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05

Niuniu:移世情缘 11 - 15

【第十一章】
    
回到闻府的时侯,天已经大亮了,极度疲倦的我本打算立即去大睡一场,可没想到刚进门,就遇上了新出炉的闻大小姐逦荆。  
看样子她是刻意在这里等侯闻烈的,一见到他就迎上来,胆怯地道:“二哥,能耽搁你一点儿时间吗?”  
闻烈用平平的,即不冷淡也不热情的语调道:“到书房去等我。”  
逦荆依言离去后,二少爷想让我先去休息。真是开玩笑,想也知道逦荆是为了闻夫人而来,岂能放着两个被男性权威欺压的妇孺不管自己去睡觉?他要是实在不许我听就用偷听的。  
可是闻烈更毒,不仅不许我旁听,还亲自押我上床,非要守到我睡着才走,浑然不在意他妹子在等着。我本想装睡,等他走了就溜过去,没想到装着装着竟真的睡着了,醒时正赶上吃午饭,这兄妹密谈是半句也没有听见。  
闻夫人一直呆在她独居的院子里,自那天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更是不肯见逦荆。闻烈照常每天去给她请安,闻夫人以前还会和儿子说上几句话,偶尔也有笑容,现在却是只字皆无、面色如冰,有次被她寒意森森的眼光给扫了一下,冻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天后府里突然发布一项消息,闻逦荆小姐已由太师作主订了婚。说象逦荆这样过了二十多岁还未嫁的情况在明朝的确少见,但突如其来的婚讯仍让人感到吃惊。而且据王大娘八卦电台报道,未来的姑爷家即非高官亦非富甲,是一户祖上败落的穷酸秀才门第,靠老母浆洗衣物供养读书,在讲究门当户对的明代,很难想象国戚名门的闻家会将女儿下嫁给这样的人家。于是府里沸沸扬扬,感叹新小姐命苦,不得父兄疼爱,因大龄未嫁,草草便被许给别人,看样子是要吃一辈子苦了。  
婚讯宣布的当天,久居未出的闻夫人来到大厅,绝然反对这桩婚事。闻太师似乎雅不愿与妻子再起冲突,很为难地看着闻烈。  
闻烈用平和但绝不容更改的的语气道:“母亲不过担心吴家贫因,妹妹会受苦,所以我已为她准备了一世吃用不尽的嫁妆,自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闻夫人冷笑道:“对我来说她与你们闻家没什么关系,是我萧氏的族人,名门的千金,怎能下嫁给那种低微门户,总之我是决不会答应的。”  
闻烈绵里藏针地道:“逦荆是爹的女儿,当然由爹爹作主,母亲何苦多操这个心。”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我不赞同闻夫人以门户看人,但好歹逦荆是她养大的,闻烈这样全盘抹杀她的存在,也是不对的。  
果然闻夫人怒道:“怎么这时侯冒出当爹作主的人了,当初养她时人在哪里?”  
闻太师也忍不住道:“不是我不愿照顾教养她,是你根本没有让我知道她还在人世。”  
闻夫人一扬头,傲然道:“不管你们说什么,逦荆的亲事必须由我来决定,要想让她嫁给那样一个臭小子,除非我死!”  
闻烈也沉下了脸,嘴唇抿得紧紧地,显然动了怒。我生怕他一时生气,竟对自己母亲说出诸如“那你就去死好了”之类的话来,不禁脱口插言道:“这件事情,应该逦荆小姐自己决定不是吗?”  
结果当然是撞在枪口上,闻夫人瞪向我,估计当时也是旧仇新恨涌上心头,立即将怒火全数喷在我身上,厉声道:“你一个小小的下人,仗着有人撑腰,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饶了你一次,决不饶你这次,来人啊——―”  
我退后一步,唉,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枉我还因为替她鸣不平而被人压倒在床上,她居然想打我。  
有两个男仆捉住我的胳膊,闻夫人命令道:“给我狠狠打二十板子。”  
林小姐卟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婆婆,小保他年纪小不懂事,求您饶了他这一次,责打下人是管家的事,也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  
我很感动的看向她,尽管以前帮过她很多忙,但却着实没有想到她竟敢第一个为我求情,可惜的是她说的话多半是没什么份量的。  
闻夫人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蕴华,你也算大户人家出身,居然为了一个臭小厮下跪,简直是丢尽了你们林家的脸。”转头向那捉住我的男仆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拖出去。”  
“好了,母亲。”闻二少爷端足了架子,终于闪亮登场,如果是漫画的话,后面当以金光万道为背景。他一面示意下人放开我,一面悠悠地道:“小保是我的人,我自会好好教训他,就不劳母亲费心了。他虽不该插嘴,但也算提了个好方法,我们这样争执不下,倒不如让逦荆自己决定好了。”  
闻夫人不屑道:“自古婚姻长辈做主,哪里由得她开口。”  
话音刚落,一直难堪地站在一旁的逦荆已扑跪在她脚下,哀声道:“姨妈,求您答应我和振霖在一起吧,我们会好好孝顺您的。振霖虽然现在穷一点,但他对我是真心的,而且他很快就会有出息的,我们决不会给闻家……不…给萧家丢脸的。”  
闻夫人气得嘴唇发抖,一脚踢开她,斥道:“我平时是怎样教养你的?你以前是怎么答应我要永远听从我的安排的?为了一个男人你就神魂颠倒了?真是天生的贱货,跟你娘一样!”        
逦荆被踢的倒在地上,发髻散乱,伏地暗泣。我再也忍不住,头脑一热,立即冲上前去叫道:“她争取自己的幸福有什么不对?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就忍心这样难听的骂她,还连自己的亲妹妹也骂进去?”  
林小姐拼命拖住我的手臂向外拉,着急地道:“小保!小保!不要跟夫人顶嘴……”  
闻夫人气得手都抖起来,指着我和小姐道:“我说他怎么敢这么放肆,说不定就是在林府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给纵容出来的!可惜啊,可惜只要有我在,这里就不是你们偷鸡摸狗的地方!”  
我被她这样变态的猜测给惊呆了,看看一旁的闻烈也沉着脸一副狐疑的样子看着我们,更是怒火高涨,大声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小姐清清白白(?)一个人,不要把她扯进来!”  
闻夫人咬着牙道:“你是这样跟主子说话的?来啊,给我掌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梗着脖子挨打不是现代人的作风,我左躲右躲闪进了闻二少爷的背后,几个仆人看了看一言不发却也纹丝不动的当家少主子,又回头看看脸色发青的主母,显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好了!别闹了!”一直沉默的闻太师终于爆发,“婚书也签了,帖子也发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闻夫人定定地看了丈夫一阵,转头命道:“来人,给我备轿,我要进宫谨见贵妃!  
“母亲不必了,”闻烈轻描淡写地道,“我已请下皇上亲自赐婚的圣旨,姐姐也已经知道此事了。”  
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闻夫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最终面色苍白地掉头而去。  
被婢女扶起的逦荆拭着眼泪来到闻烈面前,行礼道:“二哥,谢谢你。”  
闻烈唇角微挑,道:“既然叫二哥,还客气什么?”  
逦荆眼角仍带泪地道:“我第一次来找你时,你并不知我所言是真是假,但还是肯那样帮我。如果没有你,我和振霖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在一起。”  
我从二少爷身后探出头来,吃惊地问:“你第一次找他?你找过他很多次吗?”  
闻烈低头一见到我,顿时失去了雍容的气度,一把揪住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说罢丢下一厅的零乱,拖着我就回了房。  
被放在椅上坐定后,我对着他的脸一直笑。  
“你笑什么?”  
“我在想啊,原来你竟然是那种只要是自家弟妹,就全数搂进翅膀底下护着的傻哥哥啊,对海真是这样,对逦荆也是这样。我若是你弟弟,一定也好幸福的。”  
二少爷暖昧地一笑,将手指划过我脸颊,意有所指地道:“我会让你比当我弟弟更幸福的……”  
我啪的一下拨开他不老实的手。开玩笑,也许有些人会因为被XX了就爱上对方,但我决不会这么软弱,就算我会爱上闻烈,也绝对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而不是由于被他XX的关系。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问我啊?”用凌厉(自认为)的眼神制止住闻二少爷的毛手毛脚,我赶快转移话题。  
被我这一提醒,二少爷立即黑下一张脸,理直气壮地责问:“你和我大嫂到底什么关系?”  
我吐血!这样没水平的话的确不象闻府当家说的。不过心里还是略有几分得意,看来闻二少爷的确还是挺迷我的,连这种莫名其妙的醋都要吃。  
不过得意归得意,解释还是要解释的,我倒无所谓,只怕小姐受牵连。  
指天画地一番表明自己与小姐毫无纠葛后,二少爷眯着眼睛审视我:“真的?”  
“拜托你,我才卖进林府没多久小姐就嫁到这里来了。再说你不是象妖怪一样无所不知吗?小姐的底细不是早就被你摸得清清楚楚了吗?”  
闻烈想了一想,总算点了点头。  
“对了,你大哥他不会胡思乱想吧?”我难得想到了那个存在感极其薄弱的人。  
“我大哥才不象你想象的那样笨,其实他才是看事情最通透的一个,不该瞎琢磨的事情根本不会去伤脑筋。”  
我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突然又想起刚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忙好奇地问:“逦荆找过你很多次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她主动来找你,你才知道她的身世之谜的?”  
二少爷白了我一眼:“你真以为我是无所不知的妖怪吗?逦荆其实对我娘的感情很深,如果不是因为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是不会让闻家人知道她的存在的。我娘想把她控制在自己手里,什么门户,不过是借口而已,她根本不愿意让逦荆出嫁,实在没办法了逦荆才想到找我帮忙的。”  
“喔——”我啧啧嘴,“你爹爹也有责任,如果他能尽为夫之道,让你娘的婚姻稍微幸福一点,她也不至于这么心理变态了。”  
“那还不是她自找的。”闻烈摇摇头道,“想当年,她、淑姨、爹、潼叔四个人一起长大,爹喜欢淑姨,潼叔喜欢她……”  
“潼…潼什么东东?”我打断他的话。  
闻烈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每天听那么多的闲言碎语,怎么连潼叔都不知道,他是伯公的独生子。”  
“闻老太爷的儿子?”  
“是啊。他们四个一起长大,感情当然很好。她不拒绝潼叔的追求,却又很不满爹爹明显偏爱淑姨,于是就设计潼叔和淑姨发生了关系。潼叔不知道真相,拼命求她原谅,她不仅不理,反而说只要他肯从悬崖边跳下去,就相信他。”  
“他跳了?”我屏住了呼吸。  
“跳了。但没死,现在还瘫在家里,所以伯公才这么恨她。”  
“啊?不是因为老太爷也想将女儿嫁给老爷所以才恨夫人的吗?”  
“谁告诉你的?”  
“王……王大娘……”  
闻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小保,我和海真说什么你信什么倒也罢了,怎么王大娘说什么你都信呢?简直叫人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  
我一时气结,却又无话可以反驳,只得道:“后来呢?”  
“淑姨出了这样的事,奶奶坚决不肯让爹娶她,爹性子温弱,拗不过奶奶,就这样她才嫁进闻府。可爹和淑姨旧情未断,终于出了轨。未婚先孕的淑姨被赶出家门,爹求娘收留她,娘也答应了。结果逦荆出生时难产,淑姨就这样死了,产婆也告诉爹说孩子是个死胎,已经埋了。爹当时很伤心,不疑有他,就这样相信了。之后爹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当年一次参加聚会,遇到善解人意的雯姨。”  
“啊?”  
“就是海真的母亲。当时她还未嫁,因为爱上爹,甚至愿意做二房。”  
“你爹也不对,既然当初一时软弱成了有妇之夫,就不要再去招惹人家小姑娘嘛。”  
“娘发现两人的关系后,竟利用自己弟弟也喜欢雯姨,通过长辈压逼,将雯姨嫁进了萧家。”  
“当时已经珠胎暗结了?”  
“是啊,幸好舅舅是个真男子,知道真相后不仅没有嫌弃雯姨,对海真也视如已出,因为他的宽容,他们一家才过的很幸福,雯姨现在整颗心都放在丈夫身上,也算是个幸运的女子。”  
我不禁叹息:“若是你娘也能这样的话,也不至于一辈子都没有享受到真正的爱了。”抬头看看闻烈,母亲这样的执拗,想来对这个没有爱生下来的小孩也从未疼爱过吧?好可怜。  
“看看你那是什么眼神?”闻烈低声一笑,伸手环住我的身体,微凉的唇递了上来,轻柔地在我的眼皮上掠过。  
不知怎么的,已经与他有无数次深吻的我却因为这样浅浅的接触而全身发热,为了抵抗这种异样的感觉,我推开他,慌张地想转开话题:“啊,你饿不饿?”  
闻烈摇头,深深地看着我,柔声道:“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礼物?我又不是女孩子,我才不收男人的礼物呢。  
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闻烈已不知从哪里提了一只小竹篮来,讨好似地送到我面前,刷得一下揭开上面蒙的布帘,一只小小的雪白的小猫咪正蜷成一团,甜甜地睡着。  
我的背上掠过一阵寒栗。  
“它还可爱吧?”  
我急急地点头:“可……可爱极了……但能不能请你将它拿远一点,我对猫毛过敏……”  
“过敏?”  
“就是一碰到猫毛,就会全身长红点点。”  
“哪有长?”他扯过我的手臂,将袖子卷上去,果然没有一点反应。  
我突然想起自己已换了一具身体,看来过敏症并未穿越时空而来。只不过看着那毛茸茸的一团时,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  
“你不是很喜欢猫吗?”见我畏手畏脚的样子,闻烈奇怪地道。  
“你从哪里听说我喜欢猫?”  
“就是那天晚上啊,你第一次跟我做的那天晚上,快结束的时侯,我清清楚楚听到你叫了一声‘猫咪——’的。”  
我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差点暴走,立即吼道:“哪个男人会在被强暴时叫‘猫咪’啊,我叫的是‘妈咪’,是我妈啦!”      


【第十二章】
    
后来我建议将这只小白猫送给海真,二少爷不许,还命令我决不可以在海真面前谈到猫。我辛辛苦苦问了半天,他才简略地告诉我海真以前养过一只很可爱的猫,后来死了。我不是笨人,约约也可以想到一定不是单纯的宠物之死,必然是海真的一个伤心处,就没有再多问。  
第二天小姐派英儿送了几套衣服过来,叫我不要穿得太破旧,恰好被闻烈撞见,惹得他很不高兴,骂我身为他的小厮,缺衣服为什么不找他要,接着也不容我反驳,直接就拎着我到闻府自设的绸缎庄做新衣。  
钱掌柜一见到少主子亲自前来,慌忙抱了一大堆据说是最时新的布料出来给我看。不过明朝的服饰实在有点不适合我这样瘦弱型的,怎么穿也穿不出海真那样的优雅、闻烈那样的潇洒和琛棣那样的阳刚,所以未免兴趣缺缺。  
“不喜欢?”闻烈审视着问我。  
“那是因为你们的服装样式太单一了,再好的布料都做不出好看的衣服来。”我嘟着嘴抱怨。  
“你要做成什么样子的?”  
我眼睛一亮:“我可以自己设计吗?”  
闻烈有一点相当令人称道,那就是他心情好时什么都会依我,现在他心情就不错,还派人替我叫了个裁缝来,帮着东剪西剪地按我的意思裁衣裳。  
想我当年也是领先校园服饰潮流的时尚男孩,动嘴设计一两套衣服的本事还是有的。和裁缝在一起叽叽叽地合作了两天,成功地做出了绝对领先明代时尚前沿的服装,我将它称之为“新小厮制服”。  
在二少爷与海真大驾光临前来欣赏我的杰作前,我先在自己房里试穿。上衣是立领敞胸休闲装,微微露出锁骨,腰间斜挎一条宽边装饰带,配一条宽脚长裤,外罩一件参照明代长衫样式改良制成的风衣,强调了衣摆的飘洒感,如果把风衣扣带系好,也可以当做一件与大众服饰相比只是稍显怪异的衣服穿到街上去,不至于惊世骇俗。  
正在闻烈前几天才命人送来的一面大铜镜前照着,房门一声响,海真清爽的声音传来:“小保,你穿这个真的好可爱哦。”  
可爱?拜托请说我帅气好吗?  
闻烈则皱着眉头道:“你不是怕冷吗?露这么多干什么?”  
露的很多?我慌忙又照了照,哪有?只露出脖子而已……啊,对了……  
“脖子上应该再戴点什么装饰物才行。”我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是啊是啊,是感觉缺点东西。”海真附和道。  
闻烈看了两眼,转身出去,不一会重新进来,拿了好几条项链递给我。拎起来一看,什么珍珠的、宝石的、黄金的、翡翠的……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力道:“二少爷啊,您好歹也是世家子弟,怎么一点品味也没有,戴上这些我不就显得跟个暴发户一样了?”  
闻烈很吃惊的样子:“这些都是很名贵的………”  
我实在不想跟这个将价值观与审美观等同的公子哥儿多言,在自己抽屉里翻来翻去,翻出一块小铁片,上面有一个小孔,刻着非常古朴的花纹,用天青色的丝带一穿,系在脖子上,让小铁片恰好放在两边锁骨之间,转向两名观众,得意地问:“怎么样?”  
“你觉得这个破铁片比较好?”闻烈一脸不敢苛同的样子。  
“很好看!很好看!很适合小保!”海真露出天使般的笑容给我打气,我感动地回他以微笑。  
“这样说倒也没错,比起珠宝玉器来,小保的确比较适合铁片。”二少爷凉凉地讽刺我。  
我才不想理这个没有艺术品味的人,拉起海真的手道:“我也帮你设计一件好不好?”  
二少爷正要泼冷水过来,海真抢先道:“那就谢谢你了。”闻烈见弟弟高兴,终于没有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海真的衣服很快就做好了,闻烈不知为什么变得很忙,叫我自己一个人送过去,我高兴地答应。也许是表现的太高兴了,二少爷很不爽地问:“我不去你就那么开心?”  
他这样莫名其妙闹别扭已经很多次了,所以我熟练地安抚道:“我还是很想你能去的,可这边的事比较重要吧,我一定尽快赶回来。”  
“你真要穿这件怪衣服上街?”二少爷语带恶意地问。  
哪里怪?风衣系好后也只有领部和下摆与众不同而已,他就那么嫉妒我变成翩翩美少年?  
为免我在外面闲逛,闻烈派了马车送我,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离开闻府有一段距离后,我就叫车夫先到城门口去等侯,自己捉住难得的出游机会逛啊逛啊逛过去。  
专挑人多的地方钻,果然看了不少的热闹,正高兴地时侯,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嘈杂,急急跑过去,原来是几个地皮在向一对卖艺的父女收保护费。  
四十来岁的老艺人正在哀告道:“生意没有开张,实在拿不出钱来,求几位大爷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些异乡人吧。”  
“没有钱?”为首的一个地皮插着腰道,“没有钱就…………”  
显然“没有钱就拿人来抵”的经典台词很快就要上演,我随着他的眼光一起看向那个女儿……呜~~~~真是惊人的容貌啊,逼得那个地皮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我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人仗义出头。也是,以此女的容姿,连地皮无赖们都提不起胃口来,估计也很难吸引见义勇为的侠士。现在难题来了,人不想要,又确实收不到钱,动手打人也没有实得利益,徒惹麻烦而已,几个地皮面面相觑,看起来都很困惑,不知怎么下台才好。正在冷场,围观的人群突然起了骚动,如一股洪流般向一个方向涌了过去,几个地皮也乘机随大流一起漂走。  
我当然不甘落后,在人群中挤啊挤啊,努力发挥身子灵巧的优势,也不知挤了多久,终于挤到了前面,抬头一看,一座彩楼,一个红衣女子,手执一颗彩球,叭哒一声,砸在我的头上。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好几双手同时伸过来捉住我,有人高声叫道:“恭喜齐老爷,恭喜齐小姐,绣球砸到这个小哥儿啦!”  
尚在晕头转向之际,几个家仆打扮的人已勿勿赶到我面前,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问道:“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保。”  
“保公子,请问祖籍何地?”  
“定溪。”  
“请问贵府在京城有何营生?”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啊。”  
“请问保公子在京城做何营生?”  
“我在闻太师府当小厮。”  
几个人一齐笑起来,问话的那个管家道:“保公子开玩笑了,就算是闻太师府,也没有小厮穿的这样好的。”  
哑口无言。  
管家又道:“保公子,我家老爷请您移步到府里一叙如何?”  
我挣扎了一下道:“不行,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来看热闹的,我不知道贵府小姐今天在这儿招亲,我真的是别人府里的下人,我家公子还吩咐我去办事呢,你们放我走吧,趁天还没黑再抛一次绣球,砸个门当户对的不更好?”  
管家先生象是到英国受过培训一样一丝不苟,哪里肯放我,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硬生生将我捉了起来,强行抢进了府中。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闻烈会杀了我的!!!!  
整整两天一夜,经过管家、师爷、老爷、太太轮番上阵逼供,我也没能供出除了闻府小厮以外更能拿的出手一些的身份来。当然,这并不是由于我意志坚强的原因…………        
第三天傍晚,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闻烈终于上门来认领我了。  
齐家虽是富商,但闻二少爷对他们而言仍是一个大人物,不免接待的有些手忙脚乱。得知我居然真的只是一个小厮而已,齐老爷夫妇都很诧异和失望。  
闻烈沉着脸替我道了歉,表示这件事算是个失误,请齐家另觅良人。齐家二老看来十分宠爱女儿,当然也不愿意她嫁一个无钱无势,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人,没有为难就答应了。  
二少爷恶狠狠地瞪了我两眼,但还是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准备带我回去。  
尽管知道回去也没有好果子吃,但总比留在这里被逼着娶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要强,所以我这一生(其实还没到一年)第一次以无比欣喜的心情抓住闻烈的手,庆幸自己还算有一个不错的靠山。  
正在这时,一个丫环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尖叫着道:“老爷、夫人、……小姐、小姐她、她说绣球已经抛下去了,除非不嫁,否则她一定要嫁给保公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天哪,原来世上竟真有这种傻呼呼的女人!  
闻烈面沉似水,冷冷道:“小保是我家的人,他的亲事也该我作主,齐老爷,你最好劝一劝令千金。”  
齐夫人很着急地进了内宅,没过多久,一个发髻略显零乱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站定在我面前,红着眼睛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好,让相公你嫌弃?”  
我退后一步,躲在闻烈身边。说实话,她的确没什么不好………不过……也不算太好就是了……  
“女儿、女儿,娘已经跟你讲过了,他现在还在人家家为仆……”  
“为仆又怎样?”齐小姐很贞烈地一扬头,“你们不过嫌贫爱富罢了,女儿相信他将来一定出人头地的!”  
“小姐,”我硬着头皮道,“这不是我将来是否会出人头地的问题,这是你我之间根本没有了解也没有感情的问题。”  
说完我就后悔了。真是,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年月,对牛弹琴啊。  
“总之好女不嫁二夫,跟着他我怎样受苦也不怕。当年王宝钏和薛平贵最后不也苦尽甘来吗?”  
我不禁在心里叹息,这位小姐是看评书长大的吗?她知道受苦是一个什么概念吗?明知多说无益,我还是忍不住劝道:“你以为王宝钏幸福吗?在寒窑守了十八年的活寡,千盼万盼盼回来的丈夫却把她交到一个年轻貌美又有权势的侧室手里讨生活。女人应该当卓文君,千万别当王宝钏。”  
齐小姐听得有些发愣,而闻烈已经不耐烦起来,板着脸向齐家夫妇道:“不用再多说了,小姐出嫁的事若有麻烦,我们闻府可以帮着出面。亲事就不要再提了,告辞!”  
说着便拖着我快速离开齐府,象扔一个物件一样丢上马车,自己也飞快地跳上来,吩咐车夫立即回府。  
我是很乖巧的人,知道这时侯要尽量减少存在感,所以连呼吸也放得很轻地蜷在车厢角落,希望二公子能忘了我在车上。  
当然,读者大人们也不会相信这一招会奏效的。  
在短暂的如同窒息一般的沉默后,闻烈用怒极反缓的语气徐徐道:“你还真有本事啊,我不过就那么一小会儿不在你身边,你竟然就能自己找一个富家小姐当媳妇!”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小小声地反驳。  
“还敢说!不是派了马车叫你直接去海真那里的吗?出了门就不见人影,你知不知道我到浔水别院后竟发现你还没到时有多……那个……海真有多担心你?找了两天,还以为你出事了,结果是泡进温柔乡,乐不思蜀了!”  
“我哪有乐不思蜀……”再次小小声地反驳。  
“还顶嘴!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MY GOD!多没创意的惩罚方式。  
……  
…………  
………………  
……………………  
不过,好象还挺有效的。  
半夜时肚子饿的实在受不了,根本没法入睡,跳下床来准备溜出去找东西吃,一打开门竟发现闻烈居然就站在门外,一时愣住。  
“饿了?”他伸了一只手轻柔地抚摸我的脸。  
我点点头。  
“有没有反省?”另一手慢慢绕过我的腰际。  
我再点点头,当然有反省,再不反省的话恐怕连早餐都没得吃。  
身体被拥向一个温暖的怀抱,感觉到自己被他轻轻抱了起来,头枕在厚实的肩上,想到自己有麻烦时竟只想到要依靠这个认识不过半年的人,不禁有些辛酸起来。  
“怎么了?很饿吗?”闻烈柔声问。  
“唔。”是很饿,只是除了饿以外,好象还有别的什么。  
感觉出他在移动,吱呀的推门声后,眼前有光亮,抬头看,已到了闻烈的房间,桌上摆满热腾腾的菜肴,都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式。  
闻烈将我放在桌边坐下,递过一双筷子,轻声道:“吃吧。”  
这时真的、真的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  
……………  
………………  
……………………  
早上醒来,浑身酸痛,叹一口气,想想自己真是软弱,那么容易就被人家感动,竟由着他把气氛弄得那么柔情蜜意的,哄啊哄啊就傻傻地被哄上了床。  
刚刚挪动了一下身体,闻烈就贴上来在脖颈间轻轻地蹭,音调模糊地问:“你还好吧?”  
很想回答还好,可惜答不出口。正郁卒地咬着被角,闻二少爷已起身快速地更衣洗漱,神情气朗的象一只吃饱喝足的猫,不,是狼!  
“小保,你是吃了早饭再睡,还是睡醒了再吃?”狼凑过来用爪子拨拨我的下巴尖。  
“当然是先吃早饭!”崇尚健康生活方式的我坐了起来,唔,真痛!  
“你别动,先躺着,我叫他们把早饭送过来。”  
我急忙捉住闻烈的袖子,气乎乎地道:“你是白痴啊!”就算再没有神经我也知道,一个男性的贴身小厮在主人床上躺着等人送早餐进来……这种景象实在不是能随便让人看的。  


【第十三章】
    
不理闻烈的劝阻,我还是忍着痛爬了起来穿衣吃早餐。本来还想再去找海真,刚提了一下就被严厉否决,连出门也不许我跟,说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件,叫我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多久,闻烈又折返回来,叮嘱我一个人在家时小心,特别要注意不能跟闻夫人单独在一起。  
想想这人专门跑回来只为吩咐这样一句没营养的话真是好笑,闻夫人身边环绕打手时才可怕吧?单独和她在一起何惧之有?她是打得过我还是能色诱我?不过看他一脸正经的样子,我也只能笑笑答应着而已。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了无睡意,起来到闻烈的书房里去了一趟,发现已经有人打扫过了,无聊地在府里乱晃,遇到闻夫人的侍女小纹,说夫人找我。  
正在踌躇是否该去时,闻大少爷闻潜路过,对小纹说闻烈带话回来叫我过去,让她回禀夫人,有事晚上二少爷回来后再说。小纹迟疑一下没再多言,行礼离去。  
我知道闻潜说的不是实话,因为今天闻烈不会再来叫我,他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所以我看向了闻潜。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直接地面对他,以前的他对我而言似乎只是背景的一部分。  
闻潜轻轻皱着眉,低声道:“你小心一点,不要和夫人单独在一起,很危险的。”  
我吃了一惊,这句警告几乎和闻烈的话一模一样,莫非这位闻夫人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时逦荆小姐从另一边走过来,闻潜也就没再多说,掉头走了。  
下月就要出嫁的闻逦荆看起来容光焕发,虽然与姨母失和使得她的喜悦显得不是那么完美,但即将与爱人长相厮守的美景仍令她掩不住唇角的笑容。  
我向她行礼,她很随和地笑道:“你今天没跟二哥在一起啊?”  
我也笑了一下,点头道:“二少爷吩咐我今天留在家里。”  
闻逦荆微微侧了一下头,向我倾过身子来,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小声对我说。而变故,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  
在我的视线还未捕捉到不妥以前,背脊已感觉到一阵冷气,从逦荆陡然睁大的眼睛中我看到了危险,本能地向前一扑,眼角瞟到了白光,侧转身子护住逦荆向地面倒去,肩头感到一阵热辣的痛,耳边此时才有尖叫声响起。  
用手臂支撑在地面,我抬起头,一个似乎只有在武侠小说或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黑衣蒙面人站在面前,手中的利刃寒光耀眼,一刻也不浪费时间地向我刺来。  
抱着逦荆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两次后,我的抵抗能力到达了极限,紧逼而来的攻击似乎是躲无可躲,我闭上眼睛,心想:“原来在明朝,我也是如此短命。”  
在预想的时间范围内没有感受到利刃刺入身体的尖锐感,耳边又听到异样的打斗声,睁开眼睛时黑衣人已经和人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开始缠斗,再仔细看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救我的人,竟然是闻太师。  
平日看起来行动迟缓的老人,原来竟有如此凌厉的身手,没过几个回合就将黑衣人点倒在地。  
护院与家仆们此时才从四方涌过来,有人将我扶起来,有人在询问逦荆小姐有没有事,场面一片混乱。  
片刻后女眷们也相继赶来。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闻夫人一到就焦急地查看逦荆是否受伤,随后便严厉地询问我刺客的来历,以及为什么要杀我。  
这也是我现在急欲知道的事情,所以当然回答不出来。闻夫人当即命人将我带到她房间等待她的讯问。闻太师正在检查黑衣人的身体,似乎想搜寻出什么线索来,自然顾不上管我这个小喽罗,逦荆小姐已吓得话也说不出来,被人扶回房去,小姐与英儿花容失色地站在外围,我也只能送过去一个微笑来安慰这两个为我担心的女人。  
在房内闻夫人反复地询问我刺客是谁以及刺杀我的原因,期间管家曾请求她先让我包扎伤口,被厉声斥退。闻潜也赶来想要帮助我,同样也被喝退了出去。一开始我还试图让她相信我确实对这场刺杀一无所知,但肩伤的血液不断地流在地板上,身体内的力气也渐渐被抽离,当我只能无力地坐在地板上时,才惊觉所有人都已被屏退在门外,只有闻夫人与我单独在一起。  
她已不再追问刺客的事,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不断流出的鲜血。我撕开衣衫的一条想要自己包裹一下,但手被她牢牢地攥住。疼痛感已消失,这个女人冰凉的手指清晰地告诉我,她想让我流血而死。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除了曾跟她顶过嘴以外,我有其他伤害她的地方吗?  
她的唇角绽出淡淡地笑,轻轻道:“小烈是我的,我现在只有他这个儿子了,你们知不知道为了得到他我付出了什么?你们谁也抢不走他,不论是海真,还是你……”        
“海……海真……?”我的额头开始渗出薄薄的虚汗,眼前闪过海真柔和美丽的面庞,和那淡淡的纯净的笑意,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忍心动手想要杀死这样善良无害的人?  
“他的命真是大……我一刀下去后血就象泉水一样冒出来,比你现在流的快多了……可他竟然没有死……不过今天,你恐怕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了……”她用毫无起伏的音调道。  
我的心脏开始收缩。海真……还有海真手腕上刺目的伤痕,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原来这道伤竟是闻夫人留下的。想象不出当时的闻烈是何等的愤怒与伤心,母亲,与最爱的弟弟,被如此的伤害,却又无法复仇。此时的我,似乎开始理解为什么在他心中,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对母亲的爱与同情了。  
“你真的曾经爱过闻烈吗?不是因为他是你拴住丈夫的工具,而只是因为他本人而爱?”我知道此时这样的问题即苍白又可笑,但却忍不住要问。  
“那孩子本来就只是工具而已,”闻夫人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情绪,她发泄似地道,“他娶了我,却好象只是对父母交差,自从生下女儿后就再也不碰我……只有一个女儿的话我什么也保不住,所以我想方设法生下这个儿子……果然……只要有小烈在,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抛弃我……所以我决不会放开小烈,我要让他娶我选的女人,永远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轻轻叹息。可怜的女人,心智已完全丧失了,所以她看不到儿子早已不是她可以掌握和控制的人,看不到丈夫已放弃与她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她只能疯狂地伤害别人以换得假想的安全与平衡。  
头似乎越来越重,手腕已经被放开,却再也无力去处理伤口。那个一生都在用错误方法保护自己的女人如冰雕般站在我面前。也许今天我会死……也许不会……但这个女人,却永远也没办法保住她自己的儿子了。  
闻烈不会原谅她。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心里竟有淡淡地甜意……    


【第十四章】
    
先是听到耳边萦绕着分辨不清的声音,慢慢的,其他知觉也开始复苏,身体火烧一般的热,喉咙也很干涩。吃力地撑开眼皮,在一片模糊的色彩中渐渐认出靠在我枕边的那张脸,紧蹙的眉头,憔悴的面色,一绺黑色的头发搭在青黑的眼圈上。他静静地睡着,但呼吸非常的不平稳。  
我的视线掠过他移向室内,有个温柔的人披着白衣伏在桌边小憩。此时我已经确定,这里不是闻府,这是浔水别院。  
只轻轻动了动指尖,闻烈立即惊醒,大手抚上我的额头,他试探着轻声叫道:“小保,你醒了吗?”  
海真也赶到床边,一边用指尖测试我的温度,一边柔声道;“小保,你有没有哪里痛?”  
我艰难地摇摇头。真是不痛,连肩膀也不痛,只是全身发软无力。  
闻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头埋在我颈边,用力地抱起我的身体。他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印在我颊边的唇也是冰凉的。可怜的孩子,这是他第几次承担母亲的错误?  
努力积蓄起一点力量,我抬起手臂回抱住闻烈,缓缓地拍抚着他的背脊。  
“小保……小保………原来……我也会这么害怕……”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带着重重的鼻音。我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干的发不出声音来。  
“让小保喝点水吧。”海真总是在最恰当的时侯出现。甘甜的水伴着真挚的微笑,我突然发现海真并不仅仅受着照顾与保护,其实他才是那个一直无条件在支持和关心闻烈的人。  
用手巾试去我嘴角的水渍,闻烈定定地看着我,脸色仍是惨淡而又苍白。心头莫名地一痛,我伸手轻抚着他冒出少许胡茬的下巴,第一次主动依向他的胸膛。  
立即被紧紧地拥住,紧得好象一辈子都不会放开,颊边感受到凉凉的湿意,胸口却是暖暖的。  
“小保……我想告诉你………”  
“我知道……”  
“小保……我爱你……”  
“嗯……我知道……”  
这个霸道地宣布我归他所有的男人,这个屡屡恶意捉弄和戏耍我的男人,这个在商场与官场长袖善舞的男人,这个完全不知道人权为何物的男人………也是总让我觉得疼惜与怜爱的男人。也许早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我的心会毫不挣扎地飘向他。  
抬起头来,海真正静静地倚在窗边,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乌黑的发从他肩头泄下,雪白的面庞上仍有淡淡的忧郁,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是如此纯净。突然之间觉得有微微的心酸,他是这样的美丽,从里到外的美丽,然而茫然四顾,我却看不到他的幸福。  
待闻烈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海真走上前来,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叫他去隔壁房间休息。他的右手搭在闻烈肩上,我隐隐可以看见那道扭曲的伤痕,明知已事隔经年,还是忍不住为他所经受的伤害心痛。  
闻烈给了我一个轻轻的吻,乖乖照弟弟的吩咐去了隔壁房。海真端了碗熬的浓浓的汤坐到我床边喂我,浅浅笑道:“亏了你平时身子不错,我们赶到时满地都是血,真以为救不回来了,小烈……气得想杀人呢。”  
“闻夫人没事吧?”我赶紧问。不是我自恋,我还真怕闻烈为了我犯下弑母大罪。  
海真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道:“算没事吧。她好象真的有些发疯了……小烈限制了一些她的行动……也只能这样而已。”  
我点点头。没错,母亲就是母亲,还能怎样呢?  
“对了,那个刺客……”我猛地想起早就该想起的事。  
“已经自杀了,完全查不出身份,可能是个职业杀手吧。”  
“职业杀手?!来杀我?!”没有弄错吧,我怎么看,自己也不象是能惊动职业杀手的样子啊。  
“小烈会查的,你不要想那么多,现在首先要把身体养好,别让我们担心。”海真递过来一个天使的笑容,抽去我身后的枕头,安顿我睡下。身体一躺平,睡意也随之而来,脑中只略略转了转刺客啊、疯妇啊等等的念头,就沉沉地陷入了黑甜乡。  
在萧海真美食的浇灌下,我就象杂草般快速地恢复着健康,没几天就开始跟闻烈斗嘴,而且可以短时间地出来走动走动。  
在浔水别院休养到第十天,闻烈与海真同时来到我的房间,摆出一副要谈正经事的严肃面孔。  
“小保,”闻烈坐到我的床边,用认真到令我发笑的口吻道,“你仔细想想,不论有意无意,你曾经得罪过哪些人?或者妨碍过哪些人?沾边的不沾边的统统说一遍。”  
我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才慢慢道:“小姐认识的那个李书生算是妨碍过吧,还有曹姨娘,我打烂过她的花瓶,另外……就只有闻夫人……对了!”我脑中灵光一现,“前几天被我拒婚的齐家小姐!……不过……也没苦大仇深到要杀人吧?”  
“齐家我已经调查过了,还没发现有路子可以联络到职业杀手,齐小姐闹过一阵后已经另定了夫家,应该没心情管你了。你再好好想想,想远一点儿,比如你卖到林家以前的事?”  
卖到林家以前的事?那我怎么可能知道,那时我还在另一世呢,真要是那么久远的仇家可实在冤枉,根本不关我的事嘛……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只有一魄的白痴能结下什么仇家,这样穷追不舍到京城来,还动用了职业杀手?  
闻烈神情凝重,看来一时也理不出头绪。为了保护我,这几日他一直住在浔水别院,可这并非长久之计,我尚需一段时间的休养,而他也不可能完全抛下家族里和生意上的事务。对方是职业级的杀手,一般的护卫家丁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我本人倒还无所谓,但住在浔水别院,万一连累海真受到什么伤害就大大的不好了,想说住回闻府去,别说闻烈绝不答应,光海真这关我就过不了。  
三人正在苦思良谋之际,闻烈突然眉尖一跳,伸手轻轻拍了拍我与海真,缓缓站了起来。  
我侧耳倾听,没听见屋外有什么不妥。  
闻烈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飘至窗边,我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两扇窗棂已被震开,闻烈如箭一般飞跃如院中,手掌如利刃般直指来人的喉部。  
来人轻轻挤了一下眼睛,一笑。  
闻烈无力地垂下手臂,怒道:“你这样鬼鬼祟祟地进来想干什么?”  
“鬼鬼祟祟?”来人耸耸肩膀,“好歹我也是从门进来的,不象有些人要跳窗户。”      
这边海真低低地欢呼了一声,放开抱住我的手,高高兴兴跑出门去,笑道:“囡囡,怎么想起到这里来?”  
闻烈不禁呻吟一声,道:“小真,拜托你改改口好不好?你看清楚,这个小子现在已经长成比我还壮的大块头,不再是你抱在手里玩的那个笨宝宝了,囡囡什么的你居然还叫得出口?”  
海真还没来得及对闻烈的话做出回应,整个人就已经淹没在来人大熊式地拥抱中了。我家二少爷一副不想再理他们的表情,走回门边将正好奇地探头探脑的我捉回床上去坐着。  
“那人是谁啊?”我抓住闻烈的手问。  
“小真的弟弟。”  
“啊?你弟弟?”长得不太象呢。  
“你听清楚一点,不是我弟弟,是小真的弟弟。”  
“海真…………”喔,那就更不象了。“海真的弟弟不就是你的……噢,我知道了,是你表弟,你舅舅的孩子。”  
“简直是废话嘛。”闻烈揉揉我的头,“你累不累?”  
我把他的手拿下来,悄声问:“他知不知道海真不是他亲哥哥?”  
闻烈摇摇头,向门外喊道:“亲热够了吧,快进来。”  
少顷,海真笑微微地牵着那个高大的年轻人走进来,朝我歪歪头,道:“囡囡,这是小保,是小烈和我的好朋友,你要叫保哥哥哦。”  
我晕倒~~~~算是有点理解闻烈的感受了,那样一个高大挺拔的小伙子,剑眉凤目,英气逼人,从头到脚都已是一个成熟有担当的男人了,海真竟还是象对待一个小孩子那样对待人家………什么囡囡……还有什么保哥哥……就算他叫得出口我也听不下去啊。  
“就叫小保吧,叫小保……”闻烈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道。  
海真到我床边坐下,炫耀般地道:“小保,这是我弟弟,萧海翔,他很厉害哦,是关外王真人最得意的弟子………”  
闻烈泼冷水道:“王真人只有他一个徒弟,有什么最不最的。”  
“王真人?是道士吗?”这倒有点意外了,萧海翔怎么看也不象是道士的徒弟。  
“你不知道王真人?”海真睁大了眼睛,“他是关外草原之王,名叫真人,大家都叫他王真人。他可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所以爹爹才让囡囡拜到他的门下。”  
“小真你就别粉饰太平了,”闻二少爷又泼冷水道,“明明是舅舅打不过人家,把海翔输给人家带走的好不好?”  
海真难得朝闻烈竖起眉毛,不高兴地道:“那也是因为囡囡资质好,王真人才那么喜欢他,无论如何都要收他做弟子。”  
我插进他们兄弟之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叫他囡囡呢?”  
“那是因为这小子小时侯长得奇怪,怎么看都象个妹妹,所以雯姨就叫他囡囡,海真跟着学,结果雯姨早就改了,他却到现在还改不过口来。”闻烈替海真回答道。  
“那是因为囡囡现在也还和小时侯一样可爱啊。”海真疼爱地看着弟弟。  
我再次认真地从头到脚打量了萧海翔一番。可爱?海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再说也确实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有男子气概的人小时侯居然会象个女娃娃?  
“小翔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正缺你这种人手呢。”闻烈拍拍表弟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  
“对啊,小翔住在这里的话,就没什么人能伤害小保了。”海真高兴地一把抱住我。  
拜托拜托,没看见你可爱的弟弟正用绝不可爱的敌意目光瞪着我吗?吃醋了耶!  
闻烈伸手把海真拨回萧海翔身边,展臂拥住我,跟表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萧海翔的神色才慢慢缓和下来,问道:“有什么连你也搞不定的麻烦吗?”  
闻烈略略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萧海翔皱了皱眉,对我道:“这种不成功就自杀的杀手可不便宜,有人花这样的代价要你的命,你居然一点也知道为什么吗?”  
我摊摊手摇头。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合情理,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再想一年也不知道啊。  
萧海翔突然向我凑近过来,紧盯着我的脖子看,让我不禁向后缩了一缩。怎么了?有吻痕吗?  
“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海翔问道。  
“什么?”我伸手向脖子上一摸,指尖触到一块硬硬的金属,这才想起是用来搭配新衣的那块小铁片,系上后就一直忘了取下来。  
闻烈伸手将小铁片解下,仔细地翻看了一下,再递给海翔,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怎么了?”海真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南夷黑帮的教主令符。”海翔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  
“什么……什么符?”我听的一头雾水。  
“黑帮是南夷势力极大的一个神秘帮派,教中高手死士甚多。据说七年前帮中发生叛乱,该教少主与令符同时失踪。现在黑帮里有两股势力,一方想杀掉少主,夺得令符,以便名正言顺号令帮众,一方想迎回少主与令符,重振黑帮。”萧海翔简洁地解说。  
…………  
屋内一片安静。三个人都无言地看着我。  
背心似有冷汗。开玩笑,什么黑帮少主,我要是黑帮少主难道我自己会不知道………呃……嗯……我……我还真不知道………  
“我不是……那个什么少主…………我想我不会是…………我…………”好象还真的有点底气不足。  
“我知道你不是,你要是黑帮少主我就是东海龙王了,”闻烈伸手弹弹我的额头,“我们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这块令符的?”  
“不知道,从我懂事起,它就在那儿了。”  
“从你懂事起?”  
“呃,我的意思是说,我卖进林家时叔叔婶婶给我收拾了一些衣物行李什么的,那个小铁片就在那里面,我见它花纹很好看,也没有扔,一直丢在抽屉里,直到那天才翻出来戴的。”  
闻烈沉吟着道:“这么说来,也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黑帮少主在逃亡过程中丢失了令符,无意中到了你这里,一种是他有意将令符放在你这样一个根本与南夷毫无关系的人身边,以确保令符不失。无论是哪种情况,看来现在已有黑帮的人发现令符在你这里,所以才会有那次袭击。”  
“那我们赶紧把这东西扔出去,谁爱要谁要,不就没我的事了。”  
“哪有这样简单的,”闻烈拧拧我的脸,“若来者是那个少主,按黑帮的规矩他必须亲手杀了你才算重新获得令符的所有权,若来者是敌对的那一方,他们一定会逼问你少主在哪儿,这你答得出来吗?”  
我顿时怔住。明代人怎么这样?真是不讲道理嘛。  
“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有点头绪了,这是好事啊。你们一定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点东西吃。”乐观的海真笑眯眯地站起来,拍拍弟弟的头,柔声道,“有你最爱吃的甜糕哦。”  
闻烈失笑道:“小真啊,这小子八百年前就不再喜欢那种小孩子才爱吃的东西了,你以为一个人的口味可以十几年不变吗?”  
海真吃了一惊,问道:“是吗?囡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哪有?”海翔急忙否认,“只要是哥哥做的东西,我都喜欢。”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来,我去帮你的忙。”  
海真绽出美丽的笑靥,推了弟弟一下,嗔道:“你会帮什么忙,还是在这儿好好跟小烈商量一下怎么解决黑帮的事吧。”就着便步履轻盈地出去了。  
闻烈等海真走得不见人影,才敲着海翔的头道:“你就装吧,我看你是不是真能在他面前装一辈子小孩!”        


【第十五章】
    
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心爱的弟弟知道自己不快乐,海翔来了之后,海真的精神振作了许多,每天都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把我养得红光满面,以至于那个厚脸皮的二少爷有一天说:“小保现在看起来比海真做的点心还要可口………”  
大家听听,以前好歹还是“可爱”,咬咬牙也就不计较了,现在居然变成“可口”,如果再不认真抗议一下的话,保不准以后会变成“可乐”呢!  
还有那个萧海翔,本以为是好人,至少也是个思想相对单纯的人,谁知这一天居然乘海真外出采购,跑到我的房间里,认真地向我咨询限制级的问题,比如怎么样才能让对方不痛,多久一次算是最合理的频率等等。虽然忍着没有脸红(脸红就显得心虚啦~~~),我还是底气稍有不足地告诉他我不知道。  
他居然一脸意外的表情,问:“怎么你和烈哥都没有讨论过吗?”  
上帝啊~~~让我晕倒吧,他从哪里觉得我应该要和闻烈讨论这种问题的?  
正在脸红脖子粗的时侯,闻烈施施然地从门外走来,笑道:“你去问他还不如来问我哩。”  
“问你有什么用?你知道的我全都知道,我想问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不会说你才是在下面的那个人吧?”  
上帝啊~~~打雷劈死这两个人吧,居然说这样令人吐血的话,当我不存在吗?  
“别再说了,你看我家小保已经被你气得水汪汪的了。”  
萧海翔回头看了我一眼,吃惊地道;“真的耶———”  
我怒发冲冠。水汪汪?什么烂形容词?又不是我的错,接收这个身体没多久我就发现了,无论是愤怒、着急、害怕还是高兴,只要我一激动,眼睛里都会立即浮起朦胧氤氲的水气,看起来波光鳞鳞的,不知已被闻二少爷拿来取笑了多少次了……  
“对了,黑帮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海翔正经地问道。  
“从我查到的情况而言,我们算是遇到最复杂的一种情形了。”闻烈在我身边坐下来,顺手把我象抱枕一样拨过来搂着,非得我一阵拳打脚踢到气喘吁吁才乐呵呵地放开。  
“两派人马全都到了京城?”海翔对我们的嬉闹视而不见,果然已不再是一个纯情少年了,找机会我得提醒一下海真,小心身边这只披着可爱囡囡外皮的狼。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火拼起来,一时反顾不上来找小保的麻烦。”  
“最近如此太平是这个原因啊,我还以为被我的名头给吓住了呢。”海翔玩笑道。  
“名头?说实话,在京城这块地方你的名头还不如小保大哩。”闻烈拍了拍他的头。  
“哎呀~~海真为什么还不回来?”我喘过气来,阴森森地插话。  
萧海翔刷地弹跳起来,皱着眉头道:“是啊,怎么还不回来,我去接他………”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实际上是消失在门外的。  
闻烈的脸色也微微变了,担忧地问道:“海真出去干什么?”  
“买菜。”  
“怎么他已经出去很久了吗?”  
“差不多快到半个时辰了。”  
闻烈看着我。  
我无辜地回看着他。  
“小保,”闻二少爷磨磨牙,“出去买菜半个时辰怎么可能回来?”  
“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问一下海真为什么还不回来,只要你们回答我说半个时辰不可能回来就行了啊,又不是我要你们这样紧张兮兮的………”  
“小保,”闻二少爷又磨磨牙,“你在逗小翔玩是吧?”  
“没有啊,”我认真地摇头,“我主要是在逗你玩。”  
猛地被扑倒在床上,牙齿沿着颈部的脉络轻轻地咬,一直咬到身体的其他部位去。  
“身子一养好人就变坏了,看来你还是生病的时侯最可爱……”二少爷忙里偷闲,含含糊糊地说。  
“我也好想看你变可爱的样子哦,改天有空你也生个病来玩好不好?”我吐出毒舌,咝咝作响。  
两人扭做一团,闹了好一阵子。  
“小保………”他安静下来,压在我胸前低低地叫。呜,这人真重。  
“我娘的事……已经彻底解决了……她不会再来伤害你了,所以我想,最好还是……”  
我惊跳起来:“彻底解决?怎么彻底?闻烈,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闻二少爷因为突然被掀到一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板着脸道:“你倒是比我还要关心她啊?”  
不会吧,这种醋也吃?  
“到底是你母亲啊,把她囚禁起来是不行的。” 我抓抓他的胳膊。  
“谁说我囚禁她了?我跟她好好地谈了一谈,让她意识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错误,她已经发誓说再也不伤害你了。”  
我怔怔的看着闻烈的脸。这个人是在装天真吗?还是他以为我笨到可以被这样敷衍过去?谈了一谈就可以完全治愈闻夫人积年已久的变态与疯狂,真是难得听到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话了。  
“你不相信我?”他柔柔地在我嘴角印下一个吻。  
“我不相信你娘。”就算我象杂草一样坚强,那样的事还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小保,我决不会让你重新回到危险中去的。听我说,闻府到底比这儿安全得多,小翔一个人照应你们两个总让人不放心,万一遇到难以两全的情况,到底是顾你还是顾小真,他一定会为难死的。”  
我不禁失笑起来。真要遇到那种时侯,我可不认为萧海翔会有任何为难,他绝对一脚踢开我,全身心地去保护他的宝贝哥哥。闻二少爷难道以为这世上的其他人也会跟他一样,把这样平凡不起眼的小保珍爱地放在心上吗?  
“怎么啦?突然之间笑得这么心酸?”闻烈揉揉我的头顶,低声问道。  
我摇摇头,扑进他的怀里,展颜笑道:“好,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时侯搬回去,我就什么时侯搬回去。”  
闻烈抬起我的脸,深深地凝望了一阵,好象正要说什么,大门突然被人猛力推开,发出啪的一声。我们两人同时向窗外看去,只见海真步履不稳地奔了进来,靠在院中一棵树上重重的喘息。  
我和闻烈立即跑了过去,闻烈什么也没问,直接把他抱了起来,送回房内床上。  
我递上一杯热茶喂海真喝了两口,轻声问:“怎么啦?有人欺负你么?海翔去接你,有没有遇到?同去的张伯呢,你们没有一起回来?”  
海真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眼皮发红,脸色也白白的,看起来好不让人心疼。  
“你看到他了?”闻烈柔声问道。  
海真点点头,长睫毛下噙着的两颗泪珠也随之颤了几颤。  
“那他呢?有没有看到你?”  
海真摇摇头,那两颗晶莹的水滴终于走珠般滚落下来,在他淡紫色的衣角上浸开小小的圆印。  
闻烈伸手将弟弟拥进怀里,拍抚着他的背部道:“好了,他又没有看见你……不要哭了……”  
海真拼命摇着头,两只手将闻烈胸前的衣襟捏的皱皱的,眼泪落得更急。  
“怎么了?你还要什么?你告诉我啊——”闻烈拧起眉头,捧住海真的脸。  
“……不要………”海真哭得断断续续,“你叫他不要再找了……我不要他再找了………他何苦……明知道……明知道死了的人……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闻烈无言,唯有紧紧抱着他。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海真的忧郁,一直都是淡淡的,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哭泣,从未见过他这样外露地表现自己的情感。我想,当年的他,一定全身心地爱着那个人,以至于在分手两年后的今天,仍然舍不得看到他受苦。  
闻烈似乎也无计给海真更实际一些的安慰,只能和我一起默默坐在他的床边,等他平静下来。  
并没有很长时间,海真就已控制住了自己。他擦擦眼泪,脸上浮起一个凄凉的微笑,对我们道:“没事了,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等囡囡回来,不要告诉他,他年纪小性子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我看看闻烈,他点了点头。  
给海真盖好被子,我逼自己挤出一个笑容,道:“你放心睡吧,今天我来做饭。”  
两兄弟同时吓了一跳。  
“你……你已经烧了闻府的厨房了,难道还想烧浔水别院的厨房吗?”闻烈竖起眉毛。  
我立时跳了起来:“你诬蔑!你诽谤!我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了,那间厨房是阿福不小心烧着的,我只是很不幸当时也在现场而已!!”  
“阿福说了,如果不是你左摔一个盘子右摔一个碗,最后连锅都掉在地上,他也不至于吓得将烧红的火炭掉在干草上。”闻烈凉凉地反驳。  
我一时气结:“你……你……你……”这人真是的,我擅长干的那些活,比如挑水、砍柴什么的,他怎么不说?谁让这具身体是干粗活出身的呢,而身体内的灵魂,不好意思,那是少爷出身,粗活细活统统绝缘,什么也不怪,就怪我那一世的爹地妈咪太娇惯我了。  
“小烈你别说了,小保这么聪明,做饭怎能难倒他。今天的晚饭就拜托你了哦。”海真温柔地说。  
天使啊———真想给他一个崇拜的吻———可惜人家哥哥在场,不好乱吃豆腐,只能握握手。  
“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过来,饭菜就已经准备好了!”我笑眯眯地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