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突发事件
叶家临最会知道好歹,叶家临最会明辩形势,叶家临最会能屈能伸……
其实,这些都是叶家临对他自己的评价。
其实他的性格,用一句最为通俗、最为明白的话来概括,就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这在他遇到雷钧后的反应上,就能完美的表现出来。
打又打不过,拼势力更是没辙……唔,虽然吧长得不如自己,但是也不至于把人吓得阳痿……而且虽然看起来身体很强但是说不准这种人只是中看不中用床上很好糊弄呢?……
——在叶家临的逻辑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八个字都在哥哥的教导下光辉闪闪,偏偏没有了“节操”二字……由此可见,他所谓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那也得是打上折扣了的。
且不说叶家临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验证了自己判断的不准,单是他“记吃不记打”这出息,就足于光大他近期很昌盛的霉运了……
刚安生了没几天,他又跑去另一家酒吧喝酒耍乐子,同去的是几位大学里结识的狐朋狗友。在一起还没干完两杯酒,就有人岔开了话题。
“家临,这家酒吧的酒水很贵啊,真的要请我们腐败?”
叶家临一食指弹走了手里扣着的木质瓶塞,两眼弯弯笑得分外好看,“没关系~我还请得起这几杯薄酒。”
薄你个头……同伴不爽地撇嘴:芝华士21年就被这小子拽出来了两瓶,有一个好哥哥也不是这么拿来炫耀的吧?
可惜这位不满的同学他没猜对。
叶家临拿来请客的钱是酒吧里开给他的工资,而且因为他的乐队常来这里演出的缘故,拿到几张优惠券还是不成问题的……而这小子一向又被自己的哥哥宠得无法无天,对金钱数目完全没有正常的概念,反而觉得有打折卡不用才是最大的浪费。
“该不会是最后付账的时候,说什么钱没带够让哥几个帮你垫付吧?”另外一位同学也接上了嘴,笑嘻嘻得没个正行,“放心吧,我们绝对一分钱不出的。”
一口闷了手里的酒,叶家临哼笑一声,伸手掏出钱夹甩在了桌子上,被随手拉开的黑灰色格子钱夹中露出了一叠厚度不小的钞票,“我带了卡……”
瞧瞧,在人家这眼里,现金已经不算什么了,要银行卡里的数字金额才能拿得出手。
得意地看了一眼,骚包的叶小爷装B过度,想都不想就蹦出来了一句话,“就是没钱我也照样请得了你们……这家酒吧的老板可是我男人……”
——说谎的技巧在于真假参半……没钱的叶家临当然可以请得起人喝酒挥霍,但是凭借的却是预支的薪水,而且还得是以连续且固定地“卖唱”到债务还清为止为条件。
可是,还没等他得意完,恶魔般的男音就在他身后响起,“说的也是……家临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儿的开销,全部免单就是了。”
叶家临一脸踩中老鼠屎的表情,抽着唇角对一干酒肉朋友打哈哈,“那个……你们……先慢慢儿喝……我……”
“我们先走一步。”背后的男人依仗着身高的优势几乎是把人拽到了怀里后,禁锢着离去,仅仅留下了几名听到免单消息而大为开心的男生们开始有计划有目的地糟蹋蹂躏着酒水价格单。
不要指望着之前的“同性恋宣言”在这群大学生中引发什么动荡,现在他们学校还流行着一个很是无趣的冷笑话:
——宿管中心的管理真是混乱,我们宿舍昨晚上住了八个人!……五个男生三个女生。
——啊?不是四人的标准宿舍?……即便是带女朋友回来也应该是四个男生和四个女生啊……
——的确是我们四个,和各自的男女朋友……
在新的世纪里,大学生们在“与时俱进”上总是奋发向上地赶在时代的潮流之前的……
叶家临刚被拉到旁边一个没客人的沙发上,屁股还没做稳当一手肘横在了男人肚子上,“喂!你睁眼瞎白话什么啊?谁准许你跟我扯上关系的?上次咱们不是一笔两清了吗?”
男人拿他的泄气当挠痒痒,“刚刚是谁喊着我是你男人的。”
“……你难道……?!”叶家临颤抖着手指着他,“有没有搞错?!这里又不是……”他猛地住了口,指住他的手悲愤地指了指地面,“你还是这里的老板?”
其实,在男人刚说出“免单”的话来的时候,他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只是基于自我蒙蔽的情绪死活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得不说,你说对了。”雷钧亲昵地捏了捏他的下巴,“点子够背啊,我十天半个月还不来酒吧转悠一次,转悠一次还指不定去哪个店,这次又跟你‘邂逅’了……”
叶家临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自暴自弃地仰倒了下去,“妈的,还有什么好说的……来来来,要上快点儿,上完了小爷好收工回家……”
雷钧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了叶家临的小腰上,“叙叙旧就不成啊?”
“我和你没啥好叙的……”叶家临闭着眼睛装死人。
上次他被男人充沛的体力折腾得够呛,所以在完事儿后抵抗着睡意的侵扰,在对方呼呼大睡后以十分不适的状态偷溜出门,临走时还不忘实行打击报复来泄愤:把男人的衣物和随身携带的所有物品全抛在了浴室那一汪还未来得及放掉的洗澡水里——包括手机、打火机、钱包、钻表等一系列各色物品。
钻表防水倒还好说,那支手机可是被他这么一扔给彻底废了。
情知事发后正主来讨债,叶家临懒得跟他装可怜,“我又没给你玩儿‘仙人跳’,知足吧你,换个人还不得把你全偷了……不过是一不小心手滑了而已……反正既然被你逮着了就随你处置,赔钱还是赔人,你言语一声,小爷都拿得起。”
啧啧,好个“手滑”,好个“敢作敢当”……好个“无赖”态度。
雷钧乐了,慢慢地凑过去跟他鼻尖相对,“家临,我问你一个问题,回答上来了咱们俩啥事儿都一笔勾销……而且我手下的酒吧永远免单给你,如何?”
“好~”行动大于大脑,听到有便宜可占的叶家临立刻开口应声。
然后他看着跟自己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的男人笑了笑后,问,“我叫什么名字?”
叶家临的大脑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信息,眼看着男人的脸上已经开始带上了不耐,立刻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拿捏出一幅娇滴滴的膈应人样柔声慢说,“亲爱的……”
雷钧冷笑一声,“很好,我会让你记住的。”
可惜,叶家临最是安分不住,“围剿”与“反围剿”活动开展得轰轰烈烈,更是在拿了毕业证后拍拍屁股就潇洒地走开……这小子,滑得像根泥鳅。
人类的劣根性是不管经过了多少年都会存在着的顽固。
如果叶家临老老实实地给雷钧玩儿上两天,说不定雷老板很快就厌倦地松了手,继续找自个儿的乐子去,或男人或女人。
偏偏叶家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你堵你的,我窜我的;你抓狂你的,我玩儿我的……被逮住了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滚床单奉陪,滚完了立刻跑路。
而且这小子精于甩人——全依仗着中学时刻他大哥对他“不务正业”的围追堵截,练就了一身的滑溜本事。
雷钧一甩手扫了整张桌子上的东西,水晶笔筒文件夹、书籍杂志Playboy……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上好龙井,全叮叮当当一起砸在了光洁得可以照人成像的釉面渗花地板砖上。
深吸了一口气,雷老板整了整刚刚因为动作大而扯歪了一点儿的袖口,“全站在我这儿干嘛?去搜啊……把L市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彼时,叶家临正乖乖地在自己哥哥位于Z市的家里扮演着拉布拉多的可爱角色。
北钢和段氏还有一份后续合同要签,牵涉到非洲本土矿工交接、在非社区建设、大型设备转让等一些细节性和具体化的问题要商定。
北钢对此非常重视,签合同的现场是秦恕亲自来坐镇的。
为了表达出相同程度的重视,段仞推了手头里的工作,热情洋溢地在段氏总部接待了秦恕。
可是,段仞原本以为最多不过一个小时就能解决的简单合同,愣是被秦总拖延了一下午,外加第二天上午的两个半小时。
从当今金融市场的现状谈到国内股市受此的影响,从国家的大政方针谈到本市的地方政策,从“段氏真是行业领军”谈到“段总真是人中龙凤”……偏偏还态度温雅自持,话语风趣体人,让人不由得顺着他起的话题就这么闲聊下去。
段仞眼瞅着这一上午的时间又要在“恭维与被恭维”,“聊天与拉关系”中蹉跎而过,不由得心中焦急起来。
叶家珩请假以后,他手下的工作全部转移到了段仞手上……如果说在之前,段仞只是知道自己这位直属下属很能干,那么现在他终于知道有多能干了。真可谓是——堆积如山,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分别对应着叶家珩的工作量和工作态度。
“听说段总大学里曾去过Princeton做过一年的交换生,巧的是,我的研究生学位也是在这所学校拿的。如此说来,我们还算是校友了。”秦恕不慌不忙地换了个姿势,继续引导着聊天话题的进行。
段仞略带无奈地笑了一下,只得把话挑明,“秦总还真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秦恕作恍然大悟状,“哦……抱歉抱歉,聊兴一起来,倒是荒芜了正事。实在是上次和叶总聊天时深感心惜之意,这次和段总也是相谈甚欢……看来我们的确有缘……我在Princeton攻读的是公共政策,不知道段总是……?”
旁边跟着的Rex脸色有点儿发暗了。
他原本是应该跟着叶家珩一起休假的,但是因为叶家珩一走他就成了最了解北钢的人,所以被段仞暂时借用。
听到秦恕状似无意地提到叶家珩,旁人可能不知所然,他可是明白了个透透彻彻。
迟疑了一下,Rex接过了秦恕的话,“秦总,我们叶总现在在休假……不过他知道你如此挂念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言下之意是:我老大不在,您再拖延时间也等不来人,识趣的话赶紧地签了合同走人吧您!
秦恕笑得分外老实忠厚,他趁着段仞被人紧急叫出会议室,冲着Rex说出了两个字,“不急。”
表面上看,说的是段仞的暂时离席;实际上,针对的仍然还是叶家珩。
再次回到会议室的段仞脸色有点儿难看,他刚刚接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好端端的一家矿区突然爆发了排华动乱,几名华人技术人员的住所被当地矿工包围堵截,所幸的是当地的警力部门及时赶到,制止了进一步的打砸抢烧。
段氏所有的在非矿区都已经或者将要移交给北钢,这处矿区也不例外,正好是处在交接的准备阶段。
情知对方也会很快地接到这个消息,而且肯定会以此为凭借,提出一些对己不利的条件。段仞也只好自认下这份倒霉,以处理好这起突发事件为第一要务。
“秦总,实在是抱歉……”段仞诚恳地说,“临时出了点儿事儿,恐怕咱们今儿这合同不得不改期再签了。”
他转过头对Rex说,“你联系一下家珩,让他把这次的签字负责下来……我还有事儿,必须先赶去处理了。”
秦恕特别体谅地说,“段总先去忙……合同的事儿,我想有家珩在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一边再次说着歉意的话,段仞已经礼貌而又含蓄地提出了先行离去的要求。
他急着去订最近一趟的航班,赶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事发现场,以求得尽快地解决这起有着向恶劣性质发展的棘手事件。
——一个处理不当,引发了当地的排华情绪……那就晚了外加完了。
秦恕看着一脸欲哭无泪的Rex心情大好,用右手的食指指节敲了敲桌面,响声清脆,“Rex,请联系家珩吧。”
十二章 体贴入微
叶家珩接到Rex的电话时正在床上发着高烧。
他体质虽然说不上太好但是也绝对不是偏弱的人,但是前段时间的低烧已经埋下了病因,再加上一直以来的劳累劳力和郁结于心的双管齐下……刚一放假,身子里绷紧的那根弦甫一松懈,立刻就“病来如山倒”了。
他接电话的声音有点儿飘,还没等Rex开口说话,厨房里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声音之大,连电话那端的Rex都清晰可闻。
轻喘了两下,叶家珩把手机拿离开耳边,提着本来就所剩不多的劲儿冲着门外大喊,“叶家临,你给我从厨房里滚出去!”
秦恕站在Rex旁边,不由分说地夺过他的手机,轻声问道,“家珩,我是秦恕,你怎么样了?”
叶家珩烧得有点儿迷糊,皱了皱眉一时间没辨认出来是谁在和自己说话,只是对方话语中的温柔让人觉得很是贴心,“……你过来,带点儿退烧药,再帮我管管叶家临……”
于是,秦恕摊了摊手,把手机还给Rex,“家珩在发烧,让我过去一趟……一起吧?”
Rex原本想要拒绝,但是他一向对叶家临退避三舍,再兼之的确担心叶家珩的身体,犹豫了再三,还是放弃了自己独自去面对小魔王的折磨,心不甘情不愿地进行着带路工作。
叶家临在Rex来的时候,正在鸡飞狗跳地折腾着自家的厨房。也真是难为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了,打个鸡蛋都能把蛋黄飞到天花板上去……
手忙脚乱地去开门的叶家临还不忘先冲着猫眼往外瞅——最近被他排在头号敌人的就是唐纪泽,已经成功地在门外狙击了很多次。
一见到Rex,他立刻把门打开,顶着一肩膀的鸡蛋壳和一鼻尖的面粉末作西子捧心哀怨状,“Rex,你可算是来了……白姐姐不要哥哥和我了,你也不要我们了吗?”
Rex被他这飘渺的声线磕碜得难以遏止地抖了三抖,“……家临,你哥哥怎么了?”
叶家临眼尖地瞄到了Rex身后的秦恕,“啊”地一声大叫,立刻伸出爪子就往Rex身上蹭——他那双爪子上沾满了厨房里所有能想到的食材,还用醋酱油料酒等系列调味品调成了糊状——一边蹭还一边连声抱怨,“Rex你真不够意思,来客人了也不对我说声……搞得我刚刚都没形象了。”
Rex无语泪两行:难道我就不是客人了?难道我就是你的擦手巾?难道你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蹭干净了一只手后,小混蛋非常有礼貌地向着秦恕伸出手去,“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叶家临。”
忽视了他肩膀上的鸡蛋壳、鼻尖上的面粉末、以及之前恶行的话,那绝对是教养极好的小少爷一只。
秦恕毫不迟疑地握住了叶家临的手,“我是你哥哥的朋友,秦恕。你喊我哥哥就好。”
叶家临双眼都冒出了小星星,“秦哥哥,你爸爸真有才……给你起个什么名儿不好,偏偏起作禽兽。”
Rex“噗”地一声乐了……只要这小少爷不针对自己,针对任何一个人都让人觉得大快人心的振奋啊!
秦恕笑了笑,“是我妈妈起的名字……不过,还真是有点儿音谐,你不说我的确没在意到。”
他一边说,已经一边向房间内走去,“家临,你哥哥卧室在哪里?他烧到多少度了?”
叶家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你右手边那个房间……唔,烧到多少度我不知道诶,我忙着给哥哥做鸡蛋羹呢~”
Rex泪流满面——老大,幸亏我及时赶来……虽然后面引来了一只大尾巴狼……不然您可绝对会是被自己弟弟生生地祸害致死的啊!!!
“啊!我开门时忘记关火了!”叶家临喊出这嗓子后,立刻向厨房奔去。
Rex想都不想地跟着他跑去……然后在看到厨房里的狼藉后眼前止不住地眼前发黑,“……叶家临,你这是做饭还是在练习恐怖袭击?!”
秦恕走进了叶家珩的卧室以后,第一感觉就是干净。
大团大团棉白色的织锦窗帘,象牙白色的木质地板,雅白色的墙裙,银白色的金属桌子……还有雪白色的床单被巾。
叶家珩半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微皱的眉头看起来很不舒服。
秦恕端了一杯桌子上的水在手里,然后把人半搂起来一点点地哄着往嘴里喂水,“先喝点儿水,我叫的医生很快就到了……”
触手的皮肤很是热烫,想必……是烧到了38度以上了。
叶家珩慢慢地喝进了点儿水,唇边洒漏下去的水液顺着他的脸颊漫到发丝中,丝丝缕缕的很难看得分明。
他咳了一声,皱了皱眉,就想要挣开秦恕的搂抱,“别碰我,全是汗……”
秦恕心里一动,按住他的肩膀俯身就吻了下去。
他的唇因为发烧的缘故,起了一层干皮。虽然刚刚喝水时已经稍微地润湿了,但是吻上去仍然能感受到唇上的些微粗糙感。
秦恕伸出舌尖细细地舔了一遍,觉得不再那么干了才稍离了他的唇,低声去问,“烧到多少度了?”
叶家珩一巴掌推开了他——与其说是力度使然,还不如说秦恕顺着他推开的动作主动离开,然后恹恹地说,“我都一天没洗脸了,恶不恶心啊?”
秦恕笑了笑,直起身去看床头柜上的摆设去找体温计,看了一圈才在枕边发现一支电子体温计,上面的显示数据已经是38.5度。
等到秦恕刚把最新体温测出来,被他电话“征召”而来的家庭医生已经到了。
年过半百的男人一看就是很值得托付的医师形象,而且身后跟着的助理更是提了一个不小的医疗箱紧紧相随。
秦恕在人身后竖起了一个靠枕,然后对着王医生说,“王叔,麻烦你了……刚量的体温是38度7。”
说完后,他又伸手探了探叶家珩汗湿的额头,才走出门去。
客厅那块,Rex拉着叶家临简直要落下眼泪,“哎呦,小祖宗……求你了,不想让你哥英年早逝就老实点儿看你的电视或者玩儿你的山口山去吧……要不然我陪你玩儿PS3?”
叶家临一食指就戳Rex脑门上了,而且气愤不已,“你太没良心了吧!我哥哥都病成那样了,怎么能一心玩乐不去照顾他呢?!”
Rex一见秦恕走了进来,也不管什么“引狼入室”、“不安好心”、“非奸即盗”的事先前腹诽,窜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就大喊,“秦总,赶快去阻止那个小混蛋……你不知道,他可是厨房杀手,做出来的东西哪怕是泡面都能毒死耗子蟑螂的!”
秦恕瞄了一眼叶家临手上端的那碗汤,“这是……”
“鸡蛋羹啊~”叶家临装帅地甩头发。
“……颜色不错。”秦恕评价道。
然后他接过那碗被称作“鸡蛋羹”的棕黑色不明物体,拿起勺子,沾了一点儿后用舌尖舔了舔后,眉头立刻打成了一个大大的结,“……味道……不错。”
接着再次舀起了一大勺。
叶家临见状立刻兴奋非常,“是吧是吧……唔……啊!……”
秦恕收回手里的勺子,接着把碗递给Rex,看着捂着嘴奔向卫生间的叶家临,说:“把碗洗了,把厨房收拾了吧。”
Rex呆滞,“……您……真是好手段……”
秦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从来没让他吃过自己做的饭?”
Rex的脸立刻苦了下来,“他手里那玩意儿一看就能吃死人,谁敢让他吃啊……”
等到Rex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听到秦恕笑得格外亲切地对叶家临说,“下次你哥哥再病的话,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医院或者送人就医,第二件是叫外卖或者自己亲自去买……而且,自己做的东西,在端给人之前,总要尝上一尝的吧?”
叶家临抱着一杯水往肚子里猛灌,末了才小小声地说,“……我生病的时候,我哥总是会给我做鸡蛋羹的……”
Rex仰天长叹,“那是因为他是叶家珩你是叶家临好不好,名字是就差了一个字……实际上差太远了!”
秦恕走到沙发前,席地坐下,拍了拍身边,“来,PS3,355……玩完一局,你哥就退烧了。”
叶家临马上奔了过去,跪在地上兴奋地大翻着自己的游戏盘,“355太弱了!……我们玩儿灵魂能力4!战地双雄!!刀魂4!!!……”
Rex再次呆滞。
秦恕勾起唇角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叶家临,才对着呆滞的某人说,“家临很好相处嘛。”
叶家珩虽然没有如秦恕所说的那样“玩完一局就退烧了”,但是在下午的时候,体温还是降到了37度5左右。
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先去洗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以后才把Rex叫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医生在给他打过点滴,留下退烧的药物后就已经告辞离去,而秦总裁在陪了叶二少玩完PS3的双人游戏后,已经转战到电脑上奋战魔兽了……难以想象,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一款经典网游。
示意Rex把门反锁上以后,叶家珩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基本情况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现在能联系上段总吗?”
“段总说了他明天直接联系您,”Rex熟练地打开膝上电脑,“我已经安排人把有关资料E-mail给您……”他把电脑推给叶家珩,习惯性地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杯子。
叶家珩一边查阅着资料一边说,“排华事件?……不太可能啊,那个矿区我年初才去过,明明是社区建设里最好的一个……当地矿工的生活条件远超过平均水平,你说,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排华?”
Rex点了点头,“要排华干嘛不早点儿发生?要发生也是一般在矿区刚开发的时候,会因为民族情绪导致一些小动荡……而且,咱们和非洲第三世界国家人民一向是团结友爱、和谐相处、共同进步、双赢互利……”
叶家珩飞快地看完资料,然后合上笔记本,“现在没有第一手资料,猜测也只是……”他突然停了下来。
Rex疑惑地问,“叶总?”
“没什么。”叶家珩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只是想起了一句话——当把所有的假象和不可能剔除了以后,剩下的那个即便看起来再荒诞和不现实,也会是唯一的真相……你去请秦总过来吧,咱们应该好好谢谢他。”
秦恕第二次走进卧室的时候,看到的是叶家珩半倚在床头上微微低了头喝水的样子。
他走到床边,很自觉地弃床边的椅子不顾,直接在床沿处坐下,柔声询问,“好点儿了?高烧的话,都是退烧比较快的。王叔下药一向又偏重,你还要好好调理才是。”
叶家珩把手里喝完水的杯子递给他,因为这个动作的小小拉扯露出了一点锁骨,被壁灯牙白色的薄光一照,显得皮肤尤为细白。
“麻烦秦先生了。”叶家珩拉了拉睡衣的前襟,“本来应该着装整齐地好好行一番待客之道的,倒是麻烦你特意照顾了。”
他笑起来时,唇边眼角都会多出一抹难以忽视的风情,柔和得像是上好的玉石,能直接感受到其中的温润之意。
——何况,是在刻意而为之下。
秦恕一时间有点儿失态,上前欺近了一步就按上了叶家珩的肩膀,“太客气了……你,值得我这么做。”
后面的六个字,说的甚是深情。
叶家珩唇边的笑容拉大了一点点,细长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羽翼的投影,再配上他高烧刚退热后微带苍白的脸色,真是能让人无端地想到“瓷意”二字。
——精致的,故作的,脆弱的,细腻的。
他刚刚洗完澡,身上清爽的沐浴液淡香和着名为“叶家珩”的气息扑面而来,湿润的水汽中有着氤氲的情色暗示,眼底一闪而过的风情更是秾艳得转瞬即逝。
秦恕觉得自己也有点儿发烧的那种晕晕然了,拿捏在人肩膀上的手指既想多待一会儿,又想再做出进一步的举止;既不舍现在很好的气氛,又肖想着贪求更大的美好氛围。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吻下去,叶家珩已经反手握住了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慢慢地把他拉向自己,错唇在他耳边低问:“那……我能不能问一句:那处矿区,排外的是华企,是段氏,还是北钢?……秦总,不要说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哪处矿区。”
十三章 所谓禽兽
叶家珩问出去那句话后,秦恕的反应是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来得既快又凶狠,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不给人留下,牙齿咬上唇瓣的动作既执着又尖锐,舌尖也一次次地试图越过紧逼的齿列,进一步地侵犯进去。
叶家珩因为处在病中的虚弱期而浑身无力,但是咬紧的牙关却是不肯放松半分,连前襟被人不怀好意地大大拉开都不去管,铁了心地不在吻上配合秦恕。
秦恕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拇指尖描画过锁骨的凹陷边缘不舍得撒手;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略微施力了一下,还是没舍得下手去捏着下颚逼人开口。
他微微抬起了头,舌尖从叶家珩唇齿之间退出来一点儿,同时仍然保持着双唇相触的状态,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别这么……不解风情……”
叶家珩看都不看他一眼,闭上的眼睛下方倒映着一点点浅色的睫毛阴影,微微颤动着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不适。
低笑了一声,秦恕再次密合了双唇之间的缝隙,但是捏住叶家珩下巴上的手却转而向上,一秒钟都不带迟疑地捂上了对方的鼻端。
舔吻、啄吻、浅吻……细细地咬住下唇,含住上唇慢慢吸吮,舌尖滑过上下排齿列……
窒息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受,叶家珩刚动了动双唇,紧闭的齿关刚露出一丝丝的松动,立刻被人抓住机会,诱哄一般地顺势深吻了进去。
原先堵在鼻尖处的手指已经借机游移到了后颈处,勾着发丝的指尖已经沿着脊椎中线滑进睡衣深处,拉扯而下的衣物露出了整个肩头的曲线轮廓,圆润的线条无论怎么看都带着情色的婉转邀请……
叶家珩的唇里有淡淡的薄荷甜香,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吻了再吻。
他极其讨厌药片的苦涩,在吃药的时候手边总是离不开各色糖果。今天被他扔入口中的是一枚淡绿色的薄荷糖。
和秦恕记忆中的那天不同,叶家珩今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懒懒的劲儿——指望一个刚刚退烧的人用远超过他体温的热情配合对方越来越大的索求,实在是一种残忍和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这种近乎“不反抗、不拒绝、不配合”的三无态度,却怎么着都让人有一种“为所欲为”的邪恶念头。
欲望总是来得突如其来,像是无形的漩涡一样拉扯着人的理智不断沦陷。
秦恕原意是堵住叶家珩那句极其破坏气氛的问句——即便那件事的确是他暗中动了手脚,那也不能在明显是属于私人的调情时间来做工作上那种枯燥无趣的对数据吧?
但是……只是……可是……
原本半盖身上的薄被已经被秦恕甩到一边,而一人半解开的睡衣系带和另一人半扯开的衬衫扣子更是纠缠得搅在了一起……叶家珩几次想要摆脱自己现在被完全压制住的糟糕状况,但是除了被越压越紧之外,收效些微得几乎可以被忽视。
仅仅用一只手就把叶家珩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上,秦恕在轻松地压下去他反抗的同时,把更多的精力都投注到了延续到此时仍然都没有中断的吻上。
他吻的很是色情,从舌尖处一点点地舔舐过去,像是要把他的气息逼迫让对方全盘接受,再昭然若揭地宣告自己下一步撕开了隐秘的伪装而暴露出来的淫靡的目的。
……口腔的每一寸上都最大限度地混合了两个人的津液,这是被迫的一种仅次于“最”的亲密姿态……在男人的急不可耐中,他的牙齿磕破了舌尖处的细嫩,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裂痛和因此而来的微量腥咸都成了已经被挑逗起来的欲望的助燃力。
叶家珩没心情、没精力、更没体力和秦恕比拼什么吻技,只能恨恨地任这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大占了自己的便宜后带着依依不舍离开了自己的唇,而那人仍然不愿意离开的舌尖硬是从唇角处向下拉展出一道水色,然后转而舔向自己的隐匿在耳后的敏感。
“……唔!”叶家珩反射性地扭过了头……湿热的唇和带着逗弄的哈气从感觉敏锐分明的地方顺着神经流窜的感觉太过强烈,高烧刚退的状态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怎么了?”秦恕体贴地接上了他这声短促的鼻音,可惜动作已经过分到用膝盖别开了他的大腿内侧,然后缓慢但是坚定地紧贴了上去。
男人低笑了一声,“家珩,来……我会满足你。”
叶家珩用刚刚积蓄起来的力量猛地挣开了手腕,横在了俩人之间已经缩短到没有距离的空间中,“……离我远点儿!”
“哦~”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有兴味起来,“我说错了……应该是,我来帮你退烧?”
叶家珩闭上了眼睛,下一秒睁开后就开始破口大骂,骂词中不加一个脏字但是尖刻非常,用词的辛辣程度显示出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秦恕松开了扣住他另一只手的手,竖起食指按在他的唇上——先前被吻的唇瓣染上了嫣然的涟漪之色,触感也是顺从一般的柔软,然后男人收敛了一点儿笑意,“我觉得,你现在……省点儿力气的话,我们一会儿都会比较的……舒服。”
叶家珩眼睛里的黑瞳被壁灯镀上了一层薄银一样的光芒,他用这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秦恕,说,“秦恕,我操你妈X的。”
秦恕哈哈大笑,“叶家珩,原来你也会骂人。”
他没给叶家珩问候自己母亲以及女性亲属的第二次机会,一边低头去亲吻他的双唇一边直接探手下去握住了叶家珩在刚刚的亲密厮磨中已经半勃起的□,熟练的手法和掌控完美的节奏最终迫出了一声因为强压在了喉咙里而显得尤为细弱的呻吟。
秦恕大受鼓舞,俯下身去吻他的锁骨,“你的卧室,我进来的时候已经反锁上了……但是不知道隔音效果如何……”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叶家临兴奋的大叫,“禽兽哥!快他妈的出来!!我刷到了一把属性爽到爆的刀!但是是用你的号刷出来的……转给我好不好?!”
秦恕低笑了一下,从他口中哈出的气流带着旋儿地吹拂在因为情欲而敏锐更甚的肌肤上,感觉起来最是煽情无比,“……看起来,不怎么样……”
他一把手把叶家珩按在自己的肩窝,手下加快了抚弄刺激动作的同时还不忘去回门外叶家临的话,“既然是你刷到的,你拿去就是……仓库里好像还有一些小极品,一并送给你好了。”
“秦哥哥~~~伦家爱你爱得一塌糊涂!”叶家临说“秦”字的时候还在门边,说到“涂”字的时候已经窜出去了好远。
叶家珩闷在秦恕的肩窝处,口鼻两处全部和他贴合得紧密无间——这个男人惯用Bijan男香,混着淡淡的香水味道和微薄的汗意……这是一种本粹上的男性气息和侵略预兆,强烈得几乎带上了窒息的错觉。
被叶家临这么一打岔,他原本全力来无视的情欲立刻像是盛极而燃的烟花,在升至最顶端之后绚烂地爆炸开来……
……下身处抚弄不止的手指像是带上了它们的独立意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为了撩拨起更大的快感和推拥着他向着某个未知的高地极速前行……两天前身体上被刻下的同一个男人的痕迹和味道都还刻骨铭心,身体已经本能地开始去享受感官的盛宴。直到……
——渐升而至的愉悦顶点……
秦恕把自己的唇从身下人的乳尖处移开,临离开时还记得用齿尖恶意地刮过早已被自己含吻到肿胀的顶端,然后满意地感受到自那一点传导蔓延而来的战栗。
他拽过来床头的纸巾盒,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上淋漓的体液,再温柔地帮叶家珩擦拭干净下身处的粘腻和湿滑,“为了你弟弟不对我的电脑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我们下次再继续这次的未完成好了……唔,偶尔一次的欲求不满其实有利于下次性生活的……”
叶家珩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可惜力道不够,最多留下一个浅淡的红印,“……滚!”
秦恕拉过被半蹬下床的薄被,细心地给他盖上,“看看……你总是用完了我就翻脸不认账……明明是自己刚刚在主动色诱我的,我乖乖给你色诱而且还忍住自己不吃先来满足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叶家珩闻言恨极,当胸一脚就踹了过去,“……马上滚出去我家!”
秦恕顺势抓住他的脚腕,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让他踹过来的力度全失,然后托起他的脚踝低头就在脚背上印下了一个吻,“好好养病,明天我再找你……签合同。”
叶家临做事儿当真一点不客气都不给人留,尤其是在主人大方的同意下……他把秦恕的仓库搬得连瓶瞬红都找不见了。
秦恕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伸手拍了拍叶家临的肩膀说,“Good job,boy。”
叶家临立刻双眼亮闪闪地看着秦恕,“秦哥哥,原来你才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Rex一口茶水被呛在了喉咙里,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旁的纸巾捂住口鼻一阵咳嗽,连眼泪都快咳出来了,“……得了得了,小祖宗,你这话我听得耳朵都快磨出来茧子了。咳咳咳……人家是‘有奶就是娘’,搁你这儿是‘有便宜可占就是哥’……”
秦恕挂掉手上的电话,当真是一副称职哥哥的样子对叶家临说,“我已经打电话请人来送丽晶的晚餐……公司里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一步了。”
叶家珩冷着一张脸走出来的时候,秦恕早跑得没人影儿了。
Rex正在整理第二天签合同要用的资料,一见叶家珩走出卧室,马上关心地询问:“叶总,您退烧了?……还是您身子底子好啊,上午刚给您挂上的点滴,这才晚上就已经……”
“秦恕呢?”叶家珩打断了他的话,一脸的煞气。
“秦总刚刚才走,”Rex把视线从膝盖上的电脑移到叶家珩脸上,当下一惊,“……叶叶叶总……您这脸色有点儿发青啊……那个那个,是秦恕他说您让他来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变成了两声哼哼。
叶家珩横了他一眼,转身向浴室走去。
——走了?窜得倒够快,算他还有点儿脑子……
叶家临不知死活,趴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装可爱,“哥哥,禽兽哥哥多好啊~还陪我玩儿游戏,还送给我装备~~你不刚洗过澡?怎么又洗?跟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干净人似的……咱们下次还叫他来咱家玩儿吧?~~~”
已经走到浴室门口的叶家珩转过身来,看着叶家临森然一笑,“……你倒是玩儿得够开心……Rex,走的时候把家里的PS3带走,还有他房间里的PSP,另外删了他的魔兽账号。”
叶家临大惊失色,丢下怀里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粉白色抱枕就想扑过来抱住自家哥哥的大腿求饶。
叶家珩反手关上浴室门,隔着门对门外的叶家临说,“原来是想把隔壁的客房给你装修成一间琴室,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这下子正中了叶家临的死穴,他立刻从赖在地上打滚的准备阶段里迅速起身,义正言辞地对秦恕进行了言语上的毁灭,“哥,我错了!悔不该先前被奸人蒙蔽……秦恕那厮其实是一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内心丑恶外形可怖的外星ET,他是未进化完整的低级智慧体上帝失手创造出来的宇宙垃圾,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人成为悲剧让人类成为历史让世界成为地狱……”
叶家珩说,“继续,五分钟。”
Rex一脸的见怪不怪,专心致志地处理着手头的文件,务必要在叶家珩洗完澡之前整理齐备。
五分钟后,气喘吁吁、口干舌燥的叶家临伸手去戳Rex,“R,你说……”
“不要叫我R!”Rex咬牙切齿地对叶家临低吼。
“好吧……那么,X,你说……”叶家临“从善如流”地进行了改正。
Rex无言哽咽。
“……我哥今儿这火气也太大了点儿吧?”叶家临拍了拍“X”的肩膀,冲浴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难道禽兽哥哥对他做出了什么不轨的事情?……先奸后奸?再奸再奸?霸王硬上弓直捣黄龙?”
Rex闻言立刻灰白了一张脸,一声尖叫响彻云霄,“……Oh,NO!!!”
——就说什么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引狼入室毁人清白……叶总,我愧对了您的信任啊啊啊啊!!!
叶家临奇怪地看了Rex一眼,“喂,你叫得怎么这么凄惨?好像我在强暴你诶……难道说?……”他眼神变得诡异起来,“你就是传说中那种爱慕我哥哥多年求而不得、自虐不已、隐忍痛苦地看着他有一个又一个情人的最佳炮灰男配角?我哥哥就是传说中那种主角气场强大、万人迷模式全开、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种族全都吸引的爱情杀手?……没关系没关系,有我在,保管你泡到我哥!”
——我好像要说过把我哥哥三天内打包送人的话,不如干脆便宜了Rex……这样子欺负起来还比较顺手……
Rex脸色迅速从灰白转为苍白,他颤着唇说,“……叶二少,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还有半年就要结婚了,您不能这个样子逼着我弃明投暗,走入歧路的……”
叶家临磨着牙冲他冷笑,“……怎么着?歧视同性恋不是?我给你说明白了,歧视我没关系,我背后站着的可是我哥哥。”
Rex欲哭无泪——叶总,您家这只妖孽……我不伺候了!
十四章 秦恕的心思
秦恕走出叶家珩家的大门后,重重地舒出了一口气。
他来的很急,连手上的笔记本都没来得及安排人带回公司,就跟着Rex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好像是,从听到电话里叶家珩声音里强撑着的虚弱开始,整个人就开始变得不对劲儿了。
闭了闭眼睛,秦恕走进了电梯。
这片住宅区是Z市有名的高级公寓区,连电梯里的设计都是仿欧式的华贵。
像那个人一样,总是能表现出一种内敛的精致……
秦恕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像自己了。
之前谈判中的先行退步……尽管事后用什么“叶家珩此人的能力很强,即便不退让一步估计结果也会相差无几”的理由搪塞自己和下属,但是他自己却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前一晚上的那场情缘,自己很有可能在中途就强势地插入谈判中,与叶家珩来一场硬对硬的撞击。
——即便谈判不是他的专长,他也有信心不让对方得了太多的好处去。
可是……秦恕揉了揉眉头,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一夜的疯狂。
他记得,叶家珩抱着自己的肩头,紧紧收手的力度像是溺水的人挽留海面上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的疯狂和执着;他记得,叶家珩的眼睛里虽然全是一片迷离,但是却像是在极力放逐那丝最深层的清明一样的不遗余力;他记得,自己在进入到他的身体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味那种湿热□的美妙触感,就听到叶家珩一声低低的叹息……这声叹息如此之低,以至于他刚要去探寻就被那人勾住脖子复又吻了上去。
他记得不止这些,记忆中的那些细节像是绵薄的影子……翻来覆去地在心里,翻腾不已、影影绰绰。
这种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自己心绪的感觉……秦恕伸出手来又揉了揉眉头……好像,还不错?
他用来揉眉间的那只手就是抓住叶家珩踹来那一脚的脚踝的手指,依稀的还留着指尖处光滑柔韧的触感。
盯住自己的指尖看了两秒钟,秦恕想:对于你,我该怎么办呢?叶家珩。
他来之前只是为了看看人的状况怎样。尽管不愿承认,但是那种感觉叫做担心。
看望了人以后,还把家里的医生特意叫来……为什么不走?还要留下来陪人玩儿游戏呢?
——是了,我在等他叫我进去。
——可是,进去了又想做什么呢?
——唔,欺负他的感觉真的很好……不管是故意引诱人的样子还是气愤的样子都很可爱……当然,还是他流泪的样子最性感。
——再性感,也要等下次才能再见了吧?这次没能见到真是太可惜了……
——我不是在想该拿人怎么办吗?怎么又回到这种问题上来了?
——……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秦恕再次揉了揉眉心,走出门去。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周围的环境多少有点儿心不在焉,直到在走出电梯两三步后才发现电梯旁站立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了一件真丝衬衫,腰间的收拢设计很好地显出来腰间的曲线,再加上他半倚着的站姿和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的情韵,看起来最是风流无比。
如果在平日,秦恕说不定还有心思多扫上一眼。但是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叶家珩的清俊眉目,耳边回响着的也是十几分钟前叶家珩在自己耳边的低低喘息声……当真是,心无旁骛了。
而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发现那个男人,完全是因为那人脚下散落了满地的烟蒂,长短不一……想来,在这里已经是站上许久了。
秦恕放下揉眉心的手,开始计较起明天的再次见面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唐纪泽,也是唐纪泽第一次见到他。只是,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
所以,这个世界上,一定是存在了很多巧合的……一次擦肩而过,一次偶然回首,一次不经意的放纵,一次浅淡而深刻的心动……
巧合吗?
其实细细想来,一点儿也不。
唐纪泽站在这里很久了,久到他再次摸向自己的烟盒时,发现已经连一支烟都找不见了。
而余下的只是满地的烟头。
他不是不想上去,而是房门钥匙已经大变……而自己每次敲门都会被叶家临连说带讽刺地赶出在门口三尺之外,更是在久别重逢后的第一面时冲着自己大喊大叫……
——“唐纪泽!你他妈的死了我哥这条心吧!!不然小爷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你丫的放心,老子绝对会在三天内把我哥哥给打包送人出去,没人要我自个儿留着也不放一丁点儿机会给你!!!!”
然后,从叶家临身后的那扇门里传来了一声让他觉得熟悉至极和渐次陌生的声音,清亮的、冷然的、带着金属感尖锐边缘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家临,不要不懂礼貌。”
叶家临的反应是当着他的面狠狠地甩上了铜质的大门,震得整个楼层都嗡嗡作响,震得他从脚下到心里都是一片弥散的茫然……
被屡次拒绝后,唐纪泽也曾有过就此分手两不相干,自己去寻找胡天胡地那份子放纵疯狂的念头。
但是,但是……
三年来的那份契合,那种心灵上的有所皈依……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放弃得了的存在。
何况,失去后的东西,总是价值十倍。
与旁人的胡闹调笑只是衬托得自己更加苍白,唐纪泽饮鸩止渴般地思念着叶家珩。
那是他一见钟情的情人,相处三年的恋人,熟悉到骨髓中的伴侣,已经被内心认可了的爱人……
一朝一夕,全被自己……丢弃了后,奢望的再次找回。
到底,能不能?究竟,还能不能?!
唐纪泽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理由再次上楼去叩开自己曾经是半个主人的家,但是就是想等在这里。
这里离他最近,也许……和会下楼来的家珩“偶遇”到。
等待有时候是一种寂寞的姿态,和着时间的拍节等着一件或许发生或许不会发生的事情,耐心一点点地磨成灰烬再拼凑起来新的坚持……
唐纪泽等到口中的烟草味道都已经稀薄到发干发涩,刚要换个站姿舒展一下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有点儿发麻的左腿,电梯门第二次打开了。
“……唐先生?”出来的人刚看到他就是一声微带诧异的轻呼,是Rex。
唐纪泽从半倚在墙上的姿势中站直了身子,然后单手插兜,仍然保持着风度翩然地向Rex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Rex两三步走上前去,扫了一眼满地的烟头后说,“保洁人员一会儿来了,非得乱棍把你打死……走走走!”他拉着唐纪泽就往电梯里拽,“不就是找叶总吗?……你承了我这个人情去。”
唐纪泽抽回自己的手腕,笑得依然风流的脸上深隐着一丝黯然的凉意,“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好,省得以后你在家珩面前不好做。”
Rex哪里听他在这里推却,再次拉住他了后直接按下了楼层数,“叶总可是刚刚退烧,这样你都不上去看看?”
唐纪泽立刻带上了担心,“……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怎么不叫我?……他,总是会在夏冬两季容易感冒发热的……”
Rex扯了扯唇角,心想,从知道叶总生病那刻起,就有一头大尾巴狼在后面跟着……我倒是想叫你啊!
在他看来,那个总是笑的一派伪善的秦恕自然没有熟悉的唐纪泽值得让人放心。
Rex走而复返,敲开了叶家的大门后飞快地把门大大地推开,接着跟鬼子进村似的一挥右手,“快进来!”
他可没胆子大大方方地领人进门,不管怎样能过了叶家临这关就好。
叶家珩已经换了一身家居便服,正坐在沙发上喝一杯中药冲剂。
他抬眼看到从Rex身后走过来的唐纪泽,怔了一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模糊而迅速,接着就掩饰过去,笑着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事先前没有准备,穿得这样不正式太不合适了……”
唐纪泽原本想好的台词立刻被这句话冲击得云烟散尽,他张了张口,从嗓子眼里都感到了一种干裂般的酸涩。
——这样陌生的语气,这样客气的说辞,这样礼貌的态度……
在他面前的房间布置,房间正中央端坐的人……都和记忆中的场景完全重合不上,往日的种种,像是一扇毫不犹豫关闭上的大门……
再次打开时,已经物人两非。
唐纪泽不说话,叶家珩也不再说话,而是端起手中红棕色的冲剂慢慢喝下……空的杯子被放下后,连一侧的糖果都没有取用。
两个人之间的时间,像是和空间一起被凝固禁定起来,连空气的流动都黏稠无比。
打破了这片平静的是叶家临,他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纪泽和一旁的Rex,当即就怒从心中来,恶从胆边生,顺手拽过来手边的一根拖把就冲着Rex打了过去,“呔!……你这个卖国贼背叛者!!吃里扒外的腌臜货色!!!”
“家临!”叶家珩喊住了他,微皱起的眉间有着淡淡的不喜,“你……给我稍微懂点儿事起来。”
叶家临放下了手里的拖把,恨恨地剜了唐纪泽一眼后,走到门前用曲起的指节敲了敲门板,对Rex说,“X,你留这儿等着看电影?!”
Rex立刻一溜烟地窜奔而去,身后扬起了一路的“仙尘”。
重新坐回到叶家珩身边的叶家临讨好地蹭了蹭自己的哥哥,换回了他在自己脑门上的一阵揉弄。
叶家珩细细理顺了弟弟的发丝,才和声和气地对唐纪泽说,“我今天有点儿累,这样吧……明天中午你约个地方,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他的声音里全是商量的语气,且吐字之间全是对对方的尊敬之意,完美得让人找不出来一丝缺陷。
唐纪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说,“好。”
然后转身离去,反手轻合上门。
叶家珩在唐纪泽走了之后才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随手从一侧摆放的浅盘中摸起了一颗糖果……唔,是酒心巧克力。
他又看了一眼被唐纪泽关上的大门,唇边的笑容柔和而又安静。
——是了,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不愧是自己曾经的选择:知情而又知趣,从来不会给他难做的局面,总是顺着他的意思做出极有风度的事情……那些,过去的,美好的,依然会存在;需要改变的,只是,以后的相处模式。
巧克力被他的手指剥开后拈在指尖,因为沉浸于思绪而慢了半拍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把它放在口中去,就被……
叶家临“啊呜”一口抢走了自己哥哥的“药后甜点”,却还不肯撒口离去,含住他的指端的动作像是一只小动物,舌尖也带着顽皮玩耍意味地在指尖舔舐不已。
叶家珩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指,伸开手臂等着拉布拉多主动的投怀送抱,然后用被他含过的手指慢慢地理顺着他的头发,“家临,不是说过没事儿不要进厨房吗?”
叶家临把头靠近哥哥的肩窝,用力地呼吸他身上好闻的浴后气息,“可是……可是我想帮你做点儿事情。”
“……你能保证我们的房子不被烧掉,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唇边的笑容扩大了点儿,打理头发的手指也恶作剧一样地弄乱了刚刚才理顺的发丝。
“哥,你以后不要再发烧了好不好?”叶家临收了收自己的手臂,“不准我进你卧室照顾你,不准我去帮你买药,还不准我给你做饭……”
——那是因为,准许你这样做了的话,事情将会糟糕到不可控制。
“……看到你不舒服,我连游戏都不想玩儿,谱子都不想涂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仔细分辨一下,里面还有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担心和关切。
叶家珩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说,“好。”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玩游戏玩到魂游物外两重天的……
——算了,即便是你再不经事再没有自理能力那又如何?总之,有我来照顾你,这就足够了。
十五章 未曾挽回
上午的阳光从窗外毫不吝啬地直射过来,穿过透明的玻璃墙均匀地照射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里……灿烂而又明媚。
叶家珩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继续着手中的通话,“……就是我刚刚做出的猜测:这起事件是一件人为事件。具体情况就要听听段总的看法了。”
段仞的声音里透着一层忽视不掉的疲惫,“对,你说的很对。这次事件的确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当地在流传的一条消息,说我们段氏国内的公司总部发生了很大的危机,所以为了转嫁危机才会把矿区出卖给他人,还会为了节约成本解雇所有的当地矿工……”
“传播半真半假的消息,然后再从中把雇员和雇主之间的矛盾挑拨成国别矛盾加以激化。”叶家珩冷笑了一声,“手段太拙劣了!如果不是矿区离我们太远怎么可能会……”他停下了话,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沙发扶手,“……也有我们做事不周密的地方。如果将交接阶段做得再平稳过渡一点儿,就不会出这种掉链子的岔事了。”
他并未亲到现场,还未在第一时间掌握资料,仅仅凭借着自己原本的知识积累和工作经验带来的本能就进行大胆猜测……这份才识,的确没有辱没了业内对他的赞誉评价之词。
“说的是,”段仞毫无疑义地赞同着,“不过,这次我来的很早,能够及时地处理事情。和几个矿工代表谈话后,相信误会就能很快地得到解决。呼……”他叹出了一口气,“等到把非矿全转让了出去,就能省掉很多麻烦事了。”
叶家珩皱了皱眉头,却不再说什么。
他原本是不赞成段仞出售矿产的——段氏是做钢材起家的老企业,也是在跨国采矿方面迈步子最早的前辈级企业……但是段仞铁了心地要将段氏从钢材生意中转离方向,他不过一个高级打工仔,最多有限度地提出反方面意见,哪里能逾越本份地质疑否定?
“合同我会签下来的,”叶家珩端起手边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小口,“段总尽早处理了事情后还请早点儿回国。我可是……还在休假期。”
他的高烧已退,现在只是胃口不大好和身子仍然会发虚,签下一个合同不成什么问题——如果无视对方是秦恕的话。
唐纪泽没有开车来接叶家珩,而是在邻近11点的时候打了电话过来,报上了餐厅名就专心地等人应约而来。
不是他不想去接人,而是叶家珩这人底线分明,提出了和他一起吃饭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如果还想要不知进退地想要更进一步,必定会引起那人骤然冷下来的难看脸色。
12点差了1刻,身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叶家珩走进了唐纪泽订好的饭店。
这是一家云南火锅城,卖的就是南地的特色风味,刚一进门就看到成串的野山菌被吊得极高,浩浩荡荡地从天花板上垂荡下来,很是撩人胃口。
门口的云南姑娘一个90度的大鞠躬后,立刻言笑盈盈地引着叶家珩向二楼的包间处走去。
唐纪泽远远地看着叶家珩跟着服务员走来……那人唇边带着的笑容仍然是既礼貌又疏离,既得体又冷淡……看了就会有一种想把人拥入怀里,哄起来供起来直到他冲自己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真意的微笑为止。
在唐纪泽对面坐下,叶家珩接过他递来的MENU也不加推辞,低声询问着服务员的意见进行着点餐的工作。
笑起来会有浅淡酒窝的姑娘穿了一身傣族的传统服饰,对眼前客人的大有好感让她对指导点餐也是不遗余力的倾己所有,“先生,我不建议您点肉类,因为我们的肉类不太新鲜且性价比不高;反而是前几天刚从云南空运了一大批蘑菇过来……老人头、牛肝菌、鸡油菌、黑虎掌菌都是很好的选择……很新鲜的……还有一些丸类,也是我们店的招牌菜色……”
叶家珩仔细地听着她的介绍,指尖点在彩页上的动作优雅从容,而每点上一份菜品前,他都会抬起头来询问性地看一眼唐纪泽,确认对方是否喜欢后再下决定。
这个男人,总能让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等到点的菜全部上齐后,被告知不需要继续留在包间里服务员依照着客人的要求关上了房间的门。
黑陶锅底慢慢开始沸腾起白色的水汽,唐纪泽故作轻松地笑了下,给面前的男人盛上了一小碗汤,“来……润润胃,”他把青瓷小碗推了过去,寻着闲聊的话题,“开着空调吃火锅……好像是每个夏天要干的事情。”
叶家珩用勺子舀起了半勺菌香汤,浅尝了一口,“很不错的味道。”
两个人又沉默了起来——一个想的是如何挽回,另一个想的也是。
只不过,一个对象是爱情,另一个对象是友情。
“纪泽,”叶家珩放下手中的筷子,既然总要有人开头,抢占个先机也能略占上上风,“抱歉,前几天一直避着你。”
唐纪泽摇了摇头,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没什么可抱歉的,是我太混蛋……你愿意怨我的话,是我求之不得的。”
叶家珩挑了挑眉尖,“前几天大家的情绪都不太稳定,不如先彼此冷静下来,再做出什么决定比较好。”
“家珩,”唐纪泽闭了闭眼睛后,直视着叶家珩,“给我一个机会……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不能忍受失去你……我犯下的错误,我会来弥补它,但是请……请你先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
拉过一旁的纸巾,仔细地按去唇边的汤渍,叶家珩一点儿都没有逃避唐纪泽的视线。他叹了一口气,眸子深处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看不分明,“……何必,把伪装在外的表象非要一剥到底呢?纪泽,我们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不是!”唐纪泽大声否定,但是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用一个简单的手势阻止在了口中。
叶家珩放下举起的右手,拉过一张新的纸巾,细细地擦过右手手心,“……家临回来的第一天彻夜未归,回来的第二天,在家里大发着脾气乱砸东西,其中包括了一对上好的骨瓷花瓶……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唐纪泽的脸色立刻灰白了起来……
叶家珩说的对,他们都是聪明人,所以他知道他为什么在此时提起叶家临……
叶家临在Z市的Gay圈和夜生活圈里都极有人缘,和他相交甚好的人网罗了三教九流的职业……唐纪泽知道,他这一年来的胡天胡地虽然很是压抑和隐秘,但是还是会有蛛丝马迹的露出,有心追查的话……必然能发现期间的猫腻和隐藏起来的那些淫乱。
放开纸巾,叶家珩伸出了右手手指,直直地指向了自己的心脏部位,“……我知道了后,这里,很受不了。”
“家珩……对不起……”唐纪泽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是我……”
“有我的错。”叶家珩顿了顿,指住自己心脏的手指并没有移开,“你是知道我的……很多时候,我都把身体上的背叛看得更重……想到你和别人做爱后再来拥抱我,我会觉得……”
他停住了话,眉间皱了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指住胸口的手指更加用力点了点心脏处,抬手离去。
——我会觉得很脏。
即便是没有说出口,唐纪泽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叶家珩本来就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在他们恋情最热的时候,唐纪泽甚至直言指责过他这种洁癖有时候近乎病态。
叶家珩当时轻轻地笑了笑,承诺以后会注意……但是他注意的却是一些生活的细节表象,骨子里对洁净度的追求,仍然是坚固得难以撼动分毫。
“更别提……”叶家珩的唇角勾了勾,依然是只说了半句话。
——更别提你和别人做爱后再来和我做爱。
唐纪泽觉得自己的脸化成了一张面具,然后从表层到里层地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龟纹,接着再扑扑簌簌地碎成满地粉尘。
所剩无几、一无所有、丧失殆尽。
“我和你在一起的这三年,”叶家珩很认真很轻声地说,“过得很开心。纪泽,你是一个好情人,但是不是一个好恋人;而我,连一个好情人都算不上,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够,这是我的不对……这些年来,倒是一直让你包容我很多了。……我很感谢你。”
唐纪泽张了张口,脸上的颓废之色却是渐渐退散了。
他是情场老手,对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什么语言什么语气代表了什么意思……都了然于心。如果叶家珩现在对他一脸忿恨之色,出口的也是怨毒之词,那他倒还有五分的机会重新挽回这段感情。
——因为,因为记挂着不能释怀,才会怀恨在心。
而现在……他这么冷静这样诚恳,反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肺腑之言,也是一往无前的决绝之意。
唐纪泽深深呼吸了一下,刚刚的失态很快地被挽留了回来了。
他是唐纪泽,有名的不为情爱所羁的唐家少爷,看得开玩得开也敢去爱的情场浪子。
现在,还加了一个新的名头:叶家珩的前男友。
自嘲地又摇了摇头,唐纪泽单手支起了下巴——这个动作被他做起来尤为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漂亮的下巴弧度配合完美得相得益彰。
“……家珩,你这么说……我……我明白了。”他放下了手,调整了一个端正的坐姿,“我不会死缠烂打,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但是,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还是伤害到了你……因为爱。
“我接受。”叶家珩爽快地说,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起来,“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唐纪泽端起15°的米酒跟他碰杯,脸上的笑容固化到僵硬。
——坚持住,唐纪泽……他需要你这样,这是他想要的……如果说要赎罪、补偿什么的,不如从现在做起……
只是心里的痛,不像是前几天那样的撕心裂肺,而是绵绵长长的钝痛,源自真正失去的空白。
叶家珩做事极有分寸,凡事被他划上了方向,即便再有什么困难也会去做。
包括感情在内。
在和唐纪泽说清楚了以后,他当真是拿朋友的态度对昔日的恋人,坦坦荡荡、落落大方、距离适度。
一顿饭虽然吃得算不上High,但愣是让他没把气氛冷下来。
结账离开时,唐纪泽问叶家珩,“家珩,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叶家珩点了点头,“当然,我们是朋友……有空去我家玩儿。”
说话间,Rex开的那辆白色莲花已经缓缓地驶来。
叶家珩略带歉意地对着唐纪泽笑了笑,“我下午还有个会谈……先走一步了。”
然后,转身离去。
唐纪泽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渐渐远去,记忆中的影像喧嚣着奔腾而出,和它重合在一起……
叶家珩对他说过无数次诸如“我明天要去开会,先走了”,“我过两天要出差”,“公司这段时间太忙,我得去加班”的话……但是,他知道他的爱人在匆匆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总会有再次回来然后给自己一个拥抱的时候。
但是,这次,却……不再有了。
上午的艳阳高照已经被絮状的乌云慢慢遮拢过来。
要下雨了。
十六章 自荐枕席
“要下雨了。”秦恕望了一眼窗外渐渐阴沉起来天色,很是漫不经心地说。
“喂喂!……怎么据我观察,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开心?”常卿不爽地说,他一向最不喜雨天,当然见不得别人因为下雨而一脸的欣欣向荣的欢喜样。
“有吗?”秦恕随手用指节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边缘,轻笑了一声。
“……都笑得既淫荡又淫荡了,还说没有?”常卿提高了音量,三两下抽开自己的领结,然后大仰着后躺在高背靠椅上,斜着眼角去瞥秦恕,“说实话,每当你这么笑,我就瘆得慌……总觉得你在不怀好意地算计着什么。”
“没有,”秦恕正色道,作正人君子样,“请相信我的人品。”
“……你的人品是负的。”常卿无力地挥了挥手,“只要不算计我就好……对了,”他从瘫软状态迅速地恢复了精神,坐直了身子,“跟段氏那份合同,怎么这么难签啊!都劳驾您万岁爷亲征……还他妈亲征两天了!你到底在打什么歪注意?”
“没有,”秦恕勾了勾唇角,然后敛了笑意,继续作正直有为状,“请相信我的人品。”
常卿撇了撇嘴,但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秦恕就冲他挥了挥手,“爱卿,有本参上,无事退朝。”
常卿翻了翻白眼,递过去一份随身带来的邀请函,“国资部联合能源部举办的一场名为‘世界矿业大会’,实际上就是试图在国内外矿业企业中实行‘拉郎配’的相亲会……指名我们北钢必须参加。”
“那你就去吧。”秦恕接都没接,轻松地给他推了回去。
“……为什么又要我去?”常卿拿回了被上司驳回的邀请函,“什么事都是我来做我来做,那还要你这个总裁干嘛?吃干饭?!”
“我有正事要做嘛。”秦恕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站起身来,“时间到了,我过去跟人签合同。”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后,停下了脚步,用一种落寞的语气对常卿说,“你说,同样是做人下属的……叶家珩肯定不会有你这么多的抱怨。”
被压榨得经年累月的常卿立刻炸毛了,“我靠!我给你颠过来倒过去的使唤还不准我抱怨两句?……叶家珩叶家珩,又是叶家珩……说再多也是人家家的好不好?有本事你把人挖墙脚过来也省得只累我一个人了!!!”
“好啊。”秦恕说完后,反手轻掩上了门。
听到了这两个字的常卿幸灾乐祸得快要大喊“哈利路亚”,就差没留着哈喇子臆测叶家珩来了以后,自己的小日子该过得如何舒坦、如何轻松、如何大泡MM……
至于之前他曾经拉拢人惨遭失败的事实早已被他抛到了脑后头了——反正,现在是秦恕的事儿了,没必要为别人操这份闲心。
签合同的地点是叶家珩提的,签合同的方式是秦恕提的。
一对一,公平公正……这是源自奥林匹克大会的体育竞技精神。
下午3点,秦恕准时地来到了叶家珩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和办公室主人两个人。
叶家珩的副总裁办公室和他这个人一样,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干净劲儿。
不不不……也许是过分干净了。
纯黑色的桌面上除了一台笔记本,一个笔筒,一个薄白色瓷杯之外,就没有多余的物品了。
而这张桌子的宽度,据秦恕目测:连换三个滚床单的标准姿势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秦恕递来的合同条款,叶家珩挑高了一侧的眉尖,“……秦总,您确定今天不是四月一号?”
这份合同并非是昨日秦恕和段仞将要签署的内容,新修改过的内容里非但没有对段氏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反而是北钢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条件之优厚,让人一时间移不开目光。
自觉地拿过桌面上唯一的水杯,秦恕悠哉地喝了一口,“……哦,上好的碧螺春。”
叶家珩的唇角微微地抽了一下——自己绝对绝对不会再用这杯子了!
“今天是……六月十七号,周六。”秦恕所答非所问,同时还状似无意地用指尖描画着杯沿,动作非常之轻柔。
“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横跨了赤道线地大大方方搞阳谋……秦总只是为了给段氏一个大便宜占?没这么简单吧?”叶家珩带着点儿嘲笑地看着秦恕,“您打的……是什么主意?增加谈判筹码?消除段氏在非矿的影响?借机与当地政府搞好关系?重新甄别人员雇佣?压低矿工薪酬?”
“唔……”秦恕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之前都有……现在不是了。”他承认得倒是很坦诚,“我没想到段仞这么有决断,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去了现场。这么一来,什么小动作都玩儿不出来,自然也打不成什么主意了。”
“那也不必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吧?”叶家珩唇边的嘲笑转为了冷笑,修长漂亮的手指弓成了弧度漂亮的指节,在手边的合同上敲了敲,“最多依照原本达成的协议进行……秦总,我不想多生是非,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扯皮,我们按照原定合同签字,然后各忙各的、两不相干。”
秦恕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已经开始淋漓起来的雨滴,开口问道,“段氏卖掉了非矿以后,在钢铁业还有多少份额?”
“不劳秦总费心,这是段氏的家务事。”叶家珩硬邦邦地回了他一句。
“恐怕基本上要彻底撤离了吧?”秦恕单手插兜地站在窗前,丢给叶家珩那个角度的是半个侧面和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像,“以后要想在钢铁这块多分一份蛋糕,凭的还是集团化和规模化,段仞是不想被逼着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干脆说不做就不做这块的买卖……那你呢?做了这么多年的钢铁业务,一朝转向了别的领域,我相信你还是会做到其中的佼佼者。但是,不会有遗憾吗?”
叶家珩沉默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什么:来北钢如何?”他把手上的合同推了过去,微微抬高了下巴,“拿这些让步来换我,是不是太便宜了点儿?”
秦恕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家珩,“怎么会拿这些条件来换呢?……这些只是示好罢了,反正段氏不再打算做钢铁生意了,干脆我这里送出这个人情向你讨好一二。”他走到叶家珩面前站定,弯下身子贴近到堪堪好的安全距离处,“要换人的话,当然是要拿人来换……叶家珩,我换给你好了。”
叶家珩被他这突然一靠近弄得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可是刚退出一步的转椅就被人拉住了扶手固定在了原地……他当即就冷下了脸,“秦总,不要开玩笑。”
秦恕状似好脾气地笑了笑,“不不不,我没有开玩笑。我无不良嗜好,家世清白、长相端正、人品过关、热爱生活、身体健康……而且,家珩你现在是单身吧?”
叶家珩忍无可忍,“……秦恕,请不要把公事和私事混杂在一起,偷换概念!”
秦恕脸上露出一点正儿八经的失望神色,“家珩,这不公平……你色诱我的时候,我有乖乖配合;轮到我色诱你的时候,你却毫无反应。”
秦恕在他怒气值积攒起来之前就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靠在桌子上,抓起旁边的合同纸飞快地翻到了第三页,抽出旁侧笔筒里的钢笔,“唰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拿到了叶家珩面前,“来吗?”
叶家珩沉默。这是他自从工作以来,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逼着签合同。
他接过来那薄薄的三页纸,摊展在办公桌上,一行行地细看下去——没有漏洞,没有陷阱,没有钻什么法律的空子……北钢的确是要以远超了市场的一般价格接手段氏剩余的钢铁生意。
秦恕靠在办公桌上,贴近着叶家珩的身侧,收敛了专注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他不仅仅有一张精致的好皮相,而且冷静自持到能让周围人都心生佩服之意,很少会被外界事物所影响到……刚刚被自己那样子的言语相激,现在就能心无旁骛地专心于工作之中。
——只是……如果感觉没有错的话,他这是在逃避还是在漠视感情?
“没有问题。”叶家珩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取出一式两份的另几张纸张,再次签下名字。
钢笔落在薄纸上的“沙沙”声被硬木的桌面扩大成清脆的锐响,秦恕突然想起了昨天他挑高了眉尖痛骂自己的样子。
——这样看来,逼上一逼的话,还是很有必要的。
叶家珩签完了两份合同后,着实地在心里大出了一口气。
他想的是,总算是北钢这档子事儿上划上了一个句号,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和秦恕这种人牵扯上什么关系……这个男人,连眼神都带着昭然若揭的侵略意图,总觉得有一种隐藏在暗处的伺机而动和威胁倍增。
两人心里的盘算各不相同,倒是这番思量在彼此之间弄出来一大片空白的沉默,直到……
“轰隆隆——!”窗外的细雨迅速地转成了雷阵雨,雨声夹杂着雷电之威“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叶家珩伸手掂起电话,想都不想地拨给了Rex。
岂料到接电话的Rex在电话那头简直就是哭天抢地,“老大啊啊啊你再迟5分钟打电话我这边儿就快要死掉了……”
叶家珩皱了皱眉头,直接地问到了问题的核心,“叶家临又怎么了?”
Rex闻言立刻从抽噎变成嚎啕,“那个小祖宗用您的卡刷了一架舒尔茨波尔曼……刚运到您家门口就开始下雨了……啊啊啊让我被这玩意儿砸死吧!!!”
叶家珩的确答应过叶家临毕业礼物送一架三角钢琴,听Rex这么说,也只好软言安慰他两声,答应自己会尽快赶回去。
抽抽嗒嗒的Rex还不忘记自己的职责,“叶总,您今儿不是没开车吗?……”
叶家珩头疼地按了按眉角,“好了好了,你不要管这个了……先上去找人把客厅腾出来给那小子放琴。他是不是买了个131?”
“我不知道,”Rex委屈得要死,“我对钢琴一窍不通,就钢琴牌子的那六个字还是家临在我耳朵边兴奋地念叨了一路我才记得的……我就知道它很贵很大很长……”
叶家珩无语地抽了抽唇角。
——“很贵很大很长”……这的确是那小混蛋的眼光……
——到底是习惯了韵双在身边了。她这才刚离开两天,自己就开始状况频出……不过,这也跟家临有关。
世界上唯三能镇得住叶家临的人:他娘,他哥,他白姐姐……
也许,大概,以后,可能……再多一到两位?
挂了电话后的叶家珩脸色不是很好,在一旁察言观色很久的秦恕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因为叶家临扑住钢琴大流口水的那家琴行,就是他亲自介绍的,从商品到服务都事先前打点得称心如意。
而叶家临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第一时间奔去买琴不说,还如愿以偿地绊住了Rex在那边儿抽不开身……再加上天公如此作美,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命运?
“我送你回去吧?”秦恕收好了文件,很自然地对叶家珩说,“现在下雨,出租车恐怕很难叫……而我又没带伞,不如互补互助一下怎么样?”
叶家珩到底还是担心自己不在家,Rex镇压不住家里的那只妖孽,所以稍微一犹豫,就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段氏副总经理的办公室里只有一把伞,如同主人的个性一般,这把伞是一把透明伞面的遮雨伞。
现在,叶家珩就撑着这把伞站在公司大门口,迟疑着不肯迈出走出去的第一步。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长裤,修长的裤腿一直垂到地面之上,合体的剪裁最大限度地衬出身型的同时也宣告了裤子不耐脏的本质。后者对某人来说,是致命的。
而今天的这场雷阵雨下得尤为浩大……且不说入目已经连成了面的水幕,就是地上的积水,都已经是浩浩荡荡蔓延而下流入下水道的趋势了:一脚踏下去,必然会漫过脚面。
——把裤腿挽起来,脱掉鞋子?
——不不不,这样子太难看了。
——直接男人气概地淌水过去?
——这雨水一看就很不干净,灰突突的在上面还漂浮着残叶败枝……混着路上的灰尘和说不定会有的随地吐痰……
叶家珩越想越可怕,越想越恶心……迟迟疑疑地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迈出去第一步。
若是在往日里的这种情况下,Rex大可把车子直接开到门口。
可是秦恕不是段氏的员工,自然不能用段氏的停车场,他的车子停在了离段氏不远处的露天广场。
秦恕瞄了一眼脸色开始发白的叶家珩,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眼前的积水,立刻就知道了他在顾忌什么。当即一声轻笑,凑到叶家珩的耳边低声说道,“把伞拿稳了。”
叶家珩正在认真地思索“向秦恕提出让他先去开车,再过来这里接自己”这种要求会不会太过分,冷不防地耳边就传来了微热的哈气和这一句莫名其妙的嘱咐。还没等他回神过来,腰间和腿弯处就同时传来了一股大力……
“喂!你放我下来!这成什么样子?”叶家珩一边要注意撑好伞不要淋到自己,一边还要挣扎秦恕突如其来的“强抱”,一时间狼狈不已。
秦恕小心地抱着这位洁癖快成毛病的“大家少爷”,心情大好,当下就一巴掌拍在了叶家珩的屁股上,还不讲道理地威胁着,“别乱动……再乱动!再乱动就松手了啊!!”
这种针对性十足的威胁卓有成效……叶家珩一想到自己被人四脚朝天地扔在满是积水的肮脏地上,立刻老实起来,甚至还主动伸手勾住了秦恕的脖子,以求自己被抱得更稳当一点儿。
所幸今天是周末,公司的人原本就少,再加上倾盆的大雨和空中间歇隐约的雷鸣,更是空无一人……
不然,叶家珩就要在自己的“面子”和自己的“干净”中艰难地进行二选一了。
秦恕大半个后背很快地被雨水打湿了,不过这丝毫没能影响到他越来越好的心情。
——这正是所谓的,佳人在怀、一伞一世界啊!
十七章 不解风情
体温是会传染的。
不管是隔了两层衣料的肌肤相贴,还是同处在狭小的车内空间内的默不作声。
两个人身上的香水混杂在了一起,秦恕身上的Bijan、叶家珩身上的Gucci Pour Homme……合着空气因子融合在一起,像是暗处妖娆曼生的水藻一样暧昧,悄无声息地迷惑着感官的清明。
叶家珩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男人:他穿的那件深蓝条纹衬衫湿了一半,贴在身后勾出了腰背的曲线,强健而又有力。
他别开眼睛不愿再多看秦恕一眼,把目光移向窗外,心里有点儿心烦意乱的惴惴不安……
叶家珩不说话,开着车的秦恕也不多说什么,勾着唇角的动作既随意又洒脱,偶尔瞄过去一眼,就是惊心动魄一般的用力。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秦恕为了求保险硬是开了大半个小时……他也不问叶家珩路怎么走,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然熟悉,倒真是个自来熟。
等到把车子停到公寓楼的大门口,秦恕才笑着对叶家珩说,“到了。”
叶家珩看了一眼车外还在下着的雨,再看了一眼湿了一半衣服的秦恕,再看了一眼自己干干净净的鞋底和裤边,一不留神地,一句客套话就脱口而出了,“上去坐坐吧?”
“好。”秦恕一秒都不带耽搁地回答,就好像是在专门等着叶家珩的这句话。
“……。”叶家珩心中憋气无比,郁闷得直想pia自己两巴掌——叫你客气叫你爱面子叫你多说话。
他是不愿意和秦恕有着过多牵连的,倒不是说对这个人毫无感觉、厌恶至死;反而是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和心有亲近之意……对方的相貌风度,皆是上人之资,而且昨日病中所受到的悉心照顾,于他而言,并不是没有丝毫触动的——病中之人的心理最是脆弱,些许的温暖就能放大到可以被依靠的错觉。
但是,再来一次以爱情为名的信任和不确定的背叛,就是他所要逃避的了。
三年前的信任、三年中投入、三年后的心伤……绕来绕去全绕成了一股子心灰意冷,对于感情,倒是怅然若失般地不愿再次多加尝试了。
叶家珩沉默着打开自己的房门,推开门之后,迎面看到的就是平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Rex。
Rex一见到叶家珩,立刻从死后复生的奄奄一息变为夸张无比的涕泗横流,“……叶总,我终于活着见您了……”
叶家珩软声安慰了他两句,转头就看到了放置在自己家客厅里的那家大型三角钢琴:纯黑色的精致乐器被周围晶莹剔透的玻璃墙衬出了一圈疑似水纹的光晕,端坐在琴后的少年眉目俊秀流丽到宛然深刻,高高抬起的右手在哥哥看向自己的第一秒后重重落下……
——是保罗?莫里哀的《'Amour
Est Bue》。
这首在上世纪70年代风靡全球的钢琴曲成就了作曲家保罗?莫里哀的“法国音乐之神”的美誉,如今被娴熟的指法配合着舒尔茨波尔曼雍容中不失惊艳的音色又一次地弹响在空间和时间中,能直达灵魂一样的旋律像是飞鸟的羽翼一般地从弹琴者修长灵活的十指指端错杂而生,然后回旋在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里,激越而又回荡……
弹钢琴时的叶家临像是一个王子,平日里的略带流气和玩世不恭全在他脸上消失殆尽,仅剩下的就是专注于音乐中的认真和隐藏在灵魂深处时的热情……看着他弹琴,就会有一种感觉:不是他在奏响着音乐,也不是音乐在驱使着他弹奏,而是他和它本来就是一体的,一起自内而外地被表现出来的——用一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作为最原始的动力所展现出来的。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让人更直接地感受到:他和叶家珩之间,是最为亲密的血缘关系。
——都有一种精致的、摆设的、易碎的、执着的东西,蛰伏在灵魂那里。
Rex在他一曲终了之后,喃喃地说,“……家临,你再弹一次,让我一个人把琴给你扛下去我都愿意……”
叶家珩看着钢琴后的少年冲自己露出明亮的笑容,心底原有的那一点点纷乱的思绪就全化成了一片柔软,软到了情知道会是溺爱的纵容也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
他靠在身后的墙上,转过头来对着秦恕扬起唇角笑了笑,用一种带着自豪的语气说,“很不错吧?”
秦恕毫不犹豫地回答,“Excellent。”
被这首曲子完全治愈了的Rex一个挺身从地上一跃而起,激动不已地对着秦恕大吼,“你知道不知道家临很少弹钢琴给人听的?我认识他五年统共听了不到10次……凭什么你刚认识他两天就能听到?!”
秦恕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不是故意的。”
Rex继续大吼,“啊啊啊秦恕!!!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是你怎么又在这里?!……不对,是在这里的怎么又是你?!!!”
……这可怜的倒霉孩子,已然被折腾得快要抓狂了,具体表现为逻辑的基本混乱和情绪的暂时失控。
秦恕关上了浴室里的花洒以后,就听到叶家珩对Rex说,“以后家临找你有什么事儿,你先来问过我再说。”
Rex很是有点儿为难,“可是叶总,他要是不来找我,那就是来找您了。双双又不在……”
叶家珩很少主动打断别人的话,只是在需要的时候他会用眼神让人乖乖闭嘴,“他本来就该来找我,你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够了。”
“可是……”Rex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叶家珩说,“你不用担心太多,我过两天会接我妈过来住。有她在的话,家临会乖上很多。”
等到Rex“砰”的一声轻响关上了大门后,秦恕才伸手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他穿了一件叶家珩的睡衣——全新的,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发丝的曲线慢慢漫入半敞着的衣领中,顺着从脖颈而下的线条蜿蜒而没,在麦色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闪而过的水迹。
叶家珩看了他一眼后,就别开了目光——这个男人正在以最大的百分比诠释着Sexy这个词汇:唇边勾起的弧度、眼角微眯起来的暗示、半卷到臂弯的衣袖、松松地系在腰间的……随着他弯下腰的动作,原本就半敞着的前襟更是大开到底,露出结实的小腹和其下……
——该死的,这混蛋没穿内裤!
叶家珩伸手拉拢了秦恕几乎全敞开了的睡衣,绕过男人腰间的手指在抓紧了系带后用力地系紧在一起,力道之大让被施力者猝不及防之下一声闷哼……
秦恕揉着腹部,紧贴着叶家珩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想勒死我啊……”
“那我应该抽下你的腰带系在你脖子上。”叶家珩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转过去的目光落在了客厅正中央的那架钢琴上,眼底的神色刹那间就转为了一抹温柔。
秦恕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架占据了整个客厅空间的钢琴,“家临呢?”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手臂已经以一种自然无比的主人翁姿态环上了叶家珩的肩膀,还往自个儿怀里带了带。
叶家珩不理会他的小动作,垂下来的眼睛半眯着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连回答都带上了心不在焉的意味,“在书房里涂谱子……他一碰钢琴就会老老实实地写两天歌。”
这种不拒绝近乎一种默认的纵容,像极了心知肚明的准许。所以低笑了一声后,秦恕低下头就去吻叶家珩的脸侧……柔软的唇印上男人依然年轻的脸侧,微微凹下去的皮肤被唇上的纹路贴合得毫无缝隙……
叶家珩微微扬高了一点儿脖颈方便着身边人的亲吻——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三年来的习惯不是一夕可以戒掉的简单,而刚刚沐浴过的男人身上的气息被压抑到了最低——恋爱,其实是一种生活状态:习惯了一个人,接纳了一个人,自身的步调和对方调整磨合得一致,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得到恰当熨帖的回应。
他这边儿刚刚退让了一步,就被秦恕抓住了机会紧逼不舍,吻上去的动作也从一开始的试探性转向了侵略性,顺势压倒人在沙发上以后,连手指都已经解开了第二个扣子探向了第三个……
昨天他是把人给伺候好了,甭管对方乐意不乐意硬是把人连摸带亲地抚弄了好几个来回;便宜是占了个彻头彻尾,可惜自个儿那一身的欲火也是被撩拨得几近焚身。只是当时顾忌着叶家珩高烧刚退的身体状况和门外还在的他人,这才硬压了下去。
如今,气氛刚刚好……秦恕寻思着,是在沙发上就地正法还是抱人去卧室里尽情恣意呢?
他一边想一边低头去吻叶家珩的锁骨,舌尖顺着挑起来的起伏细细地舔描出一道弧形,再合拢牙齿在锁骨尾端咬出一圈牙印组成的椭圆……看着这些被留下的属于自己的痕迹,心里面就慢慢滋生出了一种浅淡着的满足,难以遏制。
叶家珩伸手探入秦恕睡衣的衣襟,指尖处的一点点指甲蹭过皮肤,无意中做出来的动作,挑逗意味更浓……他顺着男人呼吸的起伏慢慢地摸了上去,掌心的干燥和温暖在微带着湿凉的皮肤上拂过,鲜明的感触让人想要继续到不要停止。
秦恕的呼吸重了起来,他觉得身下这人简直无一不美好、无一不性感、无一不吸引人……调整了一下姿势,他探手下去就去解叶家珩的皮带。
——沙发就沙发好了,即便知道冒着被人看到的危险也想要拉住他纵情一下。
叶家珩比他更快地捉住了那只意欲不轨的手,唇边仅存的笑容也像是初冬的第一缕风那样迅速转冷,还带着隐约其中的嘲意,“秦总,你就是这么招揽人的?”
这话一出口,再好的气氛也得为此弱下去三五分。
秦恕的动作停了停,仍然继续探了下去,还带着调笑口气地说,“别这么……不解风情……”
“风情解开了就不是风情,而成了赤裸裸的利益纠葛了。”叶家珩手上一个用力,再次阻止住了秦恕的动作,“秦总太看得起我了……如果我不是段氏的叶家珩,秦总想必不会如此热……”他突兀地住了口,停顿了一下后才接着说,“我是不会离开段氏的——那,秦总还要继续吗?”
他刚刚垂目沉思,想的就是这件事。
不得不承认,秦恕此人手段实在很是老道——该下手的时候绝不手软,该温柔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少一分。和他多待上一秒,就会不自觉地按照这人预先的希望去配合他。
叶家珩没有自恋到自己仅仅凭借着互相纾解欲望的一夜情就能让对方爱上自己,那么这一连串的殷勤和示好,是为了什么?
想来想去,剩下的唯一答案就成了一种昭然若揭的显而易见……还有,多多少少难以避免的舒了口气和不愿承认的失落之意。
正在兴头上的欲望被人喊停的感觉,就像是飙车飙得正爽的时候油箱里的汽油全部告罄,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儿十分地不好受。
秦恕原本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意不管不顾地做了再说,但是一看到叶家珩那种无动于衷一样的“了然”表情,就觉得心里有股子气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更不知道到哪儿排遣开去——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擅长于煞风景和坏气氛?
而且,有一种隐然的被说中和下意识地想要否定这种说辞。
他的确是存了不挖人过来誓不罢休的念头,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地想和这人做爱……被叶家珩这么一说,倒是成了居心叵测地玩弄人感情的末流小人了。
欲望来得快退去得也急,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再到了临界点会是怎样的汹涌和难以自制。
正当气氛开始僵持起来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尖锐地鸣响了起来。
秦恕松开对叶家珩的压制,起身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他旅居国外且居无定所的母亲大人,她从港岛经由Z市转机到Mexico City时被雷阵雨延阻在了东沽机场,百般聊赖下才想起了本市还有自己的唯一一位儿子,就大方地给了儿子一个小时的时间前来“觐见”;然后梅小姐就要再次离开国门了。
——梅尹小姐始终未婚,所以自然不能称她为“秦夫人”,被叫作“秦夫人”或者“秦太太”的女人另有其人。
秦恕接过来叶家珩递过来的衣物,触手的面料上还有着从烘干机里带出的微温……叶家珩这个人,实在是把细节都能为人打理到无可挑剔。
把人送出电梯口处后,叶家珩也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也没能指望住两句话就能把人说退,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实在是好到恰逢其会……
于是,心情猛一放松的叶经理,客客气气地说出了一句面子上的好听话,“那……有时间再来玩儿。”
秦恕微眯了一下眼,从绷紧的唇线里落地有声地吐出了两个字,“一定。”
叶家珩脸上的客套笑容立刻凝固了……缓缓合拢的电梯门被人再次按住,秦恕拽住他的手腕拉进了电梯里的自己怀中,扣住下巴就吻了上去。
随着楼层到达的一声“叮”的轻响,他才放开了被自己快要吻到发火的人,用指节抚按了一下被吻得染上了润色的唇,“谢谢相送。”
叶家珩一巴掌重重地打上了电梯的关门键上,掌心被震得生疼。
十八章 一语道破
把梅小姐送上飞机后,秦恕良心发现地赶回了北钢的总部,在副总裁办公室里看到了自己的常爱卿。
常卿一看到秦恕,立刻连滚带爬地挟夹着一大推文件滚滚而至,拽住秦恕的袖子不撒手,声嘶力竭地大吼,“干活!……大周末的不能让我一个人做牛做马地加班!!”
秦恕接过来那一大摞文件,铺平在常卿的办公桌上,一目十行地瞄了过去后就说,“哦,是矿业大会的展厅准备……主展厅3号,开场式后给我们半天的时间……”他飞快地挑拣出一些文件,“这些交给企划组去办就好……这些是外宣部来准备的……这些让秘书部来做……这些,哦,是给常卿的……”
不到十分钟,一大摞文件就被他分成了好几份。秦恕拍了拍自己的手,“搞定收工。”
常卿恨得牙根处都痛痒了起来,“你把工作外分得倒是很爽很顺手……哪些活儿是你需要干的?!”
秦恕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几份或工作计划或统筹书安排,“替你们做出有效率的分工,和签字。”
“……签字签字快签字!你丫的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狗屁功能,赶快签完了滚蛋省得浪费爷的宝贵时间!!”暴走的常卿抓起签字笔就想往秦恕鼻孔里塞,直想化身为哥斯拉一口咬杀掉面前的无良老板。
秦恕签字的动作自然而又随意,颇有一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大气。
常卿捧着水杯享受着难得的空闲时光,凑过去岔开话题闲聊,“秦总,您下午签合同签得怎么样?怎么拖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搞定?难不成签到人家床上去了?”
“唔,差了一点儿。”秦恕想到了两个小时前在沙发上的旖旎春色,手下的动作难免一个停顿,急忙收敛了心神回来。
“噗——”常卿喷出了三尺水流,转动脖子以免喷中某人的动作狼狈不堪,“我靠!咳咳……你刚刚的话当真?”
秦恕合上手里的笔,把完成了的工作推到一边,“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常卿立刻用一种苦大仇深的眼神凌迟他,“……经常。”
“你说,”秦恕后仰在高背转椅的椅背上,沉思着问,“如果一个人……不拒绝和你调情但是拒绝和你上床,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魅力不够。”常卿抓住一切机会吐槽顶头上司,内心涌动着名为幸灾乐祸的低级趣味。
秦恕温柔地冲他笑了笑,唇角边的笑容好似那春日里料峭的寒风。
常卿立刻作严肃认真状,马上推翻了自己刚刚的说辞,“欲拒还迎!这绝对是欲拒还迎!!”
“原因呢?”秦恕压住被想要偷溜的常卿拽住的文件的一角,大有回答不合格继续耗下去的架势。
“原因原因……原因很多啊,”常卿绞尽脑汁地应付他,“时间地点不合适……你诚意不够,床上技术不合格,抑或是阳痿早泄还ED……对方只想暧昧不想make love,心里还有他人你只是替补,还有还有……还有她生理期到了!”
顶着金桐镇纸壮烈倒下的常爱卿在英勇牺牲前听到了秦恕飘悠悠的一句话,“是他,不是她。”
于是,开国元勋常将军再次阵亡,在四脚朝天之际努力地扳住办公桌颤巍巍地伸出兰花指戳向秦恕,“……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不然死都不要瞑目……”
秦恕宅心仁厚地笑了笑,“爱卿有话当讲。”
“……他难道就是……”常卿的眼神渐渐转向悲凉,“……你每天都要念叨的叶家珩?”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难道你还知道有重名的人吗?”秦恕饶有兴趣地看着常卿,心想这小子真是越发地讨人嫌了,真该发配他到毛里求斯去找黄金矿藏……居然连ED都敢拿来诅咒和YY自己的老板。
常卿再次吐血倒下,“啊啊啊……原来你刚刚说的‘差点儿签到对方床上’是真的!!!”
“我好像说过没有骗你的话。”秦恕嫌弃般地离开到常卿身边三尺以外的距离——离白痴远点儿,不然会被传染的。
被嫌弃尚不自知的某人悲愤不已,“可是你每次这么说不骗我的时候都是在骗我!”
秦恕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这次真的不是在骗你。”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常卿目光涣散,接过秦恕递过来的一杯水后开始慢慢还魂……不能怪他反应过度,而是秦恕很少主动谈起自己的情事,至少从他们狼狈为奸的童年开始,这好像是破天荒来的第一次。
“我……你……他……”常副总说出了脍炙人口的“3P公式”,努力地消化着刚刚接受到的讯息。
秦恕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加速了他的恢复速度,“如果一个人洁癖到了极点,你认为会是什么原因?”
即便是再迟钝,常卿这次也知道这里的“一个人”说的是叶家珩。但是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和答案,秦恕的另一个问题又问了过来,“我听家临说,他之前的生活助理是因为即将怀孕才暂时离职的。因为怀孕挂职并不少见,但是仅仅是‘即将’的话……你认为会是什么原因?”
常卿放下手里的杯子,目光复杂地看着秦恕,“Emperor秦,你完蛋了……如果只是想和对方上床的话,那么投其所好地坑蒙拐骗抢就够了,实在不成还能霸王硬上弓,X完了提上裤子走人;但是如果你想要了解一个人,还是这种跟揭人隐私一样的了解……”
“那又怎样?”秦恕心不在焉地接着话,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翻找着自己手机里的名片夹上。他想要找的是国内某权威级别的心理专家,目的是解决刚刚提出来的那两个问题。
常卿一把手攥住了他的手机,“秦恕,你恋爱了。”
秦恕停住了动作,“……哦……是这样吗?”
叶家珩推开书房的门的时候,发现叶家临已经一手搭住吉他,伏在厚厚的毯子上睡了过去。
他今天一大早起就兴奋地奔去了琴行,而琴行老板在秦恕的事先前提点下对这位少爷可谓是招待备周……对乐器了解极多的叶家临在琴行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还得以对这家琴行的“镇店之宝”——一架产自上世纪中叶的斯坦威——“一亲芳泽”,大肆地弹奏了一曲《两只老虎》。
当真是,得意非凡。
而在搬运钢琴回家的过程中,他虽然叫了Rex来帮忙,但是因为爱之深而心之切,付出的劳力倒是真不比旁人少上半分;再加上之后钢琴调音时的忙前忙后……所以,这次他还真的是累得不轻。
反手轻轻掩上门,叶家珩看了一眼侧躺在地毯上睡相平静的弟弟,然后俯身从散落了一地雪白纸张中随意捡起了两张。
一张纸上涂满了凌乱的音符,依照叶家珩有限的音乐常识,也只能认出来高低音谱号之分;另一张纸上写的是好像歌词的长短句,上面的词句却让他皱了皱眉。
“黑暗的迷失方向,
偏离的说三道四,
混沌无知中的意义,
死而无憾后的光阴
快感的麻醉剂在每一分都在变化,
磨砺过的痛苦仍然是寂寞难忍
追寻方向的眼睛上落满了岁月的尘埃,
伪装掉的疲惫才是灵魂中的真实……”
后面的字迹变得潦草得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字迹,但是在最后一笔收尾的时候画上了一个绝对是符合国际标准的大心,圆润的笔触显示出写词者兼作画者的心情彼时很是畅意。
叶家珩拿着那张歌词愣了足足有十几秒钟,末了才小心地依照手里那两张纸张原本的方位原样放下,再悄声悄息地走出门外。
他在书房外立定后,背靠在门板上,闭上的眼睛里一片黑暗,刚刚看过的字句却夹杂着往日的回忆呼啸而至,像是突然而来的涨潮,淹没了原本就无法平静的内心。
家临……
叶家珩揪起来睡醒了的叶家临逼着他吃了饭后,双眼都缠上了五线谱的小混蛋连碗筷都懒得收拾,反手用手背抹了抹嘴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结果被他哥哥一把拽住按在洗手间里好好地洗了一通手脸,才放开他去书房继续糟蹋音乐的艺术美。
灯红酒绿永远是一个城市夜生活的基本基调,而休假中的人有理由放任自己的身心都跌落到这一片声色纵横的荒唐放纵中去。
叶家珩刚把自己那辆银白色的奥迪A6开到“OUT”门外,这家酒吧的门童就殷勤地迎了上来,“叶先生,好久不来了,需要帮您停车吗?”
“不用,”叶家珩降下了车窗,看着被车外流离的灯光映衬得唇红齿白的年轻人说,“等下找个人给我擦下车子就好了。”
他来的这处酒吧依托于一家五星级酒店,配套的服务设施最为完善,所以他是常来之客。而且,这里并不是gay吧,正符合了消遣而不是猎艳的娱乐需要。
一步踏进了吧内,叶家珩立刻向右侧的偏角落处走去。他来是应人之邀,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寻欢作乐。
刚走到座位处,他的面前就被人推来了一杯Manhattan,耳边也传来了一个慵懒的男中音,“喂……家珩,你面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让我等了大半个小时。”
说话的这个男子留着稍长一点的直发,比亚洲人高挺的鼻梁和略深的眼眶在显示出他是混血血统的同时,也让他有一种中性的美……如果叶家临在这里,依照此人的恶劣个性,是一定会指住他的鼻尖大叫“娘C”的。
“抱歉,家临在家。”叶家珩下意识地擦过自己的下唇,然后掩饰性地端起了酒杯。
能让他应邀而来的对象自然不是普通朋友,这个男人名叫沐谦,是他在大学结识的好友兼死党,现在在一家国际咨询公司做部门主管。
“啊~啊~~”沐谦夸张地感慨了两声,“你家的那个宝贝疙瘩啊?……真是让人头疼。”
叶家珩笑了笑,默认了对方的这种说辞。
“我听说你单身了,所以特意邀你出来安慰一下。”沐谦转着手里的杯子,话语中的安慰意味却浅薄得几乎分辨不出。
“……你消息还是这么灵通。”叶家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前几天的事儿,我好像并未对此大肆宣扬吧?”
“那是因为唐纪泽同志找小情的行为已经从地下化转向了公开化,从隐秘化转向了嚣张化,稍微用点儿心的人都能猜到你们分手了……”沐谦竖起了右手的食指,“细节表露一切。”
叶家珩没有接口,而是端起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早先就提醒过你,MR.唐不是一个手脚老实的人……可是你怎么说的?”沐谦优哉游哉地晃着手里的锥型酒杯,“到头来,还不是重重地栽了一个跟头?……不听朋友言呐~”
叶家珩微皱了下眉,“我既然当初选择了他,自然会给他相应的信任。”
“你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见色忘友’的翻版表达……那让我们来为了信任干杯!”沐谦举高了杯子,去碰叶家珩的空杯子,然后转过头冲着不远处的侍应生大叫,“Bartender,vodka martini,please……”接着笑着对叶家珩说,“失恋的人需要买醉……我请客。”
“这倒不必,”叶家珩接过了一杯新的马丁尼,“‘失恋’只是一个短暂性动词,我现在应该是‘单身的人’而不是‘失恋的人’了。”
“本来我还有点儿担心你,现在看来就放心很多了——毕竟那可是三年的感情……不过,还真想看看你这家伙失态的样子。”沐谦舒出了一口气,“对了,我听说你们段氏从钢铁市场上全部撤了出来……段仞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决定,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是公司老板,做什么决策自然由他来做主。”叶家珩淡淡地说,“我本来负责的就是项目的企划,走的是商务中介的路子……段总安排什么工作,我去作什么就是了。”
“有你这样的下属还真是省心,”沐谦轻笑了一声,“段仞倒是好运气……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地帮了帮你,就换回了你现在的如此卖命。要我说,这么多年前的人情也早该还干净了吧?有没有想过要跳槽出去?我可是跟好几家跨国集团公司的老总关系都很好,要不要托我把你‘卖’个好价钱?”
叶家珩不禁莞尔,却是把这个话题岔了出去,“瞧瞧你这话说的,跟一个二道人贩子似的。”
“我做的原本就是猎头生意嘛。”沐谦点起了一支烟,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我今儿找你还有件事儿……要听不?”
“嗯,什么?”叶家珩避开了他吐出的烟圈范围,“你尽管说就是了。”
“前几天我去L市出差,听说当地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沐谦弹了弹指端的烟灰,“某位涉黑大佬在高价悬赏某位小少爷的信息……你有兴趣没?”
叶家珩默然,“……你说的这位小少爷,该不会是恰好姓‘叶’吧?”
沐谦忍俊不禁地连连点头。
叶家珩咬牙,“难道是……叶家临?”
沐谦哈哈大笑,“我听到的版本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不过,也许,大概,可能,是重名重姓的人呢?”
十九章 纷乱思绪
和沐谦又交换了一些对近期经济形势的看法后,叶家珩先走了一步离开了这家酒吧——当然,沐谦少不了就是多劝了他两句跳槽的话,言下之意对段氏这次出售矿产和转让钢铁市场份额的做法很是不屑。
他喝了一点儿酒,却是不肯再开车了……把车子扔在了停车场后就坐上了一辆Taxi,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
都市里的霓虹灯光怪陆离,混着路两侧的街灯光线,给整个城市都晕上了一层亮色的生机。叶家珩闭着眼睛,透过车窗而入的各种光色在他脸上一晃而过,流水一般的喧闹却好像离他遥远到不可捉摸。
叶家珩突然觉得很累——这种感觉他经常会有:连续工作中,深夜加班时,辛苦准备了多日的谈判却最终破裂后……
但是,今天这种感觉尤甚。
沐谦在他上段恋情开始的时候,就持了很大力度的反对。那时也是在这家酒吧,沐谦拿着杯子咣咣地敲着桌面,“我告诉你,叶家珩……你和唐纪泽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是拿‘我爱你’当‘hello’使的货色,你是拿‘我爱你’当宝贝看的笨蛋……”
半年前在一家商务会所,刚从跑步机上下来的沐谦大汗淋漓,操起一旁的矿泉水就往自个儿脑门上浇。叶家珩扯了一条柔白色的毛巾递给他,结果被他一把手拽去,一边蹂躏自己的那头漂亮头发,一边闷声闷气地说,“我昨儿怎么见你家的唐先生在汇海区那家西餐厅请一漂亮的小男生啃鹅肝嚼松露啊?……你可得小心看着点儿,我瞅着那小男孩的脸蛋可比你白多了……”
三个月前在叶家珩家里,沐谦“以公谋私”地为叶家珩带来了一项投标工程中竞争对手的资料,然后厚脸皮地在光洁得可以映出人影的地板砖上大肆地弹下烟灰,“你真该管管唐纪泽了,这大周末的他不在家陪陪你又跑到哪儿哄人甜言蜜语去了?”
……
现在想想,他当时说出的那些话,其实是暗含了提醒的意味……甚至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一些隐藏在暗处的诡秘之事,只是顾念着自己的个性不愿意当面挑明而希翼着自己能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发现这些小小的迹象……
床榻共枕之人的一举一动,有没有什么异相自然是可以轻易分辨出来的。只是总是一味地想要自我欺瞒。
——每个人都会期望着自己是那个会让浪子回头的命定之人,旁人都是游戏对象但是只有自己会是那个最终的“special one”……这样的戏码无疑自古而今地大受欢迎,只是其中的主角才会知道个中的酸甜苦辣滋味。
叶家珩用力地紧了紧握在阴影中的拳头,指端处的一点点指甲在掌心留下来的甲痕木木地有种不真实的痛。
他已经快要年满29岁了,虽然平时注重保养锻炼和膳食搭配,身材依然是颀长漂亮得堪称model,但是每次照镜子时总会有一种正在慢慢老去的感觉……像是一蓬烟花一样,绚烂流光的背后是转瞬即逝的繁华,盛极而衰的真理其实适用于放之四海。
没有一个人愿意孤苦一生,用沐谦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很居家的男人,所期翼的东西也不过是能有人陪着相伴终老,能换一个一世安好罢了。只是这种愿望在自己的性向前提下,都成了一种奢侈。
异性相恋还有一个婚姻作为支持,大红底色的结婚证不仅仅是关系的确定还是一种合法上的承认……而同性恋的话,且不说旁人投注于其上的目光如何,单单是本身那种凭借着性爱来支撑起来的脆弱关系,就如同空中楼阁一样的飘渺和虚弱。
——像自己这样子相信感情的人,还有几个?
——何况,自己还敢再去信任一次吗?
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叶家珩慢慢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他突然想起了下午看到的那几句歌词,虽然只是看了一遍的句子,却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一般地在脑海里挥都挥不走那样的顽固。
“快感的麻醉剂在每一分都在变化……伪装掉的疲惫才是灵魂中的真实……”
他想起来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疯狂的充满了血色和愤怒的夜晚,揍人揍到骨节发软的拳头、肋骨在薄薄的一层皮肤下哀鸣着断裂开来,在淤青的皮肤上挑起一点点的尖锐……喘不上来气一样的烦躁……还有人在一旁惊恐地大喊,“家珩,不要再打了,要……要死人了……”
车子猛一个急停,开车的司机从前座回转过来头,对着叶家珩客套地笑着,“先生,铂睿苑到了。”
叶家珩含糊地应了一声,摸出钱夹的动作生涩得像是生了锈的机械人……他抽出一张粉红色的钞票塞了过去,低声说,“不用找了。”然后带着点儿踉跄地走下车去。
门口处的保安还在兢兢业业地执勤,一看到前面打过来的车灯中走过来的男人,立刻凑上去殷勤地说,“叶先生您回来了,怎么我瞅着您这脸色不大好呢?……要不要……”
叶家珩挥了挥手,小指在雪白的车灯下很有股颤抖的意味。接着身后的出租车就掉转了头飞快驶离,那车灯里的纤细手指一晃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然后,小保安听到了一个带着哑意的声音说,“……没事儿……”
叶家珩反手关上了客厅的大门,背靠在坚硬的金属门上慢慢地调整着呼吸——他以为之前那场被刻意地用力地抛弃地忘记的不堪,已经经由了层层的封印被牢固地锁在了记忆的最深处,结果还是被近期接连发生的一件件紧赶着发生着的被逼迫似的事情压榨着反噬而来……
客厅里没有开灯。准确地来说,整个家里除了书房的门缝里传来的暖黄色灯光以外,就只剩下了一片完全的黑暗。
叶家珩用手掌摩挲了一下身后的大门——微凉的金属触感在掌心里跳动着提醒他现在身处的地点和时间。他看着那抹从书房的门缝里歪歪斜斜地挤出来的暖黄色调,内心里突然就有一种很宁和的感觉。
那里的,是他的弟弟,同父同母、血脉归一的亲人。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都会倾尽所有的去给他一份最简单的快乐。
旁人看到的都只是流于表面的溺爱和宠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根源的最深处其实是“赎罪”两个字。
从浴室里出来的叶家珩一身都是冰凉的温度,他刚刚冲了一个冷水澡,淋漓的寒冷从头浇灌下去,激灵灵地在心中激起一层子的清醒。
他推开书房的门,看着叶家临盘腿坐在地上用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看起来细嫩的指尖在琴弦上划过,就会有一种即将被割裂被出血被伤害的脆弱感。
叶家临抬头看到自己的哥哥,丢掉吉他就扑了上来,夹着鼻音的声音听起来可爱极了,“哥哥,你洗澡完了怎么不擦干净再出来?……再发烧了你可让我怎么办啊?”
叶家珩伸手去揉弄他的头发,嗓子里的一点点紧涩很快地被冲淡掉,只剩下一片安静的柔和,“我前几日说要接妈妈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好啊好啊~”小混蛋立刻欢欣鼓舞,“有人给我洗衣服了哦耶……我要吃妈妈做的乌江鱼!!!”
“家临,”叶家珩慢慢地选择着语句,“妈妈他很久都没有出去玩儿过,所以我想你陪着她去南方走一走……如果你愿意的话,出国玩儿上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叶家临愣了愣。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自己的哥哥看着长大的,尤其是他出事儿那年以后,叶家珩更是把他看得死紧——并不是说软禁在身边,而是一举一动都是悉心关心: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己哥哥的眼皮子底下搞出来一些能称得上过分的小动作,忤逆着他的心思想着逃出去外出游玩儿。
这次如果不是在L市被雷钧逼得太过厉害,打死他也不会自投罗网地奔向哥哥的怀抱的。
而如今监护人突然大方地说:你想要去哪里尽管去……
太反常了!太令人欣喜了!!
叶家珩看着叶家临咕噜咕噜转动的眼球,轻笑了一下就伸手掏出了自己身上的钱夹,然后一张张地抽卡出来。
这个动作简直是卓有成效,叶家临立刻被地上叠摞在一起的银金色硬塑卡吸引到了目光,流着成串的哈喇子问,“我真的哪里都能去?”
叶家珩点了点头,在那些卡上压下了一本支票簿,说,“只要你不去索马里做海盗被围剿得连裤子都不剩下一条。”
欢呼一声,叶家临立刻风卷云残地收好了所有的金卡,然后用梦幻的语气说,“哦哦哦……美好的佛罗伦萨维也纳和梵蒂冈小宝贝儿们,等着我的临幸……”
叶家珩笑了笑,伸手就去刮他的鼻尖,“不要忘了要和妈妈一起……”
叶家临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欧式宫廷礼,“我会照顾好女皇陛下的,财务大臣大人。”
——虽然不知道你又惹下了什么滔天的乱子,但是有我在的话,总要护上你一护,直到最后。
叶家临的动作堪称电光火石。
他在第二天就搂着客厅里那架舒尔茨波尔曼依依惜别地狂吻不止,都走出门外了还记得奔回来再次在琴盖上“吧唧”一口印上一个唇印,真是恨不得搞出来一个反重力背包把这个新宠背起来一起遨游欧洲才心甘情愿。
叶家珩看着他的得瑟模样淡淡地微笑,一点点的柔情就从他眼底泛了起来,渐渐地糅成了一方天地,而在这方天地的中心,守护的就是一个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孩子的叶家临。
挥了挥手,不带走天上的一片云朵但是带走了所有银卡的小混蛋一点儿离别之意都没有,满心满愿地带着没心没肺的雀跃奔向了欧洲的蓝天白云。
叶家珩坐在琴凳上,指尖轻轻地在琴键上摁下去——“咚”的一声,清脆得那么好听。
他想:其实这样子也不错,就这么宠着他看着他,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看着他无法无天看着他张狂无礼看着他倨傲洒脱……就这么过下去,他会不会有一天不再写那些让人看不明白但是只会揪心的词句。
那些往日的细小的伤痕,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蛰伏在最深层那里,找寻着机会择人而噬……
秦恕从那栋建于上上个世纪40年代的双层小洋楼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奇怪——用一种不恰当的说法,好像是欢喜和心疼两种情绪被剪碎后再拼凑成一起,完整倒是完整了,但总显得情绪有些太满,溢了出来。
他单手插兜地站在那辆黑亮色的宾利车前,想了想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直接发动了车子绝尘而去,只留下车子原来的司机在身后“少爷”“少爷”地喊个不停。
把车子随意地停在了滨海路的一处停车位上,他才拿出手机,拨给了常卿,“……对,是我。我需要你来为我做一件事……要小心地做,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你去查查叶家珩。”
常卿在电话里一阵鬼叫,“查什么查?用什么查?要查出来什么?你百度谷歌搜狗一下,保管把那位的出生年月连带着履历表都能查出来……”
“别跟我打岔,”秦恕慢慢地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从内部走……实在不行,就去动军里的系统查……不管查出来什么事,一律毁了所有的存证,然后……然后只给我留用一份。”
常卿更加大声地鬼叫,“……老大你当真?”
“这次也不是骗你,”秦恕说,然后又补充上来一句话,“出了什么事,让我老子去担着。”
番外一 叶家临的欧洲游
C城丰淮区的叶家是鼎鼎有名的。
一开始有名的原因是叶庆彰。作为C城的副市长,这位可是无论如何也要被经常为提起的人物。这位叶市长待人接物分寸拿捏得极好,既不会因为上级领导比自己官大三品而曲意谄媚,也不会因为街头小贩的着装寒碜而依权压人……单单凭借着这份“知进退”,叶市长即便是政绩不甚突出,在本城还是颇有好评的。
可惜的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句俗之又俗的话,却在叶家压下了这份“不测”的风云。叶市长在他任期的第四个年头遭遇了车祸,当场死亡……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为妻儿留下。
当时人人都说,叶家……怕是要败了:没有什么亲戚荫蔽,两个儿子又尚未成人,家里管事的只剩下一位以“家庭主妇”为职的叶夫人;而现今这个冷漠到只剩下关系的社会,“人走茶凉”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谁还会去给一个死了丈夫的妻子、两个死了父亲的孩子什么旧面子?……往日里换个灯泡都有人排着队等着扶椅子,现在就是要搬家出去也没人愿意过去多搭把手。
可是,五年后,叶家夫人宋翰雅因为胆囊炎开刀住院时,来回车接车送的却是一辆雪白雪白的莲花……这还不算什么,几天后更是换上了一辆黑得流光溢彩的劳斯莱斯phantom,后面跟了一水儿的豪华车驾浩浩荡荡地把叶夫人从省医院里接到了家中。
尽管叶家长子很低调地解释这些名车都是公司所有的,那辆吸引了诸多眼球的黑色幻影更是公司老板的私人车驾,这次只是来探望母亲云云……但是周围人看叶家的眼神已经带上了火辣辣的热意。
从这天以后,“多金”这两个字的标签就被打上了叶家的门楣上,连叶夫人出个门买菜都会被人拉住钱包细细打量,然后艳羡地互相传说,“瞧瞧……这可是那个什么路易斯刘易斯的包……听不懂什么牌子?反正老贵老贵的就是了……”
又不到一年后,C城的人们突然在音像店里发现了一张有着叶家小儿子影像做封面的CD唱片。唱片封面上那个小子一身新潮的朋克皮衣,怀里抱着的吉他火红得耀人眼睛,闭着眼睛弹琴的样子就跟电视上的那什么啥啥大明星一样。
于是大家这才想起来,叶市长还在的时候,这孩子是扎扎实实地学了好几年的钢琴的,还是请了专业的老师过去专门一对一地授课,一小时的学费都要好几百块。你要是有幸和叶市长住邻居,那就能常常听得到各种贝多芬莫扎特巴赫舒马赫什么的……不知道最后面的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反正都是弹钢琴的大师,说了你也不懂……
尽管叶家的次子很臭屁地宣扬这张唱片是他老哥请了人花了钱硬砸出来的小玩意儿,眼红的人谁想要,只要掏钱出来叶小爷保准有门道给他弄出张更好的……但是周围人看他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从这天以后,“有才”这两个字的标签也被打上了叶家的门楣上,跟前些时候的“多金”俩字儿相映成趣。连叶夫人因为叶家临耳朵上多扎了两个耳钉教育人一番的时候,都有人在旁边拉着劝说,“可别这么说他……小临这可是艺术,就跟那什么迈克杰克逊麦当娜麦当劳康德一样……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反正都是可有名可有名的明星就是了……”
于是,大家都说:叶家可真是了不得啊,有这么两个有出息的儿子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劲儿地省心啊!还是人家祖坟起得好啊,都冒着三五丈高的青烟呢……
六月底的一天,被C城人交口称赞的叶家临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了下来,背着个吉他盒子撒着欢儿地往家里跑,一路上光“妈妈”这两字儿就被他喊出了好几个八拍和最起码三个降调。
叶夫人推开门看到依然活蹦乱跳着祸害人间的小儿子,先是舒了口气,接着就带着点儿担心地问,“家临,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儿?”
叶家临不乐意了,搂住他妈的胳膊大肆撒娇,“妈~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谁不知道我最听话最乖最……最好!”
叶妈妈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孩子很是无奈,只好拍着人的脑袋瓜往家里让,“好好好……你最乖……”
“最乖”的叶家临用脚后跟勾上门,下一句话就是,“妈,快收拾东西……我领你跑路!”
叶妈妈被他这一句话吓得跌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你你你,看看看……就知道你这个脾气会……出了什么事儿啊家临?先去问问你哥哥能不能帮得上忙……”说着说着就有点儿伤心起来,“这要是你爸……”说到这儿后,她猛地住了口,偷眼去看叶家临的表情。
叶家临像是没听到后半句话一样,立着脚尖去摸客厅里博物架最上面放着的小盒子——那里面的放着的钥匙能打开卧室里的保险柜门,里面放着他母亲大人的护照。
把护照攥手里了后,这个小混蛋才得意洋洋地向他妈妈亮出被揣在贴心口衣兜里的一摞银行卡,还拽出了他哥给他的支票簿,“妈,您说什么呢?……是我最近表现得很好,哥哥奖励我去欧洲旅游。我就想着妈妈你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我多心疼您啊,就对哥哥说:‘我带妈妈去吧’;哥哥就说:‘家临你这么听话啊,那再奖励给你本支票撕着玩儿……不要怕花钱,带着妈妈好好玩儿!’。”
叶夫人熟知自己小儿子的恶劣品性,听了这么不着溜儿的话后,立刻就去摸自己的手机,“不成,我得去问问你哥哥……别是你偷了他的卡乱花……家临啊,你要什么东西直接跟哥哥说,他都惯着你的……”
已经得到授权的叶家临不怕妈妈去跟哥哥对质,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抓着他妈妈的头发开始编小辫子,痞劣得十分欠揍。
证实了的确是大儿子的意思让自己出国玩儿,叶妈妈有点儿犹豫地看着叶家临,“家临,我还是不去了……你也别去了,咱在家玩儿两天就得了。”
叶家临不依了——好容易他哥哥脑子短路一回放任了自己满世界的瞎跑,这么好的机会哪儿能错过?……于是他立刻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娘亲,“娘~~~您不跟着我去,那谁管着我呢?”
叶妈妈被这句话激起了责任心,联想到自己儿子糟糕透顶的个性,又踌躇了半天后才说,“那咱们……得早点儿回来啊……”
小混蛋按住他妈就狂亲手背一通,然后行了个童子军军礼,“没问题……等等等等,我要吃了你做的乌江鱼再走……不然坐飞机的时候就该胃疼了!”
吃饱喝足的叶家临心满意足地挽着妈妈的手登上了飞往港岛的飞机,然后转机到行程的第一站法国巴黎,还不忘背上他那个随身不离左右的吉他盒子。
好在他还有点儿良心,临出门时记得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说什么“顺利完成任务,拐了女王大人即将登机”,然后扔了手机在沙发上,屁颠屁颠地反锁上门,奔向了欧洲的一方“丰肥沃土”。
十天后,叶家临带着叶妈妈晃到了梵蒂冈,在对着著名康斯坦丁大教堂“哇啦哇啦”地一通乱叫后,难得地想起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哥哥,“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对哥哥说声咱们玩儿到哪儿了?”
叶妈妈扶了扶头上被风吹动的草帽,笑得安安静静,“好。”
于是,叶家临拽着他妈妈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一家邮局……展开信纸要写内容的时候,这小混蛋又犯了懒,咬住笔头呆了半天,又拽着他妈妈跑到了教堂前。
彼时,梵蒂冈刚刚迎来了一场小雨,街道上的水迹还斑驳着未干……叶家临一巴掌就按了下去,弄了一手的泥水后“吧叽”一声在雪白的信纸上印下了一个大黑手印。自己印完了还不过瘾,撺掇着叶妈妈也依葫芦画瓢地弄上一个,还言之凿凿的十分有理,“这可是圣彼得堡大教堂前面的泥点儿……中世纪的基督教徒们都得跪下来亲吻的……给哥哥弄过去这个多有地方特色和纪念意义啊……”
被逗乐了的叶妈妈拗不过缠功深厚和连撒泼带耍赖的小混蛋,只得笑吟吟地用小指尖蘸了点儿泥水,矜持地按在了信纸的右下角。
玩儿起来只管惬意不管其他的叶家临毫无任何旅途规划,完全是玩儿到哪儿算哪儿的悠然自得。
一周后流窜到维也纳的叶家临,完全沉浸了音乐之都的海洋中。连着几天的疯玩后,他扒拉手指头开始算旅途中的花销——别看他贪玩没什么金钱概念,但是却不是一个随意挥霍的主儿。不该花的钱绝对不会乱花,只是要花的钱……也绝对不会手软罢了。
“妈妈,”算好了账单的叶家临满脸的可怜相,“……我们没钱了所以今天要睡街头了。”
叶妈妈提着儿子逼她买的大包小包的衣服哭笑不得,开销多少她心里有数,什么时候要沦落到“睡街头”了?……于是很安慰地对儿子说,“家临,你又在瞎说了。我们这些天明明……”
叶家临一把手捂住了他娘的嘴,撒着娇地说,“就是没钱了嘛……妈妈,你就说没钱嘛~”
“好好好……没钱没钱……”叶妈妈顺着他的话说,搞不清楚从不按牌理出牌的儿子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叶家临满意地松开了搂住妈妈的手,很有英雄范儿地说,“所以为了让咱们能睡上大床,我今儿卖身……不不不,是卖艺换钱好了!”
夕阳落到地平线后,收拾起来吉他背在背上的“音乐家”伸着懒腰问身边的母亲,“妈妈,我弹得好不好听?”
“好听,真好听……”叶夫人的细声细语在儿子得瑟的大笑声中被掩盖得模模糊糊。
“那你有没有录下来?”
“有的有的……你都说了好多遍要录下来给哥哥听了……”
“嗯哪~老妈你真棒……放心吧,就是没有哥哥我也能养活你的,对吧对吧?……走走走,我们去Zum Schwarzen Kameel吃蝎子冻和炸肉排去……刷哥哥的卡……明儿咱还来卖唱哈……”
所以,如果你恰好在7月初来到多瑙河河畔的维也纳,说不定就会在著名的指环大道上看到一个长相精致的中国青年,手里的吉他被拨弄出旋律动人的音律……如果在他面前大开着的吉他盒子中丢下几张钞票,说不定还会换回来此人笑得眯起眼角扔过来的飞吻一枚。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坐着的,是一位年逾中年却气质上好的华人太太,唇角露出来的笑意所有人都不会觉得陌生——因为,这是名为来自母亲。
二十章 欲擒故纵(上)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比如说:叶家珩。
他的确是处在难得的休假期,而且在料理完了非矿的事情以后也确实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再接手段氏的一切事务。但是关系网还在,人脉还在……这些东西在一天就注定了少不了各种的往来应酬。
这天还是一个周末,七月初的天气,太阳已经开始毒辣了起来,明晃晃地照在地面上,很是耀人的眼睛。
叶家珩这时刚刚陪了一位航空公司的老板打完室内网球。他一身灰白色的运动服,臂弯里挂着一条长幅毛巾,额上渗了一点点的细汗,正侧着头和一旁的客人谈天。
齐航的郭总大声地笑着,“还是叶总你够爽快……这种天气都愿意陪兄弟我出来玩儿,改日里见了段总,可得好好地表扬一下你。”
叶家珩因为刚刚的大运动量出了一身的热汗,运动衫黏在背上的感觉分外憋闷。他急着赶去淋浴间冲澡,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快,敷衍应付着说,“那我就先谢谢郭总的美言了……太客气了,大家都是朋友。”
他这个人,即便是敷衍应付着人,面子上的功夫仍然是做得很足,总是有着恳切的目光和得体的谈吐;即便是内心已经充斥满了不耐,脸上的笑意仍然是盈盈得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被重视着的那个。
郭总正要再客套两句,不经意地转身就看到了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立刻不由分说地拉住叶家珩就凑了过去,“哎呀呀,是秦总!”
秦恕身边站了一位清清秀秀的小男孩,从他身上穿着的制服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是这家会所里的球童。这会儿正乖巧无比地拿着球袋站在秦恕旁边,两个人一高一低地看起来相衬无比。
“早知道秦总也在这里玩儿球,我们就应该叫上丰惠的王总……正好我们四个可以玩儿双打嘛。”郭总说完了这句话才想起来要互相介绍,“看看看,一时有点儿兴奋忘记给大家介绍了。这位是段氏的叶总,这位是北钢的秦总……你们认识的吧?”
叶家珩礼貌地笑了笑,“……秦总,好。”
秦恕收回搭在那名球童肩膀上的手,低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两句话,然后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叶家珩一眼,转头来握住了郭总伸过来的手,笑眯眯地说,“那两位慢慢儿玩,改日大家一起聚聚……那我就先走一步?”
说完,他就向前走去。身后跟着的小男孩还羞涩地冲着他们笑了笑后,才紧紧地跟着秦恕离去。
郭总看着离开的两人,“啧啧”地轻声怪笑了两声,“原来秦恕喜欢这种类型的……怪不得三十好几了还是单身一人。”
叶家珩听他说话语带轻佻,心中便有些不喜,只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这些话,也只是臆测罢了,我们这些做旁观的总是不好说的。”
“那倒未必,”男人笑着摁下了电梯按钮,“男人女人的……不过是个性别差异,真正地按倒在床上,男人未必不比女人销魂……”他回头去看叶家珩,眼睛在他面貌和腰肢上扫了一圈后说,“叶总,有句话其实我不当讲:就你这相貌体格,比起来刚刚那个孩子也是只上不下的……”
叶家珩敛了笑,中指按上了电梯按钮,眉眼处的犀利一晃而过,脸上就只剩下了一片平淡,说出口的话里却是硬邦邦得直硌人,“郭总既然知道不当讲,那咱们就当它不讲罢了……我这里全作没听到。”
——瞧瞧瞧瞧,即便是讽刺人的话,也被他说得为对方留下了三分的薄面。
男人也知道自己说话轻狂了,干笑了两声后就转移了话题,却不知他刚刚的那席话正是砸中了叶家珩的痛处。但是这种痛到底是源自哪里,却是难以辨分得清楚了……
——是自己也是耽于同性之爱,而会被他人视作谈资?
——是自己的确曾经居其之下,一夜纵情一晌贪欢?
——是那个少年亲昵的姿态,实在是太过于碍人的眼?
不管如何,这股子气却是暗暗地潜生了下来,郁结在心中慢慢地发闷着慌……
在一楼的大厅里和人分了手以后,叶家珩向大楼右侧的洗浴区走去。
他平生最讨厌不洁,哪怕是身上的汗水,也要在第一时间里冲洗干净才觉得舒服一点儿。
开到最大的莲蓬头里喷洒下大量的温水,冲落在皮肤上以后再溅跃到两侧的玻璃隔板上,哗啦啦的水声在下午流淌过的时光里,分外的鲜明。
水声太大,以至于背后传来微弱的异响都没能被心不在焉的人听到,直到他腰上被人轻巧地环上以后,叶家珩才本能地想要转身喝问……
但是,终究还是迟上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