”林鸣凤苦笑,竖起手掌给乔薇他们看道:“除了前院和后院的花草有时候会请工人打扫,这楼上楼下都是我一个人收拾。”
  “那先生呢,很少过来嘛?”林鸣凤的手看上去确实是和这屋子不相称的粗糙,乔薇鼓足勇气,八卦了一把。
  林鸣凤脸色寡淡:“他啊,国内事业很忙,一年难得过来一次。”
  “叮铃铃”电话铃声忽然急促地响起,林鸣凤愣了下道:“两位先坐一下,我去接个电话。”便急忙起身站起,脚下踉跄了下,便急急往外走。
  谭飞转头看着乔薇,真想跟统一一下后面谈话的口径,快发现乔薇怔怔地看着林鸣凤的背影,一脸惊恐。
  谭飞急忙循着乔薇的视线看去,立刻跳了起来,追了过去:“林小姐,你没事吧。”
  暗红色的鲜血自林鸣凤的腿间流出,染红了她的青色长裤。
  林鸣凤扶着墙壁直往下滑。
  乔薇也连忙跑过去和谭飞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电话铃声仍刺耳地响着。
  谭飞对乔薇道:“你扶住她。”便径直往电话那边走。
  林鸣凤忽然嘶声叫道:“别接电话!”
  “好,好!我是去打急救电话。”谭飞连声安抚她,拿起电话直接挂断,迅速拨了急救的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急救车呼啸而来。
  林鸣凤却似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过去。
  急救人员将她平稳地抬上了担架。
  指挥急救人员的,也是名华裔,用不太灵光的中文,问跟在一边的乔薇道:“她是不是怀孕了?”
  乔薇紧张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们刚认识她,是来做采访的。”
  乔薇陪着林鸣凤上了急救车,谭飞却扛着摄录机,开着自己的车一路相随。
  到了医院,林鸣凤迅速被送往了急救室。
  谭飞随后气喘吁吁地赶到,问守在外面的乔薇道:“现在,什么情况?”
  乔薇道:“不知道,刚进了手术部。”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问他们林鸣凤的情况,乔薇和谭飞面面相觑。
  他们对林鸣凤所知甚少,只有联系单上简单的信息。
  好在现在资讯足够发达,有这些已经足够。
  正当乔薇和谭飞焦急地在等候区等着林鸣凤的消息时,乔薇的手机却响了,乔薇看了眼来电显示,忙避到楼梯通道处接电话。
  “乔薇,你在哪里?”boss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乔薇道:“医院,我和谭飞做采访时,被采访的林小姐忽然出事了。”
  “哪家医院?”boss的问话很简洁。
  乔薇急忙道:“哦,我和谭飞在一起,你不用过来了。”
  可boss显然已经不那么耐烦:“地址。”
  乔薇赌气道:“这是我的工作,不用你参与的。”便挂了电话。
  等她调整了下情绪,回到等候区时,却听谭飞在说着电话:“对对,就是General Hospital,乔薇很好,对,我们都没事,谢谢容先生关心。”
  乔薇有些无语地看着谭飞。
  谭飞却没事人一般对乔薇道:“乔薇,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打听打听林鸣凤的情况。”
  乔薇只好一人坐在休息椅上,耐心等候。
  过了好一会儿,谭飞忽然气急败坏地小跑了过来,一把抓起乔薇的被划破的那只手的手腕问道:“乔薇,你这只手有没有碰林鸣凤?”
  乔薇迷惑不解:“我扶她了呀,怎么啦?”
  谭飞小心翼翼地捧起乔薇的手,仔细看着,沉声道:“乔薇,林鸣凤是AIDS病毒感染者。”
  乔薇只觉得眼前一片阴霾,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怎么会这样?”
  谭飞也是满头黑线,捧着乔薇的手,一再紧张地确认道:“乔薇,你只是扶她吧,没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吧?”
  乔薇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容昶一路驱车赶来,看着两人执手相望的样子,冷冷道:“放开她。”
  “啊,容先生。”谭飞立刻放开乔薇的手,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们送过来的那位女士,她一个月前就已经被检测出感染了AIDS病毒,乔薇的手受伤了,我怕她……”
  容昶瞬时黑了脸,大步跨到乔薇 的跟前,劈手夺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眼,便不能置信地怒视着乔薇道:“你怎么弄的?!”
  “是……是订书针不小心钩到的。”boss眼中的怒火有些骇人,乔薇急忙辩白道:“可是没什么的。”
  容昶瞪了她一眼,什么也不说,紧握着乔薇的手腕,拉着她便走。
  乔薇急道:“你干嘛啊?”
  容昶咬着牙根,冷冷道:“带你看医生去。”
  乔薇跟着他一路跳脚:“没有必要的,我的口子早凝血了,我只是扶了扶她,隔着衣服呢,什么也碰到啊,不会传染的。再说就算传染了,分分钟的样子,医生也检测不出来啊。”
  容昶忍无可忍,怒斥道“沈乔薇,你闭嘴!”
  Boss冰冷着脸,满身的煞气,乔薇很识相地乖乖闭上了嘴。
  容昶径直将乔薇拖上了车,嘭得关上车门,才绕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子一路疾驶,容昶缓和了下情绪,冷冷通牒道:“乔薇,你辞职吧。”
  乔薇愣了一下,嗤笑道:“为什么呀?就因为今天的事,我就辞职?”
  容昶微转了头,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今天碰到了传染源怎么办?辞职都嫌晚了吧!我决定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乔薇震惊之下,只觉得愤怒:“你决定?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事情?!”
  容昶一脸冰霜,却只专心地开着车,再不理她。
  他这无法撼动的姿态,让乔薇更加愤怒:“容先生,你可以决定你要辞退我,可是你没法替我决定我是不是辞职,不要说我没有感染,就是感染了,我也还有大把时间好活,我也不会辞职什么都不干的。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事情,其实你就是害怕,害怕万一被我传染,对嘛?可是你可以去找别的女人啊,你不是有很多……”
  十字街头,车子猛然在红灯前刹车,容昶转了脸,漆黑的双目象鹰鹫一般阴沉沉地逼视着乔薇,过了会儿,才很温柔地缓缓开口道:“乔薇,如果你敢再多说一个字……”
  红灯适时转为绿灯,让boss这赤裸裸的恫吓更加余韵悠长,乔薇不服气地偷瞄着一脸肃杀的boss,气呼呼地保持着沉默。
  驱车回到家,容昶将车在车库停好,拽了乔薇便下了车。
  大门轰一声重重地在身后被关上,乔薇闭目抖了一下,人已经被boss钉在了门上。
  Boss的冰山脸骤然在眼前放大,乔薇鼓足了勇气,质问道:“你你干嘛?”
  容昶伸手轻捏了捏乔薇的脸颊。
  乔薇的脸颊有些肉肉的,肌肤幼滑而又富有弹性,是年轻女孩特有的青春。
  可是也许只是一个细小的划痕,一个不经意的触碰,这样青春的脸颊也会无可避免地终会变得像石膏一样冷硬。
  生命的无常远远凌驾于任何世俗的权力,那是种让他痛恨的力量。
  容昶深皱起眉头,有些憎恶地看着乔薇,俯身便吻住了她。
  “喂!”乔薇的抗议全然被堵了回去,容昶没有任何怜惜地撬开乔薇的齿缝,一气地攻城掠地,舌尖直戳她的舌根,卷起乔薇的娇软,象开春季节,悠然出洞的灵蛇,猛然扑住狭路相逢的同类,彼此缠绕着,抵死缠绵。
  心底汹涌的怒气急需要宣泄,容昶搅动着乔薇,肆无忌惮地劫掠着她口中的每一分氧气。
  乔薇一路溃散,早已经没了招架之力,缺氧的痛苦让她气息短促,乔薇木愣着憋红了脸,才猛然想起她还可以长大嘴用鼻子呼吸。
  虽然这种常识性的知识并没有错,可是容昶却趁机一路深入。
  喉管深处的点点厮磨□难耐,乔薇只觉得嗓子眼沙沙的,毛茸茸地,又干又痒,便猛烈地呛咳了起来。
  容昶猛然松开手臂。
  乔薇弯腰咳了一会,满眼是泪,抬头斜了眼气愤地看着容昶。
  容昶却毫无愧色,冷冷地看着乔薇问道:“这样够了嘛?还是你其实想真干一场?”
  乔薇颓然变色,直起腰愣愣地看着容昶。
  容昶薄抿着唇,不动声色地看着乔薇有些哆嗦的双唇。
  他一向是不屑和女人说什么粗俗的情话的,可是他现在很干脆地说了,那感觉就象是年少时和最好的朋友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心里竟然觉得痛快。
  “啪”一击清脆地耳光,乔薇的反应也是简单干脆。
  容昶依然是不动声色地深看着她,看着她苍白愤怒的脸上,一点一点地多了犹豫胆怯和惶恐。
  乔薇禁不起这样的逼迫,转身就想打开门逃走,boss却重重一掌抵住了门。
  乔薇慌不择路,掉头便往楼上跑。
  当身体忽然被拦腰捞起时,恐惧亦直冲头顶,乔薇脑子里一空,“哇”得一声便哭了起来。
  容昶初时并不理她,径直将她扛进了卧室。
  可是乔薇却不肯下来,扭股糖似得缠住他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
  容昶抱着她沉默了半响,才叹气道:“是你动的手,你哭什么?”
  乔薇听他的口气松软,心里也是一松,可是委屈和不平油然而起,更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容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由着她七分力气哭得只剩下三分,才轻抚着她的背道:“乔薇,让你辞职,是为你好。跑现场的记者,难免会发生意外。”
  他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还说得冠冕堂皇,乔薇抽噎着也反驳道:“发生意外又怎么样?Robert Capa 临死前还摁动了快门呢。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光荣,我不要你干涉我。”
  容昶皱了眉,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道:“乔薇,你真是傻,你看,就算再大的光荣,父母也不会舍得牺牲孩子去追求,孩子也不会认可父母去牺牲,恋人也是一样的,乔薇,我不想你有任何意外。”
  
  乔薇抬起头,有些迷惑地看着他,她知道他是霸道的,也霸道着,可是她还是拒绝不了他温柔的情话。
  容昶微微一笑,轻柔的吻如雨点一般纷纷落下。
  乔薇便在这一片温柔缱倦中被他缓缓放平了身体。
  有的时候温柔也是一种惩罚。
  乔薇仰面躺在床上,拿手背挡在额前,半盍着眼睛,看着那人在她身体里温柔地进进出出。
  极乐的顶点每每就在毫厘之间,可是他总是不让她去,只如羽毛般轻巧地撩过,他便灵巧地滑过,压住她匍匐在山底。这样周而复始地折磨,乔薇真觉得她要死了,意识偏偏却还清楚,清楚地看到他不动声色地奸诈。
  乔薇的心象一根琴弦,被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细。
  可他偏偏是经验极老到也极耐心的乐手,只是了根已经没什么弹性的琴弦,他也有本事弹出华美的乐章。
  乔薇的身体无论是拧成上弦月,还是下弦月,都无损这琴音的完美,更无损弹奏人的兴致。
  乔薇不堪这样的折磨,耷拉下了手臂,喃喃地轻声求饶:“求你,求你……”
  容昶埋首专心控制着自己,只喑哑着声音问道:“求我什么?”
  一滴泪珠从乔薇的眼角无意识地滑落。
  容昶抬头见了,心里蓦然柔软,亲吻着乔薇的眼角,低声问道:“乔薇,乔薇,怎么哭了?”
  乔薇的眼皮重重的,却总闭不上,听到容昶的问话,诧异的睁开眼,轻声道:“嗳?”
  仰卧在枕上的乔薇有种茫然不自知的娇媚,容昶脑子里一激灵,身下急忙辣手催弦,一串急促亢奋的拨弄后,乔薇的那根细细的单弦终于在最强音中嘎然而断。
  乔薇战栗着紧紧拥住容昶,眼前终于模模糊糊地黑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清晨,容昶被一阵尖细的刺痛闹醒,睁开眼,乔薇穿着他的睡衣正跪坐在他身边,低了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早。”容昶仰卧在枕上,舒缓地微笑。
  “早。”乔薇也轻松地微笑了笑。
  boss睡着的时候要温和自然很多,可是紧抿的唇角和英挺的鼻梁仍带着种不容侵犯的味道,这让她油然而起一种想太岁头上动土的欲望。
  Boss的头上当然只有头发,乔薇小心地分出两根,重重一拽,可是她心够狠,手却滑,结果未遂。
  “乔薇,你在想什么?”容昶昂起头看了下时间,单手撑到脑下,一手扶上乔薇柔软的腰肢,墨黑的眼眸有些奇怪看着她:“怎么醒这么早?”
  乔薇看住他的眼睛,郑重地一口气宣布道:“我不想因为有可能发生意外就辞职,现场记者又不是高危职业,你完全不用过问我的工作,俗话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自己会在工作的时候多注意安全方面的防范。”
  “就因为这个睡不着?”容昶脸上微笑的神情不变,放下揽在乔薇腰上的手,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漆黑的双眸有种餍足后的温润,可是只微微一缩,却仍是精光乍然:“乔薇,很多事情防不胜防。”
  这是个强势的男人,她从未正面驳倒过他,可是乔薇还是希望放手一博:“对,很多事是防不胜防,走在路上也许都会被树叶砸倒。就象我们昨天采访的那位林小姐,她一个人独居在了座漂亮的别墅里,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可是她还是出了事。可是我想她要是能过自然的生活反而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的,就象笼子里鸟,时间久了,要么再也不会飞就在笼子里闷死,要么逮着机会就偷偷地飞,可是这样依然还是死路,因为她早忘记了怎么躲过危险。”
  容昶深看着她,微皱了下眉,开口道:“乔薇,我不会只把你关在笼子里……”
  乔薇猛得扑上去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急急地说道:“你别说话,听我说。不管你给我的世界有多大,可是你的世界里不可能只有我,你的时间也不可能都给我,你还有你的工作和事业,家人和朋友。所以你也不能要求我的世界里能只有你,我的时间也不能都为了你安排,我至少应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容昶垂眸看着扑在他胸前的乔薇哑然失笑,鼻间温热的气息顿时扑洒在了她的手心,乔薇却似被烫着了一般,捂住他的口鼻狠狠一按,恨恨道:“反正我的世界里不能只有你。”
  容昶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只手却悄然游走到了乔薇的心房,也重重摁了一把,伸手握住乔薇的手腕,轻轻拽开她的手,柔声问道:“你的世界里不能只有我,那么这里是不是只有我?”
  乔薇的心咚咚直跳,红着脸反将了一军道:“和你一样。”
  容昶深邃的目光很有兴味地审视了会儿乔薇,款款微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以后我都不干涉你工作上的事。”
  “一言为定。”乔薇眼睛一亮,完全没想到boss居然这么好说话。
  容昶微笑,伸手拿手指背轻刮了刮她的脸颊:“那么你今天就要走?”
  乔薇起开身子利落地跳下了床,飞快地说道:“台里定的返程机票是下午四点半的,上午我还想去记者站一趟。”说话间便匆匆离开了卧室,径直到了隔壁,拿了衣服进洗浴间盥洗。
  等乔薇沐浴一新,换好衣服下楼时,开放的厨房间里,容昶已衣冠楚楚地坐在餐台边用餐,边上的位置上放着乔薇的早餐盘。
  “林秘书呢?他吃过了嘛?”乔薇好奇地问了一句,坐到了boss边上的高脚凳上,目光落到餐台上却是一愣。
  餐盘里的早餐很简单,浑圆的糖心鸡蛋卖相很好,两片煎火腿,两片烤得微黄的吐司,几片薄薄地西红柿片和两叶生菜,摆放得倒也齐整。
  “我做得早餐。”容昶简捷地更正了乔薇的判断。
  “哦。”乔薇看着餐盘边银色雕花的小首饰盒有些心不在焉,随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很苦,乔薇深皱起了眉头。
  容昶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什么都没放。”
  “哦。”苦涩的滋味绕在舌尖,乔薇低头又喝了一口。
  容昶淡淡瞟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将早餐吃完,丢下手中的餐巾,才转过凳子正对着乔薇,拿起银色雕花小盒打开道:“乔薇,送给你。”
  矩形的粉色古董钻戒火采耀目,乔薇怔怔地看着容昶,神色不定。
  容昶拉过乔薇的左手,低头将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左右转了转,抬头看着乔薇笑道:“是不是有些松了?”
  乔薇却没有他这样闲适的心态,这个并不是很合她尺寸的戒指让她背上忽冷忽热,乔薇直通通地低声问道:“为什么送这个我?”
  容昶微微有些错愕,似乎并没预料到她会这么问,微蹙了下眉头避重就轻地笑道:“是圣诞礼物吧。”
  乔薇却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欢喜。
  “乔薇,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容昶微敛了双眸深看着乔薇,轻握了握乔薇的手很快便找到更妥帖的说法,微笑着有些调侃地说道:“乔薇,这是也是我们约定的信物。你凭借这个可以昭示你的权利,提醒我的义务。”
  沈乔薇的脸无端地有些发烧,他们约定的信物?他们真得约定过嘛?又到底约定了什么?
  容昶却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追问道:“那么你给我什么?“
  乔薇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分不清心里是喜是忧,只老实地答道:“我身上没有东西可以给你。”
  容昶笑:“我给你时间准备。乔薇,这段时间我走不开,不能陪你回去,可是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得到我的那一份。”
  Boss目光灼灼,一望而知就是那种绝对不肯吃亏的人,乔薇无奈应道:“好吧。”
  可是她要给他什么做信物?为了那个并不确切存在的约定?
  在回程的飞机上,乔薇将钻石戒面转到了手心,轻轻地转动着戒圈仍在思索这个问题。
  乔薇是敏感的人,boss刹那间的回避和闪躲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让乔薇思绪纷杂。
  乔薇恶意地微笑,或者她应该打副手指粗细的足金颈链送给boss做信物比较合适。
  等飞机落了地,H城那种特有喧嚣和欢快的气息扑面而来,很亲切的感觉,又有些疏离。
  乔薇下了飞机,进了机场大厅,排队拿到了托运的行李,便随着如潮的人群匆匆出闸。
  可是闸口,却是长枪短炮林立,一看就是狗仔在等什么新闻,乔薇不禁微微一笑,真是回到地头来了。


第三十八章

乔薇随着人群向闸口走去,蹲守在外面的狗仔忽然开始涌动。乔薇先还和众多出闸的旅客一样左顾右盼地寻找狗仔们蹲守的明星。
  直到镁光灯开始闪烁时,乔薇才察觉不对,可是身后有序的人流那如潮水一样惯性将乔薇径直推到了最前沿。
  “沈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和容昶容先生拍拖的?”
  “沈小姐你看过网上你和容生的亲密照嘛?”
  “沈小姐,据说你辞去早新闻女主播是为了去温哥华做必要的妇科手术,消息属实嘛?”
  “沈小姐,作为东盛最年轻的女主播,你能不能说说对网友绘制的沈乔薇路线的看法?”
  ……
  乔薇瞬间被各种声浪和大片闪烁的镁光灯淹没,面对着汹涌而上的记者,脑子里却如镁光灯一般只茫然闪亮着白光。幸好有几名穿着黑色西服的保全迅速冲了上来,将乔薇围在中间,呵斥道:“让一让,让一让,沈小姐不接受采访。”护着她就往外冲。
  乔薇略微回过了神,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手死死地抓住拉杆箱,一手挡在眼前,低了头随着保全往外走。
  可是乔薇挡在眼前的手,手心恰恰往外摊着,硕大的古董粉红色钻戒引发了新一轮的骚动。
  记者们被保全们挡在了圈外,却仍大声地向乔薇喊话。
  “沈小姐,钻戒是容生送的嘛?”
  “沈小姐,你和容生订婚了?”
  ……
  各种疑问纷至沓来,乔薇将挡在眼前的手掌,狠狠地握成了拳,眼泪却已在眼眶里转悠,心里有种被当众剥光了衣服似的难堪和羞辱。
  黑色奔驰凌特商务车的门被划得推开。
  几名保全拥着乔薇上了车,甫一坐下,乔薇便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小姐,你手机没有开机?”
  “没有。”
  车窗外,围追堵截的记者们被甩在了后面,乔薇低头打开随身的包去找手机,却听前排的为首的那名保全人员对着手机道:“容先生,您好,沈小姐已经接到了,一切还算顺利。”
  那人说完便转身将手机递给乔薇:“沈小姐,容先生电话。”
  乔薇接过了电话,顿了顿,轻声道:“喂?我是乔薇,机场有好多记者。”
  温哥华还是黎明前的黑暗,容昶靠坐在床头听到电话里传来的乔薇的声音顿时微笑了笑,脸上的倦色一扫而空。
  乔薇登机后的这十几个小时,风云突变。
  晚上他和温哥华当地几个已经务虚务闲阶层的人一起共进晚餐,晚宴结束时,林子聪才有机会告诉他,他和乔薇的温哥华之行已经图文并茂的登载在了网络上。
  机场纤腰轻揽款款言笑的亲密照,他住宅的外部照片,Central hospital双双脸色不虞的牵手照,送行时的亲吻照,送行后他脸上的微笑。
  照片不算很劲爆,可是胜在想象力丰富,故事说得合理,沈乔薇潜规则上位,陪他出行温哥华,不料因为必须要到医院做必要的妇科手术,草草结束行程。
  点睛之笔当然是他送行后的微笑,“沈乔薇入闸,容生总算笑得解脱。”真正是神来之笔。
  多家媒体记者得到短信会有劲爆绯闻爆出,多个网站论坛同时发送消息,对手是有备而来,一击即中,得手便撤,没留任何首尾。
  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栽得这么彻底。
  乔薇的声音轻柔中有些无措,像是拽着衣角告状的小女生。
  容昶凝眉微笑,也跟她抱怨:“乔薇,网路上铺天盖地都是我们的绯闻,基本上我就是潜规则手下美女主播的无良奸商。”
  这个乔薇大概也都猜到了,可是眼下的重点并不在此,乔薇急道:“别人怎么会知道?”
  容昶屏气,森然道:“有图为证哦,机场,医院都被拍到照片了。”
  乔薇这会儿终于明白刚才记者们为什么要问她是不是去温哥华做了必要的妇科手术了。
  乔薇急腔道:“怎么会这样?”
  容昶听她真是急了,便也不再逗她,只柔声安慰道:“好了,乔薇,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在容宅等我,三天后我就回去。”
  这是个用心布置的局,可有这份闲心的却不会超过三个人,三天足够他找到幕后的人。
  可是乔薇对他的安排显然有些保留意见:“去容宅?”
  容昶也不强求,淡淡道:“或者你打算在东盛宿舍楼下开个答记者会?”
  “不是。”乔薇急忙见风使舵:“我是说我明天要台里录节目的。”
  “这个不存在任何问题。”容昶最后一锤定音:“明天他们直接开车送你进东盛,乔薇,你只要记住这三天你只管工作,不接受任何人的访问就行,一切等我回来。”
  “为什么要等三天那么久?”乔薇觉得她已经被勒着脖子挂在了半空示众,三天后没准就没什么热乎气了。
  容昶柔声安慰道:“乔薇,等会天亮一到公司,我就会让林秘书先发个澄清的声明,要三天……只是,因为VtoC ,就是我和温哥华这边本地几个家族合股办的一个致力于开发最新全球贸易解决方案的公司这几天在进行年度再融资,这个虽然目前来看只是个务虚的公司,好像H 城的打牌赌马,对大多数股东来说其实只是消遣和交际的平台,可是因为是理想主义和有公益色彩的消遣,却最不好缺席。乔薇,就是三天,你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很快就过去了,你等我好不好?”
  乔薇被boss娓娓动听的解释说服,一颗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很是温婉地答应道:“好的,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你回去也先好好休息一下。”容昶微笑着挂了手机,凝神想了想,便起了床。
  早餐时分,林秘书过来和容昶碰头。
  容昶交给他早已拟好的一纸声明道:“你到公司就照这个发出去。”
  林秘书拿过来一看,上面只写到:敝公司总裁容昶先生和女友沈乔薇小姐感情和生活一切顺利,谢绝一切揣度和诬蔑,且保留对造谣生事者进行法律追溯的权利。
  这就是昭告天下了,林秘书对容昶忽然的高调倒也不惊奇,只答应道:“好的。”
  容boss却又悠然开口道:“炒掉麦洁黎。”
  麦洁黎三十多岁,长得漂亮人也能干,是容氏在H城的总务秘书。
  “咳。”林秘书清了清嗓子,觉得应该说句公道话:“麦小姐工作很得力。”
  Boss的目光却清凉如水:“那么还有谁是工作不得力的,你列个单子一起开掉。”
  林秘书很尴尬:“哦,我的意思是……”
  容昶摆手道:“我之所以一直不动麦洁黎,除了她工作确实得力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会将我的行踪原原本本地告诉夏语冰,可是现在我的行踪已经大白于天下,她这条通道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原来容昶是怀疑到了夏语冰,林秘书立刻知道他的求情碰到了暗礁,急忙道:“好,我到公司就办。”
  容昶掐掉了心中的一线疑问,开始悠闲地吃起了早餐,可是只隔了一会儿,便又开口道:“乔薇那边到了机场,媒体有什么新闻吗?”
  林秘书自来知道他的痛脚所在,不无幸灾乐祸地小心开口道:“媒体拍到她手上的古董钻戒,猜测你们好事将近。”
  容昶果然停下手中刀叉,讶异地挑眉:“乔薇她这么笨?”
  话说不中听,林秘书倒也听出boss的回护之情,想起以前boss几次三番夸夏语冰真是聪明,那言下之意才是冷得彻骨。
  如若一个人太独断专行,总是挑个笨一点老实一点的好,林秘书嘿笑道:“网路上有照片,你等下可以看看,沈小姐其实是将戒面带到了手心,可是她举手挡光,刚好奉送了狗仔们戒指的大特写。
  容昶拿起手机浏览网上的图片也觉得好笑,可是扫了眼林秘书,却也不予置评。
  正在这时,客厅电话忽然响起。
  林秘书正要起身去接电话,容昶摆手道:“我来吧。”
  电话来自他的父亲容其昌:“你将你母亲的戒指送给那个女孩了?”
  容昶简单道:“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叮咚变成了忙音。
  容昶微笑,看着掌中手机上乔薇的图片,夸道:“真是福将。”
  他父亲既然一早亲自打电话来对他的行为表示疑问,这就证明了一点,他父亲并未对他的行为采取任何的行动。
  “女人总是不可以轻估的。”容昶低声长叹。
  林秘书虽未看出乔薇有特别高深的地方,可是附和boss总是没错的:“沈小姐确实是值得慎重对待的对象。”
  容昶拧了眉,哂道:“我说的不是乔薇。”
  那夏语冰还是乔若珊?
  其实他怀疑的三个人里,只有乔若珊对他的进退都怡然自得,不管他和乔薇是分是和,想必都是如她所愿。
  不论是看动机还是看结果乔若珊都是第一被怀疑人,只是中间隔着一个乔薇,他倒是宁愿不是她。
  

第三十九章

山顶容宅,奔驰凌特商务车在楼前缓缓停了下来,乔薇被引导到四楼卧室休息,可是一路上通过手机了解到的网上关于她和容昶的八卦已经让她睡意全无。
  沈乔薇路线,是网上最新的流行语,嘲讽了乔薇凭借青春和美丽搭上终极boss从而火速上位。
  当一个人被大众贴上了标签,成为一种现象或一种现象的代名词时,她本身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众口铄金,千万双眼睛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她的任何一丝瑕疵任何一丝闪失都会被成倍的放大,而大众的舆论会在传媒的引导下轻易湮没任何个人的呼声。
  乔薇熟知传媒这种无冕之王的力量,更加得心烦意乱,她甚至怀疑在这样的情势下她躲进容宅只是在这如火如荼的讨论中又加了些油。
  在乔薇极度慌乱烦躁的候,容昶终于来了电话:“乔薇,澄清公告已经登出来了,东盛的官方网页就有,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告诉我。”
  “你等下。”乔薇急忙冲到书房,打开电脑,等那条简单的公告跃入眼帘时,乔薇也轻松了口气,或者这就是最简单最有效的驳斥了。
  “乔薇,怎么样?”电话那头容昶仍在耐心地等着她复:“你要是没有意见,我叫他们以你的名义发一份同样内容的澄清公告放上去。其他的你就都不用回应,随媒体发挥去吧。”
  boss的嗓音依旧醇厚,气定神闲的,有种任他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的气势。
  乔薇受到了鼓舞,也轻声肯定道:“好的。”
  Boss笑哼了一声,柔声问道:“我给你的戒指为什么不老实好好戴着?”
  乔薇并不打算检讨自己的乌龙事,干巴巴地回道:“太闪,不习惯。”
  Boss却以诧异的语气,促狭道:“你不懂先去闪别人?”
  乔薇立刻想起了初见面时保时捷闪亮的头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恨恨地哼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可是挂了电话,她却渺渺地想到,出了公告, 和他就是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了。
  只是这事真正的分量,乔薇却是第二天到了台里才醒悟了过来。
  第二天乔薇上午就去电视台报道,容宅外面,电视台门口都有狗仔守候,乔薇坐着车从容宅直接到了台里。
  从车里落脚到电视台停车场那刻,乔薇便察觉了不同,三名黑衣保全亦步亦趋地跟着 。
  乔薇有些尴尬,停住了脚步解释道:“我已经到地方了,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可是她得到的答案只是:“对不起,沈小姐,这是容先生的意思。”
  乔薇顿时窘住,算了算boss应该还没开始晚餐,便拨了电话过去投诉:“我到台里就安全了,你不用叫他们跟着我了,太招摇了。”
  容昶温柔地提醒她面对现实:“乔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非常时期,没人跟着你才让人生疑。”
  乔薇顿时石化,她带着这三名黑衣保全到台里晃一圈是个什么意义,她完全明白:“我不需要。”
  容昶无奈道:“好吧,你把电话给他们吧。”
  领头的保全接了电话,对另外两个人说了句:“你们俩个在车里等吧。”便很忠诚地看着乔薇。
  乔薇转身暴走,心里默念:“我不认识他,不认识他……”
  可是自欺欺人并没有用,乔薇还没走出停车场,易玲带着她的助理笑如春风般的迎了过来:“乔薇,欢迎回来。”
  乔薇也微笑着招呼道:“易小姐,这么巧,您要出去吗?”
  “公告发出去,外面的记者就越守越多,我哪有什么多的解释要出去放给他们。”易玲说笑了一句,见乔薇的脸色有些异样,娴熟地顺水淌道:“不过乔薇,我正愁着到哪儿找你去呢,可在这捉到你了。”
  乔薇却看着易玲的一身红衣忽然悚然而惊。
  万丈高楼平地起,那个高楼上的匾额写着“boss的女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boss递上的高木屐就上去了,以后怎么办?
  她其实是习惯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如今却走上了华山一条路,虽然乔薇也知道革命的口号是艰苦攀登不畏难,可是那条路要是是钢丝绳怎么办?不是决心越大,死得越惨?
  乔薇怀着对明天的忧惧,涩涩地笑道:“易小姐,您找我有事?”
  易玲很干练地说道:“对,急事。詹叔他后面的工作安排地比较密集,台里综合考虑了下,打算将他的访谈节目改成录播,趁他最近空挡多录几期,所以也急着敲定你这头。”
  乔薇急忙答应道:“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这事本来就是上面安排的,易玲也不多客套道:“那就好,我这就联系詹叔,趁这几天多录几档。”
  乔薇疑惑道:“嘉宾呢,急抓?”
  凭沈乔薇现在的人气和詹叔的人脉,愿意上节目的大把,易玲笑道:“哪用得着,尽可挑的。”
  “哦。”乔薇哦了一声表示了解,可是紧张的工作安排并不能消除乔薇身处在八卦最中心的危险感。乔薇有些慌,有些乱:“易小姐,要是没其他的事,我想先回早新闻组那边看看去。”
  “早新闻组那边现在没什么人了吧。”易玲道:“哦,对了,许冉已经正式离职了,Raymond也是,好像是要陪他母亲回英国了,你知道他本来也是玩票的。”
  “是啊,可没想到这么快。”乔薇苦笑。
  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冷静平和的声音,乔薇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连电视台大楼也顿时对她失去了吸引力。
  易玲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很快联系了詹叔,敲定了通告表:“乔薇,詹叔的意思是今晚直播仍照你们之前商定的,录播排在明后天。”
  “好,我听詹叔调度。”乔薇态度虽好,兴致却不高:“易小姐,那我就不上楼去了,先回去做些准备。”
  告别了易玲,乔薇坐车出了电视台的大门。
  守在门口的狗仔们也闻风而动。
  车子没开出多远,司机便开口道:“后面有狗仔在跟。”
  领头的保全回头问乔薇道:“沈小姐,是直接回山顶,还是绕路甩开他们?”
  最后的目的地并没分别,而她竟然好像也没第二个地方可以去,乔薇郁闷道:“兜兜风吧。”
  乔若珊的电话便在乔薇最郁闷失落的时候打了进来:“乔薇,我是妈妈,我在SEVVA,你现在有空吗?过来一起吃个便饭吧。”
  SEVVA是城中富豪女开得顶级餐厅,最要紧的是它是会员制,闲人免进。
  她妈妈找她,不外乎也是因为这两天的八卦,可是她也想想听人客观冷静不带恶意地准确告诉她其他人的看法,她妈妈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乔薇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答应:“好吧。”
  SEVVA位于城中最繁华地段某大厦的顶楼,以360度无敌海景闻名。
  车子快到目的地时,司机忽然有些兴奋地说道:“狗仔跟丢了。”
  乔薇苦中作乐,忍不住地轻笑了起来。
  收益于这片刻的好心情,待见到一身精致套装的乔若珊时,她妈妈起身仔细看了看她,便微笑道:“乔薇,你状态比我想得好。”
  乔薇落座,自嘲道:“虽然是人言可畏,可是我还不至于去自残。”
  乔若珊立刻皱起了眉,坐回座位看着乔薇道:“傻话,为了别人几句闲话就去做傻事,那是自己钻牛角尖对不起自己。不过乔薇,我真得没想到你会成为容昶 的女朋友,我一直都认为你和Raymond更般配。你爸爸过世的时候,Raymond对你多好。”
  乔薇忍了一下,还是不耐烦:“妈,都是过去的事情,你还说它干嘛?”
  乔若珊却并不动气,温和地看着乔薇道:“好,Raymond是过去式了,那容昶呢,你是不是也打算让他随时间成为过去?”


第四十章

乔薇微皱起眉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戒备地看着她妈妈:“什么意思?”
  乔若珊笑容柔和,一双眼角微挑的桃花眼依然眸光流盼,可是那种阅尽千帆的风霜却已经掩饰不去,温情款款地对乔薇说道:“乔薇,妈妈并不想多评价你的私事,可是你是我的女儿,知女莫若母。这些年你爸爸把你照顾得很好,你也随他是个随和的好脾气,就是太优柔寡断。乔薇,女人这一生嫁人是第二次投胎,Raymond家世好,对你温存体贴,事事以你为先,以你为重。这样的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了。而且当初你分明对他也很有好感,可是乔薇,你随你爸爸,性子太软太被动,总是逃避做决定,唉……Raymond,这么好你结婚对象,你确实错过了。反过来说容昶,他做事一向是霹雳手段,大概不会需要你来做什么决定,你和他的进展真是异常神速,连妈妈也是措手不及。可是乔薇,一辈子太长,你如果不会自己做打算自己做决定,单靠男人的一时恩爱,是长久不了的。”
  乔若珊的话字字戳心,准确地找到了乔薇心中薄弱的地方,说得乔薇也无从反驳;可是她言语间的那种优越和对她爸爸的否定又让乔薇愤怒。乔薇爸妈其实是师生恋,她爸爸年轻时也算是一时俊才,倾慕的人很多,却被她妈妈以三枝蝴蝶兰和一首示爱的小诗拿下,郎才女貌的,本来也是一时佳话,可是这佳话却又在乔薇五岁时,被她妈妈一手毁灭。
  乔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拧着劲儿看着她妈妈,冷淡地问道:“妈,你这算是胜利者的经验吗?”
  原野中的母兽看到自己的幼崽朝她露出了锋利爪牙,只会轻拍一掌;乔若珊对乔薇的讥诮也只是笑笑:“乔薇,妈妈如果有经验那也是碰得头破血流后悟出来的。所以说,我看到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你的负面消息,一开始还为你担心,可是转念一想,你既然和容昶搅乎到了一起,这样的事本来也是难免的,早点经历也好。乔薇,一个男人到了可以涉猎男女之情的年纪,品性已经是定型了,女人是改变不了他们的。女人能有的最幸运的事情,是能碰到真正的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他会爱你至少会很尊重你。很可惜,我们母女最终都没有那个缘分。而容昶这种强势的男人……”
  乔若珊顿了一顿,以一种叹息的目光看了看乔薇:“妈妈,并不认为你能掌握得了。你们进展太快了,他这么容易得到你,以后不会珍惜的。”
  “妈!”乔薇恼火地叫了声,脸上红得滴血,转头去拿座位的包,就想走掉。
  “乔薇,你听妈说完。”乔若珊却急忙伸手握住乔薇的左手,目光落在乔薇手上的戒指,稍一逗留,便抬头开口道:“乔薇,妈想说得是,你不用介意现在这些负面的消息,这对你是压力,对容昶也是。你们发得那个公告我看了,这个形势下容昶看来对你至少有几分在意。可是情情爱爱这些东西总会淡的,容昶以前的女朋友方方面面比你也毫不逊色,男人到最后不一定能记住他海誓山盟时对着的那张脸,可是他会记住他在巨大的压力做得任何一项决定。”
  乔薇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妈妈,只觉得她象童话里的巫婆,有些邪恶的味道,却又有种强大的催眠一般的蛊惑人心的能量。
  乔薇努力地保持平静:“妈,你说完了?”
  “没有。”乔若珊手指象鹰爪用力扣住乔薇的手臂,脸色一正,压低了声音道:“妈,真正想跟你说的是,抓住这个机会,让容昶跟你结婚。乔薇,这是你唯一的,最好的机会。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上,最靠得住的感觉是你是不是他最不可替代的人。你的才智,能力和手腕和容昶并不相称。唯一可以争取的不可替换的位置,就是你必须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如果他不同意给你这些,你就立刻离开他。乔薇,你转过头去,看你身后的女人,她的手腕你拍马也赶不上,可是跟着容昶几年,还是没有修成正果。乔薇,妈妈不算成功,手里的资产比容氏当然是小巫见大巫,可是留给你也足够了。乔薇你还年轻,再找相宜的男朋友也不难。”
  乔薇没有回头,只看着她妈妈,看着她笃定地残忍地将自己的自尊和信心踩在了脚下一点点的碾碎,却又以慈爱慷慨的姿态安排着她的余生。乔薇蹙眉懊恼道:“妈,你放手。”
  “乔小姐。”身后传来了夏语冰惊喜的呼声:“真意外能在这里碰到您。”
  乔若珊松开乔薇的手臂,雍容地微笑:“我约我女儿一起吃个饭。”
  乔薇镇定了情绪,转脸一抬眼正对上夏语冰吃惊的目光。
  乔薇觉得这样的碰面糟糕透顶,却还是开口招呼道:“嗨,夏小姐。”
  夏语冰灿然轻笑:“沈小姐,你然是乔小姐的女儿,呵呵,真是没想到。”
  乔若珊微笑道:“夏小姐是和郑少来吃饭?”
  夏语冰神色微敛。她和郑氏的少东郑安成刚过桥路,还在地下阶段。
  乔若珊却微笑着对她身后招手道:“东尼,找不到女朋友了?”
  “乔auntie,这么巧。”郑安成也满面笑容地过来寒暄。
  乔若珊起身,笑着和他轻握了下手,指着乔薇介绍道:“东尼,我女儿。”
  乔薇无奈起身,致意道:“你。”
  “噢,幸会。”郑安成似有一丝惊异:“小乔小姐和auntie真是神似。”
  “哪里,乔薇象她爸爸多些。”乔若珊笑道:“东尼,相请不如偶遇,要不要一起坐。”
  郑安成稍一犹豫,夏语冰急忙抢先笑着推辞:“哦,那怎么好意思打搅您。我们订好位子了。”
  乔若珊也即刻送客:“那么有机会下次再聚吧。”
  “那好,乔auntie,小乔小姐,下次叙。”郑安成携着夏语冰双双离去。
  乔若珊微微一笑,轻声道:“跑得快,好世界。这位夏小姐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她在容昶身边修不到正果,抓住东尼却不成问题。郑氏的生意受惠于容氏很多,东尼应该不会介意和容昶做个连襟干兄弟。”
  乔薇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拿起包道:“我走了。”
  “乔薇。”乔若珊严厉地喝止住她:“你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以后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这问题乔薇这两天也烦恼着,此时终于知道了结果:“妈妈,我成不了你,你不用对我抱有期望,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乔若珊却清楚地看到乔薇足以致命的空门所在:“你要过你自己的生活我不反对,可是我怕你太被动,被动地接受别人来爱你,被动地接受别人不爱你。”
  到底是生她的人,一出手便准确地击中她致命的地方。乔薇苦笑:“妈妈,那么媒体上的消息是你放的嘛?我去温哥华的消息,事先知道的人并不多。”
  乔若珊镇定地看着乔薇,非常清楚地否定道:“当然不是。”
  她妈妈的眼睛和raymond一样是妩媚的桃花眼,可是眼中的情绪却是boss那路的,让人轻易看不到底,乔薇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说了声:“那最好。”便匆匆离开了SEVVA。
  守在门口的保全,护着乔薇上车:“沈小姐,现在去哪里?”
  “先回山顶吧,晚上做节目,我想养点精神。”
  乔薇努力保持着外表的平静,可自卑﹑怀疑﹑不安等等负面的情绪却象野草一样疯狂地在心里滋长。
  晚上直播时,乔薇的负面情绪终于有机会宣泄一二。
  詹叔的访谈本来就是借助和圈里人聊过去的经历,谈笑间却刀刀见血地逼出人心底最深埋的情绪,引发观众的共鸣,节目才够好看。
  乔薇和詹叔一向是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配合默契。
  可是到了直播时,乔薇却一反常态的尖刻。
  受访的嘉宾是刚刚公布喜讯的女星苏蕊。也许是因为家境优渥,苏蕊在几个新晋女星中一向以个性桀骜不驯,不喜欢按牌理出牌著称。可是直播时,谈到青梅竹马的圈外男友却完全是小女人的姿态,在詹叔的引导下,娇羞地说起二人世界 的甜蜜:“其实我平时比较白痴啦,什么都不懂,我男朋友人比较厉害,一直都是他照顾我,管我,很多事情到要他看着我。”
  乔薇奇怪道:“他不会累嘛?”
  苏蕊夸张地大笑:“可能吧,下次我要问问他才知道。”
  詹叔却笑道:“男人为自己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很有满足感啦。”
  乔薇却认真地反问道:“可是这种满足感会一直有嘛?还是会慢慢淡下去,最后变成厌烦。一个女人将生活完全交给男人来安排,就意味着连退路也一起奉上了,等到感情不在时,不是很惨?”
  苏蕊道:“感情要靠自己经营啊,我相信只要给她不断增加新鲜度是可以天长地久的。”
  乔薇歪了身子,看着詹叔问道:“詹叔,以你的经验来说,同一个女人二十年里不断努力地给你新鲜感,这个到底比得上比不上,二十年里每一年都有一个新鲜的女人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的那种新鲜度?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男人会选哪一个?”
  詹叔结婚二十年,家中红旗不倒,可是外面红颜知己无数,听了乔薇的疑问便也只有呵呵大笑:指着乔薇,对苏蕊道:“看看,一个女人对感情的问题烦恼时,就证明她在恋爱了哦。”
  苏蕊笑得花枝乱颤。
  直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乔薇心里的疑问却并没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