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12

长烟:他会不会去跳江? 34 - 完

【第34章】
 
  沈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
  炙热的爱欲烧得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地瘫在将军怀里。
  将军上了瘾似的揉着他的屁股,轻咬他的脖颈。他缩了缩脖子,喃喃道:“阿越……不要了……没力气了……”
  将军轻声笑了,狠狠亲了他一口,而后抱着人离开温泉,回了洞口。
  沈牧的衣服都湿透了,将军把之前架好火堆点燃,坐在火旁给他烤衣服。
  沈牧裹着将军的衣服睡在一旁。
  将军一边烤衣服一边看着他。
  他的书呆眼角还发着红,双颊泛着粉,唇瓣湿润殷红……全是淋漓情事后诱人的痕迹。
  将军看愣了,满脑子都是书呆子在水里抱着他的脖子,喊他“阿越”的模样……
  将军忽然觉得火光有些大,一转头,书呆的衣服“噗噗”地烧着……
  “嚯!”将军一个惊吓,手忙脚乱把火灭了,但书呆的上衣已经烧了一大半了。
  将军:“……”
  将军懊恼不已——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书呆要穿什么?
  他转过脸,看书呆抓着他的衣服,软乎乎地睡着,灵光一闪——让他穿老子的衣服不就行了!
  他越想越兴奋,索性把上衣扔进火里烧了,只把裤子烤干了。
  于是,第二天,沈牧一脸呆愣地看着将军把自己的衣服披到了他身上,还仔仔细细地帮他系腰带。
  沈牧:“……我衣服呢?”
  将军面不改色,“一早醒来就找不着了,先穿我的吧。”
  沈牧:“……”
  将军光着膀子帮他整好衣领,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抱着人亲了一口。
  沈牧一惊,手碰到了他后背的伤口,将军疼得“嘶”了一声。
  “怎么了?!”沈牧急忙去看,一看吓了一跳。
  将军背后的伤口都裂开了,甚至因为泡了水而更严重了,断断续续地冒着血。
  “你……你……”沈牧又恼又心疼,“昨晚……都跟你说流血了……你还……你……”
  将军想,你那副模样,老子哪里忍得住啊?!但也没敢惹人生气,只好哄道:“没事,过几日便好了……”
  沈牧垂着眼,闷闷道:“你总这么说……”却又总是受伤……
  生气了啊?将军赶紧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认真道:“真没事,不骗你的……”他想,老子昨夜答应了要护着你的,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他一直记得,书呆怕黑,睡觉时也要有光的,因而昨夜柴火将熄时,他想起来添些柴火。
  但怀里的人却搂着他不肯撒手,还迷迷糊糊地往他胸口蹭了蹭。
  将军只好跟不清醒的书呆子打商量,“我去添个柴火,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不然火该灭了,你又怕黑的……”
  沈牧仍旧不肯撒手,呢喃道:“你在……不怕……”
  将军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书呆说了什么,顿时激动得搂紧了怀里的人,一颗心又“哐哐”乱撞。
  就是,有老子在,怕什么!


【第35章】
 
  将军正搂着人哄,洞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喊声,“老大……老大……你在哪?”
  是周烈。
  周烈带着人找了好几天,喊得嗓子都要哑了,却还是没找着人,急得眼睛都冒着血丝。
  他疲惫地靠着树,想这长峰山野兽凶猛,也不知道将军是不是被叼走了……
  他越想越害怕,“老大,你别出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大当家的交代啊……老大……老大……”
  “嚎个屁!老子还没死呢!”周烈一听这声音,惊讶地转过头,看见将军拉着沈牧,从洞口边走出来。
  “老大!”周烈惊喜地跑过去,“你没事吧?”
  “有事,”将军嫌弃道,“被你吵死了。”
  周烈摸着头傻笑,笑着笑着才发现将军光着膀子,而他的衣服,穿在了沈牧身上。
  周烈一头雾水——老大的衣服怎么穿在沈御史身上?沈御史自己的衣服呢?
  回去的路上,周烈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两人……怎么好像……黏黏糊糊的……
  先是将军说伤口痒,沈牧帮他吹了吹;然后又是沈牧走路差点摔倒,将军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周烈:“……”
  沈牧搂着将军的脖子,羞红了脸。
  他昨夜被将军折腾累了,腰酸腿软的,山路又崎岖,才会差点摔了。
  将军一看他这模样,不肯让他自己走了,拦腰就抱了起来。
  “司徒……”沈牧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烈,“你放我下来吧,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将军理直气壮道,“老子抱自己媳妇怎么不好了?!”
  将军声音有些大,周烈跟在后边一下子就听见了。
  他先是愣愣地想,哦,原来沈御史是老大媳妇啊,难怪两人这么黏糊,怪恩爱的……
  然后,他脑子“咔嚓”一声,下巴都要掉了,“老老……老大……你们……”
  将军回过头来,“怎么了?”
  周烈指着沈牧,大着舌头,“他他……媳……媳妇……”
  将军横眉立目,“瞎叫啥?!叫嫂子!”
  沈牧:“……”
  周烈脑子“嗡嗡”地响——怎么才掉下山几天,就变嫂子了?
  将军见他不叫人,有些不高兴,“有意见?”
  周烈:“……没……没有!嫂子!”
  沈牧脸埋在将军胸前,耳朵都红透了。
  他们回了营地,才发现李长屿也被抓回来了。
  本来李长屿千辛万苦从山下爬了上来,吊着一口气想跑,却跑着跑着,一下子掉进了齐王之前挖好的坑里。
  齐王左等右等没等到将军,坑还让别人给占了,一生气把人打了一顿才带了回去。
  沈牧一回来就被皇上叫走了。
  将军回了营帐,气都还没喘匀,司徒峰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阿越,你没事吧?!”
  将军:“舅舅,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在山上失踪了,就赶过来了。”司徒峰看着他背上的绷带,“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
  这时,周烈又急吼吼地跑进来,扯着嗓子说:“老大,李长屿说沈御史是他相好!”
  将军一听就火了,“放屁!老子媳妇他也敢肖想!”
  司徒峰:???


【第36章】
 
  司徒峰驻着刀坐在将军面前,气氛凝重。
  司徒峰:“你再说一遍,你心上人是谁?”
  将军:“……沈牧。”
  司徒峰大刀一跺,骂道:“你脑袋摔坏了?!他是男子!”
  将军:“男子怎么了?!我可有说过我心上人是女的?”
  司徒峰:……还真没有。
  “你……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啊?!”
  “我自己跟她交代,等回去了,我带书呆去给她看看,”将军自信道,“她也会喜欢书呆的!”
  司徒峰气结,“你……你哪根筋搭错了?!你看人赵七,找的媳妇多好看,你就非得给我找个男人回来?!”
  将军不服气,“我的书呆哪里不好看了?!”
  “你……你……”司徒峰气得胸口疼,索性甩甩袖子转头走了。
  将军也气,他的书呆怎么不好了?舅舅生什么气?
  他出了营帐去找周烈,问李长屿关在哪里?
  周烈:“……老大,你是要去打他吗?被皇上知道了……不好吧……”
  将军淡淡道:“老子不会打他的。”
  周烈放心了,老老实实给将军带路。
  然后,一见着人,将军抬脚就踹。
  周烈:“……老……老大,你不是说不打人……”
  将军:“老子哪里打他了?这是踹!”
  周烈:“……”
  李长屿被绑在木头柱子上,一身伤痕,狼狈不堪。
  他抬起头,眼底恨意泛滥,却扬起嘴角笑了,“怎么就你一个,我相好呢?”
  将军又踹了一脚,“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李长屿不管他,自顾自道:“两年了,我对他掏心掏肺,连父亲都说他不可信,我却还真心待他……结果呢,我一颗真心他丢到地上踩,叛我伤我,跟那狗皇帝合谋害我父亲!”
  将军冷笑道:“你自己狼子野心,还敢怪别人伤你?”
  “也是,各为其主,成王败寇,我也认了,可是,”李长屿凶狠地瞪着将军,嘶吼道,“他凭什么选了你?!我以为他是不能接受男人,可他竟然选了你?!我哪里比你差了?!”
  他忘不了今日沈牧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又宽又长,低头时脖颈间满是暧昧的红痕……
  他一下子就明白,心头涌起的恨意铺天盖地,比当初得知沈牧背叛了他还要愤怒。
  他不想放过他了,就是死,他也要拉着他一起!
  “反正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了,能拉着他陪我,我也知足了,”他笑得狰狞,“我要他身败名裂!”
  “做你的白日梦!”将军真怒了,发了狠地踹,最后周烈卯足了劲,左拉右扯才把人拖走了。
  司徒峰生了大半天气,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找将军谈谈。
  他想,阿越记忆都还没恢复,怎么就确定心上人是那姓沈的书生?肯定是那书生诓他的!阿越肯定是一时糊涂了!
  他走到将军营帐门口,刚要掀帐帘,忽然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将军问:“累了?”
  另一个声音说:“困……”
  “那睡一会儿?”
  “嗯,那我回去睡……”
  “回去做什么,在我这里睡就好了。”
  “可是……”
  “可是什么,人你都睡了,还怕睡我的床?”
  司徒峰眼前一黑——混小子,不要脸!


【第37章】
 
  司徒峰痛心疾首,这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这混账小子,耍流氓倒是一点都不耽误!
  这哪像是人家书生诓他啊,分明是他赖着人不放!
  二妹啊,我对不起你,这混小子是真摔坏脑袋了……
  “好硬……”营帐里又传出了沈牧的声音。
  将军说:“你等会,我把它拿出来……”
  然后,沈牧又说:“太大了,进不去的……”
  将军说:“不会,挤挤就进去了……你看,进去了……”
  司徒峰:“……”
  这……这还青天白日的,怎么就……
  “嗐呀……”司徒峰听不下去了,老脸都要红了,只能跺跺脚,带着一肚子气走了。
  营帐内,将军把被子塞进柜子里,关上柜门。
  方才沈牧躺到床上时,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到了。
  将军一摸,原来是他随手丢的兵符滚到了床单下。
  他把兵符拿了出来,又觉得被子太占地方了,索性团成一团往柜子里塞。
  但被子有点大,挤了挤才终于塞进去了。
  他躺回床上,把沈牧搂进怀里,“睡吧,有事我叫你。”
  “嗯。”沈牧抱着他的腰,困倦地闭上了眼。
  将军听着他又轻又缓的呼吸声,心下却有些不安。
  李长屿急疯了似的要拖沈牧下水,说沈牧是他的旧情人,却为求荣华富贵出卖了他;还说他有证据,沈牧之前与他有频繁的书信来往,曾信誓旦旦说要忠于丞相……
  书信确实是真的。
  那几年里,沈牧奉命巴结着丞相,阿谀奉承的话也说了不少,甚至暗地里帮丞相做了许多事。
  而如今,这些全被李长屿添油加醋后翻了出来,沈牧成了一个见风使舵,为求荣华而不择手段的小人。
  这故事背后的真假,皇帝自然心知肚明,可其他人呢?
  有多少人会陷进李长屿的故事里?又有多少人会选择相信沈牧?
  果然,在李长屿的疯言疯语传开后,异样的目光开始落在沈牧身上,甚至有人上了奏本,说沈牧或许与丞相私下仍有往来,怀有二心;也有人说沈牧品行不端,他日若有人诱之以利,怕是会为祸大虞……
  将军气得要去踹那递奏本的人,沈牧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了,“没事的,皇上信我,不会理会这些的。”
  “那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说你!”将军怒火中烧,“老子就该直接踹死姓李的那王八蛋!”
  “别生气了,皇上已经把他交给刑部了,自然会处置他的。”沈牧正在帮将军的伤口换药,顿了顿又说,“我昨日见到司徒前辈了……”
  将军伸手就掐他屁股,“什么前辈,叫舅舅!”
  沈牧脸一红,却不肯叫,“他说,你已经定亲了,姑娘叫大翠……”
  “啊?!”将军一脸震惊,“什么大翠?!”
  沈牧闷闷道:“他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只是你后来嫌弃人家姑娘不好看,就要悔婚……”
  将军:“……”
  将军想,他舅舅为了吓走书呆,真是什么谎都能扯,他们那个土匪窝,除了做饭的大娘,全是大老爷们,哪来的青梅竹马?还大翠,咋不叫翠花?


【第38章】
 
  “书呆,”将军看沈牧抿着嘴,故意逗他,“你吃醋啊?”
  沈牧脸上薄红未消,闻言又染新粉,“那……那到底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什么大翠小翠的,舅舅起个名都这么土,也就你会信,”将军笑着刮他的鼻子,“傻书呆。”
  沈牧不服气,脱口道:“可当年我去边境给你送信,你就嫌弃我不好看,还要赶我走!”
  将军:“……”
  沈牧说完就后悔了,羞得站起来就想走,却被将军一把拉进了怀里。
  “原来你很在意啊,”将军笑道,“还记了这么多年,生我气啊?”
  沈牧不自然地撇过脸,“没有。”
  将军捧着他的脸转过来,正色道:“肯定是误会!我的书呆最好看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够似的,又大声喊道:“我媳妇最好看了!”
  沈牧急忙捂住他的嘴。
  帐外,刚要来找将军的司徒峰一听,又气得甩甩袖子走了。
  然而,没多久,将军自己来找他了。
  将军一进营帐就左看右看,“什么大翠小翠的,在哪?我瞧瞧。”
  司徒峰:“……在府里……”
  “行了舅舅,别演了,你不累我都累。”将军打商量道,“以后别诓书呆了,要真把他吓跑了,我上哪去给您找外甥媳妇。”
  “你……”司徒峰叹气道,“你怎么就非要个男人?!”
  将军认真道:“舅舅,我是真喜欢他。”
  司徒峰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你娘临终前,把这个交给了我,说等你以后娶了媳妇,把它送给你媳妇,希望你多子多福,儿孙满堂。可你现在……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啊?!”
  将军打开木盒一看,里面是一个银白色的吊坠锁,上面刻了一个“福”字。
  “怎么不能交代?”将军把锁拿出来,“给书呆不就好了。”
  司徒峰气死了,“这是求子锁!”
  将军无所谓道:“说不定书呆能生呢。”
  司徒峰:“……”
  将军拿了锁就跑,司徒峰在后面喊都喊不住,气得差点把营帐拆了。
  将军跑去找沈牧,说这是平安锁,直接就挂他脖子上了,“我娘留给我媳妇的,你可收好了。”
  沈牧有些懵,但也没多想,很宝贝地收了。
  可将军不对劲了,夜里抱着他睡觉,总要摸摸这银锁,再去摸摸他肚子,还嘿嘿傻笑,问笑什么也不肯说。
  两天后,众人开始拆营收帐,准备回京。
  沈牧正在收拾东西,有守卫来报,李长屿要见他,说有事要告诉他。
  李长屿已经被关在了囚车里,披头散发,一脸疲倦。
  沈牧站在囚车前,问,“何事?”
  李长屿抬起脸看着他。
  沈牧一身白衣,斯文清秀,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如初见般撞进他眼底。
  李长屿突然笑了,“沈子言,若当初是我赢了,现在的你,该是躺在我床上了。”
  “不是,”沈牧平静道,“我会杀了你,然后自我了断。”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个自我了断,”李长屿笑着笑着又狰狞了脸,“那为什么司徒越可以?!他凭什么?!”
  沈牧顿了顿,道:“凭他真心待我,却无所求。”
  皇上对他好,是为了他的忠心;李长屿对他好,也是为了他的忠心,尽管这忠心之外,还夹要着几分思慕,可权势面前,他仍旧只是颗棋子。
  惟有一人,怕他冷,怕他闷,自己满头大汗还抱着他不撒手;惟有那人,会在大刀落下时挡在自己面前;也惟有那人,会在疯马狂奔,他人嘲弄之际,贴上自己的后背,告诉他,别怕……
  他也曾想过那人要什么,可那人又傲又狂,不要名不要利,只会“书呆书呆”地喊着他……他还想,堂堂大虞将军,怎么傻乎乎的?
  可是啊,傻着傻着,就傻进他心里了。
  “真心?”李长屿冷笑道,“你们还真是'郎情妾意',够痴情啊……”他忽然捂着腹部剧烈地咳嗽起来,神情痛苦。
  “你怎么了?”沈牧不自觉走过去看。
  可他刚靠近囚车,李长屿骤然抽出了一把匕首,猛地刺向了他。
  将军去沈牧帐里没找着人,听说他去见李长屿了,就找了过去。
  他刚转过弯,就看见,李长屿拿着匕首,刺中了沈牧腹部。
  “书呆!”


【第39章】
 
  刹那间,全身的血似乎都往头上灌,将军额上青筋暴起,眼底都泛着猩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硬生生掰断了李长屿的手腕,又一把抱起了沈牧。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太医,要找太医,他的书呆受伤了,要找太医……
  太医,太医在哪……
  他发了狂似的抱着人跑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被剥离,天地之间惨白空荡。
  像是空白到了尽头又生反扑,脑袋里骤然撞进七零八落的记忆片段,一幕又一幕,铺天盖地……
  他看见,他的书呆白着一张脸问,司徒将军在哪?
  将军,皇上有谕……
  又似有千军万马,尘烟滚滚,书呆抓着他的手,坚定道,沈某愿与将军共进退……
  又一转,书呆笑着说,将军,沈某新得了两坛陈年梨花酿……
  他说,将军,沈某一介书生……
  他说,司徒……
  我怕你出事……
  阿越……
  “阿越,阿越……”将军脑袋胀得厉害,分不清回忆和现实,许久才从一片混乱中回过神来,听见沈牧在喊他。
  沈牧双手握着匕首,血淋林的,手一松,匕首掉落,鲜血染红了白衣。
  “书呆,别怕,”将军抱着他急匆匆地跑着,“不怕,我们去找太医……”
  “阿越,我没事……”
  “对,没事,”将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没事的……”
  “只是硌疼了。”
  “不疼,一会儿就不疼了,不……”将军终于愣愣地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沈牧,“硌……硌疼了?”
  沈牧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是将军给他的求子锁,上面的”福“字还凹了一块。
  “匕首扎锁上了,”沈牧解释道,“我只是被硌疼了。”他的锁本来挂在脖子上,但将军夜里又是摸锁又是摸他肚子的,还一脸傻笑,他心下疑惑,今早取下来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就随手放怀里了。
  没想到,李长屿临死反扑,竟想要他的命。
  更没想到,怀里的银锁恰好挡住了匕首。
  将军仍然愣着,“那血……”
  沈牧抬手给他看,“是手上的血沾上去了……”
  将军像是突然被抽光了力气,直接就跪地上了。
  “阿越,”沈牧看他白着脸,心都发疼,“我没事……”
  将军猛地搂紧了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有温热的液体淌在沈牧颈间。
  “阿越……”沈牧抱紧了身上发颤的人。
  将军哭了。
  沈牧没见过将军哭。
  谁也没见过。
  兵临城下,命悬一线,将军从来流血不流泪,甚至还要骂那被吓哭了的新兵没出息。
  那新兵大概打死都不会想到,他们凶神恶煞的将军,被一个书生染血的白缎衣吓哭了。
  “是娘在保佑你……”将军埋着脸,哑着声说,“书呆,她一定也很喜欢你……”
  沈牧点点头,轻声说,“嗯,那我要去谢谢伯母……”
  将军张口就咬他脖子,“要叫娘!”
  “嗯,”沈牧笑着说,“谢谢娘……”


【第40章】
 
  沈牧的手被将军包成了粽子。
  沈牧:“……其实伤口不深,不用包这么厚……”
  “不行,”将军认真地绑着绷带,“你的手是用来写字的,马虎不得。”
  沈牧:“可包成这样,我怎么写字?”
  将军眼睛一瞪,“伤成这样你还想写字?!”
  沈牧:……也不是很严重。
  将军包好了又叮嘱人说,伤口不能沾到水,回去后记得勤换药。想了想又怕书呆不上心,还是自己跟他一起回沈府吧,省得这书呆还背着他偷偷写字,“让你跟我回将军府住你又不愿意……”
  沈牧一愣,粽子似的手猛地拽住了将军的袖口。
  将军急了,“书呆你别动啊,小心伤口裂开!”
  沈牧紧紧地拽着袖口不肯放,眼底隐隐有水光,“你……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将军小心地拉着他的手握住,含笑道,“嗯,再想不起来,怕你跟人跑了……”
  沈牧一把扑进他怀里,使劲地抱紧了他。
  “阿越……”他把脸埋在他胸前,轻声喊着。
  将军搂着他,应道:“我在……”
  李长屿自杀了,用另一把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将军没能亲自动手,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掘地三尺地找那给了李长屿匕首的人。
  最后查出来,是刑部侍郎程端。
  程端跪在将军面前,发着抖直磕头,说李长屿用藏在城外的一万两银子跟他换了两把匕首,说是怕有人要害他,用来防身的。
  “将军饶命啊,小人真不知道他会如此丧心病狂,否则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陈端连连磕头求饶,“将军饶命啊……”
  “这话你也信,脑子被狗吃了吗?!”将军火冒三丈,把人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最后还是闻声赶来的沈牧拉住了他,说皇上已经下令将程端革职下狱了。
  从长峰山回去后,将军隔三差五赖在沈府蹭吃蹭住,连将军府都不回了,气得司徒峰日日对着将军府后院的两棵树骂人。
  又过了几日,陈檐处理完边境事务,风尘仆仆地回京了。
  他一进将军府,司徒峰就痛心疾首地拉着他诉苦,说将军魂都叫那书生勾走了。
  “那混小子现在家也不回了,整日跟人厮混,真是……唉!”他叹叹气又拉着陈檐说,“你回来了就好,你一向主意多,赶紧想想法子劝劝他……”
  陈檐:“……大当家的……这件事……去北境前我就知道了……”
  “什么?!”
  陈檐顿了顿说,“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个东西要还给司徒。”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司徒峰打开一看,是个小小的木头人,书生模样,像极了勾走他大外甥的那个。
  只是,木头人上还沾了些血迹。
  陈檐说,在北境时,将军每日都要把这木头人拿出来看好几遍,一边看一边傻笑,还嘀嘀咕咕地跟木头人说话。
  将军重伤那日,人都不清醒了,手里还拽着木头人不放,口中断断续续地喊着“书呆……”
  由于将军被刺伤后还硬撑了许久,导致失血过多,连军医都不确定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可将军撑过来了,在喃喃了几日几夜的“书呆”后,终于睁开了眼。
  “可他不记得这几年的事了,”陈檐艰难道,“我知道大当家的您一直盼着他娶妻生子,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沈御史的事。我想了好几个月了,回来前我还在发愁。可昨日周烈跟我说,司徒还是跟沈御史好上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好上了……”陈檐看着司徒峰道,“大当家的,我想明白了,他们拆不散的。”
  “是沈御史把司徒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他是司徒的命……”


【第41章】
 
  司徒峰心情复杂地看着将军跟陈檐两人盘腿勾脖地躺在地上打架。
  将军:“敢藏老子东西?!找抽啊?!”
  陈檐:“什么藏?!我是帮你保管!”
  “保管个屁!老子的书呆差点就跑了!”
  “跑了你不会追回来吗?反正你脸皮厚……啊!手脱臼了!”
  司徒峰:“……”
  算了算了,司徒峰想,这混小子从小就牛脾气,哪里是会听人劝的,更何况那人扎他心上,剜都剜不下来了。
  随他吧。司徒峰懒得看两人打了,觉得还不如去马厩喂马,马甩蹄子都比这两人打得好看。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勒着陈檐脖子的将军,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了些许笑意。
  二妹啊,阿越有人陪了………
  将军和陈檐打得满头大汗,两人瘫在地上粗喘着气。
  陈檐:“见色忘义……”
  将军:“有意见啊?”
  “你还真是不要脸得坦坦荡荡,”陈檐揉着胳膊坐起来,“不过,你那相好最近名声不太好啊,我这一路上听了不少人骂他,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将军面沉如水。
  李长屿死了,可因他而起的流言蜚语却没有消散,甚至有人猜测,李长屿的死是沈牧杀人灭口。
  将军简直想扯着那些人的领子一个个问,老子的书呆像那么阴险的人吗?!瞎了你们的狗眼!
  可别人要瞎想,他又怎么管得住?
  他再着急上火,嘴也长在别人身上。
  然而,几天后,程端的一纸供状堵住了悠悠众口。
  他供述,信件是他帮李长屿伪造的,关于沈牧的背叛出卖也是李长屿胡编乱造的,更是他帮着散播开的。
  他说,他收了李长屿很多银子,一时鬼迷心窍,悔不当初。
  “是皇帝让他这么说的吧。”将军想,也只有皇帝能让程端主动揽下这么多罪责。
  沈牧点点头,“皇上答应免他死罪,安置好他家人。”
  将军翻了个身,看着葡萄架顶嘀咕道:“他对你还挺好的。”
  葡萄架搭在沈牧的院子里。他白天不喜欢在屋里看书,将军知道后,就给他搭了这个葡萄架,架下放了张软榻。
  他在榻上看书,将军搂着他的腰睡觉。
  沈牧见将军有些不高兴,解释道:“其实皇上是为了太子。”
  “太子?”
  沈牧:“嗯,这些年,皇上宵衣旰食,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前几日染了风寒,到现在还没好。”
  将军:“他怕自己死了?”
  “别乱说话,”沈牧一把捂着他的嘴,又说,“现下太子又年幼,皇上说,想让我当太傅……”
  将军拉下他的手揉着,“他想让你辅佐太子?”
  “不只我,还有你……”沈牧说,“皇上答应,以后早朝我不用找你麻烦了。”
  将军乐了,“怎么,他不怕我谋反了?”
  “现在的大虞离不了你,”沈牧轻声道,“还有,我信你。”
  御书房内,他挺直腰杆跪着,他说,臣以性命担保,司徒将军忠肝义胆,碧血丹心……
  将军心都软了,却故意道:“信我什么?说不定我狼子野心呢?”
  沈牧:“你不会……”
  “我会,”将军捏着他的下巴,凑近道,“我要带兵谋反,抢了大虞的御史,把他锁在床上,哪也不准去……”
  沈牧耳尖泛红,“……为什么要锁……他又不跑……”
  将军扣着他的手把人压在榻上,笑道:“为什么不跑?想留下来给本将军欺负么?”
  “不是……唔……”未尽的话语被吞入唇齿,气息交缠。
  秋日的暖光透过葡萄叶,斑斑点点地撒落。
  沈牧在熟悉的气息里软了腰,衣襟敞落,脖颈泛红。
  他在霸道的唇舌间挣扎,“阿越……进屋去……”
  “不用……这儿好,还有鸟叫声,”将军笑着咬他的唇,“不过,它们肯定没你叫得好听……”
  “你……唔……”腰间贴上温热的掌心,又掐又揉,衣服缠着衣服,在喘息中撕扯。
  沈牧额上渗出细汗,人在情潮中湿润。将军鼻尖的汗水蹭在他脖间,贴着的胸膛又湿又烫,可再烫,也烫不过撞入深处的火热。
  沈牧忍不住轻喘了一声。
  烫……他喃喃道,你烫到我了……
  将军眼睛都红了,他说,还有更烫的……
  葡萄架上一只鸟都没有了,大概是真叫的不如人家好听,只能红着鸟脸,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第42章】
 
  将军压着人在葡萄架下喘了大半天,喘得沈牧嗓子都哑了才把人抱回了房。
  沈牧气得好几天不肯理他,连葡萄架下的软榻都让人搬走了。
  将军死皮赖脸地哄人,好不容易把软榻搬回来了,又忍不住压着人喘。
  于是,一整个秋日,软榻搬来搬去,天气凉了后将军才终于老实了。
  第二年春,一场料峭的春风把皇帝吹病了,病得宫内人心惶惶。
  东陵贼心不死,趁机拉拢南奉,频频侵扰边境。
  将军率兵出征,北尧依照盟约派兵相助。
  出发前,将军带着沈牧去拜祭他爹娘。
  是拜祭娘,将军说,只是那老头跟娘葬在一起,只能顺便拜了。
  沈牧笑笑,没戳穿他。
  几个月前,将军就带他来见过爹娘了。
  那时的将军笑得像个傻子,他说,娘,这是我媳妇,好看不?
  他说,书呆是个读书人,以后每年让他给您写对联……
  他字可好看了,您要保佑他长命百岁,他年年给您写……
  他们一起在坟前磕了头,在温和的风里相视而笑。
  一个月后,皇上封沈牧为太傅,命太子监国。
  将军在边境隔三差五给沈牧写信,杂七杂八,什么事都要说。
  他说,南奉人真他娘的凶,一上来就喊打喊杀,陈檐一张嘴都没地方使……
  他说,他又见到东陵三皇子了,那厮两条腿都瘸了,还要让人抬着上战场,差点扑在地上起不来……
  他说,周烈酒喝多了,半夜光着膀子晃来晃去唱山歌,被兄弟们蒙脸打了一顿,还给埋沟里了,只露着个头……
  他说,北羽菱偷偷跟着阿陌来了边境,他们在十万将士的祝贺声里成亲了……
  他说,书呆,边境的风又冷又烈……
  他说,我很想你……
  沈牧也三天两头地给将军写信。
  他说,皇上的精神好多了,但身体仍旧有些虚弱……
  他说,太子带着伴读去爬树,摔伤了胳膊,连奏折都批不了了……
  他说,赵七跟云浅姑娘在乡下生了个女儿,送来了满月酒,我把酒埋在院子里了,等你回来一起喝……
  他说,院子里的葡萄架结葡萄了,果子又大又甜……
  他说,阿越,我梦到你了……
  他说,下雪了,府里的池塘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他说,我也很想你……
  在临近年关的第一场雪过后,边境传来了大军得胜的消息。
  东陵割城求和,南奉承诺十年之内不犯大虞。
  大军在欢呼的号角中班师回朝。
  寒风之中,军旗猎猎,黑压压的将士朝着京城行进。
  可他们的将军却不在。
  沈牧从宫里出来,让随行的轿夫先回去了,自己披着大氅慢慢往回走。
  他想,快过年了,不知道将军他们年前能不能回来?
  将军之前说今年想自己包饺子……
  他一双手拉弓耍刀倒是很在行,会包饺子么?
  沈牧想着想着就笑了。
  “书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喊,沈牧一愣,手指拽紧了袖口。
  他转过身,将军在不远处翻身下马。
  “书呆,”将军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人,“我回来了。”
  沈牧眼眶发红,刚要说话,将军又把他放开了,“不行,我身上冷,别冻着你了……”
  沈牧扑过去把人抱住,他说:“没事,我身上暖……”
  将军笑着蹭他的脸,“书呆,想我吗?”
  “想。”
  “多想?”
  沈牧仰着脸去咬他的唇,“朝思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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