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7-26

洛夜: 折服 21-30

二一章 欲擒故纵(下)

  旁边格物架上的瓶瓶罐罐被外力带的东倒西歪……叶家珩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扶正一把,尽管撞上这些沐浴用品的是他自己。
  腰间传来的大力让他带着点儿跌撞地砸到了身后的瓷板墙上,脊椎骨硬硬地磕在微凉的瓷砖上的压力混着劈头盖脸的水流一起袭来,呛得人喘不过来气。
  不过,始作俑者也没有给他喘气的意思……卡住人的下巴后就密密地吻了上去,唇齿间的纠缠从一开始就热烈无比。
  叶家珩好不容易从这个吻里挣脱出来,单手抵住大大方方地来做登徒子的男人的肩膀,声音里都带上了惊怒,“……秦恕?!”
  秦恕低下头去吻他的眉心,还小小声地说,“嘘——是我。”
  叶家珩被他这一声“嘘”提醒了身处在公共场所的事实,而周围的磨砂玻璃隔板俨然只是为了用来阻碍视线而非是阻隔声响……于是,他下一句话立刻降下了大半截的音调,“你想干什么?!”
  不得不说,说话的气势有时候和声音的大小还是有着很大关系的。压低了声调的叶家珩在质问出这句话时,怎么听都有一种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这个问题啊……”秦恕装模作样地认真思索,“现在是吻你,一会儿是和你做爱——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叶家珩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青白了半天的脸色后还不忘压低着声音呵斥道,“我觉得这简直是糟糕透顶……”
  秦恕搂住他的肩膀去咬他的耳朵尖,完全赤裸着的两个男人紧密地贴在一起,连身体的每一寸线条都亲昵得不留一点空隙。
  叶家珩被男人身上略高的体温和头顶不断喷洒下来的水花弄得有点儿发晕……他本来就经过了大幅度的运动量,手臂和腿弯现在都带着酸软,绵绵得提不出来什么劲儿来。耳边的水声哗啦啦地作响,却遮掩不住男人附耳过来的低语。
  他说,“……叶家珩,你在生气?……”
  “你这是性骚扰!秦…恕……”叶家珩这句义正言辞的话在他的大腿内侧被人用膝盖顶磨上以后,被迫在尾音带上了一声旖旎的呜咽,细细的在水声中听得格外地不分明。
  “我在。”秦恕主动地领会错了对方的意思,然后腾出来一只手在他后背上摩挲,指尖点住脊椎的骨节一节节向下地抚弄……柔韧而光滑的皮肤带着水意,像是能吸附住人手指一般的缠绵。
  “这几天我没来找你是有原因的,”他带着点儿低三下四的语气解释着,“我妈妈在北美洲开了一场时装发布会,结果我老子偷偷摸摸地跟了过去……俩人当着记者的面差点儿大闹了一场,我这不是过去做和事佬了吗?”
  “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个,放手!”叶家珩挣开了他一只手的拉扯却被人一把抓住了微微抬头的欲望,掌心的温热和着水流的熨帖,让已经有了生理反应的部位无所遁形。
  秦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玩意儿,微微勾起的唇角弯成的弧度邪恶无比,“……真漂亮……”
  叶家珩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入目所见的却是那人粗大狰狞的“小兄弟”,立刻有种眼前发黑的感觉——拜托,能不能再给他一瓶路易十三来灌醉自己?
  要害被人捉住把玩带来的刺激太过于直接和强烈,男人总是轻易地会被下半身的冲动所俘获着听从本能的驱使。
  叶家珩觉得从身体最中央那一点开始,四肢都弥漫上了一种战栗的甘美,连腿弯处的关节都想要放松下来尽情享受……他用来抵住秦恕胸前的单手已经转变成了攀附的动作,但是整个人却仍然挣扎着不愿意配合一点儿,仿佛退让一步就代表着屈服的开始。
  秦恕被他弄得也有点儿着急。他原本在出电梯后看到叶家珩的第一眼时,心里就起了别样的心思——这就像是一个人肖想已久的一次大餐,突然在毫无准备之时被摆放到了自己的眼前……多日来的食欲不振终于找到了饕餮的机会,这种美妙的满足感会很快地发展为迫不及待的占有欲。
  这种挣扎和不配合虽然可以理解为欲拒还迎的小情趣,但是总是态度坚决地拒绝下去终究会演变成扫兴……秦恕一边加紧了手下抚弄的动作一边去啄吻叶家珩的下唇,“家珩,来放松……”
  叶家珩一口细白牙就咬了过去,“放屁!”
  “哎呀呀……又说脏话了,”秦恕伸出舌尖去舔咬在自己上唇处的齿列,凑过去细吻的动作却一丁点儿都没有放松,“……上次我可是很听话地交给你了健康证明表,时隔今日,效用可是仍然还在……不要再来利用一次,物尽其用吗?”
  叶家珩闻言后的动作止上了一止,就在这短暂的一个停顿中,秦恕已经俯低了身子下去,慢慢地吻上了自己手中一直抚慰着的火热。
  他的眼尾原本就略带着上挑,隔着喷洒下来的水帘看过去更是显得锐意十足……叶家珩一个错神间,竟觉得这个人看过来的目光像极了要把人吃掉一般的锋利。
  他张了张口,喊了一声“秦恕”……周围一直不绝于耳的水声轻易地淹没了这声短促的叫声,但是他知道,他能听得到。
  深深地被含进去再缓慢地被吐出来,中间的过程中还夹杂着舌面带动舌尖的游移和口腔壁的吮吸……简单的举动一下子就瓦解了原本所剩无几的象征性抵抗,湿润和被包容着的感觉从外到内的清晰……
  ——秦恕,你个王八蛋……这是叶家珩在高潮到来之际脑子里掠过的最大念头。
  唇侧和腿间的白浊很快地被流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叶家珩看着秦恕微侧过头吐出口中液体的动作,皱了皱眉后说,“……别在这里。”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还不如干脆点儿做到底算了——当然,他无论怎样都不会承认是因为秦恕刚刚说的那些话才做出的这种让步。
  不管如何,能管得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都是需要奖励的……
  秦恕搂住叶家珩的腰把他按倒在白瓷墙壁上,低低地笑了一声后问他:“那我现在怎么办?……这样子走出去可不大好。”
  叶家珩瞄了一眼某人的“一柱擎天”,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搓吧搓吧两下子得了。”
  秦恕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抓起来人就堵上了唇,蠢蠢欲动的下半身滚烫地抵上了那人的小腹……但是水流的冲刷极大地减少了肌肤与肌肤之间的摩擦力,蹭来蹭去总是有种不得其法的达不到酣畅淋漓之欲。
  他微抬起头去吻叶家珩的眼角,舌尖扫过睫毛的动作颤颤地带着一丝急切,“……家珩……”
  叶家珩偏侧过去脸,眼尾处不断落下的细吻就辗转着延到了他的耳朵尖处,那条不老实的舌头也顺着耳廓向耳窝内深入进去,热热的哈气在一个瞬间就传遍了全身……然后,他才伸出手去握住了男人的灼热,拇指指腹搭在了顶端,掌心和四指熨帖地围拢住柱体。
  秦恕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心想:……真是没救了,仅仅是手指的碰触都能给自己带来这种微弱的隐秘甜蜜;如果是能够完完全全地真真正正地得到这个人,那该是一种怎样的莫大喜悦?
  
  着装整齐的秦总裁西装革履、道貌岸然地跟在叶家珩的身后,低声说出来的话却显得不是那么正经,“刚刚跟着我的球童是这家俱乐部随意指派的,我跟他说的那些话只是安排他替我陪人打球……这不是刚刚跟客人见了个面就急着去找你了吗?”
  叶家珩从喉咙间含糊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想: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样,大可在我们走了以后再安排人去做什么,何必当着我的面做出那样的亲密呢?……不过自己也没如他所愿地吃什么味儿,现在他态度良好地坦承这些,也足以将功补过的了……
  不过他没去想的是,若是真的不想与秦恕有过多的牵连,又何必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呢?
  欲擒故纵和欲拒还迎,都是一些用老了的但是成效显著的招数啊……古往今来只如此,屡试不爽到而今。


二二章 所谓负责

  酒店客房外的天幕已经是昭示着傍晚的黑沉沉,客房内灯光却被调得很暗,暗得含蓄成了一片朦胧着的薄光。
  秦恕半跪在床上拿了一条干发巾给人擦头发,动作温柔得能让他的一干下属跌破眼镜。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见了叶家珩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柔软的枕巾里,只剩下眉角处的一点点浓黑,化都化不去的鲜明。
  秦恕看着看着,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他想:梅小姐总是夸自己的眉眼因为肖似她而好看得不得了不得了的,真应该让她来看看家珩。
  于是,就慢慢地就低下去了头……
  还没等他如愿地吻了上去,叶家珩猛地一个抬头,前额“梆”地一声就撞上了秦恕的鼻尖……
  秦恕捂住口鼻“哎呦哎呦”地弯下了身子,从指缝里透出来的鼻音可怜极了,“……家珩,你不仅用完我就翻脸不认帐,这还新学的谋杀亲夫了……”
  他的手指捂得贼紧,说出来的话哼哼唧唧得倒是模糊了一半。“谋杀亲夫”四个字也就“谋杀”这俩字儿还能让人分辨出来是什么话来。
  叶家珩原本就是闭着眼睛抬头的,哪里想到他给人擦头发擦到一半时还想着过来偷吻?看他的确一脸的痛楚之意,也不禁心中略有愧疚地上前慰问,扒拉着他的手去看有没有撞出什么毛病来,“……没事儿吧?……来我看一……唔……”
  秦恕一开始捂住鼻子不给人看,但是等叶家珩刚凑近了过来后,立马搂住人的肩膀翻身压下,没头没脑地就是一通狠亲。
  争闹中,原本半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卷到了身下,□出来的大半个肩膀上全是青红交错的吻痕……叶家珩喜欢那种清秀安静的少年,包括前男友唐纪泽在内的一溜儿床伴都是享受完性爱的美好后就温柔体贴地相拥而眠,哪里有像秦某人这样蹬鼻子上脸止不住地占便宜?!
  他被闹的一焦急,手下就没了轻重,一反手就抽在了秦恕的左脸上——力道虽然不大,出发点也绝非本意……但是这的的确确是一大耳光甩了过去。
  “那个……”叶家珩拉起了被扯开的睡衣,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是故意的。”
  秦恕放下来捂住自己半张脸的手,拉住叶家珩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家珩,你必须要为我负责……”
  叶家珩的敏锐反应力在这种时候明显跟不上了趟子,只能用最短的语气词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啊?”
  “连梅小姐都没有扇过我的脸,何况你打了我两次……”秦恕鼓了鼓被打到的左脸——这种简单的小动作被他做起来非但不显得可笑,反而会有一点点的可爱,“……嘶……下手可真重。”
  ——骗人!叶家珩想,一点儿都不痛……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而他打人的手背现在一点儿都不痛。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准确地抓住了疑问点问了过去,“梅小姐是谁?”
  “生我的女人……常规的叫法是妈妈:书面语是母亲,英语是Mother,法文是Maman……”秦恕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抓住了什么似地胸有成竹,“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家珩……你需要对我负责。”
  叶家珩对他这种无赖做法嗤之以鼻,扭过去半个侧脸不屑地对他说,“要不然你打回来?”
  秦恕欣然同意,上前按倒叶家珩一口就咬了上去,在他脸颊靠近下颌骨的地方下嘴狠狠地咬出了一圈牙印,整整齐齐的一个小型椭圆。
  叶家珩接近抓狂,一手肘就顶在了秦恕的小腹上,“……秦恕你这个王八蛋……你咬我之前到底有没有刷牙?拜托……你牙槽里肯定充满了食物残渣和寄生细菌……”
  脸皮极厚的秦总裁终于被心上人抓狂的理由打败了,同时深深地汗颜于他非凡的联想力和精准的描述词,“……我们刚刚接吻过……”
  “你吻我之前也没有刷牙?”叶家珩马上转为正式抓狂。
  “亲爱的,你先冷静一下……”秦恕手忙脚乱地按住叶家珩的肩膀,然后飞快地说,“你可以当作之前的接吻是为了给我消毒,嗯?……这样想,怎么样?”
  叶家珩听到这句话后慢慢地舒出了一口气,才点了点头,“这么想的话,感觉好多了。”
  “好了,宝贝儿……为了让你放宽心于是我们再来消毒一次怎么样?”秦恕趁此机会在口头上占足了叶家珩的便宜,托住人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他一边专心于接吻,一边在心里想:如果之前还怀疑家珩和叶家临是不是亲生兄弟的话,那现在他绝对相信了……好在,自己好像比较善于应付此道?
  可喜可贺,秦总——托你这种乱七八糟的个性之福,你搞定了未来的那啥和内啥。
  
  在下午打过一个多小时的网球后,再被人压住求索到夜幕降临,饶是叶家珩正值体力巅峰的壮年,也略微有点儿吃不消。
  于是时隔半个多月之后终于得偿心愿的秦恕自然邀请人一起共进晚餐,地点就是下榻的酒店的中餐厅。
  这家星级标号为五星的酒店闻名于贵客们之一的就是他家的中餐馆:从走廊里有名角签名的戏剧脸谱到一进门的巨大扇形屏风,从吊顶垂下的大红琉璃灯笼到手工雕刻的拱形门厅……中国风的元素在厅角被四尊金铜铸制而成的香炉处发挥殆尽,整间餐厅都弥漫着淡淡的古雅檀香。
  秦恕没有选择餐厅里需要预定才能入座的限定VIP包房,而是在就餐大厅里随便选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就座。他去过叶家珩的家,知道他对玻璃等透明材质的偏爱,这下子的投机所好倒真是妥帖无比。
  ——与其说他是为了这家餐厅闻名遐迩的粤菜而选择了它,倒不如说他是为了这家餐厅南侧巨大的落地窗和镂空的浮雕格饰而特意选了来讨好叶家珩……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迎合,暗昧、隐晦、含蓄,而且卓有成效。
  窗外的金元路依然车水马龙,双行车道上的路灯和来往的车灯相映成趣,而不远处的高架桥上灯火通明、璀璨绚丽……远远地全部浓缩成了这扇落地大窗上的一道流动的风景。
  叶家珩的心情明显因为所处的窗边位置而大好,看向秦恕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浅淡的放松笑意。
  秦恕举起面前锃光瓦亮的银色餐盘,抬高到叶家珩被咬到的左脸颊处映出人影,“看,没有什么印子留下。”
  随意地瞥了一眼盘中的影像,叶家珩唇边的笑容拉高得疏离而有礼,“秦总,请注意您的餐桌礼仪。”
  秦恕耸了耸肩膀,“在你面前嘛……”
  他聪明的没有说完这句话,用半句话点明了彼此间刚刚还交缠交融得几乎成为一体的超近距离。然后转而在一旁侍应生的帮助下,进行了简单的点餐工作。
  晚饭吃到一半时,秦恕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张入场券,在桌面上推给了叶家珩,“下周矿业大会的邀请券,北钢在开场式结束以后有一上午的展厅时间……去看看?”
  叶家珩看着被推过来的那张大红色硬质卡默不作声。
  今年的矿业大会是自举办以来的第五届,也是在国内举办的首届。这样国际性的大会,一般都是由举办国副总理级别的领导出席开场式以示庆贺,邀请国内外矿务企业参与,而能够以展厅的形式进行宣传的企业无一不是业内的重量级的代表。
  在两年前,段氏也曾经接到过邀请展出的信函,虽然不像北钢这样有这么好的展厅位置和展出时间,但是也是受邀出展的企业之一……当时领队去北欧参展的负责人,正是刚刚升到副总经理这个位置的叶家珩。
  ……不过是两年的时间,段氏就已经完全撤出了钢铁行业……所谓创业困难、守业维艰,而败业不过是一瞬间。虽然段氏并不是败业而是主动撤离了一个行业,但是总会有一种风光不在的失落之感。
  秦恕舀起了一个清汤蟹丸放入叶家珩面前的描金小瓷盏中,很是随意地进一步邀请道,“这次展厅的负责人把跨国矿业作为了宣讲的分支论题,巴西和非洲的矿产都将是宣讲的重点……请叶总莅临指导一二,然后给我一个荣幸陪您共度一个美妙的夜晚如何?”
  叶家珩看着木铜色的桌面上那张亮红色的邀请券,心想着秦恕这丫的又开始睁着眼大白话忽悠人了——明明是上午12点就结束的会展,偏偏硬拉扯到什么“美妙的夜晚”。
  但是他一边这么想,一边还是伸手出去慢慢地抽回了那张邀请券,修长的手指搭在硬质纸上,指端的那抹细白色映衬着其下的亮红和木铜……鲜明得让人动心。
  ——也罢,叶家珩想,已经让过他两次了,总不能第三次也便宜他……考虑到把北钢的总裁压到身下的话,的确可以算得上“一个美妙的夜晚”了。
  扼腕悲叹:此人好像已经忘记了要和某位秦姓人士拉远关系的先前决定了……套近乎、讨好人果然是松懈人警惕的糖衣炮弹。
  
  一顿饭吃得宾主都很满意——当然,这句话也可以表述为:吃者和被吃者都很满意。
  秦恕开着车送叶家珩回去,那架势简直比正牌主人都主人。
  “很久没见家临了,”他关小了车内音乐,笑着说,“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玩儿什么。”
  ——言下之意是:要不趁送你回家的机会去家里看看他?
  叶家珩闻言却是皱了皱眉,“跑出去玩儿得没信了。”
  他在刚打发人走后的第三天,就接着了那小混蛋在C城的电话,言称什么“顺利完成任务,拐了女王大人即将登机”;两周前接了一封航空快件,拆开以后只见信封里一张叠得齐齐整整的大白纸上横盖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巴掌印,右下角才是他妈妈含蓄的一枚小指印;一周前还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内容空无一物但是附件里是一段旋律优美的吉他清弹……到现在,渺无音讯了居然!
  一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拉松了颈间扣得整整齐齐的领带,一种名为烦躁的情绪飞快地蹿升上了心间。
  ……肯定是那个小王八蛋玩得疯起来就忘了自个儿在哪儿自己是谁了!……他哪怕被人拐卖给南美洲食人族都没什么关系,但是跟着他的可是很少出门的母亲……要不是那几张被他带走的VISA卡和MasterCard里的数额一直在稳步持续减少,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秦恕看着他渐渐不豫的脸色,腾出来本来握住方向盘的右手,慢慢地从下面伸过去找寻到叶家珩的左手,十指交扣后还用力地紧了一紧,“家珩,有什么事儿吗?……你言语一声,即便我这里帮不上你什么,也能听你说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来得容易。”
  途经街道的两侧,高楼广厦鳞次栉比,错落密布的灯光在车窗上一晃就过。明明暗暗的色调轮流着充斥了狭小的车内空间,伴随着轻缓的音乐声一起……随着男人低声说出口的话,这些讯息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奇异般的有一种宁和的张力。
  叶家珩学着秦恕的动作紧了紧手。
  他的掌心和他的掌心贴合在一起,皮肤下的细小血管的流动合上了相随的节拍,连纹路都有一种将要融合在一起的错觉——秦恕的手不像他的手那样,总是微凉中又很干燥;而是柔软的、温暖的……好像还算是比较……有力的。
  微阖了眼睛,叶家珩保持着被秦恕握住手的动作,轻靠在带着凉意的车窗上,轻声询问,“秦恕,你……认识L市的雷钧吗?”
  他托沐谦在L市稍加打听的结果很是差强人意:向来只知道闯祸不知道收拾后果的叶家二少,终于在哥哥的屡次教育下长了一次记性,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还不忘混淆“敌人”视听,搞得雷家大少奔着错误的方向追查了小整个月后……只落得了个气急败坏。
  沐谦最后咬着烟头在电话里很是无奈地说,“哥们儿,不是我不想帮咱家那个小宝贝疙瘩……问题是我这边儿跟雷钧扯上关系的人少之又少。好容易跟人接上了头,结果差点儿被人卡着脖子咆哮着问‘叶家临到底在哪儿’……真是可怜了我这张脸,那个土匪头子居然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叶家珩沉默了一会儿,从对方给出来的纷乱信息里迅速地一语中的,“沐谦,你是不是对雷先生说了家临在我这里?”
  沐谦故作爽朗地一阵大笑,“啊哈哈哈……那啥……家珩,实在不怪我……你必须体谅我!……我可是差点儿被人拿枪……”
  叶家珩淡淡的一句话就阻断了他的说辞,“你记着就好了,沐谦。”
  沐先生当即一身冷汗。
  秦恕听到这句问话后沉思了一下,指尖轻轻地描画着叶家珩被他攥在手中的手背,“现在不认识……不过,马上……”
  “你什么意思?”叶家珩皱了皱眉头。
  “我说啊……”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了下来,秦恕探过身去给叶家珩理被他扯松的领结,“我明天就找找结识他的渠道。这个人在L市算得上个人物,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叶家珩向右侧了一下身子,避开秦恕的手,自己整了整衣领和领带,转而沉默不语。
  秦恕把落了个空的双手重重地搭在叶家珩的肩膀上,微微施了力地扭过他的肩膀跟人正视,“多少相信我一次……家珩。”


二三章 秦恕VS雷钧

  把人送到了家里以后,秦总裁故技重施,而且比上次的脸皮更厚,主动地提出了要上门坐坐的要求。
  叶家珩坚定且坚决地做出了拒绝,当然拒绝的话仍然会以礼貌的“谢谢”作为结尾。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放人进门,不安心做客人的男人肯定下句话就是要求留宿。如果要是真的留宿倒也不算什么,如果是……
  不是他太过于自恋到总是以为对方对自己存了不良的心思,而是努力笑得一脸良善的秦恕怎么看都有种欲盖弥彰的不怀好意……
  眼见到叶家珩已经推开了半个车门,秦恕仍然不死心地做着进一步的努力,“……真的不请我上去坐坐?一小会儿都不?”
  叶家珩毫不留恋地跨了出去,举手投足的动作干脆得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然后单手搭住车门,笑得驾驶座上的男人又是一阵闷不过气来的心悸,“我等你的联系。”
  于是,秦恕因为遭遇拒绝而略有郁闷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潇洒地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后,就在叶家珩的执意下先行开车离去。
  叶家珩站在公寓楼下的台阶上,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利慢慢地融进周围幽暗的夜色里,车尾处的车灯也很快地在拐过一个弯角后变得看不到影迹……心里就好像多出了一点点东西,但是又好像变得很轻松。
  他折身走进楼中,电梯正好停在了一层处,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按下了住室的楼层号以后,叶家珩对着电梯后面的抛光金属壁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眉眼依然是记忆中的那样带着些许纤细的分明,略尖的下巴和稍淡的唇色一直是自己所不喜的类型……唯一值得称道的,好像也只有遗传自母亲的细白皮肤。
  他想,等我到了三十五岁、四十岁、四十五岁……这样的容貌还能保留下来几分?如果不是自己这份尚且说得过去的长相,自然不会惹来秦恕前前后后的纠缠不已。所以,切不可因为这个便忘了形状,弄得分外难看。
  长相再好都有韶华尽逝的一天,何况这区区皮相在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少刻骨铭心……能被自己的相貌吸引,必定也会在一回首一转身后被别人勾了魂去。
  ——前车之鉴,还伤到血淋淋的近在眼前。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断了叶家珩乱成一团的思绪。他走出电梯后,走过去打开自家的门……黑沉沉的没有一丁点的灯光和人气。
  先前唐纪泽还住在这里的时候,那人总是喜欢仰躺在沙发上看NBA,电视音量常常被他调高得震耳欲聋,看到兴头上还会吹口哨助兴……那条波西米亚风格的沙发是他的最爱,墨绿底色上大朵大朵的金红大花簇拥而绽,再被不规则的几何方格分割成一块块的色彩迷蒙。
  叶家珩下意识地看向了沙发的原在位置,现在那里放的是叶家临那架心爱的舒尔茨波尔曼,漆黑的琴身在换了布局的客厅里显得尤为雍容华贵……他勉强翘起唇角笑了笑——好在换了客厅里的装修,不然那种大红大绿的沙发和这种三角钢琴配起来,多少都会有点儿不伦不类。
  一想到叶家临,叶家珩心里又是一沉。
  就在这时,被他随手放在靠着墙角的沙发上的手机震动着响了起来,是秦恕。
  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尤为深沉,是把忽悠人的好音色,“……我看到你楼上的灯亮了,所以……忍不住打了电话给你。”
  叶家珩走到窗前,站在窗帘后面向外看去——幽暗的夜色里看不清楚很多东西,但是两道亮堂堂的车灯却是在这种暗色调的背景下,愈发地显眼。
  他“嗯”了一声,不自觉地就放柔了声调,“还有什么事儿……吗?”
  “刚刚想到了还没跟你说‘晚安’,于是就立刻把电话拨了过来。”秦恕停了一下,从话筒里传来的笑声带着明显的自嘲,“……找个借口给你打电话,还真是不容易。”
  叶家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手慢慢地拉严实了窗帘,一道简单的布幔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隔开了两个人。
  他松开了拉住窗帘的手,转身向卧室里走去,“我正打算洗澡睡觉,秦总要说‘晚安’的话,倒……”
  秦恕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故意的吧,家珩?……洗澡啊……”悠悠说出的话语,怎么听都带着一种暧昧和勾引以及暗示。
  叶家珩把电话从耳边移开,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挂断了电话,扬手扔到了卧床最里侧的犄角旮旯处。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牵绊着的想要逃跑,对方进攻的步履一下子迅疾起来,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一边解着衣服的扣子,叶家珩一边向卧室里相隔一墙的小浴室走去。
  他想:秦恕,不要玩儿过线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各取所需的……我不可能再为了“爱情”这两个字弄得把自己残缺不已的那种狼狈,那样子的七零八落那样子的自舔伤口,一次就已经足够到满溢了。
  
  秦恕其实还是没对叶家珩说实话,他不是不认识雷钧,而是和此人的关系不大对盘……如果硬要追溯起来,这种彼此的看不对眼是从甫一见面后的气场相抵触演变成的没事儿找茬,再转变为的矛盾激化。
  不过话说回来,联系到两个人的背后身份,所谓的“官匪”之间……也大抵难免如此。
  所以,已经盘算着如何把对方挫骨扬灰的秦恕,很自然地把被挂电话的火气转移到了刚要从L市赶到Z市的雷少爷身上。
  Z市隐然就是秦恕的……不,是他爹的地盘。所以,在秦恕几个命令的电话打出去之后,次日的清晨就接到了雷钧的消息。
  雷钧被叶家临耍得起了一头的火星,手上的事儿一交托后,立马就奔向了Z市来,哪管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他甚至起了坏心思:再找不到人,干脆绑了那小子的哥哥;然后满世界地放消息:一天找不到人就在他哥哥身上拉一条血道子……就不怕那小混蛋还不乖乖送上门来!
  到时候,就要先这样、再那样、然后还要……
  咬牙切齿恨得双眼都快要爆出血丝的雷钧正在盘算着怎么惩罚人,前头开车的司机已经转过头带着点儿惊慌地对他汇报了,“老板,前头有条子……”
  雷钧心情很不好,语气也自然带上了恶狠狠,“条子什么条子?!早说了老子做的是正经生意……那丫们要叫‘警官’!”
  无故被呵斥的司机自然知道自己老板最近就是一个点着火的火药桶,也只好忍气吞声地更改称呼,“老板,前头有……警官……”
  “冲过去。”雷钧心不在焉地挥挥手,手指里夹的雪茄烟还没有点着就被揉得粉碎。
  “啊?……”司机汗颜不已,他没听错吧?冲……冲过去?老大诶,咱这是去找人,又不是拍什么警匪片。
  前面的警车已经呈扇形围了过来,在三辆纯黑色的奔驰S600L面前形成了合拢的趋势,逼得这三辆车子连成串儿地急刹车停了下来。
  受这一突然的变故所激,雷钧才回过神来。
  他拉开了车门,一步跨了出去,嘴上一点都没放客气,“天子脚下就没了王法,警车就能随意当街拦人了?”
  然后,在雷少爷能刺死人的目光中,最先头的一辆警车上走下了笑得一脸正气的秦总裁。这位官商勾结的典范轻拍着手,一屁股就坐在了警车的前车盖上,一脸的惊讶恰到好处,“呦,这不是……雷老板吗?”
  雷钧一手肘支在了车顶上,手里的雪茄立刻被人换上了崭新的完整一支。他不大客气地用它指住了秦恕,“你想干什么?没事儿找事儿不是?!”
  “不不不,你误会我了。”秦恕恳切地说,“我只是偶然到吴叔叔家做客,偶然听到了有人非法携带枪支入市,偶然起了想要过来看看的心思,偶然见到了老朋友你嘛。”
  秦恕口中的吴叔叔不是别人,正是Z市警局的局长。
  “干你妈X的‘偶然’,”雷钧大大咧咧地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手枪型喷火器,“啪”的一声按出火苗,慢慢地把手上的雪茄烟身放上去转着轻烤,“我有合法的持枪证,秦恕你小子想干什么直说,少给我转来转去地绕圈子!”
  秦恕笑眯眯地毫不动怒,“原来雷老板一直喜欢的是梅小姐……没关系没关系,我会转告梅小姐你想要做她入幕之宾的话的。当然,也可能会一不小心地告诉我的父亲。”
  在耍嘴皮子上,习惯了直来直去的雷钧向来是说不过秦恕的。
  他一把手把还没来得及点着的雪茄扔在了Z市的柏油马路上,再踏上一只脚去,踩了个粉碎。“秦恕,我今儿不是来跟你扯皮的,你趁早放我过去,别跟我在这磨叽!……咱俩的事儿,以后再分个恩怨。”
  “哎呀呀……”秦恕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被踩碎的雪茄,很是感叹,“是上好的Havanas吧?……啧啧,随地乱扔垃圾,罚款五十元。”
  他这么一说,旁边还真有警察下车,拿了一摞罚款单递给了秦总裁。
  秦恕也不推脱,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白金色钢笔,划掉罚款单上的“违规停车”四个字,改成了“乱扔垃圾”四个字。还假惺惺地感叹,“忘记去城管局的王叔家做客了,多不方便……”
  不过,被他这么一刻意的激怒,雷钧倒也冷静了下来。他和秦恕虽然一向不对盘,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这样大动干戈、互相对峙的情况并不多见;再联系上这次的事出突然和他来Z市的原因,其间的原因便不难猜测……
  他一步步走到秦恕面前,危险地半眯起了眼睛,“大热的天,你有心情胡闹我没时间陪你耍猴……秦恕,你是为叶家临来的?”
  秦恕从车前盖上站了起来,很是谦卑地把双手交握在了下巴处,“不好意思,叶家临恰好是区区在下不才的小舅子。”


二四章 居中调停

  自古以来的词语中,除了“官商勾结”这个词儿以外,还有一个词儿叫“官匪勾结”。老祖宗的智慧不容小觑,短短的两个四字词语,就准确且概括地揭露出了政治制度中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作为以L市为腹地,辐射了接近大半个华国的地下组织的少主,雷钧并没有像他父亲有诸如一统黑道世界的“雄心壮志”,反而立志在了把家族产业由暗转明的大业。而无论何时,金钱攻势都是影响最大、见效最快的开路先锋……一捆捆的钞票砸下去了以后,雷征先生在儿子的策划下成功地转型为一名伟大的国会议员。
  按理说,以迅猛势头火速崛起的政界新秀雷家,应该和其他政界大佬保持着持续且日益深厚的关系,这的确也是雷家正在着手去做的事情。可是却在秦家碰了一个很小,但是却如鲠在喉、硌得人很难受的钉子。
  就在秦剑德举行的一场私人宴会上,秦剑德和雷征相谈甚欢,但是坐在宴会厅另一端的秦恕和雷钧俩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等到矛盾激烈到惊动了整个宴会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位少爷互相抨击对方的粗鲁话语。
  “其实,有一个三字词语简直就是为了雷少爷量身订做的一般妥贴,”说话如此客气的自然是秦恕,“……那就是,‘暴发户’。”
  雷钧寸步不让,冷哼一声,“你以为词典里没有你的专有名词?……这就是,‘私生子’。”
  两位少爷互相抨击得礼尚往来,面子上先挂不住的却是秦剑德和雷征。
  ——哪能这么胡来?一个词就骂了人家全家好几辈……即便雷家不是什么从政世家,好歹也曾是地下世界的一方霸主,那也是有一定的家族渊薮的……
  ——哪能这么直说?谁不知道秦家少爷的出身不是秦首长的正室……这事儿简直是秦剑德心头的一块心病:爱的人不是自己的夫人,唯一的一个儿子却不是自己老婆生的……
  在言语上略胜一筹的自然是秦恕,这厮脸皮厚得让他老爹汗颜,让他老妈骄傲。张口就来了一句,“实在抱歉,我是‘明生子’,不过是有两个妈,哪里比得上雷少爷你有一群姨娘?”
  雷钧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就被老脸都红了的雷征揪住了肩头,强逼着给秦首长和秦少爷认错。
  ——不管如何说,人家那两个妈一个是国际某著名服装设计师、一个是某军区军长的独生女,无论哪一个都随便得罪不起;自己的那群搞不清姓名的“姨娘”……大多数却是舞女出身。
  秦剑德也沉了脸地狠训秦恕,差点儿掀桌子指住人鼻子骂娘。
  ——这两个混蛋小子,再吵下去还能把自家老子的那点儿丢人老底给全互揭了……亏着这是私人宴会,来参加的只有两家家人,要不然传出去以后,第二天的小报消息能八卦翻天!
  自此以后,秦恕见了雷钧便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雷钧瞅见秦恕就是外露的“怒目相视”。
  眼下里,这两位天生的不对盘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于远离Z市的郊外公路上杠了起来。
  随行秦恕而来的警员们,自然不会捉拿雷议员的儿子,只当是跟着秦总裁过来看了一场好戏。一个个表面上在奉公执法,实际上处在备战状态的只有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雷钧冷笑一声,“小舅子?怕是你给自己强按上去的吧?……不知道‘尊夫人’知道你这么乱打旗号会不会罚你长跪床头?”
  到底是斗了不少时日的对头,不张口则已,一开口就杀伤力十足,专打对方的痛处。
  可是秦恕笑得好像这句话在夸奖自己一样,无所谓地随意挥了下右手,“这就是我的家务事了,不用劳您费心……雷老板,我今儿这架势已经扎了下来,还请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Z市晚两天再来逛悠。当然,你也可以硬闯,只是到时候就不要怪有人会拿你今天的‘壮举’弹劾掉雷叔了。”
  “我不给你说什么废话,”雷钧一步都不肯后退,“今儿,你让定了!”
  剑拔弩张、两军对垒、一触即发……
  就在这堪称千钧一线的时候,从远处疾驰过来一辆银灰色的奥迪,哧溜一声就卡在了秦恕和雷钧中间停了下来。接着就从这两道都能杀死人的目光下连滚带爬地窜出了一个领带都系歪了的男人。
  是常卿。
  常卿一口气没喘匀就把住秦恕的手臂连珠炮似的说,“秦伯父说了让我过来劝住你不要胡来……连警力都敢调动你小子欠揍得不想活了……”
  秦恕抽出自己被拉的手臂冲常卿笑得周围冷风飕飕地连降五度。
  常卿立刻抱头蹲下,躲到警车的左前轮后掩护自己,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护,“都说了都说了是秦伯伯说的了!你要笑冲他笑去!!我就怕你那笑出来的森然白牙!!!”
  雷钧饶有兴趣地支住下巴观看秦总裁和常副总的互动,连手下讨好地送上来的第三支雪茄都一把手推开。正在他看得心中暗爽无比的时候,被他扔在车后座上的手机跳动着爆鸣起来。
  雷老板刚按下通话键,就听到雷议员著名的三字国骂从听筒处传了出来,当即就英明地塞给了身边的小弟,“去,听完了总结中心思想。”
  作为雷钧亲卫的随从人员素质颇高,隐忍非常地听完了雷议员的长篇臭骂,挂上电话后言简意赅地对自己老大作出了高强度概括,“BOSS说:不准惹事。”
  ……Good jobboy
  常卿深吸一口气后,抓住自己的奥迪车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后退一大步对秦恕说,“秦总,你不要逼我……再逼我再逼我……再逼我我就打电话叫叶总来!”
  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对着雷钧说,“雷子,你必须给兄弟我个面子,不给的话不给的话……不给的话你别想让我们秦总配合着哄叶总问出来那谁谁谁的消息!”
  雷钧急忙好心地提醒他,“是叶家临。”
  伸手敲了敲奥迪的车窗,秦恕猛地一拳击了上去,拳力之大震得常卿连人带车地抖了三抖,“……爱卿,我今日才发现你是如此的长袖善舞。”
  常卿鼓足了勇气反抗暴政,“那是!……那是老大您教育得好。”
  秦恕优雅地收回拳头,摸了摸手背后,问,“哦?……那下面该怎么做呢?我领着这班子兄弟出来,可不是来看你耍水袖的。”
  听了这话以后,常卿立刻站直了身子,拉整齐了一身的着装后,很是反派气度地猛一挥手,“兄弟们上!开罚单……那啥无证驾驶偷税漏税当街小便偷窥女浴吃喝嫖赌……啥名头都能开,没收的罚款全作哥几个今儿这趟出勤费了。”
  既小小地放了雷钧一把血,又小小地平抑了秦恕的少许怒气,好不容易按照着秦首长“和谐为先”指示安抚住了两头的常卿如释重负,带着欣慰的目光看着警政厅的出勤车辆驶离了众人的视线。
  结果再一回头,自己开来的那辆崭新奥迪也跟着警车车队的屁股后头扬尘而去,一同而去的还有下了警车后无车驾可坐的秦暴君。
  他一声“啊”就惨叫出口,“混蛋啊啊啊秦恕!我手机还在车上你好歹也留下来让我联系人接我啊……”
  常副总的后半句“啊”被扬起来的灰尘深深地堵在了口中,接着从他面前耀武扬威地大摇大摆地离去的是三辆首尾相接的黑色奔驰。
  连手绢都没得挥的常卿悲愤不已,站在瞬间就空无一人的郊外马路沿上迎风流泪,“……不带你们这么玩儿的……”
  
  雷钧原本做好了领人硬闯Z市的叶家,实在不行了就强闯民居、非法搜捕外加监禁拘留的打算,如今被秦恕横插进来打翻了全盘的计划后,思来想去决定走“文人路线”。
  他早着人打听好了叶家珩的住处,立刻就决定直接登门,好言拜访。
  就在车子刚刚驶到市区的三环路上,马上就要到叶家珩居住的铂睿苑时,雷钧接到了叶家珩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清清亮亮得煞是好听,而且话语中的客气之辞逼得人想发火气都发不出来,“雷老板好,我是叶家珩……虽然不知道你来找我的具体原因,但是终归会是家临当初做错了事情。不过现在既然秦总愿意在你我之间做个调停,不如我们找个地儿好好谈一下,如何?……”
  雷钧看着手里的手机开始皱眉:秦恕愿意调停?……他不煽风点火就够了!
  但是因为叶家珩说话的语气十分的委婉和低姿态,搞得雷钧“嗯嗯啊啊”了半天,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打断了对方好听的说辞,等到回神过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答应了对方共进午餐的要求。
  “真是要命,”他挂下电话后,对车前排的小弟说,“叶家临那个小混蛋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哥哥……”
  “跟小少爷一样难对付?”手下人可不敢跟着老大一起喊叶家临“小混蛋”——指不定以后还得叫声“大姐大”呢。
  “说话文绉绉的,让人不敢大声。”雷钧“啧啧”了两声,“要不是他说自己是‘叶家珩’,根本就不像是俩兄弟……对了,Maxim's de Paris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在哪个犄角旮旯?”
  “金汇区长廊大道的一家法国餐厅……离这儿正好横跨了整个Z市,”开车的小孙准确地报出了街道名,“不过,老大,你不是最讨厌吃西餐的吗?”
  雷钧无语地看着车顶,“他那边儿说的跟唱歌一样顺溜,我刚‘嗯嗯嗯’地‘嗯’了两声,就听那边儿已经说什么‘中午见’了……妈的,他怎么就知道老子最讨厌吃饭不用筷子?!”
  
  叶家珩挂断了手里的电话,转过头对旁边站着的秦恕说,“麻烦你了,这一大早地就让你……”
  秦恕一指头按住了他的下唇,同时也按住了他让人生烦的客套话,“家珩,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别这么客气?”
  他们站的地方是叶家珩家的客厅,叶家珩被他这么一按一推,后腰就贴到了身后的钢琴上,没的地方可以再后退一步。
  秦恕收回了按在他下唇上的手指,凑过去慢慢想要吻上。
  叶家珩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眼梢眉端都透着一股子深情,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是怕他用力大了一点儿、作姿轻狂了一点儿自己就会跑开……然后闭了闭眼睛,错过去一点侧脸让那个吻到底落了个空,说,“那我留你吃个饭吧?”
  这时候,刚刚是东八区区时910分,秦恕从在市郊堵人再到这里报信,的确是没吃早饭。


二五章 洗手做羹汤

  秦恕坐在小餐室里,他身后是空旷明亮的客厅,客厅里有着银绿色的窗帘、玻璃质地的隔墙、素白色的基调……干净得一尘不染;他身侧稍远处是立在墙角处的衣架,上面挂着他的外套,还是经由了主人之手;他面前的开放式的小厨房,里面忙活着的是他不知何时动心,但是发现时已经到了心尖儿都会随之起伏的心上人……
  他突然没头脑地想起了一句话,“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
  一时间,竟是有些恍然了。
  他的祖父戎马一生、军功显赫,凭借着从枪炮硝烟中用血肉之躯换回来的战功,荫庇着他的父亲在和平年代里当上了一位将军;他的父亲扎根军营、无怨无悔,不管是大西北的戈壁滩还是东南隅的海岛群,一声令下一纸调令即刻开拨奔赴而去……然而,两位长辈一生最大的遗憾,一个是保家卫国杀敌无数,却未能保护得了远离所在战场千里之外的结发原配夫人,一个是自由恋爱服从分配,却在硬下心肠之后却得知自己抛下的不仅是挚爱女子还有唯一的子嗣……
  他想起了祖父在祖母忌日上的沉默寡言、黯然神伤,想起了父亲和秦夫人之间的貌合神离、相敬如宾,想起了满世界奔波、居无定所的母亲……突然就觉得,那句“为君洗手做羹汤”,当真是千金难易的珍贵。
  叶家珩端着简单的早餐摆上餐桌的时候,就看到秦恕眼神发亮地死命地瞅着自己,不由得下意识地去看自己今天的衣着打扮是不是哪里不够得体,“……那个,是不是男人系围裙看起来比较怪?……我把豆浆端上了就去掉……”
  秦恕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他的腰间,轻声但是肯定地说,“不,很好看。”
  叶家珩以为他在说反话讥讽自己,却在看到他复杂中带着莫名执著的眼神后愣了一愣。紧接着就被人拽住手腕拉进了怀里,环搂住腰肢就吻了上来。
  “……等……等一下,我早点还没弄齐……你给我停手等一下!”
  “不用去管它!!”
  
  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吃早饭的秦恕,虽然吃到嘴里的煎蛋和喝进肚子里的豆浆都嫌得凉了点儿,但是心里那种美滋滋的熨帖却是较之更甚。
  冷了一张脸的叶家珩看着大快朵颐的秦恕,就觉得原本压在心里的那股子闷气没得地方可发,于是弄得眼神愈发地冷了起来。
  偏偏……处在这都快成了“冷冻射线”的目光中的秦总裁,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更让人觉得生气不值得,但是不生气又不甘心。
  就在秦恕厚着脸皮想要叶家珩再给他添碗豆浆时,门铃声适时的传了过来。
  叶家珩收回越来越冷的视线,起身站了起来,“我去看看谁来了,你吃完了把碗筷放桌子上就成,我来收拾。”
  秦恕心里满足得简直没办法用语言诉说——他这辈子的终极人生目标就是身边能有一个长相标致、能力卓越、待人温柔还能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媳妇儿啊!关键是自己看着还十分顺眼……这这这,这真是……
  叶家珩不知道短短的一个早晨内,秦恕的心里就经过了如此多倒伏动荡的念头和千回百转的想法,一边走去开门,一边想要是叶家临回来了,非得先给他禁足一个月了再说!
  他一手拉开了门,就看到了唐纪泽。
  唐先生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竖纹衬衫,松松垮垮地只扣到了倒数第三粒扣子,稍微低点儿头就能窥到他半隐半露的胸前突起,当真是风骚无比。
  他一手搂了一大捧“蓝色妖姬”,另一只手里提了一个装饰精美的礼品盒,脸上的笑容是有距离的亲近,“家珩,今天我过来看看你,大周末的应该有时间吧?”
  叶家珩下意识地用身子堵住了门缝,他从来没想到过现在这种情况的出现:分手没多久的前情人在自己家里遇到了另外一个男人,关键还是在清晨这种敏感的时间段里……
  ——虽然没有什么值得亏心的地方,而且秦恕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总会觉得……
  唐纪泽挑高了一侧的眉毛,笑容里却带上了努力掩饰的落寞之意,“那个,不请我进门坐坐?……我就是来坐坐,来看看你……”
  叶家珩迟疑了一下,说,“改日吧,今天我不大方便。”
  他这么一说,唐纪泽更是想要进去。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竟有点儿僵持了起来。
  正在这时,不修仪态地端了半碗豆浆提拉着拖鞋的秦总裁一晃三荡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手拉开大门后就热忱地向着唐纪泽打起了招呼,“有客人啊,家珩……怎么不请人进来呢?”
  叶家珩还没来得及回头扔他一记眼刀,就被秦恕搂住肩膀后退一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来来来,进来吧……拖鞋就在你脚下,随便换上就好。”
  唐纪泽呆立了半天。他以为是叶家珩还在跟他置气,所以不愿意让他进门,没想到的是……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会以客人的身份,被人热情接待着进入自己曾经是半个主人的家里。
  叶家珩没好气地夺下秦恕手里的青瓷小碗,头都不回地向房间里走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解释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之类的话,也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拙劣愚蠢,干脆随着事态的发展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他和唐纪泽现在的并不是恋人的关系,没必要为他解释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秦恕忙得简直堪称不亦乐乎,一边招呼着唐纪泽“赶紧进来啊,不要站在门外了”,一边装可怜地向叶家珩求情“家珩等等,我那还有几口没喝完呢……”
  唐纪泽走进客厅里,看到又一次大变样的客厅情景,眼神就在那架占据了主要位置的舒尔茨波尔曼上黯了黯。他觉得,一点一滴的,自己的所有,都在悄然撤离开叶家珩的生活……毫无声息的,但是却不可逆挡。
  叶家珩把秦恕吃完饭的碗筷收拾回厨房,秦恕跟在他屁股后面装模作样地假客气,“啊啊家珩你放在那儿,我来洗就好。”
  叶家珩转回头,斩钉截铁地进行了拒绝,还带着轻微的鄙视,“不,你洗不干净。”
  秦恕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得快要冒泡泡了——他娘的,这辈子他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刷锅洗碗!这个媳妇儿讨定了……
  于是,自觉地把自己摆放到男主人……不,是男主人之一的秦恕,乐得清闲地去客厅里招待客人去了。
  
  叶家珩给唐纪泽送上了一杯清茶,泡的是他最喜欢的上好碧螺春。
  唐纪泽捧着这杯茶,觉得掌心中的温热简直有种让人想要潸然泪下的力量——这种曾经有的最终失去的落差太大,即便是他做了再久的心理建设,一旦遇到这种旧日里褪了色的温暖,即刻的……溃不成军、一溃千里、望尘溃奔、一触即溃……
  秦恕聪明地住了口。
  他和唐纪泽一人坐了一条沙发,左右对应着摆放在两侧。
  叶家珩脚步停了一下,就在唐纪泽的对面、秦恕的身边坐了下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的早饭吃晚了。”
  这句话说的本来十分普通,但是听在唐纪泽耳朵里就分外的不是滋味儿——吃饭晚了?是起床晚了吧。……究竟还能做什么事情能让起床变得这么晚……这……
  他用力地闭上眼睛,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胸腔里和脑门里有种嗡嗡作响的东西一直一直地压了过来,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人的心理大抵如此,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但是却总认为自己还有那万分之一回去的机会。这种希望虽然自己都知道是渺茫的自欺欺人,但是却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放弃。
  而,不管是人还是感情,一旦有了想要相争的对手,那份子本来就被看重无比的珍贵,就要翻了倍地往上打滚。
  唐纪泽哑着嗓子喘了口气,端起手里的茶一气儿喝干净,然后拿捏出了平常的调子跟没事人一样地说,“呃……家珩,我前些天听你说家里的骨瓷花瓶碎了,所以特意托人去寻了两只过来。”
  叶家珩笑了笑,“倒是让你费心了。那,先谢谢了。”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唐纪泽见他没有拒绝,就大着胆子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这个,”叶家珩皱了皱眉,“抱歉,我……”他一向看叶家临看得极重,如今牵扯到了家临的事情,便是公司里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能扔下不顾,何况是和前情人的饭局。
  ——这个,要怎么说呢?照实话说家临又惹了乱子?虽然这小子不惹麻烦就不叫叶家临,但是好歹还是有句话叫作“家丑不外扬”,说出去总会觉得脸上无光。……毕竟,纪泽已经算是,外人了。
  但是,还没等他想到合适的话来体面又不落人面子地拒绝,秦恕已经一把手把他搂到了怀里,十分恳切地对唐纪泽说,“实在抱歉,我妈妈今天好不容易来趟Z市,中午已经预定了一起吃个饭,下午就得赶飞机走……不然,我们下次再一起聚聚?我请客,上如意阁,咱们吃正宗的满汉全席。”
  等到叶家珩带了十分的歉意,说明自己一会儿真的有紧急的事情要做,下次一定另约时间一起吃饭后,唐纪泽几乎是带了落荒而逃的狼狈劲,从叶家珩面前苍白着脸色离去。
  他一贯顺风顺水,不想在这里接连碰上一败涂地的滑铁卢,几乎看到秦恕就纠结得胃疼。
  叶家珩关上门,手心潮潮的一层汗意在金属门上冰得格外难受。他微微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问秦恕,腔调冷冷的很有一种质疑的味道,“你妈妈什么时候来的?……今天还真没法陪她吃饭,阿姨现在在哪儿呢?”
  秦恕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说出口的话没个正经,“一周前在佛罗里达、迈阿密,现在没准儿在澳洲的布里斯班……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去给梅小姐打电话。”
  叶家珩当即就寒下了脸,“你说话怎么这么不靠谱?不是说她……”
  他这边火儿还没发出来,秦恕已经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反过来向他发问了,“那人是谁?”
  “跟你没什么关系。”叶家珩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多扯什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束蓝色妖姬就想找个花瓶插起来。
  秦恕心想早知道这样,早就该派人彻查了你到底都有什么关系什么朋友什么……但是这样子一来,说不定会惹得你生气。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伸手按住了叶家珩拿着花的手,“怎么没关系?……家珩,你不会说什么你和我也没关系吧?”
  叶家珩想都没想,一句话就反问了过去,“有什么关系?”
  “性关系。”秦恕冷静地说,然后看到叶家珩脸上又开始上挂的寒霜,很自觉地拿过他手里的玫瑰花束,一下子砸在自己头上,花瓣纷飞。
  ——这感觉,还真不错。



二六章 “娘”家大哥

  Maxim's de Paris的另一正规叫法是马克西姆法式西餐厅,这是一家以标榜“法式文化”为卖点的连锁餐厅,编号首位的第一家Maxim's就开在了法国巴黎著名的皇家大道上,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很受赞誉。
  雷钧站在这家西餐厅的门外大皱眉头,他没好气地问身边跟随着的小弟,“法国菜?就是那什么蜗牛、鹅肝、洋葱的玩意儿?!”
  跟着他最久的小孙拔得头筹,率先回答说,“老板,您说的太对了……哦,还有奶油蘑菇汤、波尔多红……”
  雷钧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长叹一声,“怎么听着都像是穷得吃不上饭的人糊弄肚子吃的东西啊,还带着一股子未开化味儿……这能吃吗?!”
  手下人都知道自己老板对西餐的深恶痛绝是不分国别、不分菜种、不分高低档的,一时间都噤若寒蝉。只听得老板在一声长叹后,很是意兴阑珊地说,“你们都散了去找地儿吃饭去吧,又不是跟人打架,带那么多人过去只会让秦恕看笑话找空子……对了,那谁,”他指住了小孙,“十分钟之内,必须给我送过去一双筷子。”
  小孙立刻把一脸的苦色硬逼在了自己心里——老大,你可不可以换个人去做这么丢份子的事儿?
  选在Maxim's de Paris吃饭是秦恕的主意。这厮跟纯良一点关系都挨不上边儿,看准了雷钧不喜西餐、Maxim's的就餐环境相当静谧、无包房就只能在大厅入座这三点优势条件,打定了这顿饭绝对不让雷钧吃得舒心的主意。
  雷钧走进餐厅后,看到了墙上描摹自卢浮宫和古皇宫的装饰壁画后,又是一个皱眉。
  他家里收藏的珍品就有不逊于卢浮宫珍藏级别的存在,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愈发的赝品气和不入流……没有一处顺眼的,简直地!
  还没等他腹诽完,就看到秦恕引了一个看起来就很是温雅和润的男人从离自己不远的桌子上起身,礼貌地等着自己的到来。
  他想,那个就是叶家珩了,果然和电话里的声音很配……不,应该说声音和人很配才对。
  叶家珩礼貌地向雷钧伸出了右手,“久闻雷先生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真是荣幸非常。”
  他是如此的客气,以至于雷钧都不好意思因为叶家临的关系去迁怒什么火气。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亲和力真是不一般的出色。
  秦恕笑得尤为皮笑肉不笑,唇角处全是讥讽的笑容,“我也非常荣幸。”
  雷钧理都不理他,松开了叶家珩的手,“叶先生太客气了。”
  叶家珩明显地感受到了俩人之间的波涛暗涌,“两位……认识吗?”
  雷钧立刻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神情溢于言表,“我怎么可能认识他?”后面还隐藏了硬吞回肚子里的半句话:……这种没品的人。
  秦恕马上又开始装模作样,寸步不让地反击,“啊,今天才开始的交情。我之前从未认识什么雷钧,也没有过什么久仰大名。”
  叶家珩立刻瞄了秦恕一眼,眼神淡淡的,却是分明微带了对他不礼貌的不满。
  秦总裁为此委屈不已:……呜,家珩,你差别待遇。
  等到落了座、点了餐、身穿着浆洗得硬白的围裙的服务生热情地点头离去,叶家珩才带着歉意诚恳地说,“真的很是抱歉,雷先生。家临从小被我惯得非同寻常的顽劣,如果他对你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看在他年龄远逊于你我的份上,高抬贵手一二。”
  他这话说的十分恳切,流露出来的全是一片真诚的兄弟情深,搞得雷钧心里酸不溜秋得很不是滋味。
  ——人家俩兄弟感情这么好,弄得自己十分地多余和没事儿找事儿……难不成要对他说:你弟弟在我没有上够他之前跑了个没人影,还戏耍了我一把到处找不到人,所以现在上门要人来了?……太他妈丢人了。
  叶家珩见他不开口接话,而且脸色还渐渐地变差了起来,还道是那位小祖宗做了什么逆天的混蛋事情,眉间原本的清润就渐渐地皱成了一片愁思,看得旁边的秦恕一阵止不住的心疼。
  他咬了咬牙,对雷钧说,“家临的脾气我了解得很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对不住雷先生的事情,还请你直言……该弥补的损失,我一分都不会错漏,加倍补偿我们也可以商议。只……只求得雷先生能对那不懂事的孩子,既往不咎。”
  这是秦恕第一次看他服软认低求人,心里非但没有什么新奇之意反而是掏了心窝子一样的难受难耐,心里对雷钧的腻烦更是上了不止三个台阶。
  他不觉就沉下了声调,声音不大但是威慑力渐增地说,“雷钧,是男人的就出来给个话。不管是什么错事都有补救的方法,我们等值补给你就是……不过你要是想欺蒙拐骗、坐地起价的话,还是趁早收了这个心思。即便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家珩听他毫不犹豫地用了“我们”这个词,话语间的回护爱惜之意不加掩饰,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动;而就在这时,他虚按在腿上的左手被人轻柔地拉住,从指端一点点地攥入手心……心里那份忧心惶恐,就像是稍微找到了凭借一样的略略散去。
  雷钧最受不得秦恕这种假托了义正言辞的言语相激,更看不得他在这时候踩住自己去讨好别人,当即一巴掌就拍在了面前铺垫了洁白桌布的四方桌上,“秦恕,你丫的少装!”
  他这一巴掌拍得堪称惊天动地,连西餐厅里的音乐都为之惊悚地一滞,周围就餐的中西方友好人士也纷纷投诸来了包含了各种感情的复杂目光。
  秦恕的目的之一达到,用仅剩下的单手掩唇,笑得分外羞涩。
  叶家珩愣了一下,先是歉意地对着周围并不相识的人们笑了笑,然后打圆场般地对雷钧说,“雷先生还真是……快言快语。”
  真是奇怪了,雷钧想,这话要是秦恕那小子说出口来的,肯定怎么听着都是别具坏心的令人生厌;这要是叶家临他哥哥说出来,怎么听着就这么舒坦呢?!
  他不愿意被秦恕牵着鼻子走,直截了当地就全盘托出了,“家临并没有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唔,也不是……他不声不响地就从我身边离开,看都看不住……”
  叶家珩的脸色马上难看了起来,他虽然教育叶家临起来绝对不会手软,但是这人却是极其的护短,且护短起来不遗余力。
  “雷先生,”他一字一顿地说,“家临可是有义务待在你身边?”
  雷钧被这个问题一下子问懵了——他只顾得把人绑在自己身边,追溯之前的“师出有名”却全部被忽略得干干净净。
  “雷先生,家临可是欠了你的债款未还?”
  “……”
  “雷先生,家临可是伤了你手下的下属?”
  “……”
  “雷先生,家临可是胡闹砸了你的场子?”
  “……”
  叶家珩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旁没的手可牵的秦总裁哀怨不已……他轻声但是冷冷地问对面坐着的雷钧,“雷先生,不知道舍弟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逼得他从L市逃到Z市,更是迫不得已到要出国避你?!”
  雷钧闻言大怒,“什么?!他还敢跑出国躲我?!反了他了!!”
  叶家珩拉开座椅,头也不回地离席而去。
  秦恕跟着他站起来身,很是“千言万语无处诉”地拍了拍雷钧的肩膀,感慨着,“男人啊……就知道你指望不住,还想着你能让我‘英雄救美’一把呢。”
  然后飞速地志得意满地去追赶叶家珩,“家珩,等等我啊~”
  鼓足了脸皮才踏入马克西姆的小孙恭恭敬敬地给老大递上了一双筷子,却被雷钧一把手推到了一边,恶声恶气地扔过去一句话,“你自己吃去吧!”
  小孙看着一桌子没动过的大餐口水直流,“勃艮第式蜗牛……波尔多酒鹅肝披……哦哦哦,还有焦糖布丁……老大,这些我都能吃吗?……老大?你跑到哪里去了?啊啊啊……有没有付钱啊……”
  
  叶家珩这两天被雷钧烦得不堪其扰。
  他从一拉开门开始,就能见到两位一身黑色装束的大块头立在自己门口,毕恭毕敬地冲他猛地四十五度鞠躬,“叶大!”
  他开车出去,有人给他先鞠躬后拉车门;他偶尔去一次超市,有人给他先鞠躬后推购物车;他去健身会馆慢跑热身,有人给他先鞠躬后持着毛巾、饮用水分立在跑步机左右;他出去和朋友约在酒吧见面,有人给他先鞠躬后紧跟在身后客串黑脸保镖,吓得半个酒吧里以为在拍什么黑道片……
  秦恕非常热心地给他出主意拿点子,“不如我从我爸的警卫营里给你调批专业人士出来?咱从质量和数量两个方面上,都用绝对优势压倒雷钧那个黑社会头子……”
  叶家珩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很有一种冲动把此人列到“拒接来电”的黑名单中去。
  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标示的时间是:十点半,晚间。
  叶家珩拉开家里的大门,客客气气地对门口矗立着认真守门的两位“仁兄”说,“麻烦转告雷先生,请他有时间了来家里一叙。”
  说完,立刻反手关门,打断了门外传来的半声“叶大!”
  心想着明天赶快把这件事解决了,省得影响到下周的正式上班……叶家珩揉着眉心疲惫地走进了浴室。
  这种亦步亦趋、尊敬礼遇的追随,实在让人压力倍增。
  ——叶、家、临!回来了有你好看的!!
  在浴室里消磨了快一个小时后,叶家珩准备去用睡觉来平复最近紧绷的神经。
  但是,他刚走到了卧室门口,就听到了门铃声传了过来,锲而不舍、执着不已。
  匆匆忙忙地把睡衣换成了家居服,叶家珩强打了精神去开门,边走向房门还边想:……都这会儿还能会是谁来?难道就没被门前的两尊“门神”吓走?
  他刚打开门,就看到雷钧站在了自己房门口,身后跟着的几名黑衣手下排成了排地对着自己鞠躬了下来,“叶大!”
  叶家珩止不住地一阵眩晕,忍无可忍地对着雷钧低声呵斥,“雷钧,你这是扰民!……依仗权势如此欺人,实在是……”
  雷钧虎了脸,冲身后的人一阵瞪眼,“叫什么‘叶大’?!没一点素质!要叫‘叶总’!!……是不是,叶总?”
  叶家珩无力地冲他摆了摆手,“……雷先生,请你小声点儿。深更半夜的,我叶家珩不睡觉也不好影响了邻居……有什么话,咱们进来再说。”
  雷钧进门后,先被那架钢琴吸引住了眼球,想都不想就张嘴拍马屁,“没想到叶总也是喜欢音乐的高雅之士……”
  叶家珩关上门,不咸不淡地对他说,“抱歉,这琴是家临的。”
  一听到“家临”这两个字,雷钧立马就蔫儿了下来,刚刚训人时的飞扬跋扈全变成了满头满脸的没精打采。
  叶家珩这人挺看不下去旁人可怜的——这从他弟弟屡次装可怜就能逃避惩罚或者减轻惩罚的力度上,就可以轻易地看出来。如今看了雷钧一脸不是假装出来的萧瑟,不禁就放软了点儿语气,“雷先生,你究竟还有什么事儿?”
  雷钧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着那架占据了一大半空间的钢琴特别顺眼,“……叶总,你前些天在那什么马克餐厅问我的话,我后来仔细地想了一想……虽然觉得你说的非常有理,但是还是觉得我没法对他放手。”
  他看叶家珩的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急忙在他开口质问之前就又接上了话,把自己从认识叶家临开始到现在心里空荡荡的状态吐露了个彻底干净。
  叶家珩听他说自己弟弟是如何耍人耍得没天理的,忍不住唇边就露出了点儿名为宠溺的笑意。
  ——这小混蛋,明面上跟人要了富士山的机票,列出了一大堆赴日游的物品让人置办,还假模假样地定下日期邀请人家去看自己乐队的公演,一转眼的功夫就能借口去公厕,然后拍拍屁股溜到Z市来……真有出息。
  “……这小混蛋!”雷钧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狠狠想着叶家临,以这四个字作为了长篇叙述的结尾词。
  叶家珩忍了笑,正了正脸色,对雷钧说,“雷先生,听你这么说来,无非也就是家临顽皮了点儿……凭良心而论,你在他身上,也未必少得了什么好处吧?”
  雷钧愣了愣。
  这话不假,作为床伴来讲,叶家临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最为合拍的一个……个中美妙滋味,是很难为旁人明言的。
  “那么,”叶家珩微微抬高了一点下巴,说出口的话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为什么……不能两下结清?从此两不相干?也省得雷先生为他多操了诸般心思。”


二七章 流言的由来

  雷钧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很是粗心大意,但是本质上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即便在谋略上有什么稍微欠缺的地方,他也能凭借着“一力破百巧”的手段,稳占了上风。
  这次来Z市,他一方面是专程过来堵人,另一方面却是顺道来开办酒吧的——尽管雷家名下的产业众多,但是雷钧却偏爱以酒吧为代表的夜生活娱乐业。在他看来,酒吧是得到也是散发各色消息最便捷和最直接的地方;稍加整理,就能建立起一张庞大且细密的消息网络来。
  而且,他并不是怕了叶家珩。一个都市里的白领,即便再是什么行业楷模、业内精英,也难以与他这种由暗转明了的前黑道头目抗衡。
  他忌惮的是秦恕的势力,和叶家珩“兄长”的身份。
  秦恕这个人,虽然仅仅是一家集团公司的总裁。但是如果联系到这家集团公司掌握着本国钢铁行业将近三分之一的份额,仅仅是每年所创造的GDP相当于一个小国家的全年总额……就让人轻忽不得了。即便是抛开了这个因素不谈,此人的祖父为开国元勋级别的功臣,父亲是肩带金星的陆军上将,家庭背景在军界的影响力彪炳灼耀……就算是他出身并不十分的光彩,但是作为这一代单传的唯一子嗣,背后的势力着实不容小觑。
  至于叶家临……雷钧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人明明是小流氓的痞劣本质,还非要装得一副文弱乖巧的样子,十分地欠镇压。可是镇压着镇压着,就镇压得放不开手了。这小混蛋爱钱却不贪财,胡闹却不逾矩,骄傲却不放纵……凡事都是游戏一般的享受,洒脱得抓不住影子的尾巴。偏偏长了一副好皮相,连一根睫毛的方位长向都像是规划好了一样的精巧细致,生生地让人移不开眼睛也不舍得动气。
  ——还他妈跑起来就快得没烟儿!
  所以当叶家珩唇边带着一点点微讽的笑意,提议说什么“两不亏欠、两不相干”的时候,雷钧想都不想,直接说了“不”。
  他直直地看着叶家珩的眼睛,毫不退让地说,“这不可能……叶总,我在这里对你实话实说,也不怕藏着掖着什么——如果你说的有一丁点的可行性,我雷钧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扯皮。”
  叶家珩被他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弄得稍稍一个愣神,就放缓了语气地去反问了一声“哦?”
  雷钧斜勾着唇笑了笑,说出口的话不带一点儿客气,“我不图叶家临什么东西,也不图你们叶家什么东西。你也知道,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惹麻烦。硬要说图,图的也是他这个人和他顺带着惹出来的麻烦……你问我那些话,我自己也想知道答案——这么样的一个人,我怎么就非要扣手心里攥结实了,才会觉得舒坦……”
  叶家珩根本不为他这些说辞所动,很是直接地回答道,“这些问题,是雷先生的私事。我作为第三方,无权也无法做出什么评议。只是,雷先生为此就大动干戈地在L市搞出来了一个翻天覆地来,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点儿?而且,这次如果不是秦总热心地做了中间调停人,雷先生还会愿意这么心平气和地在这里和我聊天谈心吗?”
  被他一语中的地说中了之前的不良心思,雷钧也不禁有点儿哑口无言起来。
  叶家珩得理让人三分,淡淡地对雷钧说,“我做人哥哥的,管人吃喝用度,不管人的私人感情。但是家临就是这么一个随心所欲的性子,从他16岁到现在,从未交过一名男女朋友。雷先生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是凡事都不要逼人过甚……我只希望家临能继续这么随心的过下去,哪怕是成不了什么大才大器,总有我养着他一辈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雷钧一时之间也有点儿无话可说了。
  他这次对叶家临如此的上心,硬要说到底的话,其实自己都没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如此执着不休的动因是一开始被戏耍到的不甘心,到了后来却成了见不到人就不死心的烦躁不堪。待到叶家珩说什么“从未交过一名男女朋友”时,他心里竟会有一种隐约而生的暗喜;又听他说什么“总有我养着他一辈子”时,他心里立马想反驳过去的话是“我也可以”……
  叶家珩很擅于察言观色,眼看着对方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就又再补上了一段话,“因为先前只看到了雷先生的气势汹汹,所以担心你对家临会有什么不利,因而默认了家临出国游玩一番……现在不管雷先生你作何打算,总要等到家临回来再说,是这样吧?”
  雷钧立刻问他,“家临什么时候回来?”
  叶家珩很认真地回答,“玩儿累了,自然就会回来了……不过在此之前,是不是请雷先生……?”
  
  乘兴而来,却未能遂愿而归的雷钧,在离开叶家的时候很是意兴阑珊。当然也听从了未来大哥的要求,撤离了一干兢业守门、寸步相随的黑衣手下。
  他辗转反侧、深夜难眠,凌晨两点多就去拨秦恕的手机号——这是他本年度以来,第一次与此人通话,连电话号码都是问遍了手下的小弟,才带着嫌弃的神色去拨打的。
  秦总裁这两天正在忙着矿业大会的事情。北钢想要借机与德国某钢铁巨头接上头,然后达成强强联合,共同在世界市场上携手创造黄金遍地的未来……所以在雷钧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才刚刚趴床陷入睡乡不久。
  他心情不大好地拿起枕边的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就强装出了一副温文尔雅地说,“你好,我是秦恕。”
  雷钧皱了皱眉,“我雷钧,那……”
  雷老板刚说出了四个字,就被秦恕毫不犹豫挂断了。
  遭遇失眠且心中有事的雷钧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睡眠时间,当即再次重拨了过去,一直打到秦恕愿意接电话了为止。
  他这边儿刚把自己三个多小时前与叶家珩的对话复述完,秦恕就漫不经心地说,“哦,恭喜。”
  “恭喜我什么?”很少受到此人赞扬的雷钧下意识地反问了过去。
  “恭喜我,又看到了你吃瘪。”秦恕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心中甚是满意。
  找他另有其事的雷钧哼笑了两声,不再和他争这个口头上的胜败,“好啊,到时候一起恭喜……秦恕,你倒底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他说的是,他要养他一辈子——您已经被排除了这辈子之外了,下辈子记得赶在人家弟弟头里……”
  秦恕说:“啊?……”
  
  且不管秦总裁接了这个电话后,是几点再次入寝,是否一夜好眠,又能否破天荒地与某人达成了统一战线……定于周三上午9点正式开幕的世界矿业大会,已经是拉开了帷幕了。
  叶家珩到底是没能拒绝得了那张邀请函,抱着即便是过来看两眼收集一下讯息的想法,他还是在9点差1刻的时候抵达了位于市区五环路上的国际会展中心。
  这次大会的安保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与会人员凭借了邀请函在大厅的服务总台报道,再换取参会证件——没有证件的人员,一律会被礼貌地留在大厅里“稍作参观”,无法进入主展厅,更没法参与开场式和之后的代表企业宣讲。
  服务总台处的礼仪小姐态度周到,接过叶家珩手中的邀请函后,立刻比照着函件上所标的序号和电脑中的信息对照后,现场打印出了参会证件。装在塑封里后,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过去,“叶先生,您所属的北钢公司被安排在主会场的C3区,您公司的专场展厅将在开场式结束后,于二楼A厅举行……开场式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请您尽快入座。”
  ……所属的……叶家珩瞥了一眼证件,上面四个特大的“特邀嘉宾”黑体字,像是生怕人看不清楚一样格外硕大。
  罢了,他想,秦恕这人……怎么总是改不了耍小聪明的毛病呢?
  叶家珩来的很是低调,接过证件后就匆匆经由旁边的电梯,上了二楼的主会场。
  本来他和服务人员之间的对话并不大声,简短的对话也不引人注意。可是他身后站了一位来自南方一家专门做矿区勘测生意的小公司的代表——叶家珩不认识此人,但是此人却是认得他。这人听到了“所属的北钢公司”这句话后,大为惊讶……惊色之后,就同几位“同仁兄台”一起分享了这条消息,大家一致认为这是段氏的叶家珩不满自己公司老板的决策,想要跳槽北钢了……
  于是,大会还没有开始,副总理还没有登台演说,“段氏叶家珩跳槽北钢”这一小道消息已经隐然在与会代表们之间悄悄流传了,其中还不乏报社记者之类的人员。
  常卿正在和几个展会负责人交代最后的注意事项,一抬头就看到叶家珩向自己这块走来……立刻就先当机再石化了。
  ——秦大总裁因为和“友人”夜谈过晚,所以早晨起床的时候稍微后延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还在秦府赶向会展中心的坦荡路途上。
  常卿“啊”的一声,转头就去问身边的一个助理,“那个人是叶家珩吗?”
  副总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观察了后点了点头,说:“的确是段氏的叶总。”
  常卿呆呆地伸手掐了自己的脸一把,“这太不可能了……那他要是叶家珩的话,我会是谁?”
  叶家珩没见到秦恕,手里捏着参会证件,不知道该如何向面面相觑的一干北钢众人解释自己的到来——万一别人正在商谈公司的商业机密,自己插进去实在是太……秦恕,你这也……太胡来了……
  还是常卿反应得快,很快地猜到了这肯定是秦总裁的坏点子奏效了。紧接着从石化中碎成粉末又飞快地组合成人形,上前一步就热情洋溢地握住了叶家珩的手,用力地摇晃,“欢迎叶……叶先生莅临北钢,指导工作!”
  他心里简直美开了花,心想老大果然是老大,这一伸手就知道有没有!叶家珩……这个可是叶家珩啊!!他居然能把这块冰山弄来,居然真的就弄来了!!!
  于是,在常卿别有用心的带领下,北钢的管理高层集体爆发了一阵持久且热烈的掌声……传到有些有心人耳中,更是坐实了某些流言猜测。


二八章 “王”者归来

  秦恕带着晨睡刚醒的慵懒和哈欠,施施然地走进主会场的“北钢区”时,主席台上的副总理的演讲已经走到了尾声……
  伟大的国家领导人高度赞扬了世界钢铁行业为全球经济带来的巨大产值和推动力,展望了美好、多金而又充满了希望的明天,表明了政府一如既往的、不减反增的支持力度后,赢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
  常卿在巴西能源部部长登台的间隙中,语重心长地对一干下属发表心得说,“特权阶级害死人啊!”
  被他抨击的特权阶级顾不得教育他的“以下犯上”,而是温柔无比地、含情脉脉地、讨好谄媚地说出了一句脍炙人口的搭讪之语,“家珩……你来了……”
  叶家珩放下手里的大会宣传材料,对秦恕有礼貌地说,“秦总,好。”
  秦恕脸皮厚得连推土机都推不倒,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地为自己开脱,“路上有点儿堵车,来得有点儿晚了……”
  常卿在旁边咳得惊天动地,拿捏得小嗓子都快咳哑了。
  叶家珩“哦”了一声,温柔地说,“秦总起来晚了,路上还塞车……能够在这时候赶到会场,仅仅迟到了十分钟,还真是不容易。”
  常卿闻言转身就想一刺溜地飞快窜走,被众人拦下逃跑未果后,马上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你睡懒觉这事儿不是我说的!”
  秦恕送给了他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等到秦恕坐下了以后,叶家珩把自己的参会证件给他看,轻声说,“这样子不大好吧,容易落人口实。”
  秦恕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证件,笑得匪气兮兮地递了过去,“不然我的跟你换一下?”
  在一旁闲着无事的常卿又不知死活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嚎叫着说,“叶先生你跟我换跟我换吧求求你了……”然后被秦恕揪住领子附耳咬牙低语,“我忍你很久了!”
  常副总佯作清纯地说,“人家不过是在替老大你解忧耶……”
  秦恕收紧了揪住他领口的手指,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他妈的再多说一句话,我立刻流放你到太平洋的无人孤岛上挖金矿去!”
  常卿迅速地纠正老板的错误,“秦总,太平洋海岛上是没的金矿可挖滴。”
  秦恕冷笑一声,“等你把地球挖了个对穿,挖到非洲大陆的时候,就有了。”
  秦总裁教育好了手下后,转过头来一改方才的凶狠神色,对叶家珩说,“家珩,你别想太多……我给你安排这个身份虽然的确有些不太妥当,但是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在等会儿北钢的展会上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
  叶家珩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钟——此人虽然说起话来满嘴的跑火车,但是大凡他随口敷衍出虚言时,眼睛里总会带着很浅的狡黠笑意;若是口出实情时,反而会坦坦荡荡得十分认真——然后叹了口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的没必要这么做。”
  秦恕借着大家齐声鼓掌欢送友国能源部部长走下主席台之机,小小声地在叶家珩耳边说,“我当时是想着要给你最好的……”
  叶家珩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这,算不算得上是,好心办坏事儿?
  
  开场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领导走个过场,发表一下对本次大会举办的赞誉之辞,提出一些虚头很大的要求,再寄托一下对未来的瞻望。而真正的大头,乃在于与会企业凭借着这一方平台,怎样的大显身手。
  北钢的展厅位置极好,又是紧接着开场式结束后趁热打铁举办的,所以一时之间吸引了诸多的目光。很多专程过来报道总理发言的记者都涌向了北钢所在的A厅,准备弄出来个评述或者最少也是一条专题来——“从北钢发展战略看我国钢铁企业在国际竞争中的优势”——这是多么好的一个选题点和切入点啊!而且因为在此之前就传出了北钢想要凭借本次展会上的表现,与德国某著名钢企亲密合作;因而细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厅内的记者席上,赫然在列的就有德国《南德意志报》和《世界报》等报的记者。
  “记者挺多的啊,”叶家珩看了一眼后排的记者席,“你们打算办成记者发布会?”
  常卿端着一杯茶喝得有滋有味,“机会难得嘛……有时候夸一个姑娘漂亮,并不一定非要详细巴拉地说她眉毛啥样、嘴唇啥样;一样的道理,夸一个企业有本事,并不一定把俺们有什么矿产品和什么装备制造一一介绍给对方。”
  “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叶家珩看了一眼发言台上侃侃而谈的付杰总监。
  “介绍海外投资啊~”常卿得意洋洋地说,“不是我吹,北钢的海外投资那绝对是在全球都……好像还没排到前三位…>_<…”
  叶家珩又叹了口气,问他,“海外投资难道就不属于‘眉毛’或是‘嘴唇’的范畴了?”
  ——让这种逻辑和思路都颠三倒四的人来担任主管运营的副总裁,北钢真的没有问题吗?
  
  偷偷摸摸地见完了政府高层的秦恕,在回到展厅后,就见到了一脸沮丧之色的常卿和认真翻看材料的叶家珩。
  常卿一见到他,立刻连滚带爬地扑向了秦恕,“老大,我们的海外投资什么时候才能排名到世界前三啊?”
  秦恕残酷地回答他,“等我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后……常卿,你可以去人力资源部申请工作调动了。”
  叶家珩把手里的资料比给秦恕看,低声地说,“你们给出的这些数据上,少说也有两成的不实吧?”
  秦恕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都是给那帮子记者看的。你要看的话,我直接开放我的数据库给你,看吗?”
  “不用了。”叶家珩急忙拒绝……这种事情能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偏偏这人说话的时候,还十足的认真。
  秦恕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台上快要介绍完的付杰,状似无意地问他,“家临在外面玩儿得怎么样?手上的钱还够不够花?……常卿过两天要去德国,要不然让他过去看看阿姨和家临?”
  叶家珩听他这么说后,脸上闪过的表情一瞬间很是奇怪,“他?……他玩儿得乐不思蜀了。连我对他说‘雷先生来了’,他居然问这是我什么时候交的新朋友……”
  “很好,”秦恕由衷地肯定着说,“那让他在外面再多玩会儿吧,晚点时间再回来也没什么。”
  “那他就能闹翻天了,”叶家珩摇了摇头,说,“我已经扣了他卡里的金额,告诉他再不回来,就可以卖身换机票了。
  
  按照秦恕的打算,结束了会展之后一起共进午餐,然后通过某些很爱做的事情消磨掉一下午的美好时光;再一起共进晚餐,然后再一起尽享夜晚的含蓄隐晦和各种曼妙。
  但是,在刚刚进行到记者提问的环节时,叶家珩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提前离场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Rex,他先哼哼唧唧、扭扭捏捏地说,“叶总,我Rex……这个、那个,内个,您现在说话方便不?能不能内啥……”
  叶家珩接了电话就往展厅外面走,“你说。”
  听筒里传出的话中带着难掩的迫切,还有一股子被压抑的惊慌,“叶总,我问您个事儿……您,要跳槽北钢了吗?”
  叶家珩听了后,着实地愣了一大愣,“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好好的我跳什么槽?”
  Rex在电话那头急得直跳脚,“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已经有两三个人打电话向我求证过了……全被我给用大耳光给拍回去了……叶总,您可得给我个实在话,到底咱要不要跳槽啊?要是跳的话,您可别落下我不管!和北钢他们谈条件的事儿,放着我来就好……”
  Rex自从刚进段氏后,就是跟着叶家珩,把刚出校园的一身学生书卷气生生地磨成了万能助理;如果非要说他对段氏有什么归属感,倒不如说他对叶家珩死心塌地。所以在刚接到“叶家珩是否跳槽”的问询电话后,他心里最先升起的反而是一种失落之情。
  ——跳槽,跳槽也要带上我一起啊!
  叶家珩听了他这么说后,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想都不想地对着电话呵斥道,“一派胡言!……我不管这种说法从哪儿传出来的,但是流言就是流言,也只是流言。‘跳槽’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你要是跟着我放假放得一身都是闲骨头,下午就去公司整理这一个月累积的事务吧,晚上交给我公司在这一个月中的详细事项。”
  等到叶家珩带着歉意地向秦恕说自己还有私事要处理,需要先行告退云云后,秦恕看着他快步走出去的背影,问一旁的常卿,“他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挺好的吗?”
  常卿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唇,连摇头带晃悠地表明自己坚决捍卫留在祖国大陆的权利,誓死不去毛里求斯索马里博兹瓦纳……结果还是在秦恕愈发温柔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支支吾吾地说,“大概是听了什么传言了……我刚刚也被人事部的小黄同志拉住袖子悄悄地询问:‘蓝色小药丸要不?’……啊啊啊!不是这句,是:‘公司准备挖角叶家珩?’”
  秦恕皱了皱眉,伸手“召唤”来了人力资源部经理,仔细地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黄经理小声地回老板的话,“秦总,是几位同行和做猎聘的朋友,打电话来问是不是叶总要加盟我们公司……我没敢乱说,只说是‘尚未’。”
  常副总用小指尖去戳秦恕,“老大,这不是你出的点子?釜底抽薪、舆论造势、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秦恕一挥手扒拉掉了他猥琐的手指头,“怎么可能?这根本不是我的风格……我会是这种人吗?”
  常卿恍然大悟,“啊!对!!您只会暗度陈仓、暗送秋波、暗中作祟、一击得手远遁……这种宣扬的风格实在不符合你低调的性格。”
  无奈地耸了下肩,秦恕说,“所以,这次流言真的不是我事先前策划出来的;还有,常卿你可以打包乘船远航了……祝一路顺风。”
  
  提前了四天结束休假的Rex,在公司里勤勤勉勉地工作了一下午,终于赶在晚饭前头搞定了休假这个月里公司里的各项事务汇总,然后贼眉鼠眼地窜到了叶家珩家里。
  他坐在小餐室里,抱住一支鸡腿啃得油光满面,嘴里说的话都含糊不清起来,“老大……你这鸡是哪儿买的?是不是让如意阁的大厨送来的外卖?”
  叶家珩看着他吃那满腮帮子的油光就郁闷,连带得自己一点儿食欲都没了。他小心地把自己坐的椅子撤离了饭桌三尺之外,努力不去看Rex那吃起来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相,敷衍地回答,“自己炖的山鸡……”
  Rex闻言兴奋地大叫,喷了半桌子的口水沫儿和鸡肉纤维,以及二者的混合物,“满足啊!这就是我中午饭都不吃也得赶在晚饭前把资料备齐了给您送来的原因啊……叶总,您去哪儿?”
  叶家珩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被捂得紧紧的口鼻让他说出来的话都有点儿不清楚了,“……你慢慢吃……我先看资料去……”
  蹭完饭后,Rex总算自觉地把餐桌收拾得一干二净——虽然叶家珩已经打定了主意再好好清理三大遍。然后他走到书房里去问叶家珩,“叶总,就您上午那‘跳槽’的传言……您看,用不用得着跟段总再解释一下?”
  叶家珩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想了想后说,“不用了,这种事情,说多了反而就成了描黑……段总他这点儿气量还是有的。”
  Rex长吁短叹,十分的不死心,“叶总,其实要我说,只要北钢那边儿开出来的价码够高,咱们跳槽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啊。”
  叶家珩没理他这茬子,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后说,“今天周三,周五早晨你去东沽机场接一下我妈和家临,8点到的飞机。”
  Rex立刻大惊失色,“什么?!那小祖宗要回来了?……这不是刚走吗?回来的也太快了吧!”
  “……Rex,他都走了快20天了……”叶家珩无奈地说,心想,大概觉得他走了很久的,也只有自己了。
  “等下等下……”Rex突然双眼放光起来,就差嘴边挂上哈喇子了,“您说阿姨要来?天啊……我看到了乌江鱼在向我招手……”
  事实上,所谓的金牌助理,其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吃才。


Question1:家珩先生,据说您厨艺很好,请问您为什么会去学做饭?
叶家珩:……这个问题不需要问吧?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结论:说到底还是洁癖二字……

Question2:请为心目中最爱的人排序。
叶家临:爸爸妈妈哥哥……
雷钧:唔……为什么叶家珩都会排在我前面?……好吧,看在他养了你二十几年的份儿上……
叶家临:还有八神庵……
雷钧:【开始抓狂】什么?!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也在我前面?!
叶家临:【鄙视】连KOF都不知道?……八神庵就是那个“月を见る度思い出せ ”的男人啊!
雷钧:【继续抓狂】不要说鸟语!
叶家临:就是“每当看到月亮时,就会想起我”啊!帅死了帅死了……我男人就是他那样的人……对了,大叔,你谁啊?为什么会和我一起回答问题?
雷钧:……叶、家、临!……你回国后死定了!!!
结论:……某人自求多福吧……以及“我男人”这三个字难道真是此人的口头禅……以及请为雷老板默哀,连街机人物都比不过……


二九章 所谓“男人”

  叶家临回来的时候精神抖擞,完全没有倒时差的自觉,一路上整个人挂在Rex的背上,旁敲侧击地问自己哥哥有没有新的交往对象。
  Rex不堪其扰,只好变相地向叶夫人求救,“阿姨……您这些天来玩儿得还好吧?”
  叶夫人有点儿犯困,所以刚刚没听到儿子和Rex的嚼舌根,听到Rex这么问,急忙放下了半掩在口唇上打哈欠的手,极有礼貌地回答着,“挺好的,家临很会玩儿的。”
  Rex闻言在心中吐槽不已——那是,这位小祖宗专长各种“玩”……跟着他出去旅游,连导游都不用请,一天换八个花样地领着人胡玩海玩上一个月,都能不带重样的。
  他这些话哪里敢说出口,只是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们叶总下周就上班了,所以才急着让阿姨您回来……等下次叶总休假了,让他带您去东非大峡谷捉蝴蝶去。”
  叶夫人最疼的就是两个儿子,一听Rex这么说,立刻很关心地问,“家珩又要上班了?他最近身体还棒棒的吧?有没有和……”
  她想问问儿子和同性恋人之间的事情,但是既不好意思问出口,又怕儿子知道了嫌自己嘴碎多管闲事;所以问了个一半也觉得自己挺爱操闲心的,还有点儿像长舌妇一样的讨人烦。
  叶家临跟他妈妈朝夕相处的将近一个月里,对唐先生的事只字未提;而叶家珩那个死要面子的性子,自然不会像自己的母亲坦言什么遭到情人背叛后与之分手的事情……所以,弄到现在,叶夫人还以为自己儿子的男朋友是唐纪泽,正在担心第一次见面到底该怎么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比较好。
  她之前跟着大儿子一起住的时候,叶家珩从未把唐纪泽带回家里过;刚出柜的时候,她又因为闹别扭,在和儿子争执了一宿后,第二天一个人回到了C城……而唐纪泽正是在叶夫人离开Z市之后,才和叶家珩同居的。
  ——所以,叶妈妈确实是从未见过唐纪泽一面。
  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路况上的Rex多少有点儿心不在焉,哪儿能体会出他的叶阿姨这欲言又止的一瞬间中包含了如此多的讯息?他只是在红灯亮起等绿灯的时候随口说道,“叶总挺好的……唔,上个月发烧了一次,不过很快退烧了……他上半年刚提过一次薪,估计年底还能再提一次……身体也很棒……家里还买了几只小山鸡,专等着给您熬汤喝呢。”
  叶妈妈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在车后座上喃喃地说,“发烧了没什么,一年发烧一次还能提高免疫力呢……”
  叶家临一听到Rex说他哥哥发烧的事儿,立马想起了秦恕,接着就想起了山口山,然后思维迅速转到了自己的钢琴上。
  于是,小混蛋拽住了自己妈妈的胳膊直摇晃,“妈妈妈妈……我有没有给你讲过我的舒尔茨波尔曼?”
  叶妈妈被他晃悠得有点儿发晕,只好一手按住了他的手腕,一边安抚地说,“有的有的。刚一见面就说了,我们在维也纳听爱乐的时候也说了,还有在……”
  “再听一遍嘛~”叶家临拖长了腔地撒娇,“因为你很快就能看到了嘛~~”
  Rex闻言心酸不已——这对他来说,那哪儿是一部炫耀史啊?!活脱脱的一部辛酸史……
  
  叶家珩原本是要来机场亲自接人的,但是拐了一大圈弯子辗转得到消息后的雷钧,一大早地就上门来要求一同接机。
  “不麻烦雷先生了,”叶家珩说,“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我怕你把他吓得又一回头钻飞机里去,再来一次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
  “他敢!”雷钧气势颇足地说,“反了他了!”
  叶家珩叹了口气,“……他从来就没归顺过……”
  协商到最后,坚持认为叶家珩会借机协同母亲、弟弟一起乘机出逃的雷钧,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在家中等人。
  万般无奈之下,叶家珩只得妥协退让一步,陪着越来越焦躁的雷钧在家中等人。
  当第一声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雷钧就比叶家珩快了一步地去拉开了房门。
  但是,在他还没有看清人影之前,怀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半人高吉他盒子。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抱稳之前,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带着点儿撒娇鼻音的声音,“哥哥,帮我抱好我的小妾~我要去看我的大房~~”
  雷钧想都不想地撒开了怀里抱着的“不明物体”,“你说什么?!”
  后脚跟进门来的Rex眼明手快,用一种狼狈且难看的姿势接住了被雷老大扔下的吉他盒子,“谁谁谁乱扔的?!”
  他指着雷钧急得直跳脚,“你你你谁啊?不知道要是摔坏了这小祖宗的东西大家都没得好果子吃吗?!”
  雷钧这会儿没功夫理Rex,他用一种近乎呆滞的眼神看着叶家临欢快地扑向了客厅中央的那架三角钢琴,死死地搂住后就是一通狂亲,嘴里还哼哼唧唧地说着什么,“宝贝儿我总算活着回来了……想死你了……”
  叶家珩没理这三位明显脱离了正常方式生活的人类,接过站在门外的母亲手中的小挎包,挽了人的手就去收拾好的卧室里休息。
  叶妈妈虽然在路上很是困顿,但是见到客厅里有不认识的人后,还想着过去给人打招呼,“家珩,那个是不是小唐?……我过去给他……”
  叶家珩不由分说地把母亲按坐在了靠里侧的床上,“不是,那是家临的朋友……就算是要打什么招呼问什么好,也得是别人过来给您问。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和汽车,要不要休息一下?”
  听儿子说这是“家临的朋友”,叶夫人不禁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提什么要去认识的话了。她实在是知道自己小儿子交的那帮子“朋友”是个什么德行——赤身裸体地在公园里不知羞耻地展露小JJ都能被他们说是行为艺术。
  又听到儿子说要“休息”,她就急忙地点头,然后还悄悄地告着叶家临的状,“他在飞机上老闹我,不让我睡觉。”
  叶家珩正要端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母亲,听她这么说,摇了摇头后说,“还不是您太惯他了?”
  “哪儿有?”叶妈妈喝完了水后争辩说,“我管了他一路子了,没有总是惯着他。”
  “是是是,他也就能听得进去您说他两句了。”叶家珩半蹲了下去给自己母亲脱下在门口没换下的鞋子,“让您跟着他出国玩儿一圈,就是怕他身边没人跟着就敢闹翻天。”他一边说一边端详着母亲的脚趾甲,“我还说您该剪指甲了,这不是挺好的?”
  坐在床沿上的叶妈妈也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趾头,“是家临前几天给我剪的……他剪完了还哈我的痒痒,太坏了……”
  “那我出去揍他给您出气,”叶家珩走到窗边,拉下厚重的窗帘后,再放低了声音说,“您先休息一下,午饭的时候我再叫您。”
  
  他走出母亲的卧室时,Rex正好给雷钧解释清楚什么是“大房”,什么又是“小妾”。
  黑了一张脸的雷钧凶神恶煞地问Rex,“它是他大房,它是他小妾,那我是他什么?”
  Rex缩在吉他盒子后面不卖给雷老大一点儿面子,“我怎么知道?……啊,对了,你谁啊?”
  雷钧一手指向还在抱着钢琴诉说着“甜言蜜语”的叶家临,差点用吼的说:“我是他男人!”
  依仗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叶家小妾”,Rex丝毫不畏强权地鄙视着他,“得了吧……那小子的男人海了去了!上个月他还指着《鬼泣》中的但丁说那是他男人呢……您不过是从二维平面优化成了三维立体……”
  被抢白如斯,雷钧三两下地跨步走向用小指轻点着白色键盘的叶家临,努力压抑着不断升腾着的怒气,喊了一声“家临”。
  叶家临头也不抬,全神贯注于虚弹在半空中的无声乐曲,应付地回了一声,“大叔,你谁啊?”
  “叶!家!!临!!!”可怜的雷老板终于压制不住怒火了。
  叶家临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啊”地一声就向不远处的哥哥扑去,搂住自己哥哥的腰死都不撒手,“啊啊啊——哥哥哥哥你告诉我刚刚我看到的是幻觉……”
  叶家珩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自己身上拽下去,转了个圈后正对着雷钧,然后很温柔地说,“很抱歉,你看到的不是幻觉,而且对方已经堵住了家门口快半个月了……有句话叫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所以只能麻烦家临小朋友自我负责一下了。顺带着说一句:妈妈正在休息。”
  听完最后一句话后,叶家临小小声地问自己的哥哥,“哥,装可怜有用没?”
  叶家珩说,“目前对我没用。”
  于是一脸悲壮的叶家临照着扑过来的原路又倒了回去,伸手去拉雷钧的袖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上全是四个字的“楚楚可怜”,“……我饿了,先去吃饭再说好不好?”
  雷钧把一口白牙咬得“喀嚓喀嚓”直响,对上他扑闪成讨好的双眼后,一口气就憋在了嗓子眼里,最后只得抓紧了人的腕子往门外走。
  Rex看着雷钧气势汹汹地走出门去,张大了嘴地问叶家珩,“叶总,这就让他把人领走了?”
  叶家珩点了点头,说,“要不然你再把人领回来?还有,他曾经堵了我整整一周。”
  Rex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地快。
  “那打电话订餐吧……家临那份就不用了,他玩儿不好是不会回来的。”
  
  雷钧把这么个气人的小玩意儿抓到车上后,按倒在车后座上恶狠狠地问,“为什么要跑?”
  叶家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反问,“为什么不跑?我又没卖给你……”
  “多少钱?我买了。”雷钧看着他就浑身的不解气,伸手搂人进怀里死命地揉,“你说你……”
  “我怎么了我……”叶家临委屈得要命,“你说你……不就一开始扔了你个破手机吗?至于这么对我赶尽杀绝吗?再说,我那不是已经赔你了吗?把我在L市追的没地儿躲了还要追到我哥哥这里来,这辈子我除了被我哥哥追就是被你追了……啊,对,我哥哥!那个……我让我哥哥赔你一箱子手机,求求你放过我吧……”
  雷钧愣了一愣,放柔了声音地去问他:“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的?”
  叶家临没想过这个问题,被人闷在怀里想了半天后,才说,“你管我管得太严了……我哥哥都没你管得严。”
  “我什么时候管你管严了?”雷钧耐着性子跟他理论——这小混蛋在人怀里还不老实,不死心地扭来扭去地想要挣脱怀抱。可是就他那小细胳膊和小细腿,怀抱挣不开,但是挑起来人的欲火却是够了。
  “你不准我去酒吧跟别人喝酒!”叶家临愤怒地控诉着。
  雷钧闻言大怒,“我还不准你和人上床呢!”
  不能怪雷老板反应太夸张,实在是这位一踏入酒吧后,就会立刻习惯性地进入招蜂引蝶的模式里……所谓的喝酒,也不过是“上床”的前奏罢了。
  叶家临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在他怀里缩了两缩,还犹自不甘心地反驳着,“我哥哥从来不管我这个。”
  雷钧把他的脸从怀里揪出来,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是你哥哥,我是你男人。”
  ——近距离地看这小混蛋,更是能发现这人长得真是好看。眉眼精致得就像是一笔笔描出来的工笔画,但是却比那画多出来了不少的风情……直直的勾人心魂。
  他看着看着,心里就柔软了起来,于是放低了声音地去哄人,“家临,叫我名字。”
  叶家临跑出去了一个多月,又在美丽的欧罗巴放纵了二十多天的心情,所以一不小心就把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扔到脑后头去了。
  他拖延时间地伸手勾住雷钧的脖子,咬着唇喊了一声,“亲爱的?……”
  这声“亲爱的”的尾音,还该死的颤颤地打着飘儿。
  雷钧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这辆车的司机在看到自家老大逮着人过来时,就已经极有眼色地腾空滚蛋。
  如果他还留在车上的话,一定能听到如下的惨叫:
  “啊……你先住手啊……给我一分钟的时间我就能想起来……”
  “……靠!我衬衫是在巴黎买的……”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雷钧雷钧雷钧……靠!都他妈说你名字了你还脱……”


  三十章 所谓口口

  叶家临双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小腹重地”,十分后悔今天穿的这条工装裤太薄不说还没有束腰带……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巴黎某不知名小店用不知道5欧元还是8欧元淘来的大花衬衫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立刻“哇啦哇啦”地叫开了,“雷钧你丫挺的!……那是小爷我在皇家大道上刷爆了我哥哥一张卡才换来的衣服!!代表了今年时尚界最新的流行坐标风向!!!……裤子也是!别扯你他妈的了……”
  雷钧按住他就照着鼻尖上咬了一口,“乖乖把衣服脱了,我一会儿带你去搬空整个艾利根特……”
  艾利根特是Z市一所著名的奢侈品商城,商城门口牌子上的“Elegant Mall”两个字母被打造得足有一人多高,金碧辉煌地显示着它们把“优雅品味”标价明码贩卖的理念。
  叶家临抓紧了裤子的前腰处,打着滚地反对到底,“大灰狼吃小白兔的时候也是哄着他‘乖乖把门打开’的……你每次都做得那么狠,我现在情愿让你啃了我都不要让你上了我……”
  雷钧被他连滚带蹭地弄出了一身的邪火,立马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什么都由着你,那我还过不过了?!……还敢说我是‘大灰狼’?你反了天了?!”
  他边说,边在手下一个施力,竟是生生地把这条铅灰色的裤子从接线处撕出了一大道口子。
  叶家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不是我说你的,是你自己承认自己是的……我那是比喻!比喻你懂不……啊!我价值一千个欧的裤子啊!!……”
  雷钧看着他明明一肚子坏水的样子,偏偏在脸上硬装出了三分委屈、三分可怜、三分示弱和……一分欠揍,心里头那簇小火苗就蹭蹭地燃成了燎原趋势……不等他说完话,伸手扣住了人的下巴就堵上了那双只会气人的薄唇。
  叶家临刚刚挣得有点狠了,所以呼吸间就带上了点儿不稳和喘气。被雷钧这个突如其来且凶狠无比的吻一堵,一口气没喘匀就哑在了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低吟。
  这声低吟的声音小小的,还带着一股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强迫感,听到人耳朵里后,成了一丛小气旋似的,从脑门处一直刮到小腹处,让人心里直痒痒……
  ——就跟那,火借风势一样。
  雷钧自从第一次被叶家临冠名“我男人”后,就毫不留手地把人吃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吃了又吃,吃得十分过瘾。以至于他在叶家临一溜烟地逃跑后,始终再也没吃得这么好和那么饱过。
  他不是没起过另找人代替的心思。但是不管男人女人试过各色之后,总是挑挑剔剔地嫌弃不已:这个腰不够细,那个脸蛋差远了;这个皮肤手感不好,那个笑起来太假;这个嗲来嗲去的太造作,那个还没上床就先急着要钱……以至于到了最后,连“睫毛根数不对”和“头发太长太短”都成了挑刺的借口。
  于是,手下人小心翼翼地过来“进谏”,“老板,您这全是心理作用……”
  雷钧当时就掀了面前的桌子,“管他什么心理作用生理作用的!再找不到叶家临,拿这些七七八八的来凑数,我就把你们全装了麻袋后沉海港去!”
  所以,现在压着叶小混蛋的雷老板,当真就像是饿了一个月的恶狼撒开了笼子……
  叶家临要不是看他俩眼里冒着的都是绿油油的光,也不会这么誓死不给了……他何曾“贞烈”过啊!
  雷钧从吻上那双柔软中又带着微凉的唇后,心里一直以来的烦躁不安、急切抓狂……等等各种负面情绪,才算是消失了一半。
  他含住了人的舌尖用力吸吮,恨不得从这里找到一个什么地方或者契合点,把人吻成和自己一起并存的什么东西……这样就能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么一个气人的小东西了。
  叶家临被他吻得有点儿缺氧,舌尖不管躲到哪里都被人如影随形地跟上来含咬住,逼着他和那人的唇舌做最亲密的接触……这是一种掠夺走什么以后再强逼着侵犯过来的力度,连男人嘴里有着的淡淡烟草味道,都成了铺天盖地的侵略因子。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但是自从来到自己哥哥这里,因为风声鹤唳的心虚因素,就一直老老实实地没怎么着胡乱勾搭人;而带着妈妈出去欧洲玩儿这二十多天里,更是要做“最乖的叶家临”,一直安分守己地做好孩子,最大的“不轨之举”都是在714日的法国国庆日的夜晚烟火狂欢上,对着一个夜幕下冲着自己露白牙笑得十分罗曼蒂克的男人抛了个媚眼——就这还是抽空完成的。
  如今被人这样用力地深吻住,半裸着的上半身被人色情地揉弄了个来回,布料极其薄的裤子聊胜于无却更加煽情地隔住了那人已经坚硬起来的分身,热热地抵在大腿根处提醒着马上就可以享受到的痛苦和更大的欢愉……他心里面的那一点点蠢蠢欲动立刻就变成了被撩拨起来的饥渴。
  等到这一吻终了,他已经攀住了雷钧的脖子,跨坐在了他的身上——男人早在他松开了抓住裤腰时的第一秒就扯开了他的裤子,现在正探了进去用手指轻缓地撸动抚慰。
  叶家临咬住了雷钧的下唇,既贪恋着男人手底下的温存,又担心着等下会不会被做得太狠……犹豫来犹豫去,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地更是惹人心急。
  雷钧用空下来的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腰身爱不释手地摩挲过去,手掌上的几处硬茧和掌心下皮肤的细嫩成了鲜明的对比,揉捏得轻了不过瘾,重了又怕弄疼了怀里的人……他低下头复又吻上叶家临的唇,哄着人半开了唇乖乖配合,舌尖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来。
  叶家临坐在雷钧身上,十分地不老实。
  他坐在人家的命根子上,用一点点的腿根压住蹭来蹭去,觉得底下的那根硬热又胀大了一圈,头顶处便止不住地开始发麻。随即就哼哼唧唧地想要耍赖,“咱们别做到最后成不?”
  雷钧一手抽高他的腰,顺势把人的裤子拉到了腿弯,一巴掌就拍上了他屁股上,“什么叫‘别做到最后’?”
  叶家临勾住他的脖子,伪装成一片的吐气如兰,“人家用手嘛~”
  雷钧立刻就冲他瞪眼睛,被瞪的小混蛋很有自知之明地凑上去讨好人,“还有舌头嘛~”
  男人的回答是一手狠狠地揉着他的臀瓣,一手按住人就坐了下去。
  叶家临双手撑住雷钧的肩膀,身体沉下去的速度一点点地很是缓慢。他咬着唇小声地说,“你慢点儿……哎呦哎……快了快了又快了……”
  雷钧伸手托稳了他的腰身,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显出他此时不上不下的也很是难耐,“稍微给我忍一下……操,你别夹我夹这么紧,一会儿全都给你……放松点儿……”
  欲哭无泪的叶家临咬住了自己的唇,说出来的话里都带上了哭意,“谁想夹你了?……呜呜呜……已经在放松了……小爷我都一个多月没做过了你就不能怜香惜……”
  他这一句话没说完,就转成了一声压在嗓子里的呼痛声。
  雷钧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在他尾椎骨处描着圈地轻捏帮人放松,“好了好了……这不是进去了?”
  听到叶家临说什么“一个多月没做过了”,他心里不由得一个暗喜,暗喜过后一个兴奋,直接按住人的腰身就直直地冲了进去。
  叶家临又痛又气,抓住人的肩膀一口咬了上去,收紧了牙关使劲儿地泄愤。
  雷钧把手绕到他的身前,拢住了因为疼痛稍微软了下去的欲望中心使尽了全身解数地挑逗。一边用动□抚,还一边用言语恐吓,“不准哭啊!敢哭了就做到天黑……”
  叶家临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还没来得及反手甩过去第二下,就被人捉住了腰身微微抬高了一点儿后,再次重重地顶了进去。
  他身体里面又软又热,紧窒的内壁不像主人那样带着满身的刺和到处的不省心,而是在被侵占之后就会柔顺地包裹上来,偶尔的一阵痉挛,反而像是吸吮一样的加重了这股子销魂劲儿,吸得人险些要丢魂弃魄地把守不住精关。
  雷钧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把这小混蛋的抱怨撒泼之词全堵在了自己的喉咙里,身下使了技巧和力道,依照着记忆中的敏感地儿不留情地连连冲撞。
  叶家临一开始还挣着使性子地不给他亲,挣着挣着原先的痛楚就被渐次攀升的快感所代替,急急地喘息着就缠了上去。
  从跨坐在男人身上,到被按倒了后抬高了一条腿地被索求。已经高潮过两次的叶家临推着雷钧的肩膀又一次开始了不配合,“你做好了没有?……我刚刚说我饿了要吃饭是真的饿了……”
  雷钧低头啃咬着他的锁骨,咬上去的痕迹垒和在一起,色彩浓重得化都化不开去,断断续续地哄着他,“乖……再一下就好……”
  高潮过后的身体最是敏感,叶家临努力抵御着极乐的诱惑,半闭着眼睛喘得几乎接不上气来,“你从来都说话不准……一下一下这都……他妈多少下了……呜呜呜我不要再做了因为做爱而被饿死的话也太丢人了……”
  他这么一哭,弄得在自己身上“肆虐”的男人更是“兽性大发”,直把人做了个四肢发软还不满足地用色情的目光视奸着人。
  只剩下半口气的叶家临手脚并用地缩在后车座最里侧的小角落里,颤抖着用手指指住雷钧,“你你你我警告你,再对我耍流氓我就阉了你!”
  总算稍微填补了点儿空虚感的雷老板心满意足地看着叶家临,“刚刚明明是你抱住了我不撒手的。”
  “那也没让你……啊啊啊你再来我就真饿死了,到时候你奸尸去好了……”
  雷钧一把手把这么个混蛋的小东西捞到了怀里,仔细地拿车后头的一条小薄巾被把人包了个严严实实,抱在怀里推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这辆车子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不好好收拾一下是没法继续开出门去的。
  雷钧叫人开来了另外一辆车子,开车过来的小孙同志正好是叶家临的旧识,曾经无数次地在各种场合堵住了这位小少爷。
  叶家临一见他,立刻热忱地伸出了一只手跟他打招呼,“Hi,密斯特孙,我叶家临又回来了……”
  雷钧急忙连捂带盖地把他又蒙在了怀里,生怕一点点的春光走漏过去,同时沉下了脸去凶小孙,“开你的车去!”
  密斯特孙冤枉无比,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就被训真是太可怜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比无理取闹的小混蛋更值得可怕的是吃醋的男人。
  
  雷钧在秦总裁念叨了无数次还尚未兑现的如意阁包下了一个雅间,点上的菜早早地安排了下去,全是这家名店的招牌菜。等到他们到的时候,各色菜肴已经送了上来,全是盛成一小碟子一小碗的。
  小碗是上好的掐丝珐琅碗,碟子是上好的透青碧玉碟,连双筷子都是通体浅白色的象牙筷——琳琅有致地摆满了整张桌子,看上去煞是好看。
  叶家临被人按在怀里,连小薄巾被子带人地一起抱坐在椅子上,怯生生地提意见,“我热……”
  雷钧一挥手,小孙立刻窜了出去找人调低房间里的气温。
  叶家临继续举手,“我渴……”
  雷钧端起来倒好的茶水慢慢地喂给他。
  叶家临再次举高手,“我……”
  雷钧一点儿都不焦急地看着他,宠溺的眼神昭昭然地暴露,大有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的架势。
  叶家临装不下去可怜样了,揪紧了雷钧的领子大叫:“老子要穿衣服!!!”
  雷钧掰开他的手,塞手里一双象牙筷子,再拉近了一盅燕窝红白鸭子南鲜一品煲,说,“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叶家临拿着筷子在桌面上敲莲花落,唱得还很是好听,“要衣服要衣服要衣服……”结果被他男人一句话给憋了回去。
  雷钧说,“吃完饭再说……根据你的表现,从饭店里溜走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十分值得防范……不穿衣服才省得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