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在朗亦风口若悬河外加口沫横飞下,今天码头万民欢送郑和和他率领的二百四十多艘船所载二万七千四百名船员的盛况,如同全民夹道欢迎凯旋的军队,让未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朱允文如亲历其境,似也能感染到那份欢呼雀跃;今天亲去码头送行,记忆中只有满眼人山人海,喧闹纷乱场景的朱棣,不由佩服这个朗太医,竟然能把那么吵闹拥挤的情况讲得如此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到及至。
朱棣佩服……但他更把选了让朗太医来讲述今天之事的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一次自得自己无可比拟的识人眼光是随时随地都好用得不行。
虽见朱允文听得喜眉笑眼,但在朗太医N次提到‘郑大人丰神俊朗,英姿焕发站在船头,英雄气概……’后,朱棣还是忍无可忍道:
“好了!朗太医你下去吧!”
朱允文正听得性起,怎肯放人,呼一下站起来,差点儿打翻了朱棣手上正喂他吃得燕窝。
“允儿你若还想听朗太医讲今日盛况,来日方长,今天你和朗太医都累了,改日再讲不更好。”朱棣忙放下手上的碗,把站直的朱允文安抚得搂入怀中解释。
很识时务的朗亦风很应景得打了个哈欠,眉眼也随即挂上了倦态。
“朗太医是允文倏忽了。”
在两主子一人暗瞪,一人愧赧下,朗大太医带着快冒烟的喉咙胜利‘逃亡’。
“做大事的人,就是不同,真能忍,让他故意的赞郑和那么多次才发飙赶人,可怜他的喉咙,渴死了却只能眼巴巴的看别人吃燕窝”朗太医靠在门上委屈的乱想,突然罩上一团黑影,暗叫一声糟,现在门外候着得可不是被自己害惨了,还把冻病的自己当爹伺候的周慎等。
“朗太医怎么了,累得走不动了,要不要咱家扶你。”听着李严微尖又虚假的话,朗亦风觉得自己真的开始想郑和了。
“岂敢,岂可劳烦李总管。”朗亦风忙不迭迈步,要非怕失了礼惹李总管更不通快,他早脚底生风了。
看着朗太医掩耳盗铃般的行为,李严勾起了嘴角,再一看眼前紧闭的门,想到门内的人,嘴角勾得发苦,怀里郑和所送的血玉似烙铁,灼痛了什么。
二天前郑和的话与久远记忆中的话重叠,而自己早已不是久远前任人宰割的小严子,而那软弱的人,依然一皱眉、一敛脸间能伤人命。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压抑的轻喃从李严口中溢出,虚无得未入任何人耳已在空气中飞散,呼应着禁锢他灵魂的那声惨叫。
对于朱棣又送到口边的燕窝,朱允文只轻嘟哝了声“腻”就推开了,可是腰上猛一紧,惊呼声中一大口燕窝已从朱棣口中哺入了他口内,想吐出,唇还在朱棣肆虐中,无奈吞下,当朱棣舔尽了从朱允文嘴角溢流出入颈子的甜汁,对上了一双已发红的眼,朱棣爱怜得捧起朱允文的脸,用指腹磨蹭着他红润的唇道:
“别拒绝我,允儿什么也别拒绝我。”
“我已心甘情愿,只等色衰而爱弛得一天你能给我个全尸,已如你后宫中的女人一样,拒不拒绝由你不由我。”
“后宫中的女人可以对郑和下西洋的事指手画脚,外加指责吗?”
“那我的阻挠、指责可曾影响到你。”
“允儿早对你说过,广州等沿海地区大多已发展得十分繁荣,发展海外交通和海外贸易已经是非常逼切的事,所以不能因为你一句会增加百姓赋税负担而取消。”
“我也早说过你无非是要展示自己的势力,并建立自己的威望,使各国前来朝贡,成就你“奉天命天君主天下”的“供主”的野心。”
“扬威海外来缓和国内一部分人对我武力夺取皇位的不满,必须让我具备这份野心。”
为朱棣派船队下西洋的事他们对上已非一次二次,但朱棣从未说过这句话,此言入耳让朱允文有短暂的哽塞。
“反对的人都被你杀得杀、关得关,谁还敢不满……明明是你自己“好大喜功”干吗还拿他们说事。”始终微红的眼终没忍住,不知觉滚下了一滴泪珠。
朱棣用中指接住了这一滴泪,放入口中舔去。
“随我性子,现在我已挥师天下,而非让郑和带着外交和贸易双重任务,去宣昭颁赏,承担一个文明大国的责任——强大却不称霸,播仁爱于友邦,厚往薄来。”再将怀中人又抱紧了几分,继续道:
“今日我向海外显示我们大明朝的强盛,可以使炎黄子孙在这些蛮夷眼前挺直几个世纪的腰,这些无形的东西要比有形的赋税更具价值。”
“船队出都出发了,我们还谈这些做什么。”朱允文言落挣脱而出,转身向浴室而去,朱棣尾随其后。
最初的水声过后伴入了细碎的呻吟,一声破碎拔尖的呜咽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剩了水声,似听一个声音说“你的心太大了,拿什么填满”。
另一个声音说“你的心给我时,就满了”。
“我已令你予取予求,怎说没给。”
“你只把甘愿给了我,心你藏在天涯海角。”
“贪求无厌四字,朱棣你当之无愧。”愧字被翻江搅海的水声淹没,婉丽的呻吟声变为狂乱啼泣时,平静的诡魅的声音说“允儿,我说过你怎能让我贪得够”。
第四十七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天上日月交替,人间春夏秋冬,而冷宫中的岁月似静止的,朱棣每每讲述他的执政铁腕与富国强兵政策是唯一的计时器,朱允文由此推测外面世界的日新月异。
短短数年,朱棣已将登位时重新亲封的诸王,夺权、削爵、赐死……唯宁王最识时务,主动交出大权,亲求朱棣收回其原有封地,带着全家去了南昌府,算是保全了一家老小,从此做了个没权没势的‘闲散王爷’。
定了屯田赏罚则例;归还本就有名无实的日本治理权,换时常危害沿海地区倭寇领袖项上人头;平了安南,设郡县及交趾三司;派夏元吉两次治水……
制定了一系列让国民增加收入的政策,而使自己可以多收赋税,国库也日益丰足,朱棣的各种想法也逐一实行之。
被朱棣以《永乐大典》即将编纂成,冷宫构造简陋、狭小无处放置二万多卷书,须扩张修建为由,连拐带骗至已由北平改名顺天府的北京。
不过真正让朱允文肯随朱棣去北京的原因是——朱棣允诺可让他看看编入移民的建文旧臣亲人、族人。
来了几月,暗中一一看过了那些从边戎,教坊暗送于此的人,果见他们过得还好,朱允文脸上终见了一丝真正的笑颜,美得朱棣恨不得大赦天下。
看着眼前山山相连,一直向西蜿蜓数十里,长城即建在山脊上的黄土山,朱允文不明所以的看着朱棣,不明白从昨天晚上说带他看个好地方后,就一再说“允儿你一定会喜欢”的朱棣为什么带他来看这么个地方,虽此处树木长的郁郁葱葱,但朱允文想不透,这跟他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什么叫风华绝世,今日姚广孝与袁珙算见识到了,他们都是上观天象,洞察天机之人,当年义无反顾追随朱棣是早算出了他有荣登九五的命盘。此二人虽未入庙堂,但他们在朱棣心中可比那班文武大臣重多了。
朱棣早将打算迁都和在北京建皇陵的意图知会过他们,所以他们为朱棣找了这么一处龙脉建陵,几天前朱棣早与他们一起来看过,还感慨道:“这么一处风水宝地,辽、金、元各代皇帝居然都没有看中它的价值。”
今日再陪同皇上前来,到了目的地,永乐帝竟从软舆内扶出了这么个人物来,当然这白衣胜雪,颜容倾世的人儿是谁,他们心里是雪亮的。
姚广孝与袁珙当年为帮朱棣,早把建文帝和建文朝摸透了,只道建文帝是软弱可欺之人,却不想生得这么儒雅俊美,暗叹:如此人物怎不令皇上痴迷。
在见白衣飘飘的人儿默默看向皇上的眼神虽带不解,却是清凉似水,反观皇上视他的眼神灼热而专注,甚至无视旁边的他们,握着其手不放。
俩人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天命难违,天遣天意”。
朱棣一指眼前似横亘在天边的雄伟大山,难掩高兴的问朱允文:“允儿你看这山怎样。”
“很雄伟壮观,似一条卧着的巨龙。”
朱允文这么一说,让朱棣更愉悦非常,紧跟着道:“允儿好眼光,这确实是一条巨龙,一条龙脉,我们的皇陵就将建于此地。”
“皇陵……你要迁都。”与朱棣的神采奕奕相反,朱允文一听朱棣说要在此建皇陵,脑子就闪出了迁都两字,抖着唇把心中猜测问出。
“对,允儿……允儿你怎么了,哪不舒服。”朱棣听朱允文吐出迁都二字,刚要说他们俩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就见眼前的人儿刹那白了脸,身子都有点抖。
慌忙想拥入怀中,却被推开。
这下轮到朱棣变脸色了,不过不是变白是变红。
推人的人反使自己打了个踉跄,站稳后冷冷瞅着朱棣。
一时场面似静止,俩人互相对视而无言,只是朱允文是脸色刷白,眼含愤然;朱棣是脸色凝重,尽力抑制心伤。
姚广孝、袁珙站于旁,一纵亲卫围于四周,让朱允文想喊却不能,他有他的尊严;朱棣想再上前将虽冷然,却仍然单薄似欲乘风而去的人拥入怀中,也不能,因为他也有他的尊严。
以朱允文在黄土山的情景,朱棣原本以为回来定是长篇大论一堆,不想朱允文回来后只是拿着箫吹,抢下箫也只是冷笑。
笑得朱棣不想发作都难。
“咔嗒”一声长箫一断为二,朱棣实际上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抢下用力猛了些。朱允文先看断了的萧,再看难得露出窘态的朱棣,看着看着哼笑出声,只不过是冷哼。
“你说话呀!迁都你反对对吗?我一直以为你会高兴,以为你和我一样不愿死后葬于钟山脚下的孝陵。”朱棣终于算吼出了声,断箫被他扔到了地上。
朱允文只管弯腰去拾箫,就是不理朱棣和收回唇边的那丝冷漠。
第四十八章
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枕畔早已凉透,昨日一切一时让朱允文以为是梦一场,什么建皇陵、迁都……都是恶梦一场而已。一摸身上,亵衣穿得整整齐齐,昨夜淫秽的一切也似幻梦,只有被朱棣强行印入身体的感觉在诉说着真相。
翻身,尽量忽视昨夜因被折叠狠了而酸软无力的腰,撑被而起,指端的刺痛清晰感之,见床单已换了一条,没有了抓痕,没有了血迹。
抓痕是朱允文抓得,血迹是朱棣留下的。
双脚碰到地面却虚浮得难以支撑全身的重量,一咬牙,拉住帷幔往外走,明黄色的幔子被拉得发出“卟卟”声。这时朱允文庆幸,庆幸朱棣未命人也将此处如冷宫一样布置成了新房式样,不然鲜红配着金线的帷幔让他连碰触都觉厌腻。
朱棣拿着一根通体透明,碧亮得似映在指间一抹绿光的碧玉箫步入时,正好见朱允文抓住最后一层帷幔而出,步履蹒跚的情景。
忙上前拥入怀中,无视朱允文所显现的拒绝表情又将其安置在了床上,俯脸入朱允文已长及腰的秀发中,再抬头见朱允文颈项上露出的齿印,伸手轻抚,惹得朱允文不知是痛还是什么,缩起脖子抖了下,逐收回了手。
捧起朱允文的头,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道:“昨夜我太过了对吗?”相隔才毫厘不到的唇,吞吐着彼此的气息。
显然朱允文没他般的情趣,掷地有声扔一字:“是。”
朱棣也不恼,依然故我走柔情路线道:“受不了了,为什么不出声,抓破床单不碍事,但怎能把手勒伤了。”说着已放开朱允文的脸,转战其手。
不顾朱允文的轻微挣扎,摊开其手放在自己脸上细细磨蹭。
好一会儿才将被忽视了的碧玉箫放入朱允文手中,更情真意挚道:“允儿弄断了你的箫是我不好,看看我找来的这根箫怎么样,好就别气了,不好也别气,我再找。”
朱允文自始至终都半垂着的,不愿正眼看朱棣的眼睛一下睁开了,难以置信看着朱棣——他们昨日的一切争端难道是为了一根断了的箫吗?最后甚至于不是为了表面上的建皇陵、迁都而吵了。是为朱棣到底贪求无厌到何种地步,自己的甘心情愿到底是以什么为前提。最后以自己吐出一声“生不同枕,死不同穴”是己所祈盼收了尾,同时将手中半截断箫扔向了被他这句话震荡到的朱棣,飞划而过时尖刺的断处还划伤了朱棣的脸颊。现在朱棣脸颊上伤痕犹在,一条痕迹鲜明,事实却在这气吞山河的男人口中被避重就轻到这般地步。
重叠的手虽指指相扣,掌心却隔着一根碧玉箫,而难以相触,一如他与朱允文,不管身体多么紧密,心与心却总难触及彼此。
总以为够了解朱允文了,知他百年后定不愿葬于钟山孝陵,一选定建他俩皇陵之处就兴冲冲带其视之,实现心中所想的‘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满怀奢念的心忘了比起死后葬孝陵,实际上与自己合葬更让朱允文抵触。
当让朱棣眷恋品尝无数次的柔唇吐出“生不同枕,死不同穴,吾所祈盼之”时,才知给了希望又撕裂有多残忍,一时只想狠狠的将之吞噬入腹,以填补心尖上血淋淋的伤口。
身下人儿任自己蹂躏,却始终以无声做为反抗,终逼自己崩溃,一次次挺进抽出。
被汗水浸透的人儿终经不起自己的疯狂,身体一软昏了过去。自己脸颊上未包扎的伤口流下的鲜血滴落在被朱允文抓烂的床单上,心尖上的伤痕已血肉模糊。
朱棣今日装作若无其事将昨夜之事避重就轻讲来,只望草草将昨夜心痛翻过,朱允文的眼神却差点把他打回原形,痛麻的心又在往外淌血。
“箫……大明的防务主要在北方,这里安则天下安,如国都在此,就会镇住了。”朱棣在朱允文的眼神下,将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后,还是挑明了讲到“导火线”。
“派郑和下西洋你有理由,派兵攻打安南你也有理由,现在你要迁都、建陵怎么会没理由,但你想过没有,你的这些个理由让百姓付出了多少赋税,‘赋入盈羡’只是对你而言,对百姓只意味着更多赋税而已。朱棣,你不怕沉重的赋税逼民反吗?”
“刁民恶习是固有的,就算吃饱穿暖,手头宽绰,安定几年后总会有挺而走险的,早与晚的差别而已。”
这种对话他们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每听到朱棣这么说,朱允文都有不同感觉的难受。
甩手一扔,碧玉箫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看似薄脆的玉,落地却毫发无损。
心上撕痛的感觉如同一张巨网,将俩人层层裹住,都觉自己是作茧自缚,却无力到只能如那吐丝的春蚕一般,至死方休。
隔天朱棣淡笑着说“黄土山这名字太俗,改成了天寿山”,问朱允文新改的山名可好,平静的开场,结局当然以不平静收场。
朱棣也算‘君子’了,不管吵闹的多么利害,也决不动粗,只是上了床折腾的狠了点。
朱允文也属异端了,若朱棣温柔以对,婉转承欢间娇吟媚呻。朱棣越发狠,他越承强,咬紧牙关也不哼一声,可怜了那些床单如五年前的‘前辈’一般阵亡的惨烈,被抓扯得伤痕累累。可惜已没郑和的‘惊叹’声!
看到这两年好不容易养胖点,这一阵又削瘦下来的朱允文,朗亦风在心里把朱棣骂了个皮黑肉焦,可怜这么晶透个人儿被他蹂躏。更可怜自己——朱允文若胃口好,这准备膳食就是御厨的事,胃口一差可就是他朗亦风的事。
这曾经的燕王府原本就是元朝的旧宫,构造开阔粗豪,远远见那倚在廊柱上吹箫的单薄人儿,衣袂飘飘、发飞扬,眉眼轻锁,聚愁楚。
朗亦风突有“这样的人儿何必苟留人间,怎不乘风而去”之感触!
第四十九章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冷宫还是冷宫,依旧是没有殿名,仍然冷冷清清,只是规模、格局却不可同日而语了,采光也完美地没话说。对阔别了冷宫数月的众人来说,再回来此处,内心的感想是各不相同的。
周慎等原冷宫内侍一入现今的冷宫,窜入脑中的第一想法是:总算不用几个人挤一间房了;朗亦风想的是:还好,这帝王家的疯病没犯,没建成真正的金屋,不知自己能不能得一处独立的院子。
朱允文倒是最没感觉得一个,他的全部感触是进了寝殿才纷纷出笼。入目的鲜艳夺目,依旧的喜庆吉祥。挥手遣退了所有人,紧紧合上的房门,只留给他一室的红艳。朱允文发现不管过多久,自己都讨厌这宣布他被谁所有的颜色,这色彩似记载着他自己一次次的妥协、认命。
因为收到太子传来的消息,说徐皇后突然病重,群医束手,朱棣被迫改变了要留在北京至《永乐大典》修成方回的决定,只带着几个近卫,匆匆赶回了皇宫,将全部人马都留下护送随后的朱允文。
朱允文一路坐在马车内,马车外是固若金汤的守卫,因朱棣先行时交代“不得出一点差池”,所以就是想拉起帘子透透气,也有人跑过来不知所措兼委屈得看着他,朱允文的性子从来是不会为难人的,因此困在如金笼的马车内数天,几乎不知马车外的星移斗转,但尽不觉窒息,还有几分惬意。因为没有朱棣在旁,朱棣的万缕千丝情意,就是缚住朱允文的茧。
这满眼的艳色让朱允文窒息,这婚庆的喜色诉说着朱棣式的情念,堵得难受,朱允文扯下所有挂起的帷幔。
知朱允文已回冷宫,忙扔下一切匆匆赶来的朱棣,进门所见就是一副魅艳画面,红浪金波间,白衣如雪、发似夜暮、人胜玉石的人儿仰首而站,这一刻的美景,朱棣想也足慰自己这几天的相思之苦了。
庆幸、庆幸朱允文这时是背对着朱棣而站,未让朱棣看到他脸上可称为悲凉的神色。
“允儿,我又拥你入怀了,没有你的日子好长。”从背后将朝思暮想的人拥入怀中,朱棣脱口而出的话,让朱允文心脏一阵紧缩,吹拂在耳畔的热气带出脊背上一层冷汗。
确定自己脸上的神色好看多了,朱允文才回身道:“皇后的身体无恙了吗?”
朱棣脸上原本的柔情蜜意全退去,似还带上了怒意,心情不痛快道:“太医院都是一群废物,起初只是个着了凉,治着治着,现在竟连起身都难,照这样下去,迟早砍几个。”
“杀,你就知道杀,皇爷爷当年病重时,杀了那么多太医,有用了吗?”
“皇后与我近三十载夫妻……不说了,她说你回来后,让我带你去见她一下。”朱棣说到徐皇后时的感伤,朱允文还未消化,下半句直接让他消化不了。
半晌才道:“有这必要吗?因何要见我。”
“皇后从来都是识大体的,她要见你必有她的理由,我不便过问。”
“你们俩人做事什么时候没理由过。”
“允儿,你真不愿见,我不勉强你。”
“我没说不去。”朱允文的心永远与狠字搭不上边,言完从朱棣怀中挣开,走到窗边,打开窗,阳光的味道让他永不觉厌倦。
拥入怀中时,触手时一瞬的僵硬朱棣并非无觉,只是在北京的几次吵闹后,他没有介意的立场,窗前的人儿罩在一片艳阳中,朱棣这时有想将阳光驱逐的想法“允儿已有他,为什么要让阳光拥抱”。
皇后病了也不是一天二天了,病中再尊贵的女人也不会梳妆打扮啊!而且已经是黄昏了,皇后宫里的侍女们不解,何以皇上身边的李总管来过后,病怏怏的皇后尽命她们扶她起来梳洗打扮,不光换上了正式的皇后服饰,还命上严妆。平常皇后就算身体大好也只是上淡妆,何以现今病成这样,反而要上严妆,难道皇上要来,怕皇上嫌弃,但这几天皇上天天来,也没见皇后有此命令过。
侍女们呈现在眼底藏都藏不住的疑惑徐皇后怎会没有看到,只是她有她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无力得任侍女扶着,见镜中呈现的自己已无病态,原本的憔悴灰败相已在胭脂香粉下变为了明眸皓齿,虚弱一笑,脑中自始至终只有“全天下人都能看我的迟暮破败之容,唯你不能、不配”。
明月初上,李严就来将皇后宫中所有内侍、宫女都带了下去,一时往日富丽堂皇的殿宇尽显出了几分萧条,独自端坐在殿中央的徐皇后看着琉璃灯下自己被无限拉长的影子,内心原来的几许惆怅倒意外平息了,只是觉孤影难自目睹,悲到及至已无心。
戍时刚到,代表着帝王的龙辇就直接抬到了皇后寝宫台阶下。
天上一轮满月圆亮得似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只是光辉要比夜明珠的光彩冷得多,朱允文抬首凝望之,更觉自己讨厌月亮,特讨厌这种亮晃晃的满月,似能把黑夜中该藏匿的罪恶都显现了出来。
“允儿,怎么了。”扶他下来的朱棣见他下了龙撵就抬头盯着月亮看,看得浑然忘我,不由担心问之,因为他知道,或者说他明白朱允文不愿面对皇后,只是知皇后病重,脸软心慈的他不忍拒绝而已。
“没事。”朱允文启齿吐出两字,脚下快步往前,在台阶上差点踩空,幸亏朱棣自始至终都扶着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台阶虽不高,但也不低。
朱棣推开了门,自己并不跨进去,示意朱允文一个人进去。本能的朱允文反射性抓住了朱棣衣袖,朱棣见朱允文的这种反应,一瞬间闪过眼瞳的光芒该称为幸福。朱允文发现自己干了什么时,一刹那浮现脸上的神情该称为狼狈。
怎能说“没事”,朱允文发现,自己的一切灾难都发生在满月当空之日,今日这月儿好似比起以往更圆更亮,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第五十章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挂着的一排排琉璃灯光彩夺目,照得房中之物都似镀上了一层光边,唯一不能照亮的,恐怕就是如今房中俩人的心。
当朱允文有点怯场的进来,见到了身穿翟衣端坐椅上的皇后时,第一感觉是羞怯,但随后的感觉是愤怒中夹着委屈,徐皇后形于外的架势与姿态都似是接见朱棣妃嫔的气势。
这次该算是他们第三次近距离相见了,朱允文却是第一次在徐皇后眼里看见了指责,对他的指责,深而重,让他腹中一阵翻搅,竟有几分想吐,本就不佳的脸色更是没了血色。
脑中不受控制的跳跃着徐皇后当年劝他为天下顺从朱棣的话语,那么的慷慨激昂、大义凛然……与此时的无言指责,两者在他感知里溶合,悟出——原来自己不顺从朱棣是对不起天下,顺从了是对不起这一国之母。
回望向徐皇后的神情不自觉显出了名为‘讥讽’的情绪,但到底是讥讽徐皇后,还是讥讽自己,已没了所谓的分割线。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情也真。徐皇后自知已时日无多,她不愿,更无力再隐藏自己真实的心绪。她看着朱允文一步步走来,见到了他的羞与怯。嫉妒、嫉妒得要死“这种神情只有被无微不至照顾保护下的人才能始终拥有”,可惜她嫁入燕王府就拼命想赶上夫君的脚步,早早褪去这让夫君回首见之会忍不住拥入怀抱的特质。
冷冷凝视着在自己面前二尺外站住的人,虽只穿白衣,不配任何饰品,发也只用一根簪子盘住,但就是说不出的艳柔,刷白如纸的脸色配着那样的五官竟只让人想到勾魂。
曾经仁孝的皇太孙,清俊宽厚的建文帝真的已淹没在历史的喧嚣中了,世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尤物’。
再慢慢见其眼里浮现的‘讥讽’,“原来被人爱着的人才有资格讥笑别人”不用拿镜子照,徐皇后都知道自己此时是如何一副怨妇样“下堂妇都该如自己一般神色吧!”
“允文,来皇婶这儿坐,我们同侍一夫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坐下好好说说体己话。”
久久相视下,先打破寂静的徐皇后开口就状似亲密的言了如此一句,淡淡扯出来的笑无法为眼眸注入一点温度。
朱允文听她所言后,脚步动了,但不是走向徐皇后,而是转身往来时路走去。
“皇上要去北京,回我们原本的家,我谎称身体不适,不能陪同时,他脸上的神情叫‘如释重负’。你们起程的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面北站了一夜,风寒入骨,怎么也治不好,拖拖拉拉几个月,终病入膏肓,皇上匆匆赶回,夜夜都来与我说会儿话,我们有许多共同的回忆,能说好久都说不完,但昨夜他没来,因为你回来了,你们春宵苦短,可曾知我在病榻上长夜难捱。”
“不……我……”
徐皇后如自言自语的陈述早把朱允文离去的脚步唤回,言完用悲凉的眼看着又站于二尺外的朱允文,徐皇后眼里的指责朱允文能抵受得了,但徐皇后现在眼里的悲凄却让他毫无抵抗力。
想解释,想劝慰,却真的无立场、无资格。
“洪武九年正月二十七日,十六岁的我头戴凤冠,身着青质九翟衣嫁入了燕王府,成了燕王妃,到今日我与皇上盈盈四拜的场景都未曾从我记忆中褪色分毫。虽是父母之命,但我感谢上苍赐予了我如此出众的一个丈夫。过门三天,我就入宫侍奉高皇后左右,日日如履薄冰,怕做错分毫使皇上难堪……咳、咳……”重提往昔,曾经的回忆使徐皇后心绪涌动,‘油尽灯枯’的身体哪里受得住,言着竟咳喘不止了起来。
见徐皇后咳喘的那么难受,朱允文本性的善良终于还是泛滥成灾,上前端起桌上的参茶放入徐皇后手中,并言道:
“皇奶奶在时,时常提起并称赞说这么多子侄辈的媳妇里,就属燕王妃最才貌兼备,难能可贵还品德贤能。”
“为这声称赞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你知道吗!”已用参茶压下咳嗽的徐皇后听朱允文这么说并不见怎么心慰,反露出几分自怜,本就不善言辞的朱允文见徐皇后如此,真不知还该说什么,只能抿着嘴站着。
只听徐皇后继续道:“洪武十三年三月十一日,我随皇上“就藩”北平,却还是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军事备战,领兵出征占用了皇上全部的时间,在家的时间非常稀少,但我还是为他生下了三子二女五个孩子,占皇上所有子女数的一半还多,我也算是对得起皇上了吧!不说洪武年间皇上出征在外我如何挑起管理燕王府的重担;不说在你下旨“削藩”时我如何与他同进退相扶持;只说在皇上带着精兵强将去了大宁,北平城中只有些老弱残兵,面对李景隆的兵临城下,我如何组织留在城中部属及官绅士民之妻拿起武器加入战事守城,当时是农历十月我亲自登城督战,用水泼城墙及城下兵将,坚持到皇上成功收编了宁王军队,回师救援时。皇上最后能打败你,我也算功不可没吧!为什么皇上最终把你放入了心里,只把我放入了眼里,我二十多年来做的一切无非是要皇上把他的心给我,皇上却只把他的尊重给予了我,我不要、不要……我只想他爱我,哪怕一天我也死而无怨了。为什么,你什么也没为他付出过,他却心甘情愿把心捧给你,还无怨无悔任你踩烂嫌弃。”一口气言完,徐皇后已上气不接下气,却忍着不咳出来,用手按着胸口,心第一次如此平静,原来一吐而出真的这么痛快,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淡若无痕,却是她这五年来真真的笑容。
听完徐皇后的长篇大论,见徐皇后将无形的指责终于变为有形,朱允文抿着的嘴角扯出了一丝淡笑,与徐皇后的笑同样淡然,却一个是轻松,一个是苦涩无比。
第五十一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朱棣一生走来有过很多次惊心动魄的等待,其中哪怕一次的等待结果不是他所祈望的,他就有可能已不是今日的他了,但他从未觉得如现在这么难捱,只短短一个时辰,却似等了一个世纪。
在这一个时辰的等待中,朱棣已多次抬头望天,天上是一轮明月满乾坤,他却是一片丹心几欲空。里面一个是他最尊重的人;一个是他最深爱的人。任他往日里如何老谋深算,今日也难猜透徐皇后‘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若非凭着近三十年夫妻情份,他还真不会在皇后什么也不解释的情况下,一口就答应让她与朱允文单独谈谈。
虽理智告诉朱棣,徐皇后绝对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和让他讨厌的事,但已倾斜的情感天平只让他想到“女人心海底针”,他比谁都清楚徐皇后的能耐与朱允文的良善。
正当朱棣又一次抬头望天时,感觉‘心窝’都快急空时,身后寝宫的门极轻微的打开了,虽轻之极轻,入朱棣耳中恰如仙乐,欢喜得回身,喜悦在他眉眼间如昙花一现。已站于门外的朱允文扬着一张白到极致的脸,无任何表情得望着夜空,朱棣见之只觉心痛,后悔自己不该答应皇后,让朱允文来见她,爱怜得拥入怀中,轻问道:
“怎么了。”
“满月,我讨厌。”怀中人儿只没头没脑低哝了这么一句,让文治武功皆出色的朱棣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能拥得更紧,用下额磨蹭着朱允文鬓发,柔声道:
“我们回去吧!”回答他的是怀中人依旧望月的眼。
“允儿,回去了。”朱棣怜爱的重说了一遍,但并不再等朱允文回答,直接将其抱入龙辇内,但还未等他自己上去,已安安稳稳坐在龙辇内的朱允文却用眼神阻止了他上跨得动作,并淡淡道:
“皇后病了,需要你陪。”
“允儿……”
“我会陪你一生一世,你又何必在意这一朝一夕。”淡然得毫无起伏得声线,若非此时朱棣握着他手,感受到他的轻颤,会以为只是他敷衍的哄劝,但因感知了他的这份紧张,朱棣知是他许下的承诺,但眼前隐忍着颤栗的单薄人儿,却让他难分此时心中是喜、是悲。
朱棣知道徐皇后的身体状况,所以他认为徐皇后定在病榻上见朱允文,进寝宫,见盛装端坐椅上的徐皇后,微愣了一下,想“还是这么好强”。走近,在妆容点缀下的徐皇后哪还有前几日的枯焦萎蔫病相,让朱棣有皇后重病不过是南柯一梦之错觉。再走近,徐皇后唇缘噙着的那一抹红艳胭脂让朱棣觉得怪异,但到底怪在哪里又一时说不上来,此时徐皇后对已近在咫尺的他扬唇一笑,朱棣心跳差点失温,不是因为这抹笑太凄婉悲怆,而是随着徐皇后这一笑,丝丝如胭脂的血痕从她嘴角滑落,滴在衣衫上,让本就华丽浓艳的色彩更尊贵魅艳。
原来朱棣觉得怪异的那抹胭脂是徐皇后的鲜血,世间任何一种胭脂都难调配出如人血一般红艳温暖的色泽。
“来人,传太医……”惊惶只一刹那,朱棣冲上前将徐皇后揽入怀中,爆吼着叫人传太医。
“我对你已仁至义尽,也已尽力,到底能起多少作用,看你们造化。”
“皇后。”
“皇上,我永远只是你的皇后,处处为你着想等于愚蠢,为你做越多就越失去你,可让我眼睁睁看着皇上你心伤,我心更痛……”
“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我欠你一世情。”已将徐皇后放上床的朱棣,见鲜血随着徐皇后一张一合的嘴,涌流出的更多,急切的安抚。
“不……让我说……”意识是乎快抽离的徐皇后,用已瘦得皮包骨的双手死死抓住朱棣衣襟不放。
“皇后……瑞儿来日方长……”
“来日,皇陵都未为我设一席之地,我们还有什么来日,哈哈哈……”徐皇后笑嚣着如入地狱之门前最后的狂歌。
龙辇还未出坤宁宫,朱棣如雷霆的吼声就传了出来,原来寂静如死灰的宫殿整个沸腾了起来,坐在龙辇内的朱允文捂上了耳朵,他来时何等冷寂,走时却这般喧沸,徐皇后说他是“闯入者,一闯进来就改变了世间规律”一点也没错。
站在红纱围绕间的八尺檀木大床边,昨晚与朱棣怎样在上面抵死缠绵的情景跃然眼前,徐皇后刚才曾质问他“允文,你扪心自问,你是讨厌皇上碰你,还是仅仅理智上不能接受碰你的这个人是你亲皇叔”。
答案昭然若揭,却是朱允文怎么也不能坦诚面对的。
徐皇后还说“一个人一生是从自己眼泪中开始,在别人眼泪中结束,允文你甘心当中的过程也是泪眼迷蒙吗?”
“允文,我怨,怨皇上建皇陵只想和你合葬,置我这皇后于何地,我该恨你,却恨不起来,因为你是他至爱的人。”
越回想徐皇后的话越难分清他们俩一个是朱棣爱的人,一个是爱朱棣的人谁比谁更可怜。徐皇后说“允文你听到我做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的悲哀和对你的指责了,对吗?那么你再听听我做为一个皇后,一个母亲对你的最后托付。”
心软于徐皇后那时的语气、表情,不由自主答应了她好些事。
然后徐皇后还说:“不要再为迁都的事与皇上呕,这是历史走向的必然,允文你平心静气想想,皇上难道真是完全出于私心才想迁都的吗?”
转身向外走时,是徐皇后送出的最后一声当头棒喝“我一生与天争、与地争,却争不过命运,你躲情躲爱,属于你的命运之轮还是照样在运转。”
开门又见夜空中高挂的那轮满月,让他更明白徐皇后口中的命运是什么。人生有舍必有得,承诺朱棣一生一世,是舍到无可舍,得心之平静。
第五十二章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永乐1407年7月4日,在世人眼中尊宠一生的徐皇后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为自己不平凡的四十六年岁月划上了句号。永乐帝在灵台、天禧二寺为她设大斋,听群臣拜祭,上谥号“仁孝文皇后”。
徐皇后辞世举国同哀,她的雍容华贵、宽宏大度、贞静淑娴……深深的刻在了所有见过她的人心中,她辞世前一晚的失常之态落入了当时奔入救治的太医们眼里,但未曾有谁敢记住这一幕,涟漪未起已无痕。
世人争相传颂的是徐皇后辞世当晚拉着太子之手道:“当年李景隆攻北平时,你父皇统兵在外,北平的将士们誓死抵抗,兵员不够,将校士民之妻闻令而起,身披甲胄,拿起武器,登上城墙,与将士并肩作战,终于保住了北平。战争胜利后,你父王即位,我正位中宫,可谓富贵至极,而当年身冒矢石、登城守御的将校士民的妻子,至今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偿。我一刻没有忘记这件事。前些时你父皇到北京巡视,我本打算陪同前往,向北平的姐妹们表示敬意和慰问,可惜我身体不适未能前往,只怕要抱恨终天了,我走后,皇儿你定要替我了却这桩心愿。”听着这情真意切的话语,太子大声痛哭,徐皇后复道:
“我与你父皇夫妻情深,我却要丢下他先去了,难再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了。我的陵寝要设在能与皇上百年后相伴处,生时我与皇上鸾凤和鸣,死后也望与皇上同穴而眠。”
这形同遗言的交代使太子哭啼难止,在一片哭嚎声中徐皇后留下重情重义与深情的形象无憾得去了。
香炉里的青烟使桌上的灵位虚缈飘浮,就算现在已将徐皇后牌位供上,朱允文都觉得没真实感,三天前虽虚弱,却还与自己侃侃而谈的徐皇后就这么去了,她的指责、怨恨、伟大、痴心……对家国的不舍担忧都才让他如道,就已阴阳相隔。
突然环上腰际的双手,让朱允文一惊后是不满,还未及挣脱,这双手的主人伤感的话语就传入了耳中“我真的失去她了,每次只要有大事发生,我回头,定能看见她笑吟吟的站在身后,现在我失去了皇后,大明朝失去了国母,是多大的事,我几次回头,却都没看见她。”
朱棣与他说过很多话,唯这几句如孩童般无厘头的话让朱允文听得动容,望着牌位在心中无言诉说“徐皇后你怎说他只把你放入了眼里,怎认为三十年的付出是惘然”。
转身见朱棣眼睛血红,是还覆着一层水波,他自己眼里隐着的泪水先涌了出来,一时俩人竟有泪眼相看泪眼之感。
猛然间朱棣放开朱允文,让毫无所觉的他摔在了地上蒲团上,只见朱棣上前,将烟雾弥漫中的牌位拿在手上轻抚,用手指细细勾镂着乌木上的金字,不得不承认他永远以为无所不能的皇后已离去,从此要见只能看这硬邦邦的灵牌。
“太医说皇后之所以久治不愈是因为心病。”朱棣说时不无自责。
“你打算建皇陵和我合葬彻底寒了她的心。”朱允文从蒲团上站起来,言说时带着轻责。
“临终她都念念不忘合葬皇陵的事。”
“这是她做为你的皇后应得的权利。”
“我朱棣自认顶天立地,到最后却让自己的女人心碎而死。”朱棣的声音已暗哑。
“真要觉得欠了皇后,就别违了她遗言。”
“其他都好办,皇后要合葬我也依她,但她让我迎她小妹入宫为继后,就算我肯人家还不一定肯了。”
“徐家四小姐……”朱允文听到这,眼睛都不由睁大了。
见他这反应,突想起过往的朱棣差点不慎将手中牌位捏碎,放下牌位用力的将朱允文拥入怀中,急切道:“我已失去皇后,不能再失去你,别在我的怀中想别人。”
“想,我有什么资格想。”声音已哽咽,见他还是这副样子,本就为徐皇后之死心神俱伤的朱棣彻底化身为负伤的野兽,将朱允文就地按在地上索欢,衣裳撕裂声中伴着朱允文的挣扎声,肃穆庄严的灵堂上演着一幕淫靡画卷。
“哪都行,就是不要在这。”拼尽全力从朱棣手中挣脱,已然衣不遮体的朱允文扶着灵台尖叫出声。
跟他相比,朱棣倒还算得上衣冠楚楚,只是双眼红得可怕。
“朱棣给皇后留块净土。”看朱棣缓慢走近,怕再刺激到他的朱允文也退得缓慢,撕哑的出声,试图用徐皇后唤回他的理智,要是在别处,朱允文的反抗不会这么激烈,大不了不出声让朱棣发泄,但这儿不行,徐皇后还未入土为安,他若和朱棣在这灵堂行苟且之事,就算徐皇后尸身不在这,也如是当着徐皇后面淫乱。
“别再给我恨你的理由。”衣不遮体,使朱允文不敢往门口退,一会儿就被朱棣逼入了墙角,见以更缓慢步履逼近的朱棣在解身上的外袍,朱允文的喊叫声如杜鹃啼血。
当朱棣俯上来,朱允文眼一闭,已做好让朱棣得逞完了就碰死在灵堂的决心,但想象中的蛮力并未到来,反而身体感觉到被衣衫包住。
不敢置信的睁眼,恰见朱棣向外走的背影,挺得笔直如刀锋,诉说着他的孤寂。朱允文不由拉紧身上这件属于朱棣的外袍,袍子上属于朱棣的气味与眼眸中未褪去的孤影交融,绘成朱允文命运齿轮上的又一个齿口。
徐家的四小姐徐妙锦对朱允文来说不算陌生,一如当年太祖看中徐家大小姐做燕王妃一样,太祖也看中这徐家四小姐了,认为是做孙媳妇不二之选,而且只比朱允文小一个月,可惜刚有这念头,就被朝臣反对,理由是:魏国公的长女已是燕王妃,燕王与皇长孙是叔侄,若这样会坏了辈分伦理。
朱允文的美满姻缘就这么夭折了。
可太祖还真喜欢这比其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徐四小姐,肥水不流外人田,孙子不行就儿子了,恰巧那时懿文太子病重需要冲喜,一算这徐四小姐八字还很合,太子妃的头衔就光芒万丈照在了徐四小姐头上。但这是太祖他们一厢情愿,懿文太子一听让与自己儿子同岁的功臣之女来冲喜,死活要退亲,不愿误了人家小姐一生,太祖却坚决要让徐四小姐当太子妃。结果几个来回,本来或许还能活一阵的懿文太子就这么急火攻心下咽气了,徐四小姐虽未入洞房,却已抬入了东宫,住在东宫那一阵确实与朱允文有过几次接触,他们清如水洁如玉处着,却不知怎么被传的不堪,流言蜚语满天飞中,徐四小姐被太祖下令送回了徐家。
朱允文朦朦胧胧的初恋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登基为帝后还亲自向徐四小姐表达过情意,结果他耳热心跳言完,就被徐四小姐考虑都免了得给拒绝了。
第五十三章
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
徐皇后仙逝后,永乐帝并未将其葬入钟山下的皇陵,而是命人在北京另找风水宝地建陵,一时众说纷纭,但马上臣民对另一件事的好奇盖过了对徐皇后葬那的关注,也是关于徐家的。
传言徐皇后死后中宫之位空了下来,永乐帝又认为后宫那些女人都不足以母仪天下,却对和徐皇后一样才貌兼备的徐家四小姐情有独钟,想招她入宫为继后,浩浩荡荡派女官去宣旨,不想徐四小姐却对女官说:“我相貌平常,不足以充入六宫备选,,望奏明皇上,另选贤德佳人。”
这徐四小姐不肯入宫为后已经很让人惊奇了,未曾想还未等永乐帝有所反应,这如花似玉一美人竟入道观做了女道士,就这么了断了尘缘。举国哗然,暗暗好奇是什么原因让这徐四小姐连皇后的宝座都不屑一顾,而且好像怕永乐帝会用强一样遁入空门来了个一了百了。
猜着猜着,什么‘烂芝麻陈谷子’的事都被世人拿来抖了个遍,这当中当然少不了这徐四小姐跟懿文太子和建文帝俩父子的那段情缘,不过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变成了这样的:说懿文太子在一次偶然情况下对这徐小姐惊鸿一瞥惊为天人,爱慕不己,但因顾忌徐小姐是功臣之女,又岁数相差悬殊,只能暗中喜欢,没多久就得了相思病一病不起,幸好太祖皇帝知道了这仵事,亲自下旨封徐小姐为太子妃成全了懿文太子,可惜懿文太子无福消受美人恩,高兴过度,堂没拜就闭眼了。留下这二八年华的徐小姐终日以泪洗面,与之同岁的皇太孙由怜生爱,俩人是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可好景不长硬是被太祖皇帝给拆散了。”
百姓也一至认为大概是这样的,所以徐四小姐才宁愿出家也不愿做夺了爱人皇位的永乐帝的皇后,还借此出家好为建文帝守身,不然哪有女人宁愿出家也不做皇后的道理,更何况这个女人还青春不在了,不是因为这样解释不通啊!
这种民间传言入朱棣耳中本不是大事,只当‘山海经’来听,但他就是在意那句“俩人是情投意合如胶似膝”。这种传言十几年前就入过他耳,当时真的只当笑说来听,只是因为其中涉及到自己小姨子,因顾着妻子颜面没笑得太嚣张而已,今日再听,只有满心愤怒,恨不得封了天下人的口。
而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徐妙锦对于这种传言是苦笑,若当年大臣们没有反对太祖将她许配给朱允文的主意,那么她与朱允文或许真能成一段佳话;若当年懿文太子不是未与她拜堂就咽了气,她也许就不会还有愚蠢的奢念;若她不是心中装满了抱她上树取风筝的那个人,她可能当年就接受了朱允文的爱意,而非一点余地都不留得拒绝。
可人生不可能从来,已发生的事也不可能改变。徐妙锦以为自己把心藏得够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心中之秘,不想还是被她聪慧无比的大姐看出了端倪,几句话就套出了所有秘密,谁说她与大姐一样了,她就没有大姐那样的胸襟。
可偏偏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徐皇后也认为她们是姐妹同心,知徐妙锦自小就把一颗心栓在了朱棣身上,清楚自己大病难愈,就原原本本将朱棣与朱允文的纠葛向徐妙锦诉说了个清楚,让她以后代自己守护这个她们共同爱的男人和属于这个男人的皇宫。
徐妙锦看着病成那样的大姐怎忍心拒绝,但让她真入宫为后,然后每天看着她爱的男人和曾爱过她的男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她办不到,理由是她真的太爱朱棣了,如果少爱一点她现在就在皇宫而非道观了。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如果太重太痛。
身着道袍遥望皇宫,徐妙锦几乎无声的开合着唇说“姐姐对不起,我食言了,原谅我没有你那么伟大。姐姐我既佩服你也可怜你,有点为你不值,更有点恨你,恨你不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还告诉了我那些,眼睁睁看着梦幻灭好苦,苦到尘俗在我心中就是苦海,只能涉水而出。”
清风徐徐把绘着八卦图的道袍吹得轻舞,转身入道观的徐妙锦如凌波仙子,刚刚她站立的地方留下二颗红得夺目的红豆,一生痴情也不过是相思二字,她将相思弃于此。
话说徐妙锦怎么会将心遗落在身为姐夫的朱棣身上呢!说来也简单,那年徐皇后陪朱棣回京面圣顺便就住在了娘家,九岁的徐妙锦天真烂漫、可爱聪敏很得朱棣夫妇喜爱,恰逢那时是朱棣在众兄弟中逐渐崭露头角时,春风得意下人也可亲得多,外加徐皇后深爱丈夫,与母亲谈论时是把朱棣二分好说成了十二分,十分坏轻描淡写成了一分,让趴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徐妙锦听了个十之八九,朱棣的光辉形象就植入了她幼小的心灵。
就在燕王夫妇准备回北平的前一天,徐妙锦得了一只很让她喜欢的风筝,可惜后来线断了,高挂在参天大树上,大人们都为准备第二天燕王夫妇起程的事忙得焦头烂额,那有空理她的风筝。忙的都是别人,要起程的朱棣恰成了最闲得,长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自有一股豪迈之气,见为一只风筝急得直跳脚的小姨子,一乐就抱起她飞上了大树顶端,取了风筝摸摸她头就爽朗得走了。
朱棣对此是转身就忘,却让本就对他有好感的徐妙锦将他怀抱里的温暖记入了心坎。
是迷恋也罢、是年少无知也好,徐妙锦就这样把心丢了是事实,情之一字谁又能说的清道的明。
第五十四章
居欢惜夜促,在蹙怨宵长。
拊枕独啸叹,感慨内心伤。
不管跟朱棣上了多少次床,朱允文还是不习惯在一片光亮中欢好,明亮的光线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他羞耻于将自己被欲望熏染的表情呈现在朱棣面前,更怕见朱棣那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痴绝。可朱棣却与他相反,就爱在夜明珠亮泽的光芒下看完全被欲望控制了的朱允文。看在他身上抚爱时他隐忍的羞涩;看进入刹那他抗拒中夹杂的渴望;看他受不了猛烈撞击时半张开的唇和时不时浅浅伸出的香舌;看有意避开他敏感点抽弄时,他无意识皱起的眉头;看白浊射出几秒间在他汗涔涔脸上呈现的淫靡之态……等等,都让朱棣百看不厌,并且还不是常见到了,一般都在朱允文委屈眼神下遮上夜明珠,难得强硬几次,也不忍太强迫他,全过程朱允文几乎都用手挡着脸,朱棣能不稀罕死。
在徐皇后灵堂上朱棣被嫉妒逼出兽性来,差一点点不分场合强了朱允文后,怕是心里有愧,其后的翻云覆雨都在黑暗中索求。但今夜却不管朱允文用怎样委屈的眼神看他,他也无动于衷,夜明珠仍将芙蓉暖帐照得如白昼,朱允文试图用手挡住脸,也被朱棣阻止,用一根宽宽的软缎绑住其双手固定在床栏上,愤怒中混着羞耻使朱允文轻颤不已,身子却因此而变得更敏感。
对朱允文身体已了如指掌的朱棣今夜更是玩命的找他敏感点折腾,就算朱允文忍着不发声,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还是一次次在朱棣身下达到高潮,释放。朱允文射出的白浊之物沾满朱棣的小腹与下身,也沾染了他自己一身,随着他的扭动,朱棣的变换姿势,白浊之物也浸透了他们身下的床单。在朱允文身下垫了两个软枕后,让朱棣更便于挺入深处,这样的姿势让释放多次已无力的朱允文更难招架,启着唇猛喘,晶莹的银丝从他嘴角流下,朱棣又狠又快挺入了几次,终于在朱允文释放了四次后将精华送入了他菊壁最深处,柔嫩的内腑刹间被灼热的液体浇灌,让已瘫软的朱允文又猛颤抖了下。
意犹未尽的退出朱允文菊蕊,过了一会白浊液从菊蕊内流出,滴到朱允文身下还未抽离的两层软枕上,菊蕊也似沾上了露珠,朱棣伸出两指进去,确定朱允文的菊壁内并未红肿受损,又一次将欲望挺进去……
以往朱棣欲望满足后会立即抱朱允文去沐浴,今夜已做了两次,第二次朱棣在朱允文身体里达到极乐后,就解开束缚他手的软缎,然后握着朱允文手翻身下来与他平躺着。等了小半个时辰,见朱棣丝毫没有抱自己去沐浴的意思,已恢复点体力的朱允文实在受不了浑身上下半干不湿的欲液,而且微微一动未曾处理过的体内就会有液体流下,湿涅涅的也极难受。朱允文终于耐不住了,抓起薄毯就向床边爬去,就快成功下床了,却被一股蛮力又拖回了床中央,随后朱棣又将身体压了上来。
“放开。”一句很有气势的话被此时的朱允文说来只剩楚楚可怜。
因刚才的一连串动作,朱允文体内的欲液又将他腿根处弄得湿润无比,朱棣见之伸手轻划,顺势又要埋入那又热又软的***内了。
“告诉我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对我一定有个理由吧?”几年相处,朱允文对朱棣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知他今天这么玩命对自己肯定有什么原因,刚刚不问是不屑问,他对朱棣的心情没兴趣,现在问是他真的受不了了。
朱棣的手指僵在菊蕊半寸处,久久才收回,声音暗哑的道:
“你跟徐妙锦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朱允文未想问的是这个,他也算真喜欢过徐妙锦,但被拒绝,他甜蜜而苦涩的初恋,也算他心上一道伤,为此竟一时难说出话。
“你们相爱对不对。”
“你们彼此心里还有对方是吗?”
“所以你不愿将你的心给我,她不肯做我的皇后。”
见朱允文这样朱棣更确定传言,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让朱允文更难接话,见还是什么也不说,朱棣更爆走。
“她终究会是你的皇后,还说这些作什么。”朱允文半天蹦出这么一句,是越描越黑。朱棣差点没把床给踹出个洞来,一蹦而起,吼道:
“做我皇后……她已经为你出家入道了。”
今时今日已甘心在这冷宫伴朱棣,朱允文已不在思考,不想过去,不思未来,尽量忘记自己也曾是九五至尊的事实,不去面对自己只是以禁脔苟活的宿命,与徐妙锦的一场年少无知更已漏出他记忆的缝隙。徐皇后灵堂上再听得她的名字,只是猛忆起自己坐拥天下时都被她毫不犹豫拒绝的爱慕之情,朱棣那声“想别人”,也只是怜自身,这个在他心里被藏得很深的女子真的已入心之深渊了无痕迹了。
卷缩入薄锦内,想想自己竟然因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受朱棣这么蹂躏,气极反笑,朱棣又成功把朱允文埋得比徐妙锦还深的“土性”惹了出来,深到入骨没心,而非无迹可寻。
在薄锦内因蒙着头大笑而使盖在身上的锦被抖得如筛糠,见这种情况,朱棣愤怒但更多是担心,忙掀起薄锦,从缩成小山一样的一团中捧起朱允文的脸,还未捧实,手掌就传来一阵巨痛,完全没料到的朱棣不免也哀鸣出声。
唇齿间染上赤色的朱允文不屑道:“你也知道痛,朱棣既然你也有血有肉为什么就是不用脑子想事情,不说人话不干人事。”
看到手背一排渗血的齿印,手掌也一排滴血的齿痕,再听朱允文以这样的口气又说这样的话,朱棣如豹子一样扑向仍然手脚紧缩躺着的朱允文,俩人互瞪良久,在从朱棣手上流下的鲜血几乎染透朱允文半边肩膀时,紧绷着的朱棣突然将同样紧绷的朱允文一抱而起,扯了薄锦同时裹住自己与朱允文飞掠向浴室,朱棣整个精赤的胸膛暴露在朱允文尖牙下,借机又乱咬一通,不过显然口下留情了,没有一处渗血。
雪白的亵衣穿在朱允文身上,将朱棣今夜的蛮横都盖上了,又是脸如凝玉发如墨染的一清俊雅人,朱棣想想刚才气头上竟然把这么如谪仙般的人当玩物摆弄,觉得自己手掌上几乎露骨的齿伤还轻了。
“不问青红皂白就胡来是我不对,但我仍然想从你口中知道当年之事。”
朱允文当没听见,缩、缩、缩入被中不理,朱棣伸手将他从被中挖出来,这次学乖了,扶着肩而非去捧脸,朱棣这种人有个优点,就是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犯两次。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说会伴你一生一世,就算心中没你,也不会有别人。”
朱棣真不知该将这宝贝抱入怀中疼爱,还是掐入手中捏死。
“允儿,你一点也不在乎徐妙锦出家吗?”朱棣还是想旁敲侧击下。
“徐妙锦那样的奇女子本不属于这红尘俗世,和做你皇后相比,问道修真或许更适合她。”朱允文是一脸向往,气得朱棣拿起他的手臂也一口咬下,当然舍不得如朱允文一样下狠口,是不见伤也不见血,朱棣倒有脸说:
“没血没肉的你活该我这有血有肉的为你乱了心神,着了魔障。”
沉沉睡梦中似又听得徐皇后说:“虽说当今天下太平,不再打仗,但广大老百姓还没有得到休养生息,允文你要多劝皇上多加体恤。要时刻代我提醒皇上用人要广求贤才,明辨是非正邪;要教好子孙,礼遇宗室,不要放纵外戚,以免他们恃权骄横,不守国法,扰害百姓。”
美梦沉沉心沉沉,为此一点头,自己赔了什么?
第五十五章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钉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清晨的天空干净的如泉水,淡淡的几片白云轻柔的似绒毛,衬得天空清澈如蓝。一片凝聚了太多露珠的叶子不堪重负的从孕育它的大树枝头上飘下来,似不甘心就此永远匍匐于泥土上,打着旋,百转千回地抗拒着即将到来的命运,但再不甘心,终究还是以一种凄婉如蝶的姿态永恒停泊在了大地的怀抱,从此只能仰望着曾经共同经大树孕育的同伴,希冀着秋天的到来,它们经秋风的洗礼后来与自己作伴,可它怎知,真到那时它早在无数次电闪雷鸣后的倾盆大雨中化为了大树的养份之一。
朱允文无限为这枚盛夏就掉落的叶子感伤,目光调到眼前一大片在清晨暮色中开放的莲花上,不够浓烈的花色虽称不上万紫千红,恰也色泽斑驳。
徐徐开放的莲花亭亭玉立,妩媚多姿的伸展着娇嫩的花瓣,清香飘逸,沁人心脾。一眼望去花色亮丽,田田相连的圆形碧叶绿油油,完全想象不出它们全是来自于湖底那一片淤泥中。也就不难想象《爱莲说》何以千古传唱了。
“制芰荷发为衣,集芙蓉以为裳。”朱允文不由自主将屈原《离骚》中的句子咏了出来。
因朗亦风说缺几味药,奉朱棣之命亲来送药的李严恰见这比湖中莲花更风姿绰约的人和他所咏的句,心中冷笑“你若有屈原的气节何以还苟活至今”,与这想法相反得是没来由刺痛的灵魂。多年有意避开,知他在冷宫,身为大内总管他不知有多少机会来,却都避过了,再见是那年年初一凌晨,寒冷的雪白天地中,开门后显现地比雪花更无色的人,他该得意、该心慰、该无憾了、该……可为什么心沉重的似要永坠深渊。
“公子早啊!李总管您也喜欢莲花。哎哟!有劳李总管,怎么能让您亲自送药来,打发人来说一声,我自己去拿就行了。”朗亦风晨练完,怀着清晨看美人的企图转悠到这湖边,见李严无声站于朱允文身后,本来对李严这个人他是能避就避,可是看李严,虽只见背脊,但他就觉得李严有推朱允文下水的可能,就算朗亦风他忍心世间少个美人,他也不忍自己成陪葬品,出声打破那湖边的宁静,硬着头皮嘻笑着现身。
朱允文安静的转身,温文尔雅的点头向他打招呼,美的朗亦风冒泡,但李严射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让他心里紧跟着一哆嗦。
“奴才给公子请安。”随后李严将手上药材尽数放入朗亦风怀中,跪倒,向朱允文行了个大礼,虽然受惯了这种大礼,朱允文还是诧然,这个从来只随朱棣出现,几年来只见永远毕恭毕敬低垂着头的李总管,今天算是没朱棣在场时第一次向他行如此礼数,不过诧异归诧异,朱允文还是落落大方的请他起来。
倒是真让这四年来在朱棣不在时随便惯了的朗亦风愣了一下,也就这么一下,那边李严已起来并告辞完毕,临走丢一句:
“公子是仁厚的人,但也莫太放纵奴才们,让他们忘了本份。”言完还特意望了抱着满怀药材如愣头儿青的朗亦风一眼,再谄媚一笑道:“公子恕罪,奴才多事了。”
望着李严逐渐远去的背影,朗亦风又打了个哆嗦,朱允文也不由抽冷子了下,他纠结于李严刚才的行为与那谄媚一笑,不知怎么他认为李严很不适合这种奴颜媚骨的样子。
朱允文从李严的背影上将目光收回时,就见朗太医跪得那叫一个中规中矩,若没抱着满怀药材或许跪得更显诚意。
朱允文再看一眼开得繁密的莲花一眼,好看的双眉一皱,舒展开来后对跪着的朗亦风道:“朗太医你也知道往日里你少了规矩,既然改过,就跪在这,将几年的份都补足了吧!”
听朱允文这么一说,朗亦风急了忙爬起来,满怀的药材也不管了,任它们与地面拥吻,摆出比刚刚李严还奴颜媚骨的样子道“公子别呀!你可怜可怜微臣这身老骨头,微臣跪死事小,没人为公子和皇上制药事大,微臣会死不瞑目。”
难得有心捉弄人却反被捉弄,还被说到这么敏感的事上面,朱允文窘红了脸,再见朗亦风明显做作的奴才相,恼羞成怒道:“朗太医既然这么忠君爱国,就一人为全宫上下配一夏天的清凉散吧!”
朗亦风现在是真笑不出来了,由他一人配全宫清凉散,这不成心累死他吗?这清凉散一到夏天宫中之人几乎当保建品来吃,谁叫这东西清凉爽口、清肺明目还去乏养颜,那些宫女内侍还将其放入水中洗脸……太医院一帮混吃等死的人也就这个时候有点贡献,现在让他朗亦风一人做此贡献,他不累死也怕折寿。
看已优雅行远的朱允文,其每踩一步在草地上都是轻柔地,似怕惊了草皮下的微小生物,怎么对他这个同类这么狠,轻轻嘟囔道:“还是不是男人,玩笑都开不起。”
帝王家的孩子再温良也是有几颗利齿的,朗亦风现在觉得几天前见永乐帝手上的伤时自己还真太深奥了,思索了几天想他们“伟大”的君王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逼得“小白兔”也咬人,现在看来可能就说了“小白兔你尾巴太短”此类问题被咬吧!
朗太医再一次好恨,恨自己早见了皇上手上那样深的齿伤了,怎么自己还上赶着来被咬。
前一刻还见因山东地区暴民事件,在朝堂上出满鸷狠肃杀之气的皇上,在进入冷宫时竟将一身杀气都散去了,如今是拥那人在怀谈诗论画,可怜了朝堂上被吓没了三魂七魄的大臣们,李严低垂着头,让人难见的脸上已勾起了唇。
“上催芙蓉赤,下助玉藕白。允儿你真把莲叶的精髓画出来了。”朱棣刚言落,朱允文“撒啦”一声将桌上刚画完的画撕了。
朱棣想抢下来已来不及了,惋惜道:“这么好的画,允儿你怎么撕了。”
朱允文不理他继续另铺纸画,这时朱棣才发现旁边还有许多被撕毁的画,展开一看都是画着莲花,诧愕朱允文何以将如此好的画都撕了,细看之才发现问题所在。朱允文这一副副画上所绘莲花都不及莲叶、莲藕那么脱俗,淡雅的似没有活力,浓艳的又显俗气了,难怪他要撕了。
朱棣笑着放下这些画,重新缠住朱允文将他拥入怀中,丢了他手中的画笔道:“画画讲究一个心境,允儿你心未静当然画不好。”
在他怀中的朱允文淡淡的抬起头来道:“我安安静静在这,怎么未静了。”
“你在思一个远方的人对吗?”
“我能思的人都死在你屠刀下了,何言思。”朱允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平静的说这些话。
“他二月后就回来了。”
“郑和要从西洋回来了。”朱允文眉欢眼笑的讯问。
还说不思,自己只说了“他”就想到郑和了,朱棣郁闷着呢!
第五十六章
明月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
明天就是郑和回来的日子,朱允文是怎么也难心静,有点似小孩子要得礼物的兴奋感,半抱半哄拉他上床同赴云雨的朱棣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甚感索然无味的结束了情事。
朱棣觉得自己还真越来越向君子发展了,以前半强迫与朱允文行房他都乐在其中,现在一觉这宝贝儿没这意思,自己爽了都觉有负罪感。
抱着打理干净的朱允文再次窝入被中,朱棣侧撑着身子,不含情色味的用手指顺着朱允文眉眼轻抚。
轻合着眼儿任朱棣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朱棣刚刚草草结束的情事与在浴室里始终紧抿的唇让朱允文知道他十分的不痛快,他还想明天下床迎接远归的郑和,若再招惹,不小心碰到朱棣逆鳞上,“吃不完兜着走的”准是自己。
感受着手指上柔嫩的触感,再看朱允文浅浅细细的呼吸,朱棣的不悦慢慢散去。自小为生存空间拼搏,想要什么就伸手去夺的朱棣从不信命,更将因果报应当成无稽之谈,但现在当这玉碾似的容颜占据了自己全部的生命时,他想这一切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当年建文帝燃起自焚的大火,他的心随着升腾的烈焰飞上云空、神游海宇、俯视八极,感觉从现在起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却也在同时为火光照亮下的浅浅薄笑着了魔,他似第一次认识这个叫了自己二十年皇叔的人。
朱棣的手抚摸的越发柔和,低头将唇印在了朱允文水嫩的唇上,伸出舌头舔抚着,见朱允文毫无阻挠的意思,将舌头送入朱允文口中与他纠缠,缠绵悱恻的一吻结束,朱棣将头一撇,枕在朱允文胸膛上轻笑,低低的笑波扩散,朱允文不明就里,垂下水潋潋的眼睛去看朱棣,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融,久久凝视。朱允文是疑惑;朱棣是领悟。
再一次俩人的唇相触,但朱棣已非刚才的柔缠蜜绕,似要将朱允文吞噬入腹般啃咬,吃痛的朱允文挣扎着躲反被压制的更不能动,感觉朱棣又在扯他身上衣服,认命般闭上眼放弃了挣扎,想,希望明日见郑和时的样子不要太惨。
感觉全部肌肤都已暴露在空气中,等待着朱棣给予的狂风恶浪,脑中蹦出“自己更惨的样子郑和都见过,还在乎干什么”。
眼睛未睁,一掌已挥出,手掌与脸撞击发出不小的一声,睁眼,见实实在在受了自己一掌的朱棣看着他的眼睛竟然笑开了,朱允文心脏一阵抖颤,做好了最坏打算,当朱棣再一次扑上来时已视死如归了。
“允儿你知道吗?只有你双眼被怒火染透时,你的眼瞳中才有我的倒影。”
还未明白朱棣话中的意思,接下来朱棣伸手为他整理好衣服更是大出朱允文意料,整理好从新拥他入怀的朱棣自顾自说道:“你的脑子可以想别人,你的心与眼瞳都太小了,能不能只容纳进我,看在苍天让我为你动心的份上。”
朱允文都快认为朱棣中邪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接下来朱棣把当年太祖高皇帝为了促进皇族之间的亲情,让他们几个皇叔一起陪皇太孙游历的事讲了一遍,说到他们兄弟几个跟本不把小鸡样的朱允文放在眼里时还感慨了一下:“怎么那时怎么看也不觉得你风华绝世呢?”
当年游历的事朱允文怎会忘,他是在那时第一次知道自己怎么样不受皇叔们待见,被暗中欺负轻视了还在皇爷爷面前说皇叔们怎么怎么照顾自己,若那时将实际真相告诉皇爷爷不知自己还是不是这下场,但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不会说,因为他不忍皇爷爷向自己亲子下狠手。在自己谎言下皇爷爷心慰的笑,朱允文认为才是自己该永远记住的。
一整夜朱棣都在诉说当年朱允文当皇太孙时与皇叔们相处的点滴,都是不愉快的记忆,仁明孝友的朱允文在登基时已埋葬的记忆。
熬不住了,沉沉睡去时,朱允文脑中只有“朱棣说这些干吗?”
见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朱允文,朱棣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轻叹:“这些是说给我自己听得,回忆里没有一点曾为你动心的过往,现在的患得患失只因你是我的天遣,我不该接受,却怎么甘之如饴,哪天老天解开了这道咒诅,我是否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郑和出使西洋二年,朱允文以为再见他们会陌生,但当被海风吹红了脸的郑和带着温和的笑出现在他面前时,朱允文竟有郑和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千言万语皆在彼此一笑间,只是郑和将目光落在朱允文昨夜被朱棣啃伤的唇上时黯了一刹,一切真的什么也没变,再相视一笑。
站于旁边,见在那俩人笑来笑去中已黑了半边脸的皇帝陛下被他们完全忽视,朗亦风怎么觉得自己就是爽呢!
既然是接风洗尘,当然席上有美酒,见朱允文轻酌了一口酒后,皇上的脸不光恢复了正常,还罩上了喜色,有幸坐陪的朗亦风差点将鄙视行于外。
酒酣耳热,席散人走,这冷宫中今夜的春意盎然当然不必说了。
打着酒嗝往自己住处去的朗亦风远远瞥见郑和与李严几乎挨着往冷宫门口赶,酒醒了一半,嘴一撇:“只听说有宫女与宦官对食的,这宦官与宦官也能对食。”
“姓朗的,你又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对不对食?”
耳边一声巨响,是已怒目横眉的周慎,朗亦风忙打哈哈道:“周公公你听错了,我说得是寒食节,寒食。”
“还太医呢?连讲话都讲不清楚,养你这号人干吗?”
见周慎奚落着走远,朗亦风感慨“若这宫中总管都似周慎,这日子该多美好!”
第五十七章
秋夜长,秋夜长,夜未曙。投我以百犹,煎我以百虑。夜长夜长谁与度。
朱棣与李严一前一后进了冷宫,远远就听见朗亦风咋咋呼呼的声音,顺着声音到了湖心亭,只见朗太医手托着腮,半张着嘴神往的看着郑和。朱允文含笑品茗,含蓄地将目光投在绘声绘色言语的郑和身上,郑和正在讲述他下西洋的见闻,郑和正说:“传说释迦牟尼到了这岛上,被偷去了袈裟,就规定这个岛的岛民以后世代都不能穿衣服,所以他们至今都是不穿衣服的,这种不穿衣服的人称为土人,我们必须拿着椰子与土人交换,否则土人就会放毒箭,如果不幸中箭就必死无疑。”
听得朗亦风又想尖叫下,一见朱棣走入忙禁声跪拜,朱棣进来只把同时跪下的郑和扶起来,并言道:“才刚回来应好好休息,郑卿你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用急于现在讲,各国使臣半年后才走,你有半年的时间可讲。”
“是,皇上。”郑和谦恭地应声,一惯宠辱不惊的样子让人想讨厌都难。
“这次你们出使西洋有惊无险回来,实感神护佑,奏请朝廷在龙江建一座天妃庙,朕已准了,就有你与王景弘负责。”
“吾皇万岁万万岁!卑职代天妃娘娘谢皇上皇恩浩荡。”这次郑和还真有点动容了,再次跪下,脸都贴上了地面。
向来淡泊名利的郑和何以一听建造天妃庙这么铭感五内呢?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话说当时船行在大海上突然乌天黑地,浪滚涛翻,狂风刮地而来时,郑和与王景弘跪道:“信士郑和,王景弘恭奉南赡部洲、大明国朱后帝钦差,前往西洋,抚夷取宝,不料海洋之上,风狂浪大,宝船将危,望乞天神俯垂护佑。回国之日,永奉香灯。”祷告已毕,风就不见了,浪也不见了。生死悠关的时刻,天气突然变化,风平浪静,因此郑和与船上所有人员认为是天妃护佑的结果。
见郑和这样,跪着没人理的朗亦风腹诽:“傻不傻,你真当你家主子在乎那个死了千年的女人,无非是找个让你感兴趣的事打发你,让你没空来冷宫献殷勤,死宦官悠着点,你主子吃你干醋呢!”
郑和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就起身告退了,完全被忽视的朗亦风不知自己是该跟着退出湖心亭,还是继续跪在这,踌躇不决间小腿上被人踹了一脚,错愕仰头,入目的还是李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眼角余光扫到永乐帝已握住了始终坐着的朱允文手,立时领会,无声无息退出了湖心亭。
一退到无人处,朗亦风唏哗不已,他想自己好歹也是太医啊!怎么沦落到都不如宦官了,晨练时被去上朝的皇帝陛下逮个正着,端着一张威严的脸丢下这么一句“郑和从西洋回来,一路上眼界开阔了不少,他来为允儿讲述时,朗太医你也时刻坐陪长点见识。”
当时看着皇上渐行渐远的背影,跪着的朗亦风觉得这秋天掉落的树叶都掉进自己心里了,这皇上乱吃醋,让他死皮赖脸去横插一杠,当第三者,噢!错了,是蜡烛。
可怜自己在那死宦官莫测高深的笑容下装了一天怀春少女状,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还被那么忽视。
朗亦风好恨,恨自己怎么是弱势人群。
不想了,想也没用,继续等待下次丢祖宗脸的时机到来。
朱棣握住朱允文的手放入唇齿间一咬,成功将朱允文已投在湖中莲花上的目光拉向自己,伸出一指抚平朱允文轻皱的眉心,柔柔的目光与朱允文淡漠的眼神相触,伸臂将人揽入怀中,吹了一口气入朱允文耳中才轻描淡写道:“真想永远惹你生气。”
在朱允文眼中已越来越莫名其妙的朱棣,让朱允文不想去想明白朱棣每句话的意思,总觉得想明白了会发生自己不想面对的事,自己只是说陪他一生,心甘情愿陪这与自己有仇天恨海的男人一生而已,人生不过百年,很好熬的,更何况自己的身子骨不见得能耗百年。
无视越来越紧抱自己的男人,继续将目光投在已显败落的莲花上。
“花期已过的花有什么好看。”朱棣将一吻落在朱允文眼皮上,成功让他闭上了眼,顺势又讨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再睁眼时朱允文将目光定在朱棣脸上道:“郑和带来了十几个国家的使臣,进贡了很多奇珍异宝与奇兽,你不该去好好看看。”
“一些不能吃不能用的石头,只是看起来亮点而已,有什么好看,还有什么奇兽,不能骑着打仗的动物,只是牲口,花那心思去看,不如多陪陪你了。”
“你派郑和下西洋不就是让他为皇亲国戚找奢侈品来玩吗!”
朱棣一把将拥在怀中的温香软玉拉出,抓着朱允文双肩道:“我的目的是要让西洋的数学、理化、天文来启蒙大明朝的高级官员及知识分子;发展贸易,让各国都看看我们大明朝有多少好东西,让他们甘愿用真金白银来买,使大量白银流入,让白银货币日益发展并最终取得法定货币资格,白银是世界通用的货币,是经济发展的一大动力和源泉,这要几代后才能显出来;扬威国力,让那些蛮夷永远记住我们大明的强盛。”
朱棣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朱允文,见朱允文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复将他抱入怀中轻喃:“允儿,是我们的大明朝,听明白了吗?我们的!我要将它的强盛刻入世界的历史中。”
将脸埋在朱棣胸前的朱允文已暗暗退下了云淡风轻的神情,眼睛热热湿湿的,只是已被他脸上那抹淡漠刺伤的朱棣也有软弱的要逃避时,久久拥着,也久久不曾抬起怀中人埋在自己胸膛的那张脸。
第五十八章
庭户无人秋月明,夜霜欲落气先清。
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满湖已经凋残的莲花使澄莹的水看上去都似灰蒙蒙地,阴凉的天色中似含了太多水份,干净的天空中飘荡着如炊烟一样的几片浮云,让人以为会下雾雾蒙蒙的小雨。一叶知秋,现在此处落叶如蝶,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身处此地,让郑和有看不到未来,也找不到回忆的错觉,他不知从久远的什么时候起,寂寞成了他千山万水也摆脱不掉的影子。
如果没有鸟,森林是寂寞的;如果没有风,云是寂寞的;如果没有水,鱼是寂寞的。郑和想自己的生命中少了什么,为什么永远是弃之不了的寂寞。
扬帆破浪西下各国,与自己始终不离不弃的不是同舟共济的人,而是这已燎原的寂寞,或许自己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舍弃了寂寞这个忠贞的影子,但当比自己信仰更高的主子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驾宝船扬帆大海,自己似成了寂寞的影子。
二年,以为听不到他的声音才寂寞,回来了,发现听得到他的声音更寂寞。
为建天妃庙,终日忙得分身乏术,祈望送各国使臣回返前能建完,必竟一来一去至少要两年,这冷宫是从开始建天妃庙就再未涉足,实际上也是他清楚朱允文并不喜欢他所诉说的各国见闻,想见他也只是想逐散寂寞的影子,但俩个同样分不出是寂寞做了自己的影子,还是自己做了寂寞的影子的人,又怎能将寂寞驱赶。
郑和今晨被冷宫中的一个小宦官火烧火燎的拖来,说公子急着要见,带到这就就自顾自跑了,独留他一人赏这残荷落叶。
一片飘落的残叶不巧划过了郑和的脸颊,让他猛然醒悟,这种技量在深宫内院中太长见了,但不知是谁有这熊心豹子胆耍这手段,目的何为。
郑和也不惊慌,更坦然的赏这一片秋景,他明白现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但当李严俊挺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中时,郑和心没来由咯噔了一下。
“让内官监大人久等了。”李严是人未走近礼先到。
“李总管您要见在下可明着叫人传唤,何必费这周折。”郑和是步步为营,提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内官监大人贵人事忙,咱家是不得以。”
“不知李总管要见在下所为何事,要叙旧得话,在下回来当夜该叙完了。”
“内官监大人当时声声如醍醐灌顶,咱家是来投桃报李的。”
“一些感悟之言,李总管只要记得就是对在下最好的回报了,告辞。”郑和三言两语就想脱身,他总觉李严有阴谋,在这冷宫他不想生事端,李严不在乎鱼死网破,他在乎。
“郑和你要虚伪到多久。”刚跨步就被已收起奴才相的李严抓住了手腕。
“虚伪……李总管你活得真实吗!为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禁锢良知泯灭人性,你真实吗?”郑和可也不是吃素的,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至少敢爱敢恨,你呢?连爱一个人都不敢面对。”
“我从未爱过,面对什么。”
李严将郑和手腕狠狠一拉,让他面对满湖残莲道:“看见了吗?你的心还不如这一片残花败叶。”
郑和将目光定在残莲中的莲蓬上,就算自己的心如这莲花一样凋萎,但以枯萎换得的是硕果,毕生都该无憾了,再看向李严时,目光中是似能将秋色照亮的光辉,用他干干净净的声音道:“李严,我下西洋前一晚和回来当晚那些话,你都未懂,我要守护的,你更不可能懂!”
郑和算是肺腑之言的这些话换得的是李严一声冷哼:“郑和,你那颗七窍玲珑心谁能懂,初时我看你那么护着那位,我还当是怎么样主子养什么狗,你与自家主子一样品味,爱上了主子的人,我还深深同情了你一回。”
“心领了,告辞!”郑和怕李严说出更不堪的话来,急着脱身。
郑和迈步李严挡,就在三步间,俩人已过了数十招,最终比起有备而来的李严来说,郑和逊了半分,就只这半分之差,他被李严擒拿住了虎口,半身发麻难以动弹。
“李严,你莫太过分。”好脾气的郑和难得冷笑,他料想李严不敢怎么着他。
“其敢过分,这么大费周章,也只是想让内官监大人评价评价咱家做奴才的眼色够不够。”占了上风的李严又变回了一副奴才嘴脸。
“不敢就放手。”郑和看着李严一双被其脸上奴颜媚态衬得更冷绝的眼睛,心更提高了警惕,既然猜不透他想干吗?就除了让他放手,不说一句废话。
但显然李严废话很多:“内官监大人,你的胸襟开阔还真让咱家开了眼界,对抢了自己心爱之人的人真正爱护有加,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这就是所谓得‘爱屋及乌’了对吗!”
相对于李严得轻松调笑,郑和是完全白了脸,一咬牙呵喝道:“李总管,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讲。”
“乱讲了吗……”若非要扣着郑和虎口,李严怕是会笑弯了腰:“所以才要内官监大人鉴赏下咱家的眼力。”
“李……”郑和刚开口就被李严在虎口上狠狠一捏而禁声,但郑和的眼神一点也不示弱。
“皇上私下告诉你,让你领队下西洋时,你可知道当时你看皇上的眼神多眷恋吗?可惜我们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情商低的可怜,还以为你是激动,幸亏我在旁边看得分明,不然,你说你这一片痴情不是无人可知了。”
郑和唇都白了,是被人揭了伤疤而痛白得。
“出发时,皇上来送别,你眼里可是有千言万语,却只能说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在旁边看得都为你心酸。”
“住口,就凭这几句,我就能禀明皇上将你杖毙。”郑和难得尖着嗓子吼。
“好啊!让我临死也看看你与皇上互诉衷肠,可笑你没胆让此情见天日吧!若有,在经过了二年相思折磨后,你回来怎么连跟皇上眼神对上也不敢了,对那位却更加的好,又是礼物上下打点,让那些奴才伺候的周全点,又让皇上逼朗太医写下祖传秘方,以备不测,可怜让他暗地里死宦官骂了多少声。”
“李严你到底要干吗?”
“干吗嘛!”李严边说边转了一个身,目光聚焦于一处,郑和被扯得与他一同转身,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郑和全身血液倒流入脚底。
只见朱允文无力的撑在树干上,满眼的难以置信。
第五十九章
待相逢,说与相思,想亦在、相思里。
一对眼间,似有千言、有万语,又似彼此已无声,郑和意识中刚窜出无地自容时,朱允炆已跌跌撞撞而去,单薄的白色背影如从高空坠落的候鸟,失了同伴的候鸟将不知去何处躲避严寒酷冬,心都揪了的郑和还管什么自己虎口握于李严之手,拼着虎口震裂脱了李严手掌,奋身不顾往朱允炆走避处追去,发麻的半边身子让他才追出二步就跌倒于地,还未待他凝聚力量站起再追,李严已按着他双肩与之对视着蹲了下来,用好似很愉悦的声音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不想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郑和双目欲裂望着与自己对视的李严,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这显然绝对取悦了李严,从来笑意无法到达的双眼盈满了笑。
“因为你太出色,出色的碍眼,让人忍不住想毁了你的世界,看看撕下光环的你是什么样。”李严说完已笑裂了嘴。
“就为这,你大可以设计让皇上听到,我会更狼狈不堪,不是更能如了你意,为什么要连同公子的世界一起毁,他歉你的,你将南京军事图,兵力分步路线出卖给皇上,并做内应时已清了。”郑和字字尖锐,显现出了他做为宦官偏尖细的嗓音。
“清……原本是清了,若当年皇上攻下南京时他或死、或逃,而非被皇上藏入深宫,是早清了,他依然锦衣玉食,遵从无上,怎么清!这一石二鸟的计策无他,岂不暴殄天物。”李严原来尖细的声音更细拔。
“李严,你还执迷不悟,当年公子只是个五岁幼儿,什么都不懂,被花刺扎破手当然会哭,至使负责花草的李贤被砍了双手,是太祖下令的,后伤口感染而死,你硬算在公子身上,不是太牵强附会了。”
“牵强附会!你知道李贤是多好的一个人,他给孤儿的我一个姓,保护我在宫里不被其他宦官欺负,他的笑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明,对那些花草如自己孩子一样爱护,而这样的他却在一个孩子的哭声中消亡了才二十三岁的生命……”
在李严诉说往事声中,郑和已站了起来,刚刚的失态也已被他抖落于地上,用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也慢慢站起的李严。
李严就是讨厌郑和这副样子,当年他带着军事图与兵力分步路线投效燕王时,站于那么雄姿英发的燕王身边也未被遮了全部光芒的他,让自己多么妒恨,同样是从小被阉割的宦官,自己一路莫怕打滚,为了心中的最终目的,活得猪狗不如,他却可如主子一样对自己安抚得笑,那笑如镜子,照出自己多龌龊。
知道了他的秘密,更是摆出一副大慈大悲的样子说教。
“李严,我可怜你从一个孤儿到今日不容易,明知你与公子有这段过往也未禀明皇上,是因为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几次劝解只望你能重拾做人的欢乐,你却更是钻牛角尖。有一句话我怕你受不了一直没说,今日看来不得不说,当年是谁粗心将带刺的花给了才五岁的公子,是你吧!李贤为维护你,才将错揽上了身……”
“不是,不……是……是……”这次是轮到李严白了脸,心里最深的一根刺被拨动,痛,唯有痛。
“只有恨公子,唯有将他的一点错无限放大,你才会忘了自己才是害死李贤的原凶,才能一年一年活下来,你才是害死李贤的人,若非你的粗心大意李贤到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
“不是,是眼泪……眼泪害死了贤……贤的生命还不如一个比针眼还小的扎伤与几滴眼泪……贤的命不值,他的命也该不值……”
“我仍然不会将这段过往禀明皇上,但望你有朝一日会反省。”郑和拖着带伤的虎口潇洒而去,独留与心魔较量的李严。
郑和再见朱允炆已未时,早晨摆脱李严后就追了过来,却被周慎告之“公子在沐浴”,还听他小声嘀咕“怎么越来越爱干净了,刚沐浴完去湖边转一圈又进浴室了”,郑和心内发苦。
人一生处得舒服的有几人,知己更是难觅,郑和知道与朱允炆相对唯有尴尬,但他就是想向朱允炆解释。
与卧室相通的书房内,朱允炆与郑和都觉尴尬,只是朱允炆是盯着郑和脚尖看;郑和是盯着朱允炆只用发带锢住的头发看。
早晨湖边听得郑和说喜欢朱棣,朱允炆觉得如五雷轰顶,泡在浴池中一个多时辰,回想与郑和相处点滴,记忆中都是温馨,而很可能这些点点滴滴的温馨是建立在郑和的痛苦上,朱允炆到现在都觉不是滋味。
朱允炆有点觉得朱棣何德何能,能让郑和与徐皇后皆无怨无悔为他付出,顺道照顾他这个闯入者。
朱允炆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受了郑和很多照顾,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郑和,打破俩人间萦绕不去的尴尬,硬扯出一缕笑意道:“多谢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公子。”郑和是为解释而来,但一时真难启齿。
朱棣亲自捧着一盒使臣进贡的子母珠,可以自动排成很多花样,觉得好玩,特意拿来给朱允炆解闷,省得他一天到晚扑在书上,进冷宫就被禀告说:“公子与内官监大人在书房。”
一丝不快轻轻掠过心尖,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快步朝书房走去。
子母珠连同盒子一同从朱棣手上滚落,朱棣难以相信,他开门进来竟目睹了郑和与朱允炆拥吻。
物体落地声惊得郑和与朱允炆寻声望来,见是铁青了脸的朱棣,一起白了脸。
朱棣狂怒着抽出墙上用以镇邪的宝剑向郑和刺去,因为有段距离,朱允炆试图挡于郑和身前,被郑和推开,碰翻了文房四宝,郑和坦然受死。
稠密红艳的鲜血从剑尖滴落,一双手紧紧握住了剑身,鲜血在剑身上流动,一时间静得似能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
郑和望望地上的血,看看握住剑身的那双手,手的主人是李严,比刚刚朱允炆开口让自己吻他,更让郑和难以置信。
而握住剑身的一瞬间,李严真的后悔,这把镇邪宝剑是他亲自挂上的,后悔当时怎么没选把没开锋的,是选时私心希望朱允炆有朝一日用之抹脖子,所以还挑了把最锋利的,自己荣幸亲自试其价值。
李严倒是没想自己为什么要在千钧一发为郑和挡剑。
李严握着剑,因失血,唇都死白了,抖着道:“皇上,郑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
朱棣仍然愤怒,但触目的鲜血也为他将理智拉回来了,郑和陪着他出生入死十几年,被双重背叛的狂怒蒸发的理智回拢,他还真难再刺下去。
松手丢了剑,李严失血过多几近休克,让人把李严与郑和带下去,一个治伤;一个暂时关押。
实际上从朱棣拔剑到将郑和他们带下去,不过才一瞬而已,书房内只剩仍然铁青着脸的朱棣与脸色刷白却无表情的朱允炆。
“是我叫郑和吻我的,与郑和无……”朱允炆话未言完,挨了朱棣狠狠一巴掌,跌倒匍匐于地上,几乎背过气去,挣扎着扬起头,打破的嘴角一缕鲜血流出,清俊得脸被衬得妖冶了几分。
第六十章
片片蝶衣轻,点点猩红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万般巧。朝见枝头繁,暮见枝头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
痛,满天满地的心痛,为刚刚目睹之事,为如今眼见的这一缕鲜红,若非真气极了,朱棣怎忍心挥这一巴掌。
“给我个理由。”朱棣虽然口气凶暴,但显然神情好多了,眼中更是暗含着一丝恳求,若现在朱允炆改口说是不小心撞在一起,而非拥吻,朱棣也会选择接受。
“没有理由。”虽被朱棣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作响,浑身如散了架,依然只能匍匐于地,朱允炆的回答淡漠依旧。
若现在朱允炆表现出一丝怯懦,就算如是回答,朱棣也最多气得抓狂,自己难受而已,怎忍心再伤他分毫,但偏偏朱允炆淡漠中还显现出几分不屑。
朱棣见他这样,拉住理智的弦绷到极限,被捉住爬墙的是他,自己反被不屑。
“没理由……哈……我若没来,你们是不是把‘好事’做完。”朱棣已俯下身,双手分别撑在匍匐于地的朱允炆身侧,一双鹰目微眯了起来,但不知朱允炆有没有听出朱棣低沉音韵下的碎裂声。
“是。”不迟疑、不犹豫,朱棣的质问声还在空气中回响,朱允炆简洁干脆的一字已散去,掷地有声不至于,但使朱棣心中某根弦龟裂无数。
更逼近身下的朱允炆,朱棣似乎想舔去朱允炆嘴角的那抹艳色,但被其躲开,朱棣深深闭上眼,以极缓慢的行动收回露于齿外的一点儿舌头,睁眼间一丝自嘲在嘴角浮现,如雾霭一样沉的伤痛在瞳孔深处碎裂化末飞散,朱棣的双目从未如此时这般晶莹如水洗,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起转身而去。
朱棣觉得自己已如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现在被尖锐的心痛逼出的清醒是‘回光返照’,一刹那之后就有可能瓦解冰消,他发过誓不再伤害朱允炆,所以他必须离开这,要问什么不如找郑和问。
“不要去为难郑和,他对我没有情爱……我要他做的。”后知后觉的朱允炆见朱棣以那样的速度离去,猛然间意识到朱棣砍人脑袋比切西瓜还快,刚刚若非李严握住了三尺青锋,郑和已然血溅于此,赶忙在朱棣跨出书房前为其开脱,他不能让郑和被朱棣伤害。
听得朱允炆说“郑和对他没情爱”朱棣停了步伐,双手捏成了拳,还未及将脚步再跨出,朱允炆停顿一瞬后所说“我要他做的”,逼得朱棣猛回头,入目是已半扬起身坐于地上的朱允炆眼里浓浓的在乎、担忧与维护,无垢的白衣,散落的乌发,脆弱半扬的身子。
理智以朱棣自己都不能阻止的速度崩塌碎裂。
扑上去扬手,玉碾之颜上已显现的五根指印阻止了挥下的一巴掌,改扣朱允炆肩沉沉道:“在我身下躺了几年,永远一副贞女烈妇的样子,原来你喜欢让阉人干你。”
朱允炆生来尊贵,何曾受过这么粗俗的话,想到郑和对朱棣的一片心,怎能让朱棣口口声声‘阉人’糟贱,厉声道:“你要羞辱我可以,但不要这么说为你出生入死的郑和。”
朱棣这么多年来求得是什么?不就是朱允炆的心吗!知朱允炆主动向郑和邀欢已刺激得他失了身份与气度,再见他还这么维护郑和,只觉自己这么多年所求只换得灰烬。
“你是我的,我告诉过你,为什么还是忘却。”朱棣全身弥漫开了一种叫做暴戾的情绪,伸手去撕朱允炆衣服。
“既然无法用心记,就用身体再记一次。”低沉的话语夹杂着衣服的棉裂声,让毫不挣扎做好准备独自承担朱棣怒火,想不能累及郑和的朱允炆恐慌。
朱允炆从不喜欢,或说抗拒在卧室与浴室之外‘行事’,所以朱棣作为尊重他,是决不在此两处外出格的,为此玉膏只放于那两处触手可及处,这书房当然未放,朱棣今日并不想用。
缩得如雏菊一样完美的那里少了玉膏滋润,连朱棣半截指头都难负荷,让朱允炆绷紧了如脂的两个半月,如此情景让朱棣也不由下处一紧,一指失控得全送入了进去,可怜朱允炆一身玉肤上已覆上了一层冷汗。
“这么就受不了了,也对,你下面的小嘴紧得如从未被人干过。”朱棣动着埋在朱允炆菊蕊内的手指,口出粗语,刺激得朱允炆菊壁更将手指绞缠,酥麻了朱棣全身。
朱棣试图送入第二指,奈何菊蕊含苞难入,找到缝隙强行送入,朱允炆已咬破了下唇,朱棣拿出双指,舔去朱允炆唇上比胭脂更炫目的色泽,对上朱允炆的眼,流露情绪。
“只要不把今天的事算在郑和头上,错得只有我一人,你要怎么尽兴,怎么惩戒随你。”轻微却如珠玉之声,逼走了朱棣仅剩的一点情义。
“好,如你所愿。”说着,朱棣已捡起早先朱允炆被郑和推开时碰落的文房四宝中的毛笔,这笔不粗,比小指好似还略细点,笔身用上好的羊脂玉所做,顶端雕成了圆珠形,浅浅镂着兰花花纹,谁叫朱允炆就是喜欢精巧的物件。
朱棣将毛笔在朱允炆眼前一晃道:“你要与郑和做,也只能靠这些个物什吧!我如你愿。”
成功在朱允炆眼里看见了恐惧,世间最懂闺房之事的莫过皇家,朱棣也曾为情趣拿玉执想与朱允炆玩闹,朱允炆当时的抗拒与愤怒他可还记得,玉执被丢出多远他也未忘,一整夜眼睛湿漉漉的样子他更不曾忘怀。
如小形玉执的毛笔在少了滋润含苞未放的菊蕊内进出,扑天盖地的屈辱与疼痛席卷了朱允炆,汗水浇灌着如脂玉肌,乌发如水洗。
朱允文溃散的眼神在扫到旁边带血宝剑时凝聚拢,抽送着毛笔的朱棣见他把目光凝聚于此,手上狠狠将笔推入的更深,几乎整支没入,让朱允文瞳孔刹那散乱。
“下西洋并非郑和不可,王景弘等对航海并不比他懂得少,是我把这扬名万世的机会给他,也能让他以名垂千古的方式为你陪葬。”朱棣缓慢的拿出没根的毛笔,极慢得说着,言尽,也已将笔整支拿出丢掉,站起。
“为什么我不能就这么干死你,再杀了郑和。”朱棣俯视着朱允炆狠狠丢下这句,几乎步履不平的出了书房。
原来再愤怒,再失了理智,对着朱允炆朱棣还是不能痛下狠手,不然他何必只用细细的毛笔,朱允炆特殊的体质,未被滋润的菊蕊,他只要真枪实弹上一次,不死也会如那年中秋夜一样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