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08
墨宝非宝: 念念不想忘
楔子
“这辈子最大的挑战?”
“英语四级,我考了四次才过。”
“你志向还能再高点儿……励志点儿,我这本杂志的读者都是学生,要注意影响。”
“英语六级,考场都没敢进……”
于是面前人的耐心,结束在司念对于大学四六级的深深的怨愤情绪中:“司念,你和我过不去对吧?小心我封杀你。”
“……我是想表达,即使英语不好也没什么的,条条大路赚金币。”
司念蹲在电视柜前,努力翻着蓝光碟。
沈蔚珏那小妮子最近成了蓝光碟发烧友,实在没人分享,就特地买了蓝光碟机送给她,每周给她刻盘送过来,努力让她也‘发烧’。
可惜对她来说,画面是比DVD清晰,也仅是更清晰而已……
刘夏终于认输,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要叫《轻易放火》。”
司念看了她一眼:“不许笑我明媚忧伤……以前写日记写过一句话‘不过匆匆过客,何必轻易放火’,觉得很有感觉,起名字时候想起来了,就用了。”
“你怎么忽然想起写小说了?”
为什么?
其实一开始原因很简单。
“本来只是想写一个人,我和他结局不算美好,想在小说里甜蜜一次。”
刘夏假笑:“初恋吧?”
司念不敢得罪她,只好交待:“是初恋,也是网恋,那时候才初三,也算是名副其实的早恋。本来都想不起来了,可这两年总能时不时看到他的消息,就有感而发了,”她说完,觉得不踏实,立刻又补了句,“不许问是谁……”
“网恋?见过没?”
“到分手都没见过,也不对,我看过他,他没看到过我,”司念龇牙一笑,“当时戴着小牙套,多丑啊,还要见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就是视频聊聊天,写写信什么的。”
那时少女情怀,每次都会在结尾写上两人的名字:司念程晨。
司念程晨,思念沉沉。
“怎么分的?”
“还能怎么分?被我妈发现了,断网断电话禁足,我就‘被消失’了,”早恋的隐患,当然是家长阻力啊……她唏嘘着,做了总结性发言,“等到过了一年解禁,也再找不到他了。”
“懂了,”刘夏点头,“就是他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无情地甩了,你不光失恋了,还要背黑锅,可怜的孩子,”刘夏想了想,忽然发现偏离了问题,“那和放火这篇文有什么关系?”
她倒掉洗茶水,没说话。
“不会这么狗血吧?”刘夏联系小说背景,立刻懂了,“多年后你发现,这个和你初恋、网恋、早恋的人进了演艺圈?!艺人?”
早知道不老实交待了……
司念含糊说:“先是演员,后来做了导演。”
事事难料,自己这个法律系毕业的,现在也做了编剧……
一连串‘额地娘’之后,刘夏立刻搂住司念的胳膊:“告诉我是谁,你要不说我就从阳台跳出去,太八卦了,我要转行做娱记!”
“……你跳吧。”
“你们见过没?你是编剧,又是拍广告的,多方位接触导演的两个职业啊。”
“没,”她长出口气,“世界哪儿有你想象的那么小。”
结果好好一个访谈,被八卦彻底破坏了。
她好说歹说送走刘夏,才想起自己今天下午要去公司开会,制作公司要推荐拍摄导演。
没想到进公司时,一帮小姑娘正围在会议室外,缩头缩脑地低语着。
她走过去,拍了拍前台:“看什么呢,这么不淡定,公司不是天天来明星吗?”
“Miss姐,是个比明星好看的导演,之前那个《情迷》的导演。那部戏让我哭得稀里哗啦的,连我妈都哭惨了,当时还以为这导演肯定是个女人,能把感情戏拍的那么好,可没想到是个男人,还是个这么文质彬彬玉树临风眼睛带电的帅哥……”
程晨?!
她刚想拨开人群进去,就彻底懵了。
《情迷》有多火?程晨就有多火,这也是她不敢对刘夏说的原因。这两年司念有无数次和他合作的机会,都以各种借口搪塞了,可没想到拍个小广告也能碰上。
其实当初的事放在现在,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可是猛地让自己和他见面,说:hi,我就是司念,你那个没见过,还把你甩了的初恋……
……还是算了。
她拿出手机,走到走廊里,拨了沈蔚珏的电话。
“哎呦,怎么忽然找我?”沈蔚珏咯咯笑,“我在录节目,快说快说。”
司念清了清嗓子:“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变声没?”
“……应该没吧。”
“我电话和现实的声音,有差别没?”
“肯定是有的,”沈蔚珏哼唧了声,“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你是不是做什么错事了,净问些没营养的话,我不和你说了,老板在。”
电话迅速挂断,她足足斗争了十分钟,决定装死到底。
反正外企的劣根性就是别人只知道她叫Miss,熟些就叫她小M……没人会留意她的中文名……她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深吸口气,直接进了会议室。
因为路上耽搁,再加上刚才在门口的耽误,此时已进入了脚本讲解阶段。所有人面前都放着一叠拍摄脚本,制片正拿着激光笔,给众人讲解。
司念悄悄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程晨就坐在她斜对面。
窗帘挡住了阳光,因为没开灯,整个会议室只剩幻灯片的白光闪烁,悄然在他的脸上变幻着。没有变,除却添了副眼镜,没有任何变化。司念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挪不开视线,程晨像是有所察觉,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交错而过,好在是暗处,掩盖了她的尴尬。
初三的夏天,当自己第一次开摄像头看他时,也是这样忐忑的心情。
不算太清晰的画面,却让心跳加速剧烈,那一眼先是惊异错愕,而后是啼笑皆非,过了很久,才托着下巴,认真去端详显示器里的人。
脚本讲解很快结束,有人拉开了所有窗帘。
一室阳光中,制片人笑著指着身侧的人:“这是我们这次的导演,程晨,就是之前热播的电视剧《情迷》的导演,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定的档期。”
程晨微侧回身子,对她点了下头。
好在想好了借口。
她清了清喉咙,刻意咳嗽了两声,压低声对身边人说:“这两天嗓子不好,你替我说吧。”
于是整场会议,她只做了两件事,微笑和咳嗽。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时不时看着自己。
应该没问题啊。
心虚,一定是心虚。
司念随手翻着拍摄脚本,努力让自己置身事外。
却没料到,正是讨论激烈时,始终没开口的程晨忽然说了句话:“我这里有润喉糖,吃一块会好些。”声音有些低,很清朗也很温和。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看他,又了然去看司念。
他的声音竟然一直没变。
司念恍惚了下:“谢谢。”因为刚才演的太卖力,嗓子是真哑了。
程晨把一个小铁盒放在桌上,顺着玻璃桌面推向她。
她伸手要接,却看到了京都念慈庵的牌子。当初他咳嗽,自己就买了三盒念慈庵的琵琶膏寄给他,不会这么巧吧……一念之间,小铁盒已经滑过手侧,落到了地板上。
突如其来的声响,又一次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程晨嘴角抽了抽,仍维持着翻阅拍摄脚本的姿势,一声不响地看着她。
第一章 是我欠你的(1)
迟到,还是迟到。
每次都是算好时间出门,可永远不能准时到。司念进摄影棚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程晨正在和代言人陈玟沟通。
因为是拍摄薯片,他还特地吃了几片,演示吃东西时的表情。
两个人似乎早就认识,两三句后,就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吃着薯片聊起来。阿玟的身价这几年暴涨,像这样拍一天广告就是千万入账,自然脾气也暴涨,上次和另一个导演合作,让她做个跳跃的动作,立刻脸就黑下来,说什么和自己公众形象不附……
看看今天?
简直是亲切的邻家大女孩。
估计一会儿让她爬竹竿,她都乐得点头……
“还是请名导好,”一侧助理感叹,“陈玟是出了名的难搞,你看今天多配合?”
司念唔了声,助理又好奇问:“Miss姐,看他们好像很熟,会不会有绯闻什么的?”
她龇牙一笑,指了指了喉咙。
助理恍然:“还没好?不是吃了润喉糖了吗?”
……润喉糖又不是药。
她看助理一副‘吃了程导牌润喉糖,包治百病’的表情,决定保持沉默。
于是,在这个周六的早晨7点开始,她就站在摄影棚里一边装病,一边看着程晨工作。
不得不承认,他并非是浪得虚名。
对于他这种导演,很有可能是受朋友之托,才接下这种商业广告,顺便赚些零花钱。可看他一遍遍对陈玟的讲解,甚至是对每个打酱油的群众演员,也是耐心指导演示,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此时,他只是坐在椅子上,一手翻着拍摄脚本,不停扫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轻微的蹙眉,都是那么熟悉。
当陈玟吃下第107片薯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耷拉下了脸,程晨却依旧看着监视器的回放:“表情越来越僵硬,要想象初恋的感觉,”他顿了顿,继续说,“没有任何经验,所以会紧张,小心翼翼,会不安,却也会期待,不管是苦是甜……”
他说的一本正经,制片却在一旁不停挑眉。
司念心虚看了程晨一眼。
这是什么狗屁人想的创意,为什么偏偏是初恋主题。
这两天也太憋屈了,不就是年少轻狂一次懵懂感情吗?
心里悄然有两个声音,各自占据高地,拼命争吵着。一个说认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会计较十几岁的事情?另一个声音却坚持抵抗,坚决不能认,太尴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看到初恋男友发达了,有意攀附呢……
如果他现在只是个小白领,奋斗在写字楼里赚房贷,自己一定会很淡定地承认身份,约他在某个有些情调的咖啡厅,告诉他当年的阴错阳差。
两个人或许会笑笑,回忆下往昔,然后一笑而过。
可为什么偏就是他正风生水起时,让两个人撞上?偏还就是在和自己有无数交集的领域,成绩斐然。
不都说见初恋铁定幻灭吗?
为什么这种定律到自己这里都成了悖论?
司念越想越胸闷,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动作,最多也就是心里抱怨了两句,可程晨却莫名回头,她愣了下,立刻把视角挪开几度,装作是在看监视器。
程晨只是随手拿起水瓶,拧开,喝了口:“你觉得怎么样?”
他问她。
刚好是一个镜头拍完,灯光道具立刻冲上去,开始摆弄下一个场景。
两人中间坐着的制片还以为是问自己,连连说完美,说到第三个完美时,才发现是自作多情了。
司念本以为制片这么一搭话,自己顺水推舟就可以装死了,没想到那双眼睛还是看着自己,似乎真的很在意她的意见。
不得已,只好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立刻摸出那个小铁盒,打开,吃润喉糖。
摄影棚就像个时间黑洞,见不到日出日落,也自然没人留意时间。
到助理拿来盒饭时,众人才察觉已是下午一点了。因为陈玟够大牌,制作公司特地给她留了休息室,可是她却破天荒地亲民了一次,和众人在公共休息室吃饭,还分外慷慨地让助理把自己炖的补品分给他们。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制片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司念说:“Miss身兼数职,也是编剧,说不定以后大家还有机会合作电视剧电影。”
完了……
司念心头滴着血,抬起头,笑了笑。
装哑巴的日子真是难过,好在广告周期短,只要拍一天就结束了。
只要过了今天,就解脱了。
她用筷子小心扒下鸡肉上的皮,又去褪鱼皮,练就了二十几年的手艺,熟练的不象话。在别人看来这孩子真挑食,可对她来说,这简直是让自己镇定的好方法。真恨不得弄上一个小时,所有人都开工了,也不至于在这里如坐针毡。
陈玟是歌手出身,总是忍不住提到音乐的话题。
程晨虽然只偶尔接话,却竟然颇有见解。
“小时候组乐队,最喜欢Nirvana的歌,可惜他们早解散了,”陈玟感叹了句,问程晨,“程导喜欢谁的歌?”
“王菲,”程晨若有所思道,“《我愿意》。”
《我愿意》?
司念脑中迸出了那个太熟悉的旋律:思念是一种很悬的东西,如影随形……
正吸了一口汤,顺利被烫到了舌尖。
她的名字,从小就最爱被人用来调侃。
每次有人乱联系,她都会气的不行,除了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每次生闷气,他总会在qq上不停发着各种歌词,无一例外地包含着‘思念’两个字。看着那刷屏的歌词,总会把她所有的怒火浇灭,成功笑起来。
太自作多情了。
难道是多雨季节,悲伤感秋的文艺情怀发作了?
她把汤里的排骨吃进嘴里,直到吮的干干净净一根肉丝都没有了,才吐到桌上,继续吃下一根排骨……
南方刚才进入梅雨季节,稀稀拉拉总下雨,到四点多的时候不知谁念叨了句下雨了,她还没太在意。没想到收工时棚外早是水流成河,哪怕撑伞走出去,也肯定打不到车了。
棚内人利索地收拾着东西,有自己开车来的,已经三三两两离开了。
她从来都是出租车代步,平时还挺方便,遇上雨雪天却只好望天兴叹。
“开车来的?”身后忽然有人问,“停在哪了?”
她正是郁闷,脱口道:“打车来的,不过照现在的情况,要等雨小才有车了。”
她说完,回头看了眼。
世界,彻底安静了。
很大的雨声中,不停有人脱下衣服,遮在头顶,往停车场的方向冲。不停有人说着再见,或是大声说着明天的工作安排,而程晨却站在自己身后,只离了两步的距离,似乎也在等着雨停。
他看到司念回头看自己,笑了笑:“我也没开车。”
从眼睛到神情,没有任何异样。
司念噢了声,回过头继续看雨,心里却是翻天覆地开了锅。原来他早不记得自己声音了,庆幸,却也失落。或许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梦,多年后遇到许久前的恋人,总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恨不得他此生最爱自己,甚至只爱自己。
人渐渐少了,空荡荡的摄影棚,只剩下两个人站在门口。
制片料理好一切出来时,看到他们,立刻明白过来:“这么大的雨不好打车吧?你们等会儿,我找人开车来送你们。”说完,就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程晨摘下眼镜,用衬衫擦着沾了雨的镜片:“这么多年,你还那么挑食。”
司念下意识嗯了声,待把这句话消化完,立刻惊了。
他却好整以暇,戴好眼镜:“过的好吗?”
……
第二章 是我欠你的(2)
很大的雨声,还有身后人讲电话的声响,都被这简单的问句压了下去。
过的好吗?
其实挺好的,没人会为初恋的不成功而一蹶不振。
这么多年,依旧好吃好睡,升学工作……
很多个模糊的念头掠过,自己是如何被监管一年,几乎要疯掉,再去找他时,游戏帐号早已被删掉,qq永远灰暗,连去了哪个大学,甚至在哪个城市都不知道……可千言万语,落到最后也不过是最俗的话。
“挺好的,”她含糊其辞,转而把问题丢了回去,“你呢?”
你看,岁月不止谋杀了容颜,还割了说真话的舌头。
他看了她一眼。
她仍不敢看他的眼睛,却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时有些心里发虚,心想你不是这么记仇吧?然后就听见他开口说:“勉强过得去。”
勉强过的去……勉强过得去……
旧爱重逢,不该是‘你好吗’,‘我很好’,‘我也挺好的’这些答案吗?可他怎么偏就说了这么句话。
她不知道接什么,只好干笑着说:“谦虚了吧,这几年你也算是风生水起了。”
后来两人上了车,司念特地坐在了左侧窗边,和他隔开了两个座位,程晨坐在那里和制片闲聊。只言片语中,才发现他竟也常住在上海,而且是五六年前就来了,两个人的房子都在一个区,车程也不过十几分钟。
这一连串消息下来,她都有些诧异了。
你说世界到底有多大,当初都在北京,如今都在上海,可她就是找不到他。可又究竟有多小,这样也能碰上。
可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她轻瞥了眼程晨,恰好他拍了下前面的椅背,示意自己到了。
为了避免再见的尴尬,她推掉了广告的调色、剪辑等等所有需要参与的程序。
总而言之,凡能和程晨见面的机会,一概杜绝。
他到底怎么认出自己的?
司念端起水杯,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又喝了口水,转到了下一个问题。
终于看到自己的脸,他是失望?还是庆幸?
电视正播着《非诚勿扰》,主持人笑得嘻嘻哈哈的,却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知道大多数是炒作,可她偏就喜欢看这种热闹,聚光灯一打,所有站在舞台上的男男女女都说着平时不敢说的话。
十几分钟定终身,可哪儿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她沉浸在对程晨纠结的情绪中,拼命喝着热水的时候,就听见门铃骤响,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门外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用手猛拍门来。
司念打开门,防盗门外,一对老夫妻横眉冷对:“小姑娘,你家漏水了。”
“没有啊?”她刚说完,就瞥见厨房瓷砖上似乎浮了一层水,开灯一看,饮水机上的一桶水果真被放的干干净净的,估计是刚才倒水忘关了。
一阵兵荒马乱清理后,司念还穿着睡衣,就被气势汹汹的老夫妻拉到了楼下。
楼下的厨房顶已经开始滴水,好在发现的及时,才刚刚漏水。
对于这种自己错误造成的损失,当然要主动要求赔偿。可没想到人家偏就不领情,不止说整个厨房渗水了,还说因厨房屋顶漏水,导致整个三房一厅内所有家具受潮,要全部更换一新,另外要将整个房间彻底粉刷,墙纸自然也要换……
发黄的厨房墙壁上,只有细微水珠。
这索赔要求也太坑人了吧?
可面前是一对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还有一堆堵在门口看热闹的老邻居,她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没想到焦头烂额时,手机又响了。
“怎么了?”她半捂着电话,低声问。
“片子出来了,过来确认。”
“……明天行不?”她实在不能确信,自己能摆脱这么多人的围攻。
“快来啦,中间过程你都请假,最后版本还不过来看看?”制片说的斩钉截铁,最后还追加了一句,“导演明天一早走,不管是房子着火了还是被水淹了,都要过来,拜托了小M。对了,给我们带晚饭,我们这里有十三个人。”
“……”
电话那边热闹异常,她这边何尝不是开了锅?
可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说自己有急事,被迫无奈下交出了自家的防盗门钥匙,冲出了人群包围。
这个时间正是饭店客流高峰,她在套餐和点菜中徘徊了很久,还是一咬牙决定排队等点菜。拿着菜单时,小姐听说是十三个人,立刻喜笑颜开爆出了一连串的菜名。
她扫到山城毛血旺时,想起程晨是爱吃这个的。
反正基本上什么招牌菜都点了,多加一个也无所谓。
十三个人的饭量,四大袋子外卖盒,一拿上出租车司机就乐了:“这是把饭店搬家里去了?小姑娘,我正饿着呢,拉完你这单活估计要被馋死了。”
等到所有人看到菜,果真也惊了。
此起彼伏的‘司念我爱你’声中,她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剪辑室。门是半开着的,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里的两个背影,两个人对着的屏幕还在重放着广告画面,只是一门相隔,外边热闹的不行,里边却是安静的过分。
“程导,”制片把最盛大的一盆东西倒出来,“看我们小M太强了,连这么大盆的毛血旺都敢打包,估计那个出租车一晚上都要散味道了。”
程晨低声对剪辑师说了两句话,起身走出来:“我最爱吃这个。”
“这么巧?”制片嘿嘿一笑,“缘分啊这是。”
……
众人不明所以,回头看奸笑的制片。
程晨随手咔嗒一声扣上笔帽,把笔塞进了牛仔裤口袋,对司念说:“差不多了,你可以先看看。”
司念唔了声,一本正经说:“程导辛苦。”
一场风卷残云后,她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烂摊子,防盗门钥匙还在那对老夫妻手里。虽然为了安全,她特地装了两道门,可是外门钥匙在人家手里,也不知道要答应多少丧权辱国条约,才能进的了家门……
关键问题是,可乐还被关在卧室里,没来得及喂食,也不晓得会不会饿的抓狂?
她一向不善于处理这种小纠纷,每每都是息事宁人。
这次老夫妻貌似要的太多了,几乎要损失三四个月的工资。可要是不答应,他们天天到业委会又吵又闹,岂不是永无宁日?可若连这种坑人条件都答应,估计会被所有大学同学所不齿,法律算是白读了。
她越想越觉得麻烦,趴在露台的栏杆上,冥思苦想。
最关键的是,如果可乐饿急了,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撕坏床单被子。
露台这里紧邻着泰康路,透过梧桐树的缝隙,可以看到不少旖旎秀色。她看着马路对面人声鼎沸的酒吧,想到今晚要面临的窘况,忧愁更甚。
几个人走进露台,看到司念趴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忘着热闹的酒吧,立刻乐了:“看来Miss夜生活很丰富啊?”
司念抑郁抬头,看到他们一副酒足饭饱的磨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一看见程晨和另一个男人走进来,立刻没了气焰。
程晨不大喜欢说话,大多时候都是听别人说。
也不知是谁先提起了宠物,制片才说到程晨家里的那只牧羊犬,程晨笑了笑:“这几天出门,还不知道托付给谁,它不太喜欢在宠物店里住。”
“当然给Miss啊,”制片很是顺口,“你们两家不是很近吗?送过去也方便。”
……
你倒是说的痛快。
司念和程晨对视了一眼,很客气地笑了笑:“那可不行,我家养了只猫,”她努力让自己说的诚恳,“还是那种容易炸毛的猫……你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他一手拿着听啤酒,正要送到嘴边又停住,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都是男人,还不够细心。”
都是男人?唔,都是……男人。
司念抬头看了眼月亮。
算了,是我欠你的:“好吧,我看能不能把猫送我朋友家养两天。”
第三章 是我欠你的(3)
结果两人交流了诸多注意事项后,她才发现他是今晚的飞机,也就是说,今晚那只狗一定要送到自己家了。
可问题是,自己连家门钥匙都没。
程晨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她才含糊说:“狗过去是没问题,但要先给我两个小时处理下私事。”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就不愿他知道自己的窘况。
一声解锁轻响。
程晨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怎么了?是不是不太方便?”
“也没有,”她继续说,“就是家里有些人,我需要先解决掉才能让你来。”
而且还要把可乐安抚好。
程晨示意她上车:“那我先送你回去,顺路。”
这么过去的确也是顺路,反正早解决自己问题,也好早接手他的狗。
司念这么想着,也就没再推辞。
程晨替她关上车门,才绕到另一侧上车,车一开上路,音乐就自动播放出来。节奏很安静,只有单调的吉他拨弄声响,还有一个小女生轻声哼着不知哪国语言。
她听不出是什么歌,只觉得音质很温柔。
里边霓虹闪烁,一帧帧掠过车窗。
程晨始终没怎么说话,她实在无聊,拿起刚才扔在副驾驶位上的拍摄脚本,从首页一直看到了末页,看得格外认真。
最后合上脚本时,脚本背面特地附上了联系表。
很简单的表格,通常是为了防止拍摄时找不到人,方便联系。
通常她不会注意这里,现在翻到也不过草草扫过,却被一个名字吓到了。
第三行:司念。
附带了一串手机号。
原来,原来一早他就看到了。
司念盯着自己的名字,身上一阵阵发热。第一天开会时,他就是翻着这个脚本,仿佛毫不知情,可联想之后的一幕幕,却肯定是早知道了。
她把拍摄脚本放到身后,悄然瞥了他一眼。
程晨正在看着后视镜,将车开下了高架桥,忽然问她:“前面的路口右转?”
她下意识嗯了声,等车转过路口,正好有间好德便利店:“我想起要买些东西回家,把我放在这里好了。”
前面就是便利店,走回去也就五分钟。
还可以买些东西去,表示自己的诚意。
程晨踩下刹车:“是不是真不方便?如果会让你为难的话,就算了。”
车稳稳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她愣了下。
先说要回家解决私事,现在又故意不让他送到楼下……原来他是误会自己家里有人?
“没什么不方便,”她装作看着窗外,其实是透过车窗看着他的倒影,“只是和邻居有些误会,需要先处理完。”
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看不清神情目光,却让她立刻心跳了两下:“等我电话,我处理好找你。”
说完立刻下了车,头也不敢回,大跨步进了便利店。
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简单。
老夫妻召集来三对女儿女婿,八个人把她围在门口,每每说到慷慨激昂处,都让她有种‘八国联军’再现的错觉……她纵是再能说,也敌不过八人轮番上阵,心中连连哀叹,早知道就把几个小妮子都叫来,起码气势上还没这么弱。
很快过了两个小时,面前八个人依旧毫不松口,她看着时间,越来越急。
本想着是邻居,给人家留钥匙可以表示诚意,可现在倒是作茧自缚了。
怕程晨等太久误了航班,她按着手机,悄悄给程晨发了个短信:估计你还要等一会儿,我这里没解决完。
短信回的很快:我就在楼下,你在几楼?
她犹豫了下,回说:我住十三楼,现在在十二楼,要不你先把狗带上来吧。
本以为他上来只是交货,可当一只彪悍的牧羊犬先钻出电梯,局面就彻底不由自己掌控了。程晨走出电梯,因为天生身高优势,在暖黄的楼道灯光中,很是醒目。
司念被欺负了两个小时,看到他对自己笑,立刻自动自发跑到了他身后。
牧羊犬嗅了嗅她,拼命摇起了尾巴……
她龇牙一笑,摸了摸狗的头顶。
这狗不错,能分善恶。
程晨没多说话,直接说要进屋看看损失。
众人早做了准备,立刻将他让了进去。屋顶墙面早没了水滴,地上却夸张地摆了十几个塑料盆,大多装了半盆水,以显示刚才的惨状。
司念蹙眉,这家人适合去剧组做道具,真够逼真。
程晨却只仰头看了两眼:“我明天会请人来鉴定,等出报告再面谈,该我们赔偿的一分不会少。”
说完这句话,他摘下眼镜,折好放进了衬衫口袋。
一个动作,彻底结束了谈话。
他牵着狗走出大门,司念还没反应过来,但也很识相地跟着他走了。
众人愣了三秒,立刻明白了一个事实,有这个男人在,绝对讨不到任何便宜,反倒极有可能拖到最后没了赔偿,气焰立刻就被灭了不少。眼看着两人已经进了电梯,老太太忙冲上去按住门,笑著说都是邻居,一切都好商量。
于是,司念努力两小时也没任何进展的局面,被程晨两分种就扭转了……
直到她回了家,还是忍不住感叹。
“他们是看你一个小姑娘,觉得可以讨些便宜,”程晨半蹲下身,把狗脖子上的项圈摘下来,“有时候,是需要个男人来解决问题。”
这道理她又何尝不知道。
可总不见得,一直要爸妈帮自己解决各种问题。
牧羊犬一获得自由,马上满屋子转悠。闻闻这里,嗅嗅那里,竟是毫不认生。
她走到厨房打算倒水给他喝,记起饮水机里早已滴水未剩,只好打开冰箱:“我这里只有可乐,要不你等会儿,我下去给你买些水上来?”
门外没有立刻回答,她扶着冰箱门,探头去看客厅。
“没关系,就可乐吧,我现在偶尔也会喝一次。”
他正坐在沙发的转角处,斜侧方开着壁灯,把整个人的影子都拉长了。狗似乎是转够了,已经温顺地趴在他脚边,一人一狗,都随意的像在自己家……
司念噢了声,弯腰去拿可乐,又拿了两个杯子。
易拉罐上还有冰水,弄得手心湿辘辘的。
为了怕床单被猫抓烂,她把可乐放在茶几上,就抱着猫进了厨房,盯着它吃饱喝足了,才抱起猫,走进了客厅。
“我家猫脾气不好,你小心被抓。”她解释着,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人家的狗多温顺……
正是暗自羞愧自己教育无方时,本是眯眼缩在她怀里的可乐忽然尖着嗓子‘喵’了声,立刻炸了毛……她被吓得松了手,一道白影直奔着狗扑了过去。
完了。
司念下意识追过去,就在要抓住猫时,程晨已经伸手拎起猫的后脖颈,把它和狗拉开了距离,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了栽向狗的司念。
一人一猫,都成功被制住。
白色的一小团影子,在他手中愤怒挥舞着爪子。
司念感觉他手心的温度,有些慌,本以为他会先松开自己,没想到他却先看着猫,很严肃地挑了挑眉毛。
两秒后,宇宙无敌可乐猫的已经彻底败下阵,很谄媚地扫了两下尾巴。
……
“纸老虎而已。”他笑著下了断语,看了眼司念。
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些暖暖的笑意。
司念直愣愣瞅他,一直是这样,这人笑和不笑完全是两样。如果刚才楼下人也看到这样的笑,铁定不再怕他。
他松开手,她忙直起身,把可乐倒进玻璃杯,递给他。
白色的泡沫伴着细微的响声,从杯底一直涌了上来,欢腾的很。
刚才一瞬,是她第一次认真看真实的他,除了太熟悉的五官,其余的都是陌生的。
这种感觉真挺奇怪,这个人你曾喜欢过他,还是那种此生不会爱上第二人的感情,现在仍记得和他说过的每句话。
可无论是说话的感觉,坐着的姿势,甚至是他扶住自己的动作,都是绝对的陌生。
两个人不咸不淡聊着。
丝毫不提往事,始终围绕工作。
可乐就那么缩在他腿上睡着了,俨然忘记了天天供自己吃喝的主人。
那只牧羊犬偶尔会抬起头,嗅嗅猫,再看看司念,然后继续趴着装睡……
直到送走程晨,她躺倒在床上,忽然想起个重要问题,立刻发了条短信给他:忘了问了,你的狗叫什么?
迷迷糊糊等了很久,手心忽然一阵嗡鸣。
只有两个字的回复:雪碧。
她看着手机,彻底当机。
那时候自己最爱仰躺在阳台上,不管盛夏还是寒冬,总会不停喝着可乐,而他就在电话那边说可乐是如何如何不健康,严肃的不行。最后把她逼急了,索性说日后要养只猫叫可乐,谁让他也不喜欢猫?
本是想气一气他,结果他却只笑了声说:好,那我就养只狗叫雪碧,刚好一对儿。
第四章 可乐and雪碧(1)
她抱着被子,在回忆里挣扎了几个小时,才算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着了。
结果刚睡着,就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温热,努力睁开眼,雪碧就在床边摇着尾巴,叼着她的手指,一双眼睛晶亮亮。
她被吓了一跳,和狗对视了十几秒,终于渐渐清醒过来。
动了下腿,可乐还睡得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雪碧同学,想要什么?”她问。
雪碧继续摇尾巴,摇尾巴……
拿起手机看了眼,才七点,这狗不是要饿了吧?狗粮昨晚就倒出来了啊,还有水也备好了。要嘘嘘?粑粑?程晨说过这只狗自己会上厕所的,且蹲式马桶毫无障碍……
最后她在困顿中,终于投降,给程晨拨了个电话。
很舒缓的音乐声中,他一直没接电话,司念把手机放在脸侧,闭眼等着,没过几秒钟就开始做起了美梦,直到那边忽然喂了声。
她闭著眼,哑声问:“你家狗叼着我的手指,不让我睡觉,请问它想干什么?”
程晨的声音很清醒,似乎已经开工了。有人在问着导演如何如何的话,他先解答了那边的问题,才对电话说:“估计是想出去转转,每天我早上都会带他出去。”
……
司念忍耐着打哈欠的冲动:“如果不出去,它会怎么样?”
当初她养猫不养狗,就是怕天天遛狗很麻烦……
他沉默了片刻,坦然说:“不知道,以前没试过。”
司念抱着侥幸心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翻身继续睡,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被雪碧从头到脚咬了个遍。于是,她只能抱着还没睡醒的猫,牵着雪碧下了楼……
到十点回到家,刚才想倒头睡觉,沈蔚珏又来了电话:“起床没?”
她困的快哭了:“没,刚给我初恋情人遛完狗,准备睡了。”
电话那边沉默三秒,一阵鸡飞狗跳:“不是吧,昨天我刚做了婚姻法节目,正对爱情绝望呢,你这里就有奸情发生?铁树开花了?司念恋爱了?”
“……听好,是初恋情人,已在n年前分手了。”
虽然没有说过‘分手’两个字。
“喔~”沈蔚珏立刻音调陡转,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心存幻想。前几天我同事做了一个案件追踪,就是这样的背景。男人喜欢怀念初恋,结婚后还勾勾搭搭的,竟始终和初恋一直说自己多年单身什么的,其实他老婆在国外……”
沈蔚珏很是卖力讲解案情,司念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却仿佛被她一语点醒。
很多年过去了。
当年他是高三,自己初三,都还是未看清这个世界的孩子。自分开后各自走了多少路,见了多少人,过着怎样的生活?绝非仅是娱乐新闻那只言片语可以了解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窗上,可乐翻了个身,仰面继续睡了过去。
沈蔚珏再说什么,她已经不大听得进去。电话挂断后也学着可乐,被子一蒙,补觉。
雷打不动的作息,因为雪碧而一改再改。
到过了一个星期,她和可乐都被折腾的抑郁了。
周五公司没有什么事,她就顶着两个吓人的黑眼圈去了刘夏公司。之前的书印刷出来,预约了千本签名版,她一想起自己那‘漂亮’的手写体就惭愧,始终拖着没有签,于是终于把刘夏逼急了,直接到家去抓了人。
“你家那个狗,”刘夏坐在司念对面,很是心有余悸,“太可怕了,我说,你不是为了防火防盗防刘夏,特地买的吧?”
司念握着笔,拼命在白纸上练字预热:“瞧你说的,我家可乐不是很喜欢你吗?那牧羊犬是帮人养的,周末就送走了。”
她看着满会议室的书,开始自觉盘算可乐和雪碧吃饭的时间……于是在刘夏絮絮叨叨说着昨天雪碧是如何虎虎生风,吓得她这辈子不敢再接近狗的话中,终于在逼近午夜十分,搞定了所有东西。
“自作孽……”她签好最后一个,长出口气,“不可活,还是写剧本好,写完什么也不用管。你们制作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与我何干?”
刘夏替她收好书,嘿嘿一笑:“访谈一放出来,问得最多的就是……”
司念撇嘴:“原型是谁对吧?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你就是封杀我,也威胁不了我。”
“你就这么点儿出息?不想做本畅销书?”
“那就看运气了,”司念扣上笔帽,“我写这书,只是一个好朋友说过,写甜文和看甜文的人,生活都会越来越甜,所以写了印了,就够了。你知道人是有暗示心理的,每天看些甜蜜的东西,都会把事情向好的地方看,生活想不好都难,”她看了眼刘夏,也嘿嘿一笑,“就像我,不断暗示自己要瘦,这么多年就没胖过。”
刘夏开始还听得暗自思考,到最后一句愣了下,立刻怒了:“不要歧视胖子!”
“诶,我没骗你,美国一个健身明星就这么说的,他只要每天心理暗示自己要瘦,真的就瘦了……关键是要想‘我要瘦’,而不是‘我瘦不了’……”
一本书直接丢过来,跟着一句怒吼:“摔坏了你赔,明天再签500本!”
眼看着就要过十二点了,她不敢招惹刘夏,拎着包就出了门。
到家的时候,雪碧已经饿得发虚了,趴在地上打盹,可乐直接躺在他的背上,彻底昏睡过去。她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才拿出奶粉盒,一猫一狗就已经尾随了进去。
自从上次饮水机事故,她一个星期没敢用饮水机,每天都是拿着电热水壶烧水。
反正只有两个用处:自己泡咖啡,猫狗泡奶粉。
雪碧个头太大,前几天洗澡也只能送去宠物店,没想到回来就感冒了。她看着他喝完奶,用板蓝根泡了水,拌着了些水果给它吃,没想到哄了很久还是不肯吃一口。
好大的一只狗,无精打采趴在那里,更显得可怜兮兮。
真是好话都说尽了,它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不停小声咳嗽着……
程晨明天就回来了,帮他照顾一个星期都好好的,却在最后一天感冒了,真不知怎么交待。
她想了很久,没办法,还是拨了他的电话。
“这么晚?”程晨很快接起来,声音略能听出些疲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的狗……”司念叹口气,“感冒了,我觉得要先和你说一声,它以前感冒过吗?我给它吃药,它根本不理我。”
他沉默了一下:“什么症状?”
“鼻子发干,去看医生说是感冒,”司念回忆下午医生的话,“说不是很严重,只要喂些板蓝根就行,最好拌着水果吃。晚上回来,开始咳嗽,”她顿了下,还是觉得要老实交待病情,“而且咳嗽的很厉害。”
他笑了声:“家里有没有念慈庵的琵琶膏?”
念慈庵……不用这么巧吧?
“有。”
“你等下,”一声撞门后,他接着道,“一比三的比例,对温水给它喝。”
司念喔了声。
“我在开车,一会儿给你打回去。”
他很快挂了电话,司念这才认真看了眼时间,半夜一点了……自己这电话打的是有点儿晚。照着程晨的方法,她把装水的盘子放到雪碧面前,它果真嗅了两下后,就开始一下下舔起盘子。
雪碧喝完了,她才拿着盘子去厨房洗,刚拧开水龙头,电话又了响起来。
还真打回来了?
司念按了接听,把手机夹在脖子旁:“其实你不用打回来,已经没事了。”
他语气淡淡的,问了句:“喝完了吗?”
“喝完了。”
盘子冲干净,用白毛巾擦了水渍,放在一旁自然风干。
“收拾好了开下门,我到了。”
“啊?”
司念把这几个字回味了一遍。不是吧?在门外?
待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了。她忙把毛巾扔到台子上,飞快跑过走廊,却在门口有了些犹豫。
身上还穿着运动服,要不要换件衣服?
可大半夜的,穿的一本正经的,是不是显得太假了?
淡定。
司念,淡定。
只是普通朋友,虽然这个时间……有点诡异。
她深吸口气,刚开了条门缝,身后就有个白影先蹿了出去。
门口的人影遮住了走廊大半灯光,他随手拍了拍雪碧,低头看她:“我刚到,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疲倦从声音里透出来,有些低,却依旧清晰。
她哑然看着他。
墨绿的登山裤,同色的鞋,还跨着很大的一只旅行袋。的确是风尘仆仆。
第五章 可乐and雪碧(2)
“你刚到?”
因为太突然,她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意识。
他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本来刚到家楼下,接到你电话,就直接过来了。”说完,他见司念还是只看着自己,微抬了下巴,暗示她自己能不能先进去……
司念这才醒悟,忙让出了门。
“我前天带雪碧去宠物店洗澡,估计是没有吹干,”既然狗主人来了,还是老老实实认错的好,“这几天正好我很忙,没想到今天忽然就厉害了。”
雪碧很配合,恰好咳嗽了两声,让她更不好意思了。
程晨在沙发上坐下来:“没关系,它一到秋天就会感冒,我已经习惯了。”
“惯性的?”司念倒是想起了可乐的小身子骨,“我的猫也是,经常会生病,不过是因为当初抱来的时候受了重伤,落下的病根。”
程晨喝了口水,听到这话,重复了一句:“重伤?”
司念嗯了声,抱起在自己脚边蹭来蹭去的可乐:“我有个朋友是记者,前几年做虐待动物的专题,我陪她去宠物中心采访时,正好有人说这个猫全身多处骨折,没的治了。”可乐眯着眼睛,很惬意地在她怀里团成一团,毛茸茸煞是可爱,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惨状。
“那时候我朋友在给它拍照,我看见它眼睛水润润的,似乎在哭,觉得很可怜,就办了领养手续把它带走了。后来前后花了七八千,养了几个月,才算捡回条命。”
程晨安静地看了看那个明显被宠坏的猫,又顺着抚猫的手看她。
司念本还想继续控诉宠物收留所看到的被虐动物,见他这么看着自己,立刻就偃旗息鼓,作了总结陈述:“所以你要原谅它炸毛的习惯,估计是以前受的罪太多了,没有安全感。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刚开始除了我,谁靠近都会抓狂的,很吓人。”
那时候真不知道损失多少床单……
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移开视线仿佛对空气在说话:“你有些地方,好像一直没变。”
她干笑,没敢再接话。
半夜一点多,孤男寡女的,就连说宠物的事,也有了那么些暧昧。
司念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可不好意思直接问,下意识想要问他要不要看碟,又觉得半夜一点让人在自己家看碟……也忒说不过去。
百般纠结下,她试探问:“你刚下飞机?要不要吃些东西?”
程晨习惯性皱眉:“好像有点儿。”
司念立刻找到了解脱借口,说我给你煮面,忙不迭进了厨房。
吃饱喝足,他总该回家了吧?
没想到自己端着一碗热腾腾面条出来,程晨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外衣被搭在沙发扶手上,只穿着短袖躺在那里,额前的头发滑下来,微微遮住了眉眼。
雪碧很安静地躺在他身前,一人一狗倒真和谐。
司念哭笑不得端着面,直到手指被烫到了,才龇牙咧嘴关上客厅的灯,悄声把面又端了回去。
怎么办?
能怎么办。怎么大家也是老相识了,让人睡睡客厅很正常。以前同学聚会一帮子男人还不是在客厅睡得?
她一口口吃着煮给程晨的面,倒是把自己彻底喂饱了。
然后从卧室翻出空调被,抱了出来。
茶几离沙发很近,她观察了下程晨的身高,怕他一翻身就会被茶几磕到,很小心地把茶几搬开了一段距离。
回过身时,才摊开轻薄的被子,轻手轻脚搭在他身上。雪碧一个激灵,忽然睁开了眼,看见是她又乖乖闭上眼,继续缩在程晨身前,安然入睡。
第二天她爬起来,客厅已经空了。
桌上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很清隽的蓝色笔迹,写着一行字:今天很忙,先走了,再联系。她把纸又折好,随手放进了电视柜的抽屉里。
整整一个白天,可乐完全没有精神。
可乐从来不出门,也没有什么友人,雪碧突如其来的到访,估计是让它尝到了有伴的甜头,现在又回归了独自进食的日子,很是抑郁。
她不知道怎么让可乐高兴,索性把它装在包里,去沈蔚珏家蹭晚饭。
厨房传来油锅噼里啪啦炒菜的声音,沈蔚珏在嗡嗡的抽油烟机声中,探出头问她:“诶,你继续说啊,你那个初恋和你一起拍广告,然后呢?”
司念坐在沙发上,盘膝抱着电脑:“然后,他的狗在我家住了一星期。”
“哎呦,真不客气,”沈蔚珏摇头,“然后呢?”
“然后……他昨天在我家睡的,”司念看着沈蔚珏的脸色刷白,立刻补充,“是睡沙发,他长途回来太累了,就睡在我家沙发上了。菜快糊了……”
沈蔚珏挥舞着木质锅铲:“一会儿再教育你。”
说完,就又缩回了身子,继续噼里啪啦炒菜。
她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觉得没什么不妥,立刻又开始刷网页。
今天是上海电影节,她一早就拿到了票,可那种地方,要不然你就是万众瞩目的电视明星,去走个红地毯增加曝光率,要不然就是纯观众,乐呵呵围观。
像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编剧,还是在家看看现场照片,挺好。
沈蔚珏摆了一桌子菜,才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我敢打赌,你肯定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司念抬头看她,疑惑了三秒:“好像,不会是你生日吧?”
沈蔚珏龇牙,表示愤慨:“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没一次记得我生日。”
她立刻狗腿地合上电脑,抱起可乐:“可乐,对阿姨说生日快乐。”
“滚。”
“……你知道我数学不好,记不住所有人生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乐莫名所以,眼睛溜溜圆的看着沈蔚珏,沈蔚珏不忍迁怒它,摸了摸毛茸茸的猫头:“是智商问题,我就不信你记不住任何生日,你那个初恋的,记得吗?”
11月11日……
完全因为太好记了。
司念抵死不认:“早忘了,不是说了吗?是初中的事,都青史成灰了。”
两人有模有样吃了一顿烛光中餐,沈蔚珏才想起了上海电影节。
她打开电视,随手调到凤凰卫视:“来,继续。女人都念旧,又容易幻想,人家一个眼神动作明明很普通,你却很容易当作暗示。要冷静,时刻提醒自己,‘我不是万人迷’。”
司念哭笑不得:“我不是万人迷,这点儿我很清楚。我怎么觉得,你做的不是法制节目,是婚恋纪实……”
“他现在有女朋友吗?你不知道吧?或者人家早就结婚了呢?”
司念喝了口水:“我怎么知道?”
沈蔚珏叹气,“说不定你已经是第三者了,好在还只是个苗头,悬崖勒马吧。”
“……”
司念哑口无言。
沈蔚珏一贯理性。也就是这种理性,让她从前男友被好友抢走后,就始终单身着。
她摆出了一副聆听教诲的姿态,拉过麻辣小龙虾的盘子,开始耐心剥起虾壳。
“是程晨啊,”沈蔚珏忽然盯着电视说,“《情迷》真不错,难得出来一个片子,导演比男主角还抢手。你不知道我们台小姑娘采访完他,回来就满玻璃墙都是他的照片,天天都是说如何如何好……”
她莫名心跳的快了些,侧头看电视。
果真是程晨和《情迷》的女主角王依然。两个人正走过红毯,被主持人请到了露天采访点。程晨很自然地握住王依然的手,从自己臂弯中牵出来,扶着她站在了自己身旁,不同于昨日的风尘仆仆,今天还真是……道貌岸然。
主持人开始例行公事,寒暄,奉承,问下一档新戏计划……
司念一个小龙虾剥了足足两分钟,直到镜头转到下一组明星时,沈蔚珏还意犹未尽地评价:“那个王依然穿那么高鞋干什么,都快挂他身上了。”
她把虾肉扔进嘴里,忽然就听见手机震起来,忙对可乐使了个眼色,可乐立刻叼起沙发上的手机,跑到她面前。
沈蔚珏啧啧感叹:“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也就你这种懒人,能把猫训成和狗一样。”
她擦干净手,刚想还嘴,就看到了手机上的名字……
程晨?
他不是刚走完红毯吗?
她心虚看了眼沈蔚珏,接起电话,很正常地‘喂’了声。
电话那里有些吵,有人笑著寒暄,有人低声打着招呼,似乎是已经进场了。程晨清了清嗓子,也不知是对谁低声说了句抱歉,才对电话说:“雪碧一整天没吃东西。”
……
一个人在电影节内场,身边坐着一堆美女帅哥,名导制片,然后打电话来说‘我的狗一天没吃东西’……司念觉得自己已经够不会摆姿态了,没想到还有个比自己随便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胡乱推测:“是不是感冒还没好?没胃口?”
他慢条斯理地驳回:“不会,它一生病胃口最好,是不是你给它吃了什么,让它养成了习惯?”
司念顺着他的思路,努力思考。
猫狗的口味最容易被养刁,可自己喂的都是他给的狗粮啊。
啊,对了,奶。
“是奶,我每天早晚都会喂可乐奶,它也会跟着喝,”她一瞬有种做坏事的愧疚,可想想又不对,明明是尽心照料,吃好喝好,有什么好愧疚的……
那话那边安静了会儿,似乎是王依然在说什么,程晨捂住电话回了两句,才继续对她道:“应该不会,我每天也会喂它牛奶。”
好吧……问题就在这里。
司念长出口气:“是这样的,这几年国内奶制品不好,可乐喝的都是奶粉……”电话那边没出声,她索性一鼓作气交待完,“是德国原产的喜宝奶粉,含益生菌的,吃了绝对不过敏不上火,也不会虚胖……我都是让有孩子的朋友帮我带的,如果你需要,我送你两盒。”
她承认她是太宠可乐了……可是猫才十五年寿命,吃些奶粉也不算过分。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后,程晨终于无奈地笑了:“等回去再说。”
第六章 可乐and雪碧(3)
关于奶粉事件,司念自知理亏,特意给程晨快递了四盒奶粉,附带了淘宝代购地址。
程晨只回了条短信,三个字‘好,谢谢’。
她抱着手机,站在地铁口发呆了三秒,觉得沈蔚珏说的对。或许他早就有了女朋友,又或者就是和他合作过的那些女艺人之一,所以,要避嫌了。
忽然又跳出条短信:编剧,你到哪儿了?
是刘助理。
司念撑开伞,很快回了条:雨太大了,打不到车,刚从地铁出来。
铺天盖地的雨落下来,溅起的水成功打湿了小腿。
刘助理很快发回来:导演和老板都到了,香港广场一楼咖啡厅。
结果她绕着香港广场足足转了十分钟,里边转了一圈没找到,只能打着伞绕着整幢大厦走,哪儿有什么咖啡厅……正找的头昏脑胀时,忽然看见很熟的一个人影,就站在Apple门店前。
来往的吵闹人群中,他就那么安静看着马路方向,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也太巧了吧?
他忽然动了下,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司念下意识把伞压低了下。权衡着,决定避嫌。
岂料刚才转过身,手机就响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接起来,还没发出声音,程晨就直接道:“你在哪?”
就在你附近……
可万一这么说了,岂不是又要见面?
她从伞边沿瞄了眼程晨的位置,不动声色闪到了玻璃门里:“我啊,刚睡醒,”雨声太大,她只好接着编,“在阳台晾衣服。”
很多人站在这里躲雨,她因为接电话,没来得及收伞,被身侧人狠狠横了眼。
“你等下,”她不好意思收起伞,才说,“有事吗?”
这个位置,仅能看到他的背影。
电话那边默了会儿,才很是清淡地说了句:“听说你约了我谈剧本,刚才李晓清的助理说你已经快到了。”
和他?谈剧本?
司念张了张口,这下糗大了。
程晨似乎不大在意她刚才的小谎话,直截了当问:“到哪里了?”
“……快到了。”
“香港广场分南北两座,你在马路南面,还是北面?”
玻璃门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她站在里面,怎么知道自己在路南还是路北?
司念努力判断着,还没下结论,程晨又追问了句:“算了,告诉我,你身边是Apple门店,还是Tiffany门店?”话里搀杂了些许的笑音,似乎猜到了她对方向没概念。
“Apple。”她放弃了最后挣扎,老实说出了位置。
最后的事实证明,她真的是分错了南北。程晨和她坐下时,李晓清才笑吟吟看着司念说:“程导说出去抽烟,没想到就碰到你了。”
司念笑了笑,接过单子,一行行看着咖啡名。
李晓清公司偏爱都市剧,司念则是专攻古装,两个人早认识,却始终没有合作。这次李晓清特意卖了个关子说要搞一部古装电影,找了名导做嘘头,司念没多想就接了,却没想到……导演竟然是程晨。
她从咖啡单中抬头,看到程晨在拿纸巾擦着身上的雨水。
她的伞太小,刚才两个人从马路上过来,他几乎被淋了个湿透。一张纸巾,没擦几下就扔到了桌上,他却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又抽出了一张纸巾。
“不过程导,”李晓清颇有深意看程晨,“你站在门外抽烟,怎么身上都被淋湿了?”
程晨笑了笑:“刚才看见司念在对面,估计她分错了南北广场,就过去接她了。”
水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来,李晓清也抽出张纸巾,替他擦着脸。
很微妙的动作,司念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李晓清貌似是刚离婚?该不会……
她正乱七八糟想着,就听到程晨清了清嗓子:“小阿姨术后恢复怎么样?”
小阿姨?
司念默念了一遍。李晓清笑了声,道:“我妈一直念叨你,你要真想着她,就去医院看看。好了,我们开始吧。”
司念回过头,看到程晨还在擦身上的雨水,若有似无看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刚才天马行空的想法。
她心虚地笑了笑,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们刚才动作那么暧昧。
谁能想到李晓清是你表姐……
这两年她避开了数次和程晨合作的机会,却总听人说他很敬业,潜台词就是非常折腾人。上次拍广告已初见端倪,这次一开始谈剧本,她就发现他真的很难搞。
资料是前天才发过来的,她都翻过一遍,可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
程晨却仿佛看了很多遍,每每说的她哑口无言,到最后李晓清都看不下去了,笑著拍了拍手心:“好了好了,合同还没签呢,你别把我的编剧吓跑了。”
“她一直这样,”程晨淡看了司念一眼,总结道,“不逼她,给她三年也看不完资料。”
这回连李晓清的助理都眼神暧昧了。
到最后离开时,李晓清和程晨去后期公司,地址恰好就在司念家附近。李晓清俨然一副程晨肯定会同意的架势,直接拉着司念去搭程晨的便车,两个人到了车库,跟着程晨走到辆车后,李晓清立刻笑了声:“程导,你终于想开了?换车了?”
司念认真看了眼这车,确实够让人惊叹的。
上次见他,还是很内敛的车,换得真快。
导演就是导演。
她很是自怨自艾了一下,为什么导演和编剧就差的这么远呢?
因为是下班时间,又是暴雨,车开的不是很顺畅。
李晓清从冰箱里拿出罐两罐可乐,递给了司念一罐:“我记得二十几岁时候,我和我老公穷的不行,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他却总想着以后买车要如何如何。每次骑自行车带着我,都会假模假样地问‘你老公这辆宝马如何?’,我只好配合着喊‘加速加速,超车超车’,要多傻有多傻,”李晓清说完,笑著看了眼程晨:“没有男人是不喜欢车的。”
程晨微微笑了下,打着方向盘,直接上了高架桥。
李晓清忽然想到什么,很是八卦地回过头,看坐在后边的司念:“我想起来了,晨晨曾经讲过他的初恋很喜欢车。”
……我有吗?
她不动声色瞄了眼程晨,后者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是吗?”司念只好干笑,应付了句百搭的话。
“那时候他刚考到上戏,拉着我陪他看车展,”李晓清眯起眼睛,笑著道,“我就问他,怎么还没赚钱就想着怎么腐败了,他给我讲了句话,我至今记得清楚。”
程晨随手打开了音乐,继续开车。
司念忽然很好奇,他到底说过什么,可又有种很微妙的心理,不敢再听下去。
李晓清显然没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微妙,继续道:“他说他和女朋友有个约定,一定要买一辆好车,演一次拦公交的偶像剧。可爱吧?他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李晓清笑得开心,司念却傻了。
那时他总会在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和她闲聊,然后就听她说着最近迷上了什么偶像剧,很没营养的话,自己都会说的津津有味。
她记得,她曾指着电视机激动不已:“女主角跑了,那个男的开车拦公交了……诶,浪漫死了。”
结果说了半天,他只是沉默听着,不发表任何言论。
惹得她有些不高兴:“程晨,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电话那边不停有车开过的声音,他就在那样嘈杂的背景音里,慢悠悠地说:“听到了。等以后有钱买好车了,你一定要坐一次公交车,让我拼命在后边开车追。记得要穿的很灰姑娘,最好是校服,我一定要多纨绔有多纨绔,最后还必须把车横在公交车前,管他什么交通规则公共道德……”
他说的一本正经,她却听得笑破了肚皮,把酸奶洒了一身,还在说:“是啊是啊,你别忘了,一定要气势汹汹下车,拍开车门一把拉起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下带我走。”
很没心没肺的对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事过境迁啊,”李晓清感叹了句,也不知道是感叹自己,还是感叹他,“你看我当初坐老公自行车,都坐的那么开心,现在他车不知道换了多少,副驾驶座上坐着的却不是我了。你看程导?现在也不知道初恋在谁怀里了。”
司念暗自窘了下,没再接话。
“司念?”程晨忽然叫她。
“啊?”她绷紧了神经。
他把车靠在了路边:“现在很堵,放你在静安寺,大概走五分钟就能到家。”
“好,”她暗松口气,“谢谢。”
到家时,可乐已经饿的两眼放光,她拿出下车时买的泡芙给它吃,没想到它越来越挑食,外边的面皮一口不吃,不停用爪子撕扯着面皮,想要吃里边的冰激凌。
司念哭笑不得,只把奶酥面皮掰开,用勺子挖出冰激凌,喂它吃。
可乐是很纯的波斯猫,性子懒懒的,不炸毛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真不知道它以前主人怎么想的,忍心打断它的腿……司念正是感叹着时,程晨忽然发来一条短信。她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很怕看到内容,说不清是什么心理。
可乐对手机的声音格外敏感,不停用抓子扒拉着手机,到最后她实在无奈了,只能在猫的逼迫下,拿起手机看了眼。
一行字:好好看资料,过几天我再找你。
第七章 那些浮云们(1)
于是为了那一条短信,司念连着三天没下楼。
每天就是仰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资料,通常是她吃一大把瓜子,可乐能嗑一小堆瓜子。整整三天,人和猫嗑瓜子嗑的都快吐了。
好在,最后程晨说的‘再来找你’是再约开会的时间,而不是单独找她。
李晓清是工科出身,特别喜欢用各种数据分析剧本……于是司念这个纯文科出身,只能在会议室抑郁地,被整个数据分析团队折磨。
主题就是:这部戏要几个女主角?
白色的会议板上,列了各种性格的女人,和男一号有无穷无尽的纠缠关系。全都是男主角多么迫不得已,有误吃不得不负责的,又一往情深不娶就自杀的,也有身世可怜就等着男主娶救的……甚至推算了百分比,每个女人可能会受欢迎的百分比……
她看着项目组那一个个大男人的不得已,又非常满足的表情。
感情都以为自己是男一号了?
哎,这年头。
还有柳下惠不?
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程晨,似乎在认真思考每个数据分析人员的话。她暗叹口气,继续拿着一个苹果,不停在嘴里啃着,补充维生素。
这几天做功课太拼命,唯恐这位当红炸子鸡导演不满意……
“怎么样,”李晓清忽然打开会议室门,探了头,“谈的如何?”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家公司的四个分公司,每天都在开着十几档新戏。这组因为是程晨的关系,颇受大老板李晓清的赏识,自然更是卖力。
程晨两指捏着笔,不停敲打着桌面:“司念,你怎么看?”
司念咬着苹果,含糊不清道:“你觉得要几个好?”
怎么感觉像是菜市场买菜,十二金钗,环肥燕瘦,你中意哪个?
程晨拿起杯子,很平淡得动作,偏就让众人都安静下来。
到最后连站在门口的李晓清都绷不住了:“不就选个女主角吗?快定,收工吃饭了。”她说完,靠在门边,真就等在了那里。
他举了举手中的玻璃杯:“这几天在感冒,让我先喝些热水,”他抿了口热水,才继续说,“那个青梅竹马不错,我喜欢这种感情,一个就够了。编剧觉得呢?”
司念继续啃苹果,假装认真想了想,欣然说:“我也喜欢这种。”
众人讨论了一天,各种感情都讨论过了,偏就没想到导演会喜欢这种。还有人不甘心,说什么这种感情被演的最烂,最不容易出彩,程晨倒不大在意,只一边喝着热水一边说:“那就是编剧的问题了。”
司念专心啃着苹果,啃着啃着,啃出了丝丝苦味,原来已经吃掉了大半果核……
于是导演一句话,又让本片恢复了一夫一妻制,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
“哈,我就说嘛,”李晓清给自己女儿夹了个小笼包,“程导就好这口。”
很烫的小笼包,她夹了几根姜丝,凑在一起塞到嘴里。
“念念,”李晓清的女儿对司念一贯亲厚,明明只有十几岁,却俨然一副老大姐的样子,“小心烫到嘴。”
司念龇牙,轻声道:“我大你六岁,叫姐姐。”
李晓清倒是听得清楚,很是好奇:“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过也好,楼楼你自从跟司念认识,成绩是直线上升。”
司念讪讪一笑,此话说来话长,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是被司念姐刺激的,”楼楼耸肩,“她让我明白‘人下有人’。”
司念哀怨看了眼楼楼,祖宗你别说了。
这里所有人都见过大老板独生女的厉害,飙车泡吧,轰趴逃课,无一不涉猎,如今竟然改邪归正,一切以学业为重。
听楼楼的话忽然都起了兴趣,尤其是程晨,似乎很认真地看了司念一眼。
“介绍介绍经验,”邻桌的中年男人很感兴趣,“我三天两头见儿子的家长,急需分享教育经验。”
李晓清也笑:“司念你还没男朋友吧?怎么有教育经了?”
司念含糊嗯了声,很心虚地不敢看程晨。
这么几句话,她已经把小碟里的姜丝吃完了,招呼着立在一侧的服务员,又要了一份姜丝。回过头时,正对上程晨的眼睛。
目光相撞,竟然他都不意外,依旧坦然地看着她。
倒是司念像被抓到奸一样,先避了开。
她回过神,继续准备卖力吃自己的小笼包时,楼楼已经彻底开始了演讲:“其实谁都有自尊心,小学我就学习很好的,可是到初中跟不上了,总被老师骂就叛逆了。好在念念给我上了一课,以自己的心酸史。”
……
完了。
楼楼有意卖关子,顿了一顿。
“她说什么了?”程晨忽然顺着问了句。
楼楼立刻笑了:“她对我说,‘成绩不算什么,当初我数学150的卷子考过38,物理拿过全班倒数第二,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静了,没想到编剧大人还有这么惨烈的学生时代。
司念快哭了,老底都被揭了,还怎么立威……
程晨嗯了声:“然后呢?”
楼楼笑眯眯看着司念,继续道:“后来我就想,这么烂的成绩都上名校,没天理了,我总不能比她还差吧?最次也要考个清华吧?”
李晓清笑死了,咳嗽了半天才说:“你怎么不学学你小舅舅,他是一路保送,从来没考过试。”
楼楼无奈:“那就是智商问题了,从小听小舅舅的风光伟绩,直接效果就是被打击。念念姐这才是励志教材。”
于是经过这小姑娘的爆料,整个包厢的人都从一夫n妻的话题,成功过渡到关于司念是如何成绩这么差,最后忽然鱼跃龙门的玄妙事件上。
吃完饭回公司的路上,楼楼不在了,李晓清才问司念:“你是怎么开了窍了?还是编谎话骗我女儿呢?”
司念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程晨。
因为当时他成绩好,不想给他太丢人呗。
所以早恋这种事,只要运用得当,其实是个挺利国利民的事业。
尤其当你喜欢的人是个长得不错人品不错,尤其还学习不错的时候……
后来回到公司谈到了很晚,程晨到最后嗓子已经彻底不行,有些说不出话,才算是放众人回家。
司念看他没有走的打算,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才问他:“我刚才从饭店要了一小包姜丝,本来想回家煮可乐喝,要不然,在这里煮给你喝?驱寒的。”
她喜欢喝可乐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别人用来驱寒暖胃的姜丝可乐,却是她冬天最爱喝的饮料,有些辣还有姜丝的香气。
她本来就是鼓起勇气问的,可是程晨竟然没有立刻回答她。
会议室人都走干净了,就剩他们两个在。
“我记得,你好像说开始喝可乐了?”她记得那天在自己家,程晨曾经说过这句话。如果他没说过,自己肯定不会这么问,因为他以前一直说很讨厌的。
“偶尔会喝一些。”他终于出声了。
其实她真挺好奇的,难道就像自己小时候讨厌豆角,长大却狂爱吃干煸刀豆一样的莫名其妙?毫无理由?
最后到茶水间开煮了,她还是没绷住,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子,问他:“你怎么就忽然喝可乐了?以前不是深恶痛绝吗?”
安静,背后仍旧是异常安静。
又不说话?
本来就够尴尬了,自己没话找话,他竟然还爱答不理。
司念骑虎难下,只能厚着脸皮回头,看见程晨正拿着自己煮剩下的半罐可乐,一口口喝着,动作很单调,就是喝到嘴里,然后咽下去。
问题是,很快就喝完了半罐。
“你现在喝了冰的,一会儿还喝得下姜丝可乐吗?”她回过头,看着水快开了。
还有句抱怨,她怕自己太婆妈,生生吞了回去:不煮姜丝是上火的。
要是明天他彻底爬不起来,自己简直就是罪魁祸首了。
“那时候找不到你,”他随手捏扁了易拉罐,扔到脚边的垃圾筒里,“我就想是不是你生我气了,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不怎么喜欢。后来我就试着喝你喜欢的可乐,逗你喜欢的猫,也慢慢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司念正拿起水壶,手有些软,险些没握住锅。
为什么他明明说的这么平静,自己却听着这么难受。
她回过头,想说什么,程晨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眼,挂断,看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才忽然笑笑说:“怎么了?是不是特后悔放弃这么个大好青年?”
第八章 那些浮云们(2)
他的语气很随便,可一个个字溜进耳朵里,却让她沉默了很久。她低头,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姜丝可乐,递给他:“是啊,特后悔。”
她听不出程晨话里的真情假意,却用玩笑语气,说了句大实话。
说完马上回过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余光里,看见程晨还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刚才那么些淡定都没了。很热的水温,透过玻璃杯烫到了手指,他却还是没有动……她怕他再说什么和过去有关的话,只能大脑放空,盯着可乐上飘荡的姜丝发呆。
茶水间常年开着壁灯,此时这样的气氛,倒更显气氛暧昧。
她正是心跳紊乱时,忽然就听到了值班阿姨的声音,似乎在问还有谁在公司,司念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出了声:“这里,茶水间还有人。”
不过一会儿,老阿姨就从门边探头看了一眼,笑道:“程导和编剧在啊?”说完,很尽职地打开了照明大灯,“怎么还不走?好在我进来看了一圈,要不然你们两个就被锁在公司了。”
程晨很淡地笑了笑:“在谈剧本。”
那晚回去,司念死活要自己打车回去,程晨看她这么坚持,也就没说什么。
到剧本谈的差不多了,李晓清才提起演员的问题。
其实很多角色都已经内定了,偏就是男二号始终权衡不下。这个角色是个偏执狂,一个负尽天下却独宠女主的痴情种,要多俗有多俗。可偏就是这种万年不变的设定,谁演谁红。
李晓清想捧公司的新晋小生,投资方却想用这几年大红的沈哲,程晨始终没发表意见。
晚上在南蛮亭吃料理时,司念捏着香滋滋的烤鹅肝,思腹良久,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想用沈哲,他很适合古装戏,你看他演的纳兰容若……”身侧一个很学生气的员工立刻接口,“是啊是啊,简直是经典。”
其它几个拿着竹签的女人,边咬着烤肉,边点头附和。
沈哲凭古装出名,那羽扇纶巾、长身而立的造型,早就成功收拢了一众少女心。要不是因为大老板坚持捧内部人,她们早就摇旗呐喊了。
程晨笑了笑,没说话。
只反复机械性地玩着打火机,听她们继续掀起另一个沈哲的讨论高潮。
导演助理刘夏推过来一小碟青辣椒,悄然对司念使眼色,示意她继续为广大女同胞谋福。
这一眼,倒是把司念看心虚了,其实她真的是觉得沈哲合适,完全不像这些假公济私的女人……
她拿起一个辣椒,咬了一小口:“上一档戏我就建议用他,可惜他坚持不再剔头……”话没说完,一股刺鼻的辣味蹿上来,立刻逼出了她的两行眼泪,她却依旧敬业地说完了自己的感慨,“这次我还是觉得,男二号非他莫属。”
她说完,若有似无看了眼面前人。
程晨正要将齿间咬着的烟点了,见司念在看自己,扬了扬手里的打火机,示意她等自己点完烟。直到啪嗒一声轻响后,他才开了口:“真想要他?”
她很不怕死地点点头,完全把李晓清的愿望扔到脑后。
程晨略一沉吟,拿起手机闷不做声发了条短信。
很快,一声轻响,短信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等着答复。
“他应该有兴趣,不过有部戏也在找他,和我们的时间刚好冲突。如果你想试一试就明天准备好剧本大纲,”他放下手机,“他看了没问题再当面谈。”
众人欢呼雀跃,只有司念嘴角抽搐。
剧本大纲?一字没写呢啊……
好在程晨没落井下石,既然是众人一致的要求,他索性挑了几个核心人员,带到自己家里连夜赶工。于是一行人刚结束加班,就为了这个古装第一小生,立刻又马不停蹄地买了无数的零食啤酒,赶赴程导家继续通宵。
打开门的一瞬间,雪碧就闻到了司念的味道,立刻刹住要扑向程晨的动作,猛地扑到了司念的怀里。司念乐了,刚抱住它想低声哄几句,就发现五六双眼睛都看向自己,静的吓人……狗这种生物的特性,谁都清楚,只认自家人。
司念讪笑:“我家在附近,碰见过程导遛狗。”
众人很识相地“哦”了声。
程晨好笑看了眼司念,叫了声“雪碧”。
雪碧没搭理他,继续舔司念的手心,俨然是熟的不能再熟,岂止‘碰见’这么简单?
司念皮笑肉不笑,继续解释:“上次喂过它午餐肉,估计它特别爱吃,记住我了。”
众人了然,很配合地又‘哦’了声。
话音未落,落在众人后边的助理编剧董笑从电梯跑出来,小男生一见到狗特别兴奋,立刻蹲下哄着问:“叫什么啊,好可爱。”
“雪碧。”有人答。
“啊?”董笑惊了,“这么巧啊,编剧,你家那只猫不是叫可乐吗?”
一句话掷地有声,众人终于悟了。
宠物有没有奸情不知道,两个主人的奸情传闻算是落实了。
司念百口莫辩,程晨又一副与我无关的坦然神情,她也只能自我麻痹,不就是暧昧绯闻吗?哪个剧组没有十七八个暧昧话题,怕什么?
结果雪碧还真是配合众人的遐想,整个晚上都尾随着她,就连司念要去洗手间,都要在外边看门。最后四点搞定剧本大纲时,雪碧仍旧趴在她脚边,困顿地等着她带自己去睡觉,司念无奈,只好在众目睽睽下带着雪碧进了客房。
程晨家有一个主卧和两个客房,因为司念和一个制片是女人,自然占了一个房间,剩下四个男人只好挤在另外的客房。
为了照顾她们,这间客房还是小套房,有独立的洗手间。
虽然看起来没怎么住过人,可基本的洗漱用品倒是一应俱全。司念看制片还在打电话,就先进了浴室,痛快洗了个热水澡。刚才拿着毛巾擦头发,就听见自己手机在响,急忙裹上浴巾跑了出来,对那个女人笑了笑:“我好了,你去吧。”
话说完,看到来电显示倒是愣了。
是程晨。
他不就在隔壁吗,还打什么电话?
她接起来,怕洗澡的人听见,凑在窗边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客房,要我帮你拿过去?”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要紧事,可以让他半夜找自己。
而且还是偷偷摸摸打电话。
那边莫名安静了一会儿,他才说:“今晚你睡我房间,现在收拾东西过来。”
“啊?”司念傻了,以为是自己幻听,“我信号不好,你再说一遍。”
程晨的声音本就有些尴尬,被她这么一问更难说出口了,只好轻咳了声,继续解释:“你房间里的人比较特别……你和她睡在一起,不太方便。”
这次算是听清楚了,可和一个女人睡一起,能有什么不方便?
她支吾着说:“这么晚去你房间,好像更不方便……”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安静,他终于叹了口气:“穿好衣服过来,就说我要和你通宵讨论剧本大纲。”
这不掩耳盗铃吗?
刚才所有东西都弄好了,骗谁呢?
可程晨根本就不给她考虑的余地,立刻挂了电话。
司念只好整整齐齐穿好衣服,隔着门含糊和室友说导演有意见,自己要去改下剧本,让她别等自己直接睡。里边惊讶了一下,笑著说导演还真是工作狂。司念哼哼哈哈抱怨了两句,出了客房。
从客房到主卧只有几米距离,她犹豫了足足三分钟,也没敢去敲门。
大半夜的沐浴更衣好,站在导演门外……
怎么有种自荐枕席的错觉?
她越想越不对,转身往回走。
可再想想,还是不敢惹程晨,又走回来两步,继续对着卧室门纠结。
算了,不是讨论大纲吗?那就讨论大纲。
她终于一咬牙,伸手叩门。
门开的一瞬间,飘出了很清淡的薄荷味,程晨似乎也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一手拎着浴巾,示意她进来。
两个人都洗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面对面站着,反倒更尴尬了。
冷场了半天,程晨无奈地抬了抬下巴,指向另一间客房:“你一直站在我卧室门口,不怕被他们撞见?”客房里很是配合,传来一阵笑声。
司念再不敢犹豫,马上跟了进去。
整个卧室只有一张好大的床,地毯上胡乱扔着衣服,没有任何能坐的地方。
程晨在床边坐下,边用浴巾边擦头发,边示意她随便坐:“我刚才洗澡的时候,忽然想起她喜欢女人,你和她睡在一起,就和个普通男人睡在一起没区别,”说完,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你今晚睡我这里比较好,我睡地板。”
她回味这句话三遍,懂了,也郁闷了。
就算那个女人内里很man,外在仍是个女人吧?
你程大导演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啊,怎么看都是这边比较危险才对吧?
而且,我根本就不介意她喜欢女人啊……
司念看着他从衣柜里拿出新的枕头被子,依旧觉得不妥:“要不我睡客厅吧?”
“你特地跑出来睡客厅,让她怎么想?”程晨拒绝的很自然。
也对……自己本来没什么歧视,可人家看见说不定会乱想。
算了,反正自己只要一口咬定在谈剧本就好。
她认命地坐在了床上。
头发还在滴着水,刚才根本就没有好好擦过,她随手拿起床上的毛巾擦掉发间流下的水,正在琢磨刚才出来有没有让人怀疑时,程晨已经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忽然停住了所有动作。
她不解看他,感觉手里的毛巾有些潮湿,立刻明白了他的反常。
自己拿着的,就是他刚才用来擦头发的浴巾。
“对不起,”她忙放回原处,“我随手拿起来,没注意。”
他没吭声,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新浴巾,走到床边递给她:“没关系,我也就是用来擦擦头发,没干别的。”
没干别的,没干别的……我也没以为你干别的了啊。
她低头接过来,一阵胡乱擦拭,浑身的血都瞬间涌上来,连脖子都红透了。
第九章 那些浮云们(3)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雪碧只是讨好地吐着舌头,一会儿看司念,一会儿又去看程晨。
司念不停擦着头发,瞄着程晨开始铺床,动作很迅速,刚才搞定一切狗就先扑了上去,一个打滚就将床铺压出了一层褶皱。
这愁人的狗。
司念想笑又不敢笑,仍旧慢悠悠擦着头发。
岂料她还没幸灾乐祸完,雪碧就一口咬住自己的拖鞋,很是得瑟地钻到了程晨的棉被底下……
她光着一只脚,看着鼓起来的被子,彻底傻了。
“雪碧。”程晨隔着被子,拍了拍狗。
雪碧纹丝未动。
司念下意识把脚缩在另一只腿后,有种莫名的悲凉感。
这刚才进屋五分钟,先是用人家的毛巾擦了头发,拖鞋又被塞进了人家的棉被里,好在是他养的狗,要不真以为是自己蓄谋了……
基于自己的身份,她不敢过去掀他的棉被,只能眼巴巴等着他行动。
好在程晨没有什么避讳,很快把狗赶出来,从它嘴里拿到拖鞋,放到她脚前:“它以前没这种习惯,估计难得见到你,太兴奋了。”
她喔了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到最后索性什么都没答。
程晨就在自己身前,她不好意思堂而皇之伸出脚,只好弯下腰去拿拖鞋。没想到,他竟同时也伸出手,把鞋往前推了推。
那么自然,仿佛理所应当。
夜深人静,他又如此随意坐在自己面前,她忽然像是被触动了什么。
她静了好一会儿,才问:“那我睡了?”
程晨点头,随手关上了灯。
她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却睡不着。
整个卧室里安静的不象话,除了窗边的微薄光线,再没有任何的光。
这是多无厘头的再重逢,措手不及,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被推着一步步地重新认识多年前喜欢的人……最无厘头的是,此时此刻两人就睡在一个房间。
她努力睡了半个小时,连翻身都不敢,却依旧是清醒。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的声音说:“问吧。”
“你第一次看见我,”她仍旧盯着落地窗,那里有他的影子,“就是看到真实的我,失望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
玻璃上的影子忽然动了下,却是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口。
“和想象中的没差别。”他说。
完全……等于没说。
结果她过了很久,才迷糊地做起了梦,梦里众人围在一起吃饭,刚上了菜,还没来得及吃上半口,程晨就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说:“该起床了”。
厄?我要吃饭啊,关起床什么事……
似乎有人拍了拍她的脸,凉凉的感觉,终于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模糊的视线中,程晨就半蹲在床边:“天亮了,你要不想让他们看到,就跟我出去遛狗迟早饭。”他身边,还有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司念,是拼命摇尾巴的雪碧……
司念困的想哭,克星啊这是,你们两个从来不让我睡懒觉。
可他说的也有道理。
司念走在晨风中,很悲哀的发现,他从来都挺有道理的。
两个人在附近绿地上转悠了一圈,吃了些早餐,就中西式的各打包了几份,拿回他家时,那帮人还没有一个睡醒的。司念一是怕饭凉了,二是不甘心就自己如此被折磨,挨个把他们叫醒,笑嘻嘻说:“早饭快凉了哦。”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安排,可就在众人挑早饭时,那个女制片走出来,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一晚上没回来睡?”
安静,瞬间的安静。
只有喝奶喝豆浆的声音。
助理编剧董笑很有意识,干干一笑:“程导,这豆浆味道不错啊,真不错……”
话题太傻,没人接话。
司念心头滴血地想,亏你还是编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好在那个制片人也像是想到什么,立刻埋头吃东西,一帮人真的像吃着极品美食。除了吃东西和喝水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响。
程晨为了方便谈剧本,带司念一起去了沈哲家。
沈哲正在和经纪人打电话,给他们开了门后,只对司念说了句“你好”,就转身走回进了厨房。留下司念发懵,程晨倒是轻车熟路打开鞋柜,给自己和司念拿了两双拖鞋。
她跟着程晨走进去,扫了眼厨房,发现……沈哲在亲自烧饭。
沈哲自从出道,80%都是古装剧。
虽然没合作过,但他在司念脑中已固定成型,绝对是长发飘飘的古装美男。此时古装美男就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炉子前,边熟练地炒菜边头也不回地说:“坐啊,自己随便坐,我知道司念来,特地下厨做饭。”
司念愣了下,回头看程晨。
后者就根没听见一样,坐在沙发上,示意司念过去。
沈哲一看就是做饭高手,半小时搞定七道菜。
到最后端上辣子鸡丁,古装美男才笑著坐下:“司念,我想见你很久了,招呼不周,别介意。我不太方便出去买菜,助理买回来的又都是不擅长的……”他继续说着,可是由于第一句话震撼太大,司念有些脑子跟不上。
下意识,又去看程晨。
程晨正在倒饮料:“他做饭还可以,以前合租房子时候,经常会吃他做的菜。”
“我喝啤酒,”沈哲笑著接话,“什么叫还可以,你每次喝醉酒,不都是我给你熬粥?每次还都要不同口味你才吃。”
司念听得想笑,要不是知道程晨性取向是男女配,还以为这两个是恋恋情深呢。
啪啪两声,程晨利索打开两听啤酒,推给他一罐。
司念看他们这么熟,也不好再推辞:“我一直写古装的,可惜总没机会和你合作。”
沈哲喝了口啤酒,示意她吃菜:“吃饭不谈工作,”他说完,笑眯眯看了司念足足三秒,才继续道,“你当初为什么甩了程导啊?我一直不明白,这种十全好男人,怎么也有人肯狠心抛弃。”
……
……
司念觉得自己要哭了,转头,看向那个被甩的受害者。
她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在自己提到沈哲时,程晨犹豫了那么久。
程晨咳嗽了声:“够了啊。”
沈哲哈哈一笑,轻易把话题转开,笑著说起和程晨的初识。那时候他和程晨都还是学生,在酒吧里也不认识彼此,就看着对方极其不顺眼……“我当时也不说话,他喝一罐,我就喝一罐,后来喝到快不省人事了,忽然觉得很畅快,就在卧倒前一刻拉住他的手,抢过手机,给自己拨了个电话。”
他的人生,自高中毕业后,对自己来说始终是空白的。
司念听得津津有味,到这个片段时候,又禁不住暗叹了句,太腐了……“后来我酒醒就忘了联系他,直到租房的室友毕业了,才想起他这么个人,好像挺适合做我室友的,”沈哲给司念盛了满满一碗赤豆饭,“他问我‘我为什么要和你租’,我就说‘我会做饭’,然后两个人一拍即合,住了三年。”
司念点头,低头吃了口饭。
然后,就听见沈哲的声音问:“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一口饭就呛在了喉咙里,司念抑不住一阵猛咳,眼泪都出来了。
好在程晨及时威慑了沈哲,几个人吃完饭,拥有无数粉丝的沈哲就被扔在那儿,自己收拾桌子。到彻底弄干净,才一本正经拿起剧本大纲开始看,司念看他刚才开玩笑挺乐呵的,现在再看他的表情,才终于找回些沈哲在屏幕上的感觉。
过了会儿,沈哲才看了眼程晨:“人物是你定的吧?你怎么就喜欢青梅竹马?”
司念无言,低头看杯子里的茶叶。
“权倾天下,富可敌国,坏的惨剧人寰,帅的人身共愤,最后还落个客死异乡,只为成全青梅竹马?”沈哲彻底乐了,“程晨,好兄弟啊,这种必红的角色终于想到我了?”
程晨看了眼司念:“是编剧一定要用你。”
第十章 飞来小横醋(1)
当《华妆》确定所有演员后,李晓清立刻马不停蹄地准备记者发布会。
这次李晓清是下了血本,光是拉出那张媒体名单,就足够吓人了。
最主要是沈哲的加入。
司念并不大关心艺人的绯闻,除却刘夏那种身为青少年杂志编辑,却热衷于打探明星八卦新闻的人逼问她,她才临时抱佛脚,到处问别人打探,然后……转述。
所以当刘夏告诉她,沈哲正是绯闻缠身,最适合炒作新剧时,司念同学着实惊讶了好一阵。好吧,她承认,她已经默认沈哲暗恋程晨了。
发布会就在四季酒店,在沈哲的盛情邀约下,她临时去打了个酱油。
董笑身为助理编剧,还是第一次参加开机发布会,一到场就开始两眼放光,到处找自己的偶像。照他的话说,就是剧中四个女演员都是他偶像……于是司念只孤单地站在角落里,看完发布会后,开始想趁机跑掉。
可乐最近在闹脾气。
因为程晨是工作狂,她总不能按时喂可乐,所以只能拜托给自己收拾房间的阿姨,给可乐吃一日三餐。最令人发指的是,程晨得知后,很自然地把雪碧也托付给了她。
所以,可乐闹脾气了。
据她推测,一是自己太偏袒雪碧,可乐吃醋了;二是阿姨冲的奶粉不好吃……
她经过自助餐厅,正穿行于一众陌生面孔中时,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转过头,沈蔚珏笑吟吟的一张脸对着她:“司念同学。”
司念愣了:“你不是做法制纪实的吗?什么时候改娱记了?”
沈蔚珏让开半步,说:“是你‘前世’,我陪他一起来的。”
明晃晃的水晶灯,明晃晃的笑脸。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还有软软服贴的黑色短发,司念瞪大眼睛,捂了半天嘴巴,最后才长出口气:“天啊。”
说完这两个字,就紧握住林昕的手,对着他笑了半天,愣是没说出第三个字。
“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倒是林昕先开口,仍旧是清淡柔和的调子。
“你也没变啊,”司念笑著看他,“简直是完全一模一样,天啊,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老,仍旧是翩翩阴柔美少年。你现在做娱记?”
沈蔚珏翻了个白眼。
这是一个快二十五岁的女人吗?怎么瞬间回到了十五岁……
林昕倒是很镇定:“临时客串,下边的人都临时有事情,这里又是程晨和沈哲的年度大戏,一定要过来走一趟,做个个人采访。”
司念啊了声:“你要采访谁?”
林昕笑著抬了下下巴,对她身后说:“程导。”
于是,司念就这么双手紧握着林昕的手,下意识回头,看到程晨和沈哲站在一起,同时对这里笑着。只不过一个笑得幸灾乐祸,一个就有点复杂了……
司念本来想要避开采访,等到他们工作完再和林昕叙旧,岂料程晨竟然和林昕相谈甚欢,非常顺当地相约出去吃宵夜。
司念和沈哲、沈蔚珏自然作陪。
沈蔚珏坐下来,第一句话竟然是对沈哲的:“小哲,你还记得我吗?”
沈哲微笑起来:“记得,几年前的东方风云榜,你好像去内场,和我打过招呼。”
沈蔚珏马上握住司念的手:“我不是和你说过,以前我追过一个小明星吗?就是小哲,那时候我特地去东方风云榜现场,就那次,我和你说过的。”
沈哲笑了笑,喝了口啤酒,看了程晨一眼。
意思很明显。
看看,我的粉丝可是不分年龄层,遍地开花。
司念觉得人生观都混乱了。
在脑中瞬间拼凑出了数个片段。沈蔚珏喜欢过一个小明星,据说是什么歌手大赛出来的,貌似沈哲出道时,就是参加什么比赛出来的。这几年沈哲都在上海,沈蔚珏又在大四那年去看过什么东方风云榜……说和小偶像打过招呼。
好吧……
她看沈哲:“我知道了,她当初回来的时候,和我说过。在内场正在喝水,忽然有个男人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愕然回头竟然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小偶像……沈哲,就是你,对吧?”
司念说完,立刻从包里拿出相机:“我做主了,”她十分肯定地对沈蔚珏说,“今晚给你拍一百张和偶像的合影。”
沈哲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眼程晨,忍不住说出了心声:“你初恋还真不客气。”
“初恋?!”沈蔚珏还沉浸在见偶像的欣喜中,立刻就跟半夜见鬼一样,惊了。
连始终笑著不说话的林昕,都愣了。
程晨只是摘下眼睛,用餐巾纸擦干净,慢半拍地总结说:“她一直这样。”
然后,戴上了眼镜。
“所以……”沈蔚珏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也崩了,“你们早就分手了吧。”
司念瞪了她一眼,废话。
程晨没说话,举杯,和另外两个男人碰杯,喝了口啤酒。
沈蔚珏莫名看了眼林昕:“那就好,否则我真怕你‘前世’被追杀。”
司念脑袋嗡地一声,直觉不妙。
还没来得及说话,沈蔚珏已开始郑重介绍林昕:“我和林昕以前是大学同学,学媒体的。但是呢,他很奇怪,偏和司念对上眼了,互相觉得对方真是很好。我就想,觉得好你们就在一起啊,可两个人还就是那么别扭,最后也没在一起……”
司念手都软了,这丫头严重歪曲事实……
关键是沈蔚珏说话素来是柔中有嗲,嗲中再来点儿小情调。
把这么辗转反侧的一段不实传闻,描述的绘声绘色,让人浮想连篇。
“所以他们就互称‘前世’,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前世有情,今生无缘。”沈蔚珏最后说了总结发言,喝了口果汁。
……
……
整个小包房安静了。
别说司念,连林昕都有些僵住了。
什么叫以讹传讹?
活生生的例子。
司念干干笑了半天,才清了清喉咙说:“她说着玩呢,其实我就是觉得林昕长得真好看,纯欣赏地觉得好看……”怎么感觉还是那么暧昧……“就是看到就觉得这男生真不错,人又好,开玩笑时才这么随便乱叫的。”
依旧是安静……
林昕也清了清喉咙:“别误会,我和司念没有一点儿关系。”
沈蔚珏这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错话,不敢再吭声,悄悄摸出手机给司念发了个短信:
不是早分手的初恋了吗?
司念看了眼手机,闭了下眼睛,决定不和这个女人继续理论了。
到晚上散伙的时候,司念本想打车回家,程晨只拍了拍她的肩:“在门口等着我,我带你回家,顺路看看雪碧。”
顺路,怎么感觉不像你的狗……
司念很想找个借口跑掉,可是又莫名觉得非常理亏。
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初恋兼曾经唯一个男友,刚才那些话……让他误会的话,自己貌似也有些于心不忍。
没想到到她家了,程晨对今晚的事情没提一句,反倒问起了她闲来无事写的书:“我听李晓清说,你写了本书?要不要拿来给我看看,改编影视什么的。”
司念心虚看他:“不用,我的受众是很纯的女人。”
“什么故事?”
“就是甜甜蜜蜜的文,没有半点误会波折,一路从认识到生子,连吵架都没有,”司念感叹了一声,“写这本书的那几个月,感觉看什么都是粉色的,很幸福。”
程晨看了她一眼:“最近改编的,似乎都是什么虐恋情深比较容易红,比较生活化。”
司念诧异看他:“你怎么知道‘虐恋情深’?”
“楼楼告诉我的。”
司念喔了声,笑著说:“我觉得我也挺生活化的,看东西角度不同,幸福感就不同。比如一对男女,家里很穷还总是有各种麻烦,大学毕业工作刚起步,两个人住在一起只能租很小的房子,还要负担弟妹的学费。这种算是生活化吧?很现实很无奈吧?”
程晨笑了笑:“好现实的题材。”
司念嗯了声,笑著侧头看他:“如果是我来写,就是有一对很穷的男女朋友,虽然赚很少的钱,可是却很甜蜜。他们可以去不花钱的公园野餐,每星期可以去郊外水库钓鱼,然后回家把鱼做成各种口味,吃的时候,男孩子还会替女孩把鱼皮都剥掉,细心体贴……其实就是同样的一对。你看痛苦的地方,痛苦就被潜意识放大,你只看幸福的地方,就幸福指数暴升。”
可乐和雪碧,都非常温顺地趴在司念脚边。
很淡的壁灯影子,让两个人说话都不由自主轻下来。
“司念,”程晨对她招手,“过来。”
司念觉得这个动作有些诡异,但还是很听话走过去,程晨示意性拍了拍身侧,她就照他的意思,在他身边坐下。
可乐和雪碧有样学样,依次贴着两个人坐下。
她坐下了,程晨又不说话,只舒服地靠着沙发休息。而她这个名符其实的主人,却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地双手放在腿上,越坐越忐忑。
这都十二点了,程导您不会又要留宿吧……
第十一章 飞来小横醋(2)
程晨忽然说:“让我看看你改好的剧本。”司念马上松口气,跑回卧室把打印好的一摞A4纸拿来,递给他:“要给你开大灯吗?”
“不用。”
她哦了声,用脚踩着雪碧的后背,陪着它玩。
雪碧心领神会,马上打个滚,仰躺在了地板上。可乐喵地一声,跳到了雪碧肚皮上……
司念正感叹这两只的和谐,就听见程晨叫自己:“司念。”
她回头,看见他指着一个地方:“告诉我,‘瞳孔骤然一收’,你让演员怎么演?”
“啊?”她诧异看他,“就是看到可怕的东西,瞳孔骤然一缩。”
程晨嗯了声,摘掉眼镜,两指轻揉着鼻梁:“我知道,告诉我怎么演。”
司念愣了。
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
沈哲的演技,应该还没达到能收缩瞳孔的地步……
“上次我朋友做一个电影,”程晨把剧本放到沙发上,“他的剧务看到剧本上写“动如脱兔”,就真去捉了只兔子。”
司念干干一笑:“……真逗。”
“所以有时候,直接写能让人理解的词,会比较事半功倍,也不会闹笑话。”
司念喔了声:“其实我就是写个意思,表示他真的在惊恐。”
“可演员拿到剧本,通常就会问我,‘导演,这怎么演’,”程晨侧靠着沙发,凑近她,“你觉得应该怎么演?”
这是个问题。
司念盯着他的眼睛,努力把他想象的很惊悚。看那双眼睛,那么黑,还映着壁灯的光,看他的鼻梁,嘴角……好像,好像和惊悚不太相关。
房间里很安静,有钟摆的响声,一下下的,从耳朵一直渗入到心脏。
很久很久以前。
两个人曾讨论过一个主题。
那时估计是自己少女春心萌动了,竟然很厚着脸皮问他,第一次见面要不要kiss的问题。两个人对着电话很严肃地沟通了很久,鉴于都已经老公老婆叫了,这种必要的流程还是要先搞定的……然后呢?
她压抑着心跳,却能闻到他的呼吸。
“我觉得……我还是改改剧本好了。”她努力找话题。
他嘴角似乎有了弧度:“好。”
“改成,大惊失色,让沈哲自我发挥吧……”
“好。”
钟摆的声音,越来越大。
平时没那么大啊……
程晨往前探了下身子,手覆住她放在沙发上的手,轻握在了掌心。
他的手心也很烫,烫得让所有的感官,都模糊了……
她抿唇看着他,没有躲。
你想好了,你要亲上来……我可就当我们和好了……
很近很近的距离。
她看到他似乎真的在笑,很好看的笑。
……
就在闭眼瞬间,一声尖锐的猫叫,惊的她睁开眼。一道白影已经直奔程晨扑了过去。
完了。
司念猛地抓猫,却只抓到猫尾巴。
可乐又尖着嗓子叫了声,绿油油的眼睛转回来,盯着司念。
“可乐……喜欢吃醋。”
司念干干笑著解释,马上抱住猫低声哄着,看都不敢再看他。
看看关键时刻,还是雪碧淡定,连眼皮都没抬……等到可乐终于温顺地缩在自己怀里,她才抬头看了眼落地钟:“十二点半了……”
程晨拍了拍雪碧的背脊,狗很温顺地跑到厨房,吧嗒吧嗒喝了几口水,直接趴在了客厅的大门口。看门睡觉。
“我再看看剧本,你先去睡。”
说完,他就把刚才那叠A4纸又拿起来,仔细看着剧本,好像真是认真的一塌糊涂。
司念骑虎难下,只能认输:“我去给你拿枕头被子。”
他嗯了声,头都没抬。
如果没有可乐的打扰……
司念撑着头,在阳台的小桌子上看邮件,明明是一大堆的工作,却让她根本踏不下心来干活。好在好在,《华妆》已经开拍,程晨已经去了新疆,远在戈壁上,天高黄帝远。
所以,她理所应当地为了继续努力奔钱途,开始不停谈新剧本。
对着深秋的日光,她正是昏昏欲睡时,qq上沈蔚珏的头像忽然晃起来。
沈蔚珏:哎呦喂,我要被你和前世酸死了。
司念:??
沈蔚珏:去去,看你那个千年不动土的围脖去。
司念:?!
围脖上不是她真名,全是之前那本小说的一点点小读者。除了沈蔚珏和编辑外,基本没有生活中她认识的人,所以荒凉久了,也就荒凉习惯了。
没想到竟然有条很让人热血澎湃的留言,@了自己。
“哥青春澎湃的大学时代是和怎样的人混在一起?@念念,该奇女子曾引导哥读了那本什么花落啊梦啊多少的书,打开了哥热烈的少男心扉,还曾朦胧地对唤“前世”哎,西湖这坛子化骨水把哥腌泡得没了人形,而今再见,还如何掰罗得清究竟差了几世啊?”
司念立刻不困了,乐不可支。
竟然是林昕。
她想都没想,刚才剧本卡壳的状态也没了,立刻笑著回复了一条:
“遥记初见,你往我寝室半夜递零食给某人时,我还对你惊为天人,之后竟是纠葛重重忒有缘分,如今n年未见百转千回还是在这黄道吉日搭上了,9世冤孽算不算。”
她怀里抱着猫,脚下踩着狗,越看越觉得乐。
很快,有人也回了一条。
程晨:“剧本有点问题,过来新疆谈谈。”
……
……
不光@了,还直接发在了他自己的围脖上。
于是三分钟之内,她被@了3000多条,都是程晨粉丝留言。
只有三个人给了她私信。
沈蔚珏:哎呦喂,你初恋吃醋了。
沈哲:新疆欢迎你,给我带点儿小笼包哈。
林昕:哈哈哈哈哈哈……
司念险些抓下一把猫毛,给林昕回了条私信:他怎么知道我围脖的啊??
林昕:你没注意我和你初恋是互粉吗?
……
空调兹兹地冒着热风,她竟然觉得冷。
这次真坏了……她踌躇了很久决定给程晨打个电话,探探口风,自己是不是要真去新疆?这都快冬天了,他们演员都是千万百万片酬,为了人民币冻也就冻着了,可我这纯属打酱油的去干嘛?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也没接,她都快挂断了,程晨才终于接起电话:“有事?”
“……那个,剧本有什么问题?我想先听听意见。”司念很好脾气地沟通。
“问题不算太大。”
司念暗松口气。
“最好要当面谈。”
……
人和人之间谈条件,最怕的就是对方说“最好”俩字。其实这意思很明显,就是不用拒绝了,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于是她作为很没有人权的编剧,等程晨态度很平淡地挂了电话,只好立刻跑到网上去查机票。
本来是下午四点的航班,却在到机场时通知被取消,直接挪到了更晚的一班。
23:40到乌鲁木齐机场,又开了近3个小时到吉木萨尔县。
今晚是夜戏,她下车的时候刚好收工,众人在吃宵夜。
这么冷的天气,所有人竟都围着一个不大的火炉子吃东西,司念走过去时,助理秦笑已经笑嘻嘻把一大锅从乌鲁木齐带来的毛血旺放在地上:“司念姐下了飞机,特地找地方买的。”半夜三点多的荒凉土地上,骤然出现一盆香喷喷的毛血旺,谁还管做的是不是正宗?尤其在众人都累得不行,冻的不行的时候。
司念看了眼火炉子旁的程晨,在这里这么多天,难免晒的黑了些。
不过,小麦肤色也挺好看的……
“诶?”沈哲若有所思,“这东西我们程导最爱吃啊,编剧,真是巧了啊。”
司念咬牙切齿看了他一眼。
“看着真香,”脸裹着丝巾的一个女演员佟佳随口说,“我最爱吃辣的了,可是这里气候不好,怕脸上会发东西,你们吃,我先去睡了。”
她站起来,挨个抱了抱,不停说着辛苦。
到沈哲那里,沈哲埋头吃东西,彻底无视之。
到程晨那里,程晨正好放下筷子,想要对司念说什么,佟佳已经走过去,柔声说:“导演辛苦。”边说着,伸出手臂就要抱抱程晨……
董笑已经看傻了,司念瞥了眼程晨,马上移开视线对董笑低声说:“要习惯,剧组一家亲嘛,很正常很正常。”
“今天辛苦了,”程晨淡淡地看了司念一眼,“你那天说剧本有不清楚的地方,正好编剧来了,明天中午吃饭时,你们沟通沟通。”
“好,谢谢程导。”佟佳笑笑,妥帖地收回动作,走了。
大家依旧谈笑风声。
估计这个抱抱再休息的要求,众人早就习惯了。
“司念,”沈哲拉过一个小板凳,就放在自己和程晨中间,“来来,我和你讨论剧本。”
大半夜的,讨论个球球。
司念忽然心情低落很不好,走过去坐下来,盯着那锅毛血旺怎么看都不顺眼。瞧这辣椒,颜色这么深,肯定不是新鲜的,血那么少,竟然放了那么多青菜,真是心黑……总之,就是很不顺眼。
估计沈哲也发现气场不对,只一个劲地和人抢东西吃,彻底安静了。
程晨的声音,很低:“佟佳就么一个人,大家都习惯了。”
所有人都坐在炉子另一侧,只有他们三个坐在这里,人家看到两个人说话,也听不清说什么,十有八九都以为是在说剧本。
司念喔了声,没说话。
他继续说:“我没抱过她,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啊。”司念四处乱看。
“我也没抱过。”沈哲觉得自己该调节下气氛。
司念和程晨同时看他。
“当我什么都没说。”沈哲识相闭嘴。
程晨清了清喉咙:“难得来了,明天上午带你四处走走,附近有些地方风景还不错。”
“不是明天和佟佳说剧本吗?”司念随手拿过双一次性筷子,拨弄着锅子里的东西,夹了块午餐肉,吃进嘴里辣的抽了口气,立刻咳嗽起来。
一瓶水递过来,是私人保温瓶。
“喝口水,慢点儿吃。”疲倦从话里透出来,声音却清晰温柔。
第十二章 飞来小横醋(3)
司念接过保温瓶,盯着瓶口半天,也不知道该喝不该喝。
“喝吧喝吧,”沈哲用很低的声音说,“程晨的洁癖那是人神共愤,这也就是对你,才这么不嫌弃。当年我实在渴的发慌,满片场找不到一瓶能喝的水,他就这么拿着瓶水一口口喝着……看着我渴死在眼前。”
司念刚才抿了半口,险些被呛到。
因为沈哲的话,她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声问沈哲:“八卦下,你到底是不是喜欢男人?”沈哲愣了,然后乐了:“我真喜欢女人,百分之一千喜欢的是女人。”
司念抿嘴,借着炉子的火光打量他:“喜欢什么样子的?”
“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听得懂我说什么。独立,最好有自己事业,”沈哲认真想了想,“能理解我的,在我被恶语相向的时候,能抱着我的。”
……
“你都快30了吧?喜欢这个年纪的?不应该喜欢嫩模什么的吗?”
司念立刻对沈哲无比崇敬。
可想到后半句,又觉得不对:“只要你乐意,恶语相向的时候,想抱你的人估计要排队挂号了……”
“不一样,”沈哲抿唇笑著,忽然有些腼腆,“我的很多影迷都还是学生,平时为了照顾她们,总要想着树立榜样。可是做我女朋友,就要看到我心情不好不完美的一面,比如骂人,摔东西什么的。”
她沉默了会儿,又喝了几口水。
这里的风很大,虽然有火炉,但还是有些冷。
肩膀忽然一重,程晨竟然把防寒服脱下来,给她披在了身上。
司念下意识回头看他,忽然被触动了最深最深的回忆。那段隔了太远的早恋,有各种各样的甜蜜片段,可都来自他的声音和网上的一串串字符。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真的接触过……她看着程晨,程晨也看着她。
他的衣服太大,披在她身上,下摆已经垂到了沙地上。
就在她莫名其妙被一件衣服感动的一塌糊涂时,程晨忽然就收回了视线,低声说:“知道要来新疆,怎么不穿厚衣服?”
抒发到半路的情怀,生生被压了回去。
司念抽了抽鼻子,愤恨地继续喝水,把他的水都喝了个干净:“不这样,怎么彰显导演对编剧的体恤呢?”
程晨又看她:“你还要生多久的气?”
“我没生气啊?”司念干笑两声。
“我说,”沈哲实在是无奈了,一边努力在锅里打捞着最后的血块,一边摇头叹气,“有本事吵,别压着嗓子……”
程晨和司念同时看他。
沈哲彻底放下筷子:“我饱了。”
第二天还是夜戏,白天程晨就带着司念到处逛。
司念为了避嫌,还特地拉了几个平时比较说的上话的人,几个人在旅馆楼下等程晨的时候,佟佳倒是先下来了:“刚才看到程导,说要出去转转。正好编剧也在,我就陪着一起,边谈剧本边逛吧。”
司念没吭声。
过了会儿,程晨才慢悠悠走出来,身边还有沈哲。
几个人一上了车,编剧助理董笑就兴奋了,不停问着会不会去北庭故城,千佛寺什么的,沈哲立刻笑了:“别相信网上说的,名胜古迹这种东西,到你真的看到时候就是断壁残垣,今天就是四处走走,程导顺便去一个温泉渡假村谈些事情。”
“程导的下部戏吗?”佟佳见缝插针,看着开车的程晨。
程晨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说起新戏,”沈哲很快出声说,“我想起来前几天一个哥们去做审批,名字叫《33毫米的爱情》,直接被杀掉了。”
“为什么?”董笑问。
司念也觉得匪夷所思,仔细想了想,这个名字听着有点疼痛忧伤,可也不至于连审批都不过啊?
旁边一个男制片哈哈一笑:“审片子的人越来越强了,绝对是博学。”
“快说啊,”佟佳也好奇,拉住了那个制片的手腕,“为什么?”
导演助理刘庆庆终于绷不住了:“就是那个的直径啊,就是用来预防艾滋病的那个的直径,我记得是中号尺寸……”
好隐晦的说法,所有人都默了三秒。
然后都笑起来,连程晨的嘴角都微扬起来。
司念盯着程晨,开始很不厚道地琢磨一个问题,他在自己之后究竟交了多少个女朋友?不对啊,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自己还不知道呢……
于是整个路上,所有都因为这个话题神展开,不停聊着各种有趣的八卦。成人的话题,都难免带些暧昧的边角料,程晨偶尔也会插话。只有司念装死。
沈哲频频开发各种话题,到最后竟然拐到了初恋上。
这话题也太纯洁了吧?
在编剧助理董笑讲述完自己是如何和老师有一腿,导演助理刘庆庆讲述自己是如何摆平大学师妹,所有人都杂七杂八回忆完后,沈哲乐呵呵地看向了程晨:“要说我和程导从大学认识,只知道他高中有初恋,可相关粉红爱情故事,却半点也不知道。”
沈哲坐在副驾驶位置,司念想踢他也不行,只能任由他说完。
所有人都炯炯有神等着,等着听八卦。
车正好遇到了红灯。
程晨踩下刹车,没说话。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直到红灯转绿灯,众人已放弃了八卦的希望时,他忽然就开了口:“是网恋。”
这句话如同扔下一颗深水炸弹,八卦之火彻底燃烧了。
“继续继续。”沈哲亢奋的不行,只有他知道另一个事主就在本车后第二排坐着,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简直爽爆了。
“当时我无聊在练级,忽然一个穿着小短裙的形象跑过来,对着我大叫‘太强了,你名字太强了。’然后第二句,她就说‘我们结婚吧,挂着你的名字做夫君,实在太拉风了。’我记得,那个形象服务器里的人很少用,是个穿着蓝色超短裙,梳着个丫鬟头的造型,脑袋上像是扣了两个蓝色的景泰蓝瓷碗。”
……
司念真想撞死在玻璃上。
沈哲咳嗽半天:“你到底取了什么名字?”
“耶稣。”
……
董笑长长地哦了声:“所以你老婆的称谓,肯定是‘耶稣的娘子’……太中西合璧了。”
沈哲实在绷不住,回头看司念:“编剧,没想到啊,咱们程导有这么无厘头的初恋。”
司念咬牙切齿看他:“是啊。”
所以好吧,就算是开始是自己主动的吧。她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起当初的当初,自己实在是被他的名字震慑了,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拒绝,就如此拜堂成亲了。既然挂着名头总要每天聊天吧……
“其实一开始,她听说我是北大附中的,还是高二,”程晨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所以自然就把所有初二的考试题都丢给我做,游戏说不明白,就加了qq。”
“然后,就开始从考试题聊人生聊理想了,是吧?”佟佳接话。
“她从来不和我聊人生聊理想,只说这个老师太傻,那个老师偏心什么的,”程晨已经开进了渡假村,“她学习很差,我甚至怀疑她能不能毕业。”
……
司念很沮丧地看着风景定格,车停下来。
原来他是这么预测自己的?
“然后?”没人下车,实在这话题太纯情太有意思了。
“没然后了。”程晨拔下车钥匙,开门下车了……
“没结局了?”董笑遗憾。
“初恋这是,谁初恋有结局。”刘庆庆总结。
“据说程导考戏剧学院,是文化课分数第一,”佟佳身为同门师妹,深感自豪,“那么个小女孩,最后肯定是中专什么了事了,不会有什么发展。说不定程导多年后偶遇,人家已经牵着小孩,在门口小卖部给他找零钱呢……”
司念翻了个白眼。
肤浅。小卖部多好,南京西路随便个奶茶铺每个月都净赚十几万。
其实这种电影剧本,到了导演手里就是任其蹂躏。
司念实在想不出自己来的意义。
直到午饭过后,好几个人撑不住,在渡假村直接开了房间睡觉。程晨才把她叫到房间里,开始……闲聊。
司念耳朵里还飘着他对自己的评价,提不起精神。
直到他递给自己一杯热的姜丝可乐,才恍然他竟然烧了这东西。
“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他坐下来。
她双手握着杯子:“在想你说我不能毕业。”
“你不是毕业了吗?”
“可你当初觉得我不能毕业。”
“……好,我承认我看走眼了。”
司念得意看他:“我明天订机票,后天回上海。”
……
程晨看她低着头,沉默了会儿,才说:“我记得以前,就是每天要得罪你至少一次,然后再用半个小时把你哄好。你怎么这么多年……还这么爱生气。”
他话中有笑,听得她莫名心跳。
她根本没生气,只是盘算着怎么节省时间,多接几个剧本写……可程晨这么一提从前,她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程晨忽然就抽出她手里的玻璃杯,放在手边的矮几上。
司念诧异抬头,看见他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
以前每次吵架的时候,他气得不行时都会说一句话:“如果你现在在我面前……”,然后就声声吞下后半句,对着电话生闷气。
所以,现在真的在面前了。
程晨,你会怎么样?
他用手背碰了下她的脸:“还生气?”
司念觉得血液在悄然上涌,有些……不那么清醒。
就在他慢慢俯下身时,她很自然,闭上了眼睛。
身后门忽然一响:“程导,公关公司和两家投资公司……”
刘庆庆的声音嘎然而止。
砰地一声,门又被撞上了。
司念猛地从床上站起来,险些哭出来:“你怎么不锁门啊……”
第十三章 初夜失败论(1)
“忘了,”程晨也很无奈,“刚才说到哪了?”
“……说我要回上海。”
貌似不是说到哪儿,是做到哪儿了吧?
他又退回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为什么要回去?”
司念还在默默想着刚才的画面,随口道:“电影剧本,你也算是个创作者,其实如果有问题,你和我电话说就好了,又不是电视剧需要改很多场口……”
她还在说着,程晨已经拉住她的手,稍微用力,想要拉到自己身前。
司念诧异看他,程晨你到底要干嘛?
“我觉得,这样不好。”
要亲你就亲,不亲就不要老动手动脚的……
难道是要和我搞暧昧?
司念忽然有些气,想抽出手,程晨却攥得很紧:“过来。”
“你先说想干什么。”
“你看不出我想干什么吗?”
……
程晨也气的直揉太阳穴。
两个人就这么拉扯着,你瞪着我,我看着你。
莫名就剑拔弩张了……
司念正犹豫是甩开他的手,还是继续吵下去的时候,忽然身子被他拽了过去,毫无悬念悬念地整个人跌在他怀里。
身子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被他抱住……
他的呼吸,就扑在脸上,像是感觉到她的别扭,终于把她横抱着,放在了腿上。
他个子高,她身子小,所以很自然就像是缩在他怀里一样。
“司念?”
她没吭声,不敢动。
刚才那么些气尽数退散,彻底没脾气了。他的心跳声,似乎也有些乱啊,司念咬着嘴唇悄悄笑起来。
“继续?”他低头看她。
司念抿唇安静了很久,最后还是仰头看他:“你是打算合好吗?”
他轻蹙眉,贴在她耳边反问:“我们……说过分手吗?”
一个巧妙的文字游戏,不动声色,化解了很多年的分离。
她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巴,没有任何能反驳的话,然后就看着他的视线渐渐移下来,飞薄的唇就很自然压住了自己的嘴唇。
很软,也很温柔。
简单的碰触,她的心微微发麻着,说不出是难受还是好受……心脏只是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门外有人走过的声音,高高低低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忽然想起房门还没有特地锁上,张嘴想要提醒他,程晨已经微微张开嘴把她吻的更深了些。
舌尖直接抵入,烟味浓重。
司念蹙眉,她不抽烟,甚至对烟味有些过敏。他以前念书的时候从来不抽烟,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却是烟不离手,这么多年他还养成了多少自己不熟悉的习惯?
“是不是不喜欢烟味?”他的离开的间歇,简短确认。
司念嗯了声,想解释自己对烟草过敏时,他却很快又堵住她的嘴,不给任何回答的余地。司念眨眨眼,终于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任由烟味蔓延在唇齿。
如果不是程晨。
如果不是程晨,肯定会一把推开这种抽烟的男人。
可怎么可能不是他。
她甚至在过去这么多年里,从没对其它人,有过任何联想。
到最后他把她抱到床上时,已经目光烫人。
司念稍稍找回了一点理智,低声喃喃:“程晨,大白天的……”他喔了声,放开她,哗啦一声拉上窗帘,又回到了床上。她死命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不让他掀开被子。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他的眼睛却很亮,只右手撑着头,看着只露出一张大红脸的司念,不说话。
司念被他看的都快不能呼吸了,紧抓着棉被,努力劝说他不要如此急色:“不是很多人等你呢吗……”
他看了看左腕的表:“不急。”
然后随手解开搭扣,把手表也摘下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那时候我找不到你,”他撑着头看她,“很难过。你爱闹脾气,我以为就是失踪两天,让我着急着急,没想到整整几个月都找不到你。”
司念抿起嘴唇,有些心疼。
“本来想买两瓶酒,彻底醉一次就不找你了,没想到很倒霉买到了假酒。还好最后被人发现送到医院。那段日子很难熬,后来复读了一年,”他拉开被她攥住的被角,掀开来,把她抱在怀里,嘴唇抿起个好看的弧度,无声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你说我都快三十岁了,怎么每次对着你,都能想起十几岁的事情?”
“然后呢?”她追问他,明明已经是过去时,还是紧张的不行。
大片大片的空白,好多好多年。她知道的只是他小有名气后,那些例行公事的采访。他从来不提读书时代,好像是个莫大的忌讳。
“然后?”他似乎在回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的一切,从绵长深入的吻开始。
她紧闭上眼睛,听之任之,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眼泪汪汪睁开眼:“不行啊,疼……”
……
“再试试?”
……
“不行不行,疼死我了……”
司念眼泪哗哗地控诉。
程晨不敢再尝试,用手给她抹眼泪,到最后实在太泛滥,只能拽过来纸巾盒,几张几张地给她擦。司念恨的咬住他的手臂,狠狠很狠地发泄完,才问他:“你到底会不会?”
……
“理论上很有经验,”程晨用餐巾纸给她擦着眼泪,“我指导过一些床戏……”
司念瞪大眼睛,心里扑腾扑腾的:“你这么多年,没有过女朋友?”
程晨长吁口气:“真有女朋友了,还能有你什么事?”
司念忽然安静下来:“就没有什么床伴什么的?”
……
程晨仔细给她擦完眼泪,她才美滋滋地钻进被子里,紧紧搂住他的腰,感觉他滚烫的体温和汗涔涔的皮肤,忽然很无厘头地开了句玩笑:“程导你是有多可怜,这么多年都是手工业劳动者……”
话没说完,程晨已经把她拎出了被子:“是不是不疼了?”
“疼……”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司念的眼睛还是肿着,时不时怨恨地看着程晨。
座位的次序太喜感,程晨左边坐着她,右边本来是留给一个制片人,没想到让佟佳抢了先。刚才一坐下,佟佳就找到了一个非常正经的话题,和程晨请教着,沈哲始终笑得隐晦,不停给司念打眼色。
大盘鸡端上来的时候,程晨先夹了一块给司念。
司念用筷子戳了戳鸡肉:“有皮。”
程晨把鸡肉夹到自己碗里,剥了皮,又扔到她碗里。
她吃了口,放下来:“太肥。”
程晨默不作声,给她夹了块土豆。
“太腻。”
程晨依旧不吭声,把新疆特色的酸辣白菜转过来,夹给司念。
偏佟佳是个越挫越勇的,还笑着看司念,关怀备至:“编剧是不是不习惯新疆菜的口味?这个大盘鸡就是这样的味道,吃惯了最有滋味。”
“还好,”司念很简约地回复完,吃了口米饭,忽然看程晨,“你喜欢吃新疆菜吗?”
“不喜欢,”程晨顿了顿,又补了句,“非常不喜欢。”
沈哲本来在喝酒,到最后实在绷不住笑,噗地一声喷了。
等到从饭厅出来,进了电梯,沈哲还是有的没的笑个不停,拍着程晨的肩说:“程导,今晚我睡不着啊,要不到你房里,咱们彻底长谈?”
程晨按下三楼:“今晚我房里有人。”
……
整个电梯安静了,整夜嗡嗡嗡嗡的佟佳也终于彻底息声,随着电梯到三楼,听着叮地一声轻响后,看着程晨独自走出电梯,又回头:“司念?”
第十四章 初夜失败论(2)
司念下意识退后一步。
然后,很自我保护的冒出一句:“程导……剧本明天再说吧?”
什么叫掩耳盗铃?这就是了。
程晨微蹙眉,没说话。
众目睽睽,两个人就这么僵着,最后还是她先投降,硬着头皮出了电梯。
等到电梯彻底关上,她才犹豫着看他:“你不会,让我今晚住你那里吧?”
程晨依旧不说话,从口袋里摸出门卡,走出了电梯间。
他越是安静,司念越是心慌。
不会是生气了吧?刚才是看佟佳快黏他身上了,才气不过作一作的……程大导演应该没有这么小气吧?直到程晨打开门,她才清了清嗓子,刚想要说话,就猛地被他抱起来:“继续?”
……
程晨反手锁上门,抱着她往房间里走。
我就知道……
司念搂住他的脖子,很好心地提醒:“程导,我记得你明天还要开工……”
“没关系。”
程晨亲了亲她的嘴巴,把她放到了床上。
司念看他的表情,认命地闭眼睛,大义凛然道:“来吧,我就知道你不成功,肯定不会罢休。”
程晨好笑看她:“是谁刚才一直说‘再试试’的。”
……
她发誓她只想以退为进,可对程导显然不能用这招。
她想起下午,就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程晨实在忍俊不禁:“司念?”
“快,快,”司念深吸口气,“趁我还有勇气。”
他在床边坐下:“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有点儿……我是不是做的很过分?”
“还好,”他的声音很低:“女人有时候作一作挺可爱,如果是不喜欢的女人,我会很反感。”
司念睁开眼,看他和衣侧躺在身边,心忽然变得软绵绵的。
其实这句话,很多年前他也说过。
她记得那时候,游戏里有很多小女孩追着他,她经常会很生气地把他所有装备都扔掉,然后卖掉房子,跑到游戏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呆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她作天作地,可程晨每次都好脾气地满世界找她。一声不吭走遍地图每个角落,找到她。
有次她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他,你不觉得我很过分吗?
那时候他还在重感冒,边喝水边笑著说,女孩作一作挺可爱的。
她一时感触,蹭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腰,闷不作声笑了会儿:“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欠我的?过了这么久还被我遇到?”
程晨嗯了声,把她往上抱了抱:“估计是。”
他笑得异常温柔,司念仔仔细细看着他,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可惜平时工作的时候,都不怎么笑。”
“是吗?”
他低下头,很慢地靠近她。
近到,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到自己。
……
“不行不行……”司念哭的眼泪哗哗的。
程晨被她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了,抱着她哄了半天,司念才很后怕地说:“你说,我是不是构造特殊,没听说有那么疼的……”
程晨很淡定地给她擦了擦眼泪:“第一次,很正常。”
司念很愧疚地看着程晨,犹豫了半天才说:“要不……你去洗手间?”
“……睡觉。”
程晨彻底关上灯,把她圈在了怀里。
过了会儿,耳边的呼吸就开始趋于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司念犹豫了半天,才摸到枕边的手机,悄悄给沈蔚珏发了个短信,很快沈蔚珏就回了过来:你不是在春宵一刻吗?
司念险些咬到舌头:你怎么知道??
沈蔚珏:我偶像告诉我的,刚才,他特地给我一个电话八卦的。
……
她哭笑不得,还不知道回什么,沈蔚珏很快又追了一条信息:成功木?
司念:没……
沈蔚珏:不会吧?你们盖着棉被纯聊天啊?都大龄男女了,还装什么纯洁?
司念:谁大龄了……
沈蔚珏:不过你胸是小了点儿,估计人家见到实物没兴趣了,我说吧,平时多吃点儿比什么都强。
司念:gun……是他不会!
沈蔚珏:你才gun……你以为是做数学题呢?男人对这个都是无师自通……
司念沉默地想了会儿,把手机又塞到枕头底下,翻过身摇醒了程晨。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很浓的睡音,还不算清醒。
“继续?”
……
程晨没出声,也没动。
又睡着了……
司念动了下身子,准备彻底放弃时,忽然就被搂住了腰。
绝不像前两次的迁就。
在黑暗中,她浑身都滚烫起来,紧张地抱住他,你是不是装的……前两次不是都不行吗?程晨笑起来,我怕你疼,你一说疼我就不敢了。
现在不怕了?
他终于有些无奈,边试着分散她的注意,边低声说,我觉得不彻底解决,这几天你不会让我睡好觉……他的舌尖很温柔地探入,什么都不再说,手托住司念的脖子,调整着亲吻的角度,再不给她出声的机会。
……
“司念?”
她真是一点儿力气都没了,心仍旧跳的极快,快的有些发麻。程晨又叫了她一声后,她才咬牙切齿地嗯了声,软绵绵踢了他一脚。
太阴险了,竟然装不会……
“要不要洗澡?”他笑著抚了抚她的头发,“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她只想睡觉,彻底睡死过去。
“那我去洗了?”程晨好脾气地哄着她,“快五点了,我六点开工,你要是想回上海,我让助理给你订明天的票。”
司念嗯了声,伸手搂住他的腰。
程晨还想说什么,发觉她已经有些意识不清醒,只好这么躺着,等她彻底睡着了才把她的胳膊拿开,把枕头放到自己睡的位置,让她抱着继续睡。
等到她再醒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迷糊着看了眼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是程晨发来的:醒了给我电话。
司念抱着被子清醒了十分钟,才拨了他的手机。
“醒了?”他接起来,很平淡地问了句。
司念软软嗯了声:“什么时候收工?”
“估计要半夜。”
“哦,”司念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句,“你怎么说话一点儿不温柔……是不是吃干抹净了,就破罐破摔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十几秒,程晨忽然捂着电话说了句,我去抽根烟,然后似乎是走远了些,才说:“如果饿了,楼下就有饭店。”
“还好,不是很饿,”司念随口问,“今天是什么戏?”
“……床戏。”
“……”
司念回忆了下那个劲爆的山洞床戏,很苦闷地发现自己吃醋了,虽然他不是抱着女主角演戏的人,可却是能看到佟佳脱脱光光演戏的,说不定还有临场指导什么的……
她叹口气:“导演,我有权利改戏吗……”
程晨似乎笑了:“今天难了,不过你可以考虑加戏。”
“加戏?”司念扯着被子的边角,哼哼了两声,“再加两场劲爆床戏对吧?直接露天好不好?黄沙大漠?还是荒漠绿洲的水源边?”
电话那边忽然有人再说话,估计是找程晨一起抽烟的,很多声音都很耳熟。
程晨陪着聊了两句,才很认真地对电话这边说:“今晚回来,我们再研究剧本,看看怎么加戏。”
司念还没琢磨过来,电话那边,刘庆庆就奇怪问了句,怎么还要加戏?程晨嗯了声,编剧很想加床戏。刘庆庆的声音沉寂下来,过了会儿才感叹了句,没想到编剧长的这么小白兔,竟然喜欢劲爆肉戏……
司念越听越不对味,到最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抱住被子,脸上的红润迅速扩散到了脖颈以下……程晨,你个大色魔……
终章 最初的最初
这件事直接导致结果是,司念回到自己房间后,浑身难过,一直睡到了深夜。
直到门铃响了很久,她才迷糊醒过来,然后翻了个身,继续抱着被子死睡。
电话铃,手机震,电话铃,手机震……
司念终于摸到手机,放在脸上:“喂……”
“开门。”
……
“司念?”
……
司念抱着手机又睡着了。
直到感觉房间亮起来,有食物的香味时,她才肚子有些绞痛地醒过来,却还是一个指头都不想动。直到程晨用被子裹住她,抱起来,司念才用下巴抵在他肩上,抽了抽鼻子:“好臭。”
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还混着风尘沙土味,总之难闻的一塌糊涂。
“怕你饿,就没来得及洗澡,”程晨用枕头给她垫在身后,随手脱下了外衣,扔到沙发上,走进洗手间。
水流声很快停止。
他洗干净手和脸,走出来。
司念终于差不多清醒了:“你怎么进来的……”
“把身份证押给酒店,说我是你老公。”
他拉过一个椅子,把桌上放着的饭盒都拿过来,在椅子上一一铺陈开。司念看着他不停打开白色饭盒的盖子,看着他替自己掰开一次性筷子,看着他递给自己,才喃喃着,追问了句:“……人家就信了?”
程晨不置可否。
他额角的头发还湿着,看脸色,似乎是很累。
司念对上他的眼睛,很快躲开,像是新婚小媳妇一样不敢抬头,装作淡定地接过筷子:“酒店怎么这么不负责,随便交个身份证……就是我那什么了?”
他笑了笑:“名人效应。”
“你又不是明星,导演里能被普通人认出的,估计也只有李安、徐克,张大胡子什么的了……”
程晨把眼镜摘下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两指捏住鼻梁,闭眼轻揉着。
“有沈哲在,基本能搞定所有已婚未婚男女。”
沈哲?!
司念诧异看他,他当着沈哲的面,说那些话?
……才刚刚合好,是不是太快了?
程晨像是没留意她的反应,就这么闭眼靠在床头,轻声说了句:“快吃,菜快凉了。”
司念嗯了声,坐在床上,就着椅子吃他给自己带的菜。
很浪费,根本就吃不完。
她吃了会儿,想要回头问他要不要吃时,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床头等下,满面风尘的一个人就这么靠着床头睡着了……她咬着筷子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觉得很感动,莫名其妙就被这个画面,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很快吃完,悄悄下床把所有东西收拾好,然后又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替他脱衣服。程晨睡的不是很沉,因为知道是她就没有睁开眼睛,任由司念替自己脱了上衣……司念把衬衫放到床边沙发上后,看着他的裤子,开始纠结了。
脱?还是不脱?
“我自己来吧。”程晨低声说了句,开始解皮带。
司念忙关上灯,先钻进了被子里。
感觉程晨很快脱掉裤子,掀开被子后,她下意识紧张起来,可程晨最后只是从身后抱住她,亲了亲她的后背,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司念睡了一整天,反倒是清醒着。
就这么两只胳膊搂住他的手,往他怀里蹭了蹭,在黑暗中慢慢地琢磨着下部戏的大纲和分场,慢慢地又睡着了。
第二天他又走得很早。
程晨的助理给她定的是下午的机票,司念从酒店走之前,才给他发了个短信。
直到司念到了机场,快登机时,程晨的电话才打过来:“刚才很忙,到机场了吗?”司念嗯了声,把登机牌递出去:“我要上飞机了。”
“司念。”他叫她的名字。
司念接过登机牌,走进登机廊桥时,才嗯了声。
分分秒秒的安静。
司念觉得他肯定会说什么,耐心等着。
“导演?”手机那边忽然有了刘庆庆的声音。
程晨嗯了声。
“佟佳明后天有宣传活动,她的经济公司替她请假了……”如此扒拉扒拉三百字,程晨在那边耐心听着,司念在这边咬牙切齿等着。
就在司念找到座位,顺利坐下时,刘庆庆终于结束了长篇累牍的发言。
可是飞机已经要起飞了。
“雪碧在北京拍戏,”程晨忽然说,“过几天我一个朋友会帮着托运它到虹桥机场,帮我把它接回家,好不好?”
司念嗯了声。
空姐已经开始走过来,提醒司念关闭手机。
程晨似乎听到了声音,很快嘱咐了句:“我会把航班号发到你手机上。”
司念又嗯了声:“记得把你朋友的手机也给我。”
在空姐的目光中,司念终于熬不住,匆匆挂断了电话。
为了接雪碧回家,司念当天晚上就约好了沈蔚珏,让她第二天开车送自己去机场。
司念坐在副驾驶位上,给可乐挠着下巴,可乐惬意地眯起眼睛,用头蹭着司念的手心。沈蔚珏边开车,边笑眯眯感叹:“这导演的狗就是不一样,还能客串电影什么的。”
“演电影很受罪,”司念蹙眉,“人都累得跟狗似的,狗还不知道能折腾成什么样呢。”
“让你这么说,明星还真是比我们辛苦。”
“辛苦多了,”司念揉了揉可乐的头,“我要是未来有儿子女儿什么的,一定不要他们做演员,起早贪黑,超时工作,多大的腕儿都要看人脸色,真没什么好的。”
等接到雪碧的时候,可是把司念心疼坏了。
毛色挺漂亮的一只狗,就和那天晚上的程晨一样,灰头土脸的。尤其被人装在笼子里推出来的时候,神色还有些惊慌……直到看到司念,才猛地摇着尾巴,眼睛里水汪汪的。
司念本来想要和沈蔚珏吃午饭,看到雪碧这模样也没心情了,直接买了外卖回家。沈蔚珏在客厅狼吞虎咽,她就在浴室给雪碧洗澡。正满手泡沫的时候,可乐忽然把手机叼了进来,屏幕上闪烁的正是程晨的名字。
司念擦干净一只手,按下了接听,程晨的声音不是很清楚:“接到了?”
“嗯,”她用脚踢了踢雪碧,雪碧自觉跳进了浴盆里,“你借给哪个公司了?简直惨不忍睹,估计都没怎么有人给它洗过澡。”
程晨笑了声:“拍外景,人都没条件洗,怎么会有人专门照顾狗。”
“你看到就知道心疼了,”司念用淋浴喷头给雪碧冲着泡沫,看到它一直睁不开眼睛的样子,马上说,“浴液进它眼睛里了,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冲干净毛巾,给雪碧仔仔细细地抹干净了眼角。
正转身准备换条毛巾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靠在门边,看着自己……
外衣还没来得及脱,正在用衬衫一角擦着眼镜的程晨,只是笑著看她,不说话。
她目瞪口呆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休假了。”他忽然说。
司念抿起嘴角,嗯了声。
其实就一个星期没见而已。
“剧组里一个主演去宣传,我就回来了,”他走过去,抱起司念,“时间不长,就一天。”司念搂住他的脖子,低声笑了笑:“一天还回来?”
他没说话,把司念放在了大理石台上,凑过去用脸碰了碰她的脸。
司念躲开他,低声提醒,“沈蔚珏在客厅呢,注意点儿。”
“她走了,给我开了门就走了。”
……
司念诧异看他。
太神奇了,自己给雪碧洗澡到底有多投入,竟然房间里换了个人都不知道。
既然只剩了他和自己,她也就不再矜持了,凑过去很轻地闻了下他:“你怎么又是臭的,和雪碧一模一样。”
程晨好笑看她:“要不我先洗澡?”
“不行,”司念看浴盆里盯着自己两个人的雪碧,“我要先给狗洗完,它会感冒的,再等十分钟……”她又像是想到什么,回头看他,“你带换洗的衣服了吗?我家没有你的衣服,要不你洗澡的时候给我尺码,我出去给你买一套在家里穿的,把你身上的洗了?”
她边说,边在脑子里搜寻附近的商场。
然后,就听见他咳嗽了一声。
她看他:“怎么了?”
“想起些事情。”
司念嗯了声,示意他快些说。
“想起刚上大学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没有暖气,晚上一冻得睡不着就想起你说的话,说自己喜欢下雪天靠在暖气上看小说,一看就是大半夜,”他低声说着不相干的话题,“那时候有很多女孩子约我,虽然都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可毕竟是女孩子,多少有些矜持,我每次看到她们的信,或是接到她们的电话,总能先想起你……”
司念被他说的心发软,没吭声。
他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这几天想起这些,忽然就会觉得觉得后怕。如果我真碰上了个差不多的人,就这么在一起了,再遇见你会不会后悔?”
“会吗?说不定你能找到更好的。”司念口是心非地说着,却怕他真的认同自己。
“会,”他忽然就笑了,“我遇见你的时候,只是个穷学生。没有信用卡,没有手机,打个电话也只能去公用电话亭。好像除了偶尔给你寄零食,就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了。情人节的时候也只能给你打三个小时的电话,陪你聊天,逗你开心。买不起车,买不起房子,连你喜欢的猫都买不起。现在想想,似乎除了成绩好,真的是一无是处……”
司念诧异看他,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却是温柔而清晰。
很像是最初的最初。
她紧张地趴在电话边,等来他第一个电话时的声音,那时候他刚才结束期末考试,是他们两个人认识四个月的纪念日,约好一定要在这一天打电话,听到彼此的声音。
她至今都记得,她拿起电话时心跳的发慌,憋了很久才说了一个喂字。
而他就在线路的那边,伴着车来车往的声音,叫出了她的名字。
……
雪碧终于熬不住,从浴盆里跳出来,很是疑惑地看着两个对视的人。
程晨的眼镜,因为浴室的热气再次模糊,他摘下来。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太多太多的情绪,终于说完了所有的话:
“那时候我爱,也爱我的,这辈子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人了。”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