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7-29

太子长琴: 称心如意 11-20

  十一. 洞房大战

  陶艳很懒,小时候上学读书常常落跑,而且跑得叫私塾老师抓不到。

  可他跑了以后竟然也不到处蹦跶,赶时间回家。每次都是这样的路线:

  私塾——》赵六酥糖铺子——》王二麻花店——》孙大冰糖葫芦摊——》陶府后院——》陶府后院假山——》陶府后院假山洞内——》陶府后院假山洞内石帮子。

  北谛君不解,问杜安晨:他小时候跑假山洞内的石头上干嘛?

  杜安晨:……睡觉。

  北谛君:……=__=|||||”……睡觉不会回自己床上?

  杜安晨:……他懒,房间离他远,从后门溜回来,假山又近又暗,刚好白天可以睡觉……

  北谛君:……=__=|||||(无语中……)

  ************************

  “……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北谛故意把这个【做】字拖长音加重说。

  傻子也知道这个有事要做的【做】是什么意思,不过陶艳又怎么可能会乖乖就范,仍由北谛君摆布呢?

  就算对方曾经在皇位之战的杀戮上,让敌对权臣整整一个家族于一夜间消失地干干净净。

  这样叫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的耐性,在陶艳眼里,也并非不可挑战。

  “……那个……我知道北谛君您有八房夫人,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才情子,我陶艳一没姿色,二没才情,三不会取悦人,四也没有尝试过伺候男人……我看为了北谛君您的舒适度,还是找其他熟悉知晓您身体的其他夫人比较好!”

  “哦?”

  对方咪咪笑,显然对陶艳的这些小伎俩熟烂于心,“你没姿色,这点我早就知道了,若看重姿色,我还不如去找花楼的小倌;其二说你没才情,这点,陶公子你倒是自谦了;三说你不会取悦人么……没有人生来会,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不会,更要多试几次,才能熟能生巧不是?你说你没伺候过男人……呵呵,就因为你没有伺候过,所以本君才觉得新鲜,尚有待开发,这点,最对我的胃口!”

  陶艳瞪大眼睛,着实没有想到北谛君见招拆招的功夫一流,就跟早上他差琉剑扛了一箱子人参到他家,还说话说得滴水不漏叫全家人无以反驳,确实厉害。原先想叫他知难而退是明显不可能了,然后要怎么才能逃脱呢?

  见陶艳一直不说话,北谛不知道他其实是在想蒙混过关的法子,略微有点不耐烦,正声对陶艳道:“既然木已成舟,不要叫我们都不痛快!”

  这回说完直接把杯子塞到陶艳唇边,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线,竟好不怜香惜玉地直将捏住陶艳的下巴,把酒倒入了他的嘴巴里。

  陶艳没想到他会动蛮力,一时挣扎不掉,酒从喉咙下去又呛到了气管,不停地咳嗽起来。

  北谛见他喝了,眉头微微舒展,在陶艳回神的刹那竟又一把扯过他的喜服,将陶艳整个拉到自己怀里。

  陶艳精神未定,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北谛抓地牢牢的,想要挣扎,不想北谛早有准备,一只手就束缚住了陶艳的两只手腕,并把他们交叉在一起拷在腰后。

  北谛脸上说不清楚是喜是惊:“没想到腰还挺细的!”

  “……你……”

  【你】字还没有吐完整,北谛又进行了下一步动作,空出的一手直接摸上了陶艳的腰。

  “……做什么?”

  “不做什么。”

  “……你还说你不做什么?”

  “确实不做什么。”

  那手揪住腰上唯一的带子用力一抽,“嗖”一声,衣带便抽离了陶艳的衣服。

  结果可想而知,陶艳的喜服整个从肩膀处滑落下来,原先就扎得不牢靠,领子开在锁骨处,现在更好,大门敞开,陶艳里面什么也没有穿,胸口的肌肤因为突然少了遮蔽物,接触到了冷空气,纷纷起来抗议,起了疙瘩。

  更夸张的是,连下身的私处,都被北谛君看了个清楚。

  有这样敏感的感应,北谛君倒是颇为满意的样子,在仔细看了陶艳的平坦的小腹和还算光洁的肌肤后,北谛显然开始兴奋起来。

  目光由下至上,盯着陶艳的脸蛋仔细观摩。

  “说你周正,仔细看,到底是没走眼,……眉如远山,双瞳剪水,也道是玲珑透彻的。”

  北谛看陶艳的眼神一时变得热络,此刻四目相对,只不过身下这位还处于胆战心惊中,不知道北谛君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果然不负陶艳所望,北谛君的唇离陶艳的越来越近,低得让他逃无可逃,连对方鼻息上呼出热气都在扰抚陶艳脸庞上的毛细血管。

  陶艳只能拼命挣扎,在北谛欺身就要强行吻上他的唇的时候,陶艳急中生智,靠在身后的手抓住了酒杯,趁北谛君迷情时刻手道的力量的松懈,用尽力气朝桌子角落一砸。

  “——啪”

  杯子砸成两片,陶艳手里握着其中块大的碎片,北谛一惊向后弹开,这时给了他绝妙的机会,陶艳握着瓷片挣脱了北谛的怀抱,且灵活地跳了开去。

  那碎片先是对准了北谛。

  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烈性的人,倒是小看了他。

  北谛觉得这个游戏越来越有趣,越发地激起了他想继续玩下去看这匹烈马如何收场。

  他看着陶艳微微颤抖的手,笑道:“你就想用这薄片刺杀本君么?”

  那陶艳还没有蠢到站在一个根本一手也够不到北谛的脖子的地方玩行刺。

  结果他手了缩回来,将瓷片架在了自己膀子上,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才没有那么傻,事关后庭贞操,男儿岂能做你胯下之臣?——我就算今天侥幸杀了你,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会叫我们陶家几十口人一起给你陪葬,为了你死我们一家太不合算,我才不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那你想做什么?”

  “我杀不了你,可我可以自杀,我死了,你也没办法拿我家人怎么样!你若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一哭二闹三上吊!

  陶艳做的这些,其实早就在北谛君还没有来的下午就想好的台词,他才没有那么傻会成为三贞九烈之人,不过是男子尊严不允许他做别人的男宠罢了。

  这一招,分明只是做个戏。

  他也没有想过北谛君会不会上当,放过他,只不过是到危急关头,不得不用的下下之策。

  “你竟敢威胁我!”

  北谛的话语中明显夹带这几分怒气,而刚刚才舒展的眉头,又一次微蹙起来。

  “对,你要那么说也可以!”陶艳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危险更进了一步。

  “哼。”

  对方显然没有当回事,语气又平和了下来。

  “——你不知道,越是威胁,我就越有心情跟你玩!你以为,这几年的历练,没有一个老顽固敢来威胁我么?威胁,不过是增加游戏趣味性的筹码。——另外,很荣幸的告诉你,陶艳,你用这招,已经很高明的引起了我对你的最大兴趣!”

  “啊?”

  陶艳还没来得及消化北谛这番话的意思,就被对方一个快速反手夺过了手里的瓷片。

  那速度快到让看习惯了陶家武夫习武的陶艳都目瞪口呆,刚刚还在手里的瓷片转眼就被北谛夺去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粉末。

  “这样的利器,不适合新娘玩耍!”

  而后又一阵天旋地转,他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到了空中,在还没有回神时,人已经被安全地抛到了床上。

  陶艳猛然回头,不想北谛已经将他扑在床上,牢牢压住使他无法动弹。

  对方危险的姿势已经在宣告着胜利,而后这一双细长的眼眸直面扫视着陶艳一丝 不挂的身体。

  不知什么时候,北谛的外袍已经被丢在了床底下,连床两侧的红色纱帐都一一放下。这个充满暧昧色彩和催情迷香的世界中,任陶艳如何叫喊,都不过是北谛等下最可口的猎物。

  “原本只是想跟你逢场作戏,不过既然你自己那么心急得想引起我的兴趣,我又怎么能姑辜负你的用心良苦呢?”

  恶人先发制人,起身而上,一面跨坐在陶艳身上,将他的手牢牢抓紧贴在头顶上方。

  陶艳不甘心被人鱼肉,趁他还有点力气,将膝盖抬高重重踹向北谛的小腹,结果对方一个闪身,竟找准了空隙把腿插进了陶艳两腿间,只是轻松用力,就将他的大腿分了开来。

  而这个被人简单就打开了大腿的姿势,更显撩人,陶艳这幅样子好像就是在邀请别人上他!

  可恶!

  手脚全部被制服,只剩下眼睛和嘴巴,嘴巴能骂人,可惜他不敢。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对方。

  北谛知道他想什么,却不理会,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手抓住陶艳的手,还有一手空着,熟练地揭开了自己的衣带,把衣服全部敞开了。

  看样子,是玩真的了!

  “没想到你身材还不错,虽然不柔韧,不过,武家的种,出来的应该还耐操!”

  “你说什么!”陶艳听见这等低俗的说辞竟然会从北谛君的嘴巴里出来,而且还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格外意外。

  “我说什么?”嗓子里发出低笑,“我说你,应该【耐操】!”

  “你……”陶艳又羞又急,岂能就这样委身于一个玩弄他的男人。自然不依,左右扭动这摇摆不让北谛挨近他的身体。

  结果几番攻击不得,北谛完全没了耐心,本来想着还要对他温柔些,先调下情,看样子这个小子吃硬不吃软,一怒之下掰开他的腿撑到最大,将手指几乎刺入他的股间。

  那蛮力陷入了陶艳的大腿根部,吃疼之余,全无一点办法。



  十二. 传说中的八房夫人

  北谛君有次早起上朝,路过称心居,看到陶艳在睡觉。

  中午午休回来路过,陶艳还在睡觉。

  下午去太师家里喝酒,回来时陶艳依旧睡觉。

  晚上准备就寝了特别来看陶艳……他竟然……一直在睡觉……

  北谛君抓狂,问杜安晨:他是睡神投胎么?

  杜安晨摊手:……他哪里是睡神,睡神长成这样还不囧死。

  北谛君:?o_O???

  杜安晨:……他是睡死在床上的死鬼投胎……

  北谛君:噗!

  (此时的陶艳:zzzzzzzzzzzzzzz……)

  ****************************

  那蛮力陷入了陶艳的大腿根部,吃疼之余,全无一点办法。

  不想正在要紧关头,有人出现救了陶艳。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两个人跪在门外唤道:“主公!主公!不好了!”

  北谛显然被打断了兴致,不过这个声音来的颇是及时,陶艳见北谛停下了动作,不禁松了口气。

  “什么不好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北谛愤怒地朝门外狮吼。

  这一下外面似乎又似乎没了声音,好像报信的宫人都被吓到了。停了三秒,终于有个战战兢兢的声音道:

  “是雅公子……雅公子晚上喝多了酒……刚刚呕吐不止……”

  哗——!

  叫陶艳意外的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北谛竟没有丝毫留恋的从陶艳身体上爬起来,重新换上了衣服,好像似乎忘记了床上这个有待收拾的家伙。

  而后急急出了门,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对床榻上抱紧棉被的陶艳嘱咐道:

  “今天姑且放过你,可你别忘了,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妾室,不要在那些有的没的上面再动歪脑筋,你不好好考虑你自己,也要替你六旬双亲想想!”

  说这话的时候,北谛君没有回头,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陶艳也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雅公子,到底是谁?能又那么大的能耐,一句话就把北谛君支走了?

  *** *** *** ***

  虽然北谛君走了,但是难保他不会回来。结果这个晚上是陶艳睡得最不踏实的一个晚上了,他从地上拾起喜服穿上,又把带子打了一个死结,卷了两床杯子把自己牢牢包住就像裹了一只粽子。

  并且辗转反侧睡不着,时刻留意门外的动静,一有点脚步声就以为是北谛君又回来了,其实那只是打更人或者家奴巡视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陶艳这才恍恍惚惚地睡着了,并且那刻才发觉,镇国公府上的床的确又大又软,舒服地很,像睡在云丝床榻上,果然跟想象中的飘在云里一样。

  然后他飘啊飘啊就飘了天上,天上又很多云,那云的样子千奇百怪,有的像鸟兽,有的像花草,有的竟然像烧鸡烧鹅,还有香香脆脆的烧饼……

  那么一想,陶艳觉得自己的肚子又饿了,他流着口水向烧鸡扑过去,结果那烧鸡竟然自己长了翅膀跑了,他在空中踩这云朵怎么也跟不上,跑啊跑啊,眼见那烧鸡又停在了不远处,陶艳奋力地一下朝它扑了过去……

  “——哎呦!”

  烧鸡没扑着,陶艳倒是彻底地从床上扑在了地上,而美梦也彻底的清醒了。

  ——他没能脱离苦海上天做快活神仙,一觉起来,噩梦还在延续,他依然在北谛君的府上,在称心居里,在这张倒腾了一夜的生床上!

  陶艳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回顾四周,房间空空如也,还是他一个人而已,稍微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睡觉很熟,若晚上真有人进来把他宰了卖了,他也是浑然不知。

  又听门外有人进来,涵雪带了两名宫人,手里拿着梳洗的用具道:“正准备叫公子你起来呢,没想到你自个儿就醒来了,奴婢伺候公子梳洗!”

  打了个哈欠,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二刻!”

  “那么早?你们家主公要求家里的夫人都那么早起来?”陶艳通常一觉睡到自然醒,想睡的时候不会看天色,要是今后到了镇国公府上,每天要那么早起来,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么?

  “不是,今天是公子进门头一天,按府里的家规,新夫人要给主公和其他夫人上茶请安的……只不过……主公昨天没有在新房过夜,实属头一回……所以,就要公子自己去大堂进茶了,这个时候,其他夫人应该都在大堂等您了……”

  还要进茶?这倒新鲜,虽然以前听过别人家女子出嫁确实有向公婆奉茶的习俗,可同为小妾的,排位小的,还要给长位的请安,确是头一遭。

  涵雪给陶艳带来了新衣服,昨天是大红的喜服,今天的则是银边的宽摆湖蓝装束。陶艳抓起衣服一看,不仅有点别扭。因为这件衣服虽然从件数上看,比昨天睡袍似的喜服多了里衣和里裤,可着衣带、系带的数量与早先的没有多大区别。

  一样只有腰间的衣带,另外多了一条腰带。而衣领的开襟依然划到锁骨处,只是里面多了里衣,风吹过来把外套吹开后,不至于走光。

  “你们国公府上,就没有正常点的衣服?”

  “额……这是主公的喜好,我们做奴婢的又怎么敢多嘴呢……”涵雪一面回答,一面不停手地把衣服硬是套在了陶艳身上。

  待梳头的时候,将原先绑在头上的红绸带换成了与衣服一色的湖蓝色。

  “怎么不用簪子?别说也是你们府上主公的喜好?”一根簪子就可以解决束发,偏偏要系女里女气的绸带,陶艳有点不大高兴。

  “额……公子猜对了,这个是家规,因为公子昨天还没有与主公圆房,所以……只能用发带束发……”

  这又是哪门子的怪规矩!难道就跟少女没有出嫁前一样是散发,出了嫁变成妇人的就要做成盘发一样?

  这个镇国公府家规处处,实在不好伺候!

  *** *** *** ***

  涵雪带着陶艳从称心居一路行至到了大厅,一路行,一路发牢骚。

  陶艳还在唠叨这匪夷所思的衣装,刚在回廊遇到一阵风,风乍起,掀起了他的下摆,好在有内衬,不然就是春光乍泄于众目睽睽之下。

  而夸张的是等他穿上衣服才感觉自己的两只袖子如荷叶般宽大,不能用水袖来形容,不过却是贴切的能装“两袖清风”!

  陶艳本就不是安生的主,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又慢腾腾移动自己的步子。

  行到门口,见琉剑已经等在厅外,看到了陶艳他们的身影琉剑松了口气道:“时间刚好,刚还想会不会迟到,其他各房的公子们刚刚都到齐了!”

  “九夫人到——”

  宫人朝里面呵了一声,原先略有窃窃私语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轮到陶艳了。

  偌大恢弘的殿中,弥漫振奋人心的香气。

  地面由五色大理石板一块块铺设起来,石板被宫人擦拭得湛清澄亮,各异的图案竟然没有一块重样。再看中央,六根红漆巨柱支撑起整个大厅,屋顶房梁用工笔勾勒出隽秀山水图案。或是用黄杨木雕刻出勾栏,或是用白玉石拼装出点缀。

  大厅之前设有三级阶梯,主位上端坐的正是北谛君,他高高在上,盘坐于卧椅之上,一副傲视苍穹的高贵模样。

  见到陶艳疑惑而不安的眼神,他眉宇间闪烁出意外的饶有兴致,似乎在期待这第九个小妾能给他带来点不一样的惊喜。

  而两侧各设了四个位子,一共八张卧椅,陶艳暗自扫视了一遍,一共到了七个人,这七个人右边沾了三位,左边是四位,各个身着华服,优雅风情之姿,仪态万千。

  如何只来了七位?

  寻思之间,身旁的宫人高亢喝道:

  “——奉茶!”

  涵雪随即端过托盘,中间摆放一只精巧的玉瓷茶盏,上好的绿茶。

  又上来一位年长的锦服宫人,涵雪早上就通知过陶艳,等下会有内室总管常宫人领陶艳进茶。琉剑主外,这个年迈又看着脸臭的常宫人则主内。镇国公府上,两人内外各司其职,打理得井井有条。琉剑常年陪北谛君东奔西跑,常宫人就一人挑起府上所有日常营运,从不会叫北谛君操心屋内之事。

  常宫人脸虽然黑,不过将一生心血花在镇国公府上,可谓兢兢业业,一片赤诚。

  再说陶艳接过茶杯,顺着常宫人的指引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夫人前,小心翼翼地弓腰抬胳膊,将茶杯送到对方面前。

  “——这是八房的春容公子!”

  陶艳抬头,见这个叫春容的男子笑得如沐春风,面容红润,肤色上佳,十分可人。春容接过杯子喝了口,又朝陶艳一揖,柔声道:“有礼了!”

  而后又由常宫人引这朝右边行去。陶艳这才知道,原来右为大,左为小,按进府的时间长短排位子,刚刚是左边最靠门的八房,那么接下去的就是七房了。

  果然,常宫人在另外的男子前,立下回道:“——这是七房的夏雨公子。”

  “有礼了!”

  接下来一切很程序化,陶艳从右边换到左边,又从左边踱到右边,成网状的之字形迂回潜行。

  “——六房的尚舞公子!”

  “有礼!”

  “——五房的墨竹公子!”

  “有礼!”

  “——四房的姬欢公子!”

  “有礼!”

  “——三房的轻舟公子!”

  “有礼!”

  陶艳好不容走到离北谛君挨最近的二房身边,将茶递到他面前。

  “——二房之幽公子!”

  那唤作之幽公子的,长了一对笑起来就弯弯很好看的眼睛,原本是杏眼,见到陶艳时变成了一对月牙,嘴角上扬,旁边还有竟多出两颗浅浅的酒窝出来。

  之幽公子接过茶,并不是和其他公子一般,只道一声“有礼”就够了。

  他先是打量了陶艳,又回头看了看最高处端坐的北谛君,而北谛这时也正朝这里看,发现之幽在看他,及其温柔地回复了一个暖笑。

  那笑里没有了严肃,也没有了昨夜对陶艳的玩味,确实真切和和睦的。

  陶艳看到这一幕时,竟有了一种看到恋人们相视而笑的错觉!

  之幽把头转过来,对陶艳轻声道:“昨天住的还惯么?又什么不惯的,只管对问我来就是了!”

  这个问题叫陶艳一时没来的反映,好像他就是这个镇国公府的当家人。陶艳自然还弄不清楚状况。

  想起来什么似的,北谛突然开了口:“之幽是老二,系出名门,平时都是他和常宫人打理府内之事,常宫人料想不及的,你可以跟之幽说!”

  “额……”

  这时常宫人走上前来,又将一杯茶松到了他手中:“还有最后的大房,雅公子!”

  “?”

  陶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常宫人发愣,这大厅直到了七位公子,全部进茶齐了,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不见人影的大房雅公子?

  那主位上的男人嗓子里发出低笑声:

  “雅儿昨天晚上起就身体不适,今日不能到场亲口喝你的茶了,本君代劳就是了!”

  北谛一个眼神扫过来,陶艳只能硬着头皮把茶杯送到北谛君面前。一看到对方的脸,心里暗自腹排他,还想要冲上去直接踹上两脚。



  十三. 亭子里的美人

  (上)

  北谛君下朝回家,发现陶艳在屋子里写字。好奇之,凑近,原来是在题匾额。

  问涵雪才知,他觉得称心居不讨喜,想要改个名。

  改名到也可以,北谛君夺过一看,上书三字:回一人。

  北谛君不解,问陶艳什么意思。

  陶艳得意道:就是叫你来了我的屋子,看到匾额,马上回头走,不要进来!来是一人,回去也一人,恕不远送! ╮(_)

  北谛君:…… = =||||||||

  *******************

  “雅儿昨天晚上起就身体不适,今日不能到场亲口喝你的茶了,本君代劳就是了!”

  北谛君笑眯眯,可惜陶艳的脸色不会好看。

  横冲直撞差点把茶都洒在北谛衣服上,对方也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盯这陶艳的一举一动,叫人看得心里发忡。

  北谛伸手接过陶艳的杯子,却不想这个胆大心却不细的家伙,暗暗吐了一句:

  “也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北谛顿了顿,一旁的常宫人也听到了,瞬间变了脸色,惊恐地看着他的主子。

  转眼当做没听见,把茶喝了下去。

  事后又对着众人道:“今后陶艳就是一家人了,以前你们如何相处融洽,今后也要待他如此,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朝北谛君一揖,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了。

  此时人走的三三两两,偌大的大厅只剩下陶艳,北谛君和之幽。

  之幽随即也一道起身,临走前又回头对北谛君毕恭毕敬道:

  “今天晚上,主公叫哪房公子侍寝?”

  北谛君马上把目光对准了一旁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陶艳,一副马上要把他吃了的样子。

  陶艳全身不自在起来,被他这样暗示的目光吓得不轻,几乎又要盗汗。

  不过还好,北谛的兴趣之一就是首先把手里的猎物抓住再放掉,再抓再放掉。

  看他在自己手心里奔跑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而自己的一个喷嚏对猎物而言,就是地动山摇,火山喷发。

  惊恐的表情,北谛很是喜欢。

  于是北谛一面坏笑地看着陶艳,叫他躲无可躲,一面又缓慢回答道:

  “今天么……雅儿的身体不太好,晚上陪他!”

  虚惊一场,陶艳觉得自己活在这个牢笼里,简直度日如年,还有时时刻刻会得心肌梗塞外加心中衰竭而死。不带那么吓人的!

  松了口气后,脸上的紧张感随后缓和下来。

  之幽点点头,又看了看陶艳,依旧微笑着走出了大厅。

  *** *** ***

  回来的路上,陶艳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忍不住朝身边一直叽叽喳喳的涵雪问了。

  “你说,我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了?”

  “啊?公子怎么那么说?”

  陶艳道:“不然我怎么觉得,那七房公子,或多或少,有几个有一些地方长得很相似呢?”

  “……”

  “你看,八公子和五公子,他们的眼睛长得像,六公子和之幽公子的脸型像,而这个之幽公子的眉骨又和四公子和三公子的像,还有……你说,我这不是眼花了吧?”

  刚刚不说话的涵雪总算吱了一声:“……没想到你第一次看到他们,就观察地那么仔细,我来着府里的日子不短,却也是隔了大半年才发觉的……”

  “啊?他们还真的有几分相似?这个北谛君有什么嗜好啊?怎么找男宠都找一块去了?他就喜欢长那样的?”

  “呃……这个,怎么说呢……”涵雪面有难色。

  “奇怪的是,虽然他们又几个长得像,乍一看,却不容易叫人察觉,每人像的地方都不一样。只是我后来看了之幽公子的脸,觉得跟其他人像的最多,把五官拆开来,好像可以拼在其他人脸上,也不觉得突兀……涵雪,你说这不是我的幻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你说啊!我早晚都要知道,早点晚点有什么差别?”陶艳不依不饶。

  “常宫人关照过,不许我们做下人的私自议论主人的私事……所以恕奴婢不能说……不过公子如果想要知道的话……”

  “如何?”

  涵雪终是熬不过陶艳的纠缠,只好凑近他的耳畔,又四处回顾有没有旁人看到,小声回道:“公子以后见到了最大的雅公子,就知道了……”

  “……”

  这算什么答案啊?说了等于没说。

  还有这个雅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物?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竟能把北谛君从婚房里拉出来,而且今天早上奉茶的时候也没有到。

  之幽问北谛君晚上去哪个房,北谛一说是雅公子的,之幽就一副理所当然的明白样子。

  难道大家都惧怕这个深藏不露的雅公子?还是他是美轮美奂的一代佳人,能把北谛都制服地服服帖帖?

  若真是如此,雅公子又怎么能让北谛重新纳了那么多房的男宠呢?

  这个北谛府,神神鬼鬼叫人住摸不透的事情还真是多!

  陶艳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在镜子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

  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的脸根本没有一个地方长得跟其他公子相像的,要是北谛喜欢之幽这样类型的,他是一点都没有沾边,完全两种类型。

  之幽他们阴柔,骨子里的清秀其实带着女子的柔美,而自己怎么看都不是会跟女人一样取悦男人的身姿。这个北谛是突然转性了?好上自己这口了?

  陶艳马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个奇怪想法驱散开。

  *** *** *** ***

  没有恼人的北谛君,在镇国公府上的日子,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惬意的。

  自从那次早起去大厅奉茶请安后,就在没有人催陶艳几时起床,几时睡觉,他想睡到几时就几时,一觉睡到自然醒。

  而这十日来,北谛君似乎早就遗忘了偏居花园西南角的这个小小称心居的九夫人。

  所以,陶艳过得很是滋润。

  而且最叫陶艳心仪的,是这里的伙食真的不错,跟自己老家完全是两个档次。陶艳不知道皇宫的伙食如何,不过在他看来,这样的规格,就算是皇宫,也差不多了。毕竟他的“夫君”北谛君,是整个天下,除了这个还只知道骑竹马玩泥巴的小皇帝之外,最显贵的男人了。

  镇国公府一日三餐都是预定好的,每天都会有膳房的宫人拿着菜牌送到各房公子处,按照今日的菜色,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全凭公子们自己喜欢挑选。

  不过府上有个规矩,就是正餐上最多只能点三样荤菜,再然后是三样素菜,再是一大碗汤水,一客点心。这样荤素搭配,据说是按照皇宫御医的叮嘱,防止某房有人挑食,导致营养不良。

  不过对陶艳来说,这样已经很好,他对美食从来不挑嘴,目前的生活简直是天堂。而且起来后,陶艳不再用被人逼着看书,他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无聊的时候就去逛花园。

  陶艳的称心居,有间小书房,里面都是书,也有围棋骰子等等一些小玩具。他又嫌称心居太过安静,问常宫人要了一只鸟笼,还找了扫地的宫人借了簸箕。

  有天天气晴朗,把午饭剩下的稻米洒在簸箕下,和涵雪两人蹲在廊下,学做鸟叫。

  果不其然,还真有脑子比较钝的飞禽,傻乎乎地钻进了簸箕吃稻米,陶艳伸手一拉绳子,就逮住了一只。

  送进笼子仔细瞧,原来是只布谷鸟幼崽。

  一旁的宫人少有见过这样抓鸟的,全部跟着鼓掌叫好。因为他们的主公要是喜欢,满朝文武送都送不及。

  这布谷也就吵闹,只会布谷布谷叫,可是陶艳很稀罕,就因为吵,才不会觉得称心居冷清。

  *** *** ***

  那日午膳,陶艳很满意菜色,全是他爱吃的,便点了酱汁乳鸽,东坡肉,外加一整条西湖醋鱼,有点吃撑了。

  午后太阳很好,适合在园里散步,陶艳决定出去溜溜鸟,顺便帮助消化。于是便举起鸟笼,只带了涵雪一人,大摇大摆朝花园走去。

  镇国公府上的花园京城闻名,当年太后体恤他保皇有功,特别请了建造皇宫的能工巧匠,按着皇宫东面御花园最美丽的景观,一草一木,一亭一楼,全部一比一比例,丝毫不差搬到了镇国公府。

  太后懿旨里说,镇国公府就是她的娘家,若省亲到了镇国公府,就像还依然在皇宫之中,可以使她不忘皇宫一草一木,感念先帝的恩德。

  所以民间就没有了对镇国公的责难之声,其实正是太后的一番用心良苦,寓意着太后一族,已经是天下最显赫的权贵。

  陶艳一边逗鸟,一边沿途逛到了“杏林一望”。

  所谓“杏林一望”,就是说这块地,种满了杏树,而一望,是说人可以一眼望到边际。

  如何才能一望就到头呢?

  你站在平地只能看到树影重重,要望到头就要爬上最高处鸟瞰。

  所以“一望”就是说杏林中央有座假山,里面曲曲折折很是幽僻,登上着假山,山顶有座“一望亭”,你在那里乘凉,就可以一望到杏林的边际了。

  这个“一望亭”是花园最高的地方,几乎可以看到主花园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而在上面晒太阳,也是最好的位置。没有遮住阳光的障碍,你可以打太阳从东边升起,一直晒,晒到太阳从西边落下。

  陶艳就这样兴高采烈地托着宝贝布谷,三步当一步地冲到了一望亭前。

  却不想,那一望亭中,早有人捷足先登。那人看着弱不禁风,柔弱无骨,病怏怏地卧在铺着厚实兽皮的躺椅上。

  周围有宫人拿着薄毯,有人端着暖炉,又有人捧了檀香炉子,前面摆了一矮桌的茶水点心,有人宫人跪坐在他身边,小心地替他抚背。

  好大的排场!

  陶艳心里嘀咕着,他出门只带了涵雪,可那涵雪没自己走的快,此刻还在杏林子里转悠。对比亭子里的主子,却带了一队的人。难道是哪房的公子在这里睡午觉?

  陶艳原先想着打道回府,不要打扰人家的好,转念一想,有哪里不对劲。

  现在虽然过了盛夏,可还是天气燥热,自己爬上假山早就汗流浃背,怎么有人在这样的天气就往卧椅上垫了长满长毛的兽皮?

  而且旁边的宫人带这薄毯和暖壶,这些分明是冬天的暖具!陶艳的好奇心促使他想弄个清楚,知道到底是哪方的公子有这样怪异的嗜好,有朝前挪了几步,躲在一出突起的山石后面,仔细朝睡在里面的人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叫陶艳惊得目瞪口呆。

  他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看看……

  十日前,从大厅奉茶回来的路上,他问涵雪,为什么这些夫人看着面容有几分相似处。

  涵雪支支吾吾,只道日后有机会见过神神秘秘的雅公子,那谜底便自动揭开了。

  而此刻在陶艳面前的,正是所有疑惑的谜底。



  十四. 家宴

  (下)

  称心居被改了名字,唤作“回一人”。陶艳很得意。

  北谛君一脸黑线,跟吃了大便一色。

  心生一转,抓住笔,在匾额上唰唰唰涂了几划。

  展开一看,还是三字,上书:——囧又呆。

  陶艳:……囧rz|||||||||||||……

  这回轮到北谛君得瑟,陶艳要咬人了。

  *******************

  此刻在陶艳面前的,正是所有疑惑的谜底。

  七房公子,将他们的五官拆开来看,总有一样是跟眼前这个人及其相似的,不论是眼睛,鼻子,嘴唇,还是身段,神情……而这七人当中,身段和总体相似度最高的,就是一笑起来就很好看的二公子之幽!

  陶艳僵在原地,手脚顿时无法自行活动一般,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些五官的成型品,他们最初的原版主人,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沉睡在自己面前。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传闻里生病,还没有露面的雅公子!

  想到这点,陶艳有点不知所措,连连向后退步,不想手里的笼子撞到了身边的山石,因为意外的撞击使笼子里的布谷鸟受到惊吓,从而大叫起来。

  顿时,整个亭子的人全部把头扭到陶艳这面。

  而刚刚沉睡中的美人也被惊醒。他微微张开了眼睛,朝声音的源头看过来。

  那眼眸如寒冬刺骨而凛冽的风,一刀刀刺向了对方——陶艳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对方看了一眼陶艳,随即身边有人马上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公子,这位是称心居的九房公子!”

  那人的眼睛原本是半合着,现在听到了是称心居的主子,把眼睛完全睁开了。

  只是一瞬间,原先的阴冷被眼里的浅笑所替代。

  “就是主公刚纳的夫人?”

  陶艳说不清楚这是友善,还是棉里藏刀,总之这个眼神叫他不自在。

  他不知道对方问“就是主公刚纳的新夫人?”这句是问宫人还是他,但看到他一直盯着自己,陶艳一时觉得自己像中了邪一般,诡异地点了点头。

  还主动张口道:“正是!”

  正是?正是个屁!

  这才是陶艳心里的潜台词,用强势的手段逼自己到了镇国公府,哪里是心甘情愿,所以自然不会承认是北谛这只老狐狸的人了。

  可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下,陶艳头一次觉得,原来男人看男人的时候,也可以用“勾魂摄魄”这个词来形容,他的魂魄好像完全被对方吸引住了,怎么逃,都无法回避。

  “哦!”这个男人淡淡回应了一声,又把眼睛闭上了。

  陶艳识相道:“打扰公子了,我这就走!”

  陶艳回过头,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又劫后余生的错觉,总觉得眼前这个看着风一吹就倒的男子,可怕的很。

  于是快步冲下了假山,刚到一半只见涵雪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赶过来,见到陶艳激动地几乎扑到他怀里。

  “……公子……我……我……忘记跟你说了……这个时候……一般雅公子都会在一望亭晒太阳……最好,最好不要打扰他……”

  果然是雅公子!

  陶艳狠狠瞪了一眼涵雪,愤然道:“迟了,白肉撞刀口上了!”

  两人刚准备一同下山,只听后面有人追了下来,叫道:“公子留步!公子留步!”

  陶艳回头,来者就是刚刚在一望亭的宫人。

  “何事?”

  宫人笑道:“我家公子很喜欢您手里的鸟,想问公子借几日玩玩,不知道公子是否可以割爱?我家公子借几日就还!一定完璧归赵!”

  陶艳有点不大情愿,是自己好不容易抓来陪他说话的,借给雅公子了,不是这几天称心居又要恢复到原来的死寂了么?

  陶艳弩了弩嘴巴,刚想找借口,没料到一旁的涵雪首先替他开了口。

  “使得使得,雅公子喜欢尽管拿去就是了,我家公子也嫌这鸟聒噪,雅公子不嫌弃就是了!”说完还不管陶艳的表情,竟然直接从他手里抓过笼子,塞到那位宫人手里。

  宫人拿了笼子,喜笑眉开,对着陶艳一揖,转身走了。

  陶艳见人没了踪影,沉下了脸:“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做主?我是公子还是你是公子?平时没把你当丫头看待,你就那么不待见?……”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涵雪一句话都插不上,委屈地都快哭了。

  见形势,陶艳只好住了嘴,一面闷闷不乐。

  这时,涵雪才道那原由:“公子你刚来不知道,雅公子是主公的心头肉,谁都动不得,说不得,雅公子身体不好,不能动气,什么事情,主公都依他。他想要吃杏子,那一整片杏林都是给他一个人种的,别说他今天要了你的布谷,就算要星星,要月亮,主公都会给他想办法弄来!”

  “啊?不会吧,他有那么大能耐?”

  “你见过七位公子,长的都想谁?分明就是雅公子的样子!你就应该知道雅公子在主公心里的位置了!——有些话做奴婢的不应该跟公子说,但为了公子好,还是听奴婢一句,日后若是看到雅公子,公子还是绕道走比较好,越远越好!雅公子虽然平时脾气还不错,可若是公子你初来乍到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又偏巧触动了他的痛楚,不管你是谁,他都会叫你着罪!”

  这话叫陶艳回想到了刚刚雅公子看他时用意不明的眼神。不知道算不算是提前预警。

  “那什么是雅公子的忌讳?”

  “这个……就是不能问雅公子的家世,其他的奴婢也就不清楚了,只知道这些,全部告诉了公子了!”

  看涵雪一脸真诚,也不是个会开玩笑说谎的人,陶艳寻思想,怎么家世就不能提了?

  他的家世是怎么样的错综复杂?

  *** **** **** ****

  回到了称心居,正是晚膳时刻,陶艳左右想不明白这层关系。索性不想,等着宫人送菜牌过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膳房宫人,却等来了依旧一脸黑臭的常宫人。

  常宫人进门就道:“晚膳不在各房吃了,特来禀告陶艳公子,主公晚点回来在大厅设席,说今日月全,要各位公子一同围桌吃饭赏月,戌时一刻准时!”

  这个北谛吹的是什么风,竟然要九房夫人一起陪他吃饭?今天又不是中秋,赏什么月亮,这月亮再圆能比得过十五么?

  于是,戌时一刻,陶艳跟其他七房公子一样,准时到了大厅。

  时间一到,北谛君也出现在了门口,公子们纷纷给他请安,只有陶艳一人对其爱理不理,尽管被一旁的之幽以眼神暗示了无数遍,陶艳都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他进称心居的时候就说过,你北谛想要称心?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于是现在陶艳就把这句名言付诸于行动了。

  北谛君看了看他,也不找他麻烦,一笑了之。

  按照规矩,排位高的公子坐得离北谛君最近,分坐两侧依次排开。所以北谛君右边应该是雅公子,左边为之幽,至于陶艳,应该坐到下方靠近门口的地方,正对着北谛君。

  不过今日雅公子还是缺席没有到,所以这个位置是空的。

  其他都坐下后,轮到陶艳了,正准备坐下,北谛君便开口道:“陶艳,你过来!”

  “啊?”

  “雅儿不在,位置空着也是空着,你坐到我身边来!坐下方遮住了门,你空个身形刚好可以给大家留空看月亮!”

  陶艳四面一扫,发现众人此刻全部闷不做声,那些离得主公远的,还都拿出哀怨的眼神看着陶艳,既是羡慕,又是吃醋!

  谁稀罕啊!你们当北谛是宝,我看就是一株草!

  当然,不稀罕归不稀罕,这心里想的话,他还是没胆子当着北谛的面说的。陶艳慢慢吞吞挪到了北谛身边,还没有站定,就被后面阴着脸的常宫人一把拽下按进了椅子。

  于是,原本应该最小的陶艳,现在成了最大的。

  跟北谛在一起,如坐针毡,形容的就是陶艳现在的心情。

  “——开宴!”

  众宫人鱼贯而入,将各色菜色一一摆放于圆桌之上。又有九位宫人一齐上前替北谛君和各位公子斟上酒。

  陶艳的鼻子沉浸于酒香之中,以前从没有闻过这样纯度的,单单是闻一闻,就能把人闻醉了。

  “你点了什么酒?”北谛似乎也很满意这酒的香气,转头问左边的之幽公子。

  之幽回笑道:“府上酒坊刚出了一批,我看【醉芙蓉】的时辰刚好,就自作主张拿了……”

  “原来是【醉芙蓉】……这酒只是闻得醉人,酒劲到是不大。”北谛赞许道:“合家吃饭赏月,喝醉了不好……陶艳,你尝尝!”

  “啊?”冷不丁北谛又把球踢到自己地方,陶艳稀里糊涂就抓起杯子一口闷了下去,刚刚喝得太急,竟然连味道都还没有尝出来,只觉酒到嘴里还没打个转弯就顺进了喉咙。

  “听人说,陶艳公子以前在京城公子堆里,就喜品酒,不知自家府里酿的【醉芙蓉】,如何?”

  问话的是对面的老八春容。

  他抬头笑眯眯地对视陶艳,让陶艳顿时懵了。

  这酒的味道还没有喝出来,结果一桌子的人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连北谛君都把脸侧向了他。

  “呃……”此刻若说自己没喝出味道来,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或者说的不对,岂不是叫自己的陶公子的名号丢脸丢到家了?

  陶艳深吸一口气,将气聚在丹田,憋了几秒,一道喷了出来。

  “——咳咳……各位见谅……咳咳,在下因为换了地方住,还不是很习惯,床太大,晚上透风……所以得了一点小小风寒……咳咳……味觉全失……尝不出味道,是在抱歉……”

  那憋红了脸的样子,还真像是一口气没上来。

  北谛自然看得出,这个是陶艳的小伎俩,估计是刚刚喝的太快没有尝出味道来。

  而春容偏偏逼得急,只好谎称自己病了,没有味觉。

  “你说,你的床……太大了?”

  “呃……”

  “那你可是在怪本君,自你进门后,就没有与你圆房,所以才说那床太大,你一个人空落落的?”

  北谛挑眉,意味不明,又带挑逗地当着大家的面对陶艳这般说道。

  “……”

  终于轮到陶艳干瞪眼,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了,刚刚憋了一口气没上来,现在是恨不能掀桌子走人,再把北谛这个无良之人痛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众调情有你那么明目张胆的么?

  陶艳毫不示弱的也拿眼瞪北谛,好像要把对方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来才罢休。

  不过这般雷霆怒火,在旁人看来,却像是柔情蜜意的打情骂俏。

  马上有人酸溜溜的道:“主公对陶公子,真是与众不同……”

  北谛不回答,只是对着陶艳笑,他急忙把头转正,抄起筷子就朝盘子而去。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华丽地往自己嘴巴里塞,根本顾不得吃相是不是得体!

  心里还在嘀咕:还与众不同呢?根本就是与众不同地耍我玩!少来恶心人!

  吃酒到了一半,刚好月上中天,今晚月色撩人,果然是满月。

  在陶艳眼里,月亮是否满盈都与他无关,月亮再圆,都不能射下来当烧饼吃,再亮,也不能挂在墙上当镜子照。

  而且他最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月亮,能叫那些自恃才气十足的文人骚客纷纷以它为题,做一大堆酸溜溜的诗。更神奇的是,还能从此联想到人生如意和不如意。

  什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什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若是月下站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对着陶艳犹抱琵琶半遮面,陶艳倒是很乐意也赋诗一首应应景。

  偏偏一桌子的妖艳男人,身边还有个不叫他如意的北谛君,陶艳怎么有心情花前月下?

  那月升入中空,此刻是月朗星稀,隐约见到即可不鲜亮的星星徘徊在月侧,衬托那脸盆大小的银盘更加富丽。

  北谛举杯,心情良好,对着众人道:

  “九星拱月,数年后,我欲成那十全老人,不求十全十美,但求事事称心如意!”



  十五. 被炖熟了?

  北谛君:为毛叫偶称砣?为毛啊为毛?

  杜安晨:因为称砣是黑的……

  北谛君:还好,我还以为是我跟称砣一样的体积……

  杜安晨:╮(_)╭……也就只有这样的体积,才能把弹簧拉到极致……

  *******************

  “九星拱月,数年后,我欲成那十全老人,但求事事称心如意,十全十美!”

  众公子纷纷举杯陪他同饮,陶艳也只好装模作样地喝了。

  还九星拱月,想做十全老人?你就把九房小妾当星星了,我们都要围着你转悠?

  陶艳心里就算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一起陪笑脸,腹排腹排,只能在自己肚子里想想。

  众人酒过三巡,常宫人将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

  一口砂锅,应该是煲汤什么的。

  “——罐焖西柠珍珠乳鸽!”

  名字倒是很长,不过还不就是炖了一只鸟,顺带了煲汤么?陶艳扒拉光堆在面前碟子上小山样的菜肴,空出来准备装鸽子肉。

  常宫人慢慢将煲锅的盖子掀开,那汤水上覆盖满山药,当归,枸杞,西拧,常宫人用汤勺将佐料拔开,一只成型的鸟被炖得飘香四溢,样子还是原来的,去了毛,耷拉着脑袋。

  陶艳瞅了瞅那【鸽子】的形状大小,略微觉得眼熟。且它脖子较长,翅膀又没有鸽子般布满肌肉丝。怎么看,都不像是只乳鸽!

  浑然一记惊醒,好像被雷电劈中了天灵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腾跃了起来。

  陶艳瞪大眼睛,对着那锅乳鸽语无伦次大喊道:

  “我的……我的布谷!!!!!!!!!!!我的布谷!!!!!!!!!!!!!!!!!!!!!!”

  *** *** ***

  陶艳的布谷鸟,中午刚转手借给了雅公子,这不过两个时辰,就被人炖成了“罐焖西柠珍珠乳鸽”。

  他老人家气闷至极,当晚就在称心居里骂骂咧咧了一个晚上。

  说什么镇国公府上惨无人道,将观赏的鸟兽当做山珍炖煲,还说今天炖了人家的心头好,保不准明天连人都炖了吃。

  炖了吃不过瘾,简直是杀人(鸟)不眨眼的变态!

  吃了肉连骨头都不剩!黑心至极!

  好在这称心居偏居一方,就算陶艳喊破了喉咙,也就是称心居的宫人们的耳朵遭了殃,祸殃及不到别的院落。

  涵雪劝了又劝,陶艳根本不听,越骂越起劲。

  想他陶艳进府才十日,也没有得罪谁,那北谛君碰都没碰他,要是说有人嫉妒吃醋,太过荒谬,完全没有必要。

  可怕的是,这个雅公子明着笑眯眯,一副娇弱的样子,没想到这般心狠手辣,连他手里的小畜生都能下这般毒手,是在是没王法了!

  今日做了炖布谷,是要叫陶艳日后小心着点,可陶艳却是什么也没做啊?

  可怜那小布谷,本来还想日日给他好东西吃,养得肥肥的陪自己解闷,结果到头来却是害了它,叫它早早丢了性命!

  陶艳怎么想怎么气,难道他进来,被一个北谛君捏这完不够,还要给别人一起欺负着玩才好?

  他抓了一把剪子,冲到床上,唰唰唰就把枕头给绞了稀巴烂。

  话说回来,砸东西,也要讲方法,别的东西他就不会绞。比如被子,晚上天凉,陶艳要裹被子,他就不会剪。至于枕头这样不起眼的,少了又不会睡不着的东西,剪了就剪了,根本无伤大雅。

  多以陶艳就剪得更加心安理得。一旁的涵雪见他这副赌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小丫头道:“公子,生气什么,鸟被炖了就炖了呗,也不名贵。不过这却不想是雅公子会做的事情,雅公子是世家公子,不屑做这样整人的。还有,若真是雅公子做的,也没什么,公子喜欢鸟,明天只要跟主公说一声,赔一只,多的是!”

  其他的话,陶艳都没有在意,鸟没了就没了,再怎么闹腾也回不来了。

  不过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往日在家里,连老子都管不住。

  只有一句,陶艳听进去了。

  涵雪说的那句“雅公子是世家公子,不屑做这样整人的。”

  不管是不是雅公子,他陶艳从来都是一报还一报的人,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叫他也别想称心如意!

  *** *** ***

  杏林院,雅公子正居。

  北谛君进门的时候,雅公子依旧半卧在床榻之上,一手支头,寐眼小憩。

  房间里点了药香,不过不刺鼻,性味醇和,北谛君早已习惯了。

  见到主公进门,一边伺候的宫人们纷纷退出房间,将整个寝宫都留给了他们二人。

  北谛轻手轻脚走到雅公子面前,仔细打量他的面容。

  这张脸,他看了十几年,却永远不会看腻,雅公子脸上的每一寸,他都深深地印在了心里,就算那布遮住了他的眼,他也能将心底的模样,丝毫不差的画刻在纸上。

  他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只能完整地保留给北谛一个人而已。

  雅公子听到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声,微微张开,却道眉目含春。

  慵懒而闲散的表情,最适合眼下之人。

  他柔声道:“宴席那么快就结束了?”

  “今天身子可有好一点?我听常宫人说,你下午去杏林晒太阳了。”

  北谛坐在床头,从旁边取过薄毯盖在雅公子身上。

  “恩……太阳很暖,晒在身上,觉得气都顺了……”

  “这就好,也不知你何时能够跟大家一起吃顿饭,你已经快半年,没有跟大家一起了。”

  那雅公子不语,又把眼睛合上,好像累了一般:“……在不在都一样,之幽出生豪门世家,又是个聪明人,做事有条不紊。把内务交给他,你大可以在外面自由驰骋,不必有后顾之忧……”

  “呵呵,”北谛低笑一声,表情却是略带了忧伤,“这半年来,你都安排好了?苦心栽培之幽?……你在府里,近年身体不见大好,叫我如何能够在外面驰骋而放心的下呢?”

  “那么些年,要是能好,早就好了……”好像说中了要害,雅公子又张开眼睛,回视北谛:“如今不过是能拖一日就多一日,有谁离开了谁不能活的?……”

  北谛叹了口气,握过对方冰凉的手,“你在怪我纳了陶艳为九夫人?——所以下午拿了他的布谷做菜?”

  雅公子先是一愣,显然被着问话激怒了,怒气地抽回了手,把头扭到里侧。

  “你晚上是来找我兴师问罪?怪我杀了他的布谷?”

  “雅儿……”

  雅公子不理会他的质问:“……看来,不可一世的北谛君,还真是对他上心了?”

  “吃醋了?”北谛不怒反笑,温柔地靠进雅儿,欺身上前立马咬住了对方的薄唇。

  雅儿瞪着眼,先是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北谛吻得极其温柔,熟练地撬开了牙关,一点点追逐着雅儿的小舌。

  身下的人终是放弃了挣扎,缓缓伸手勾住了北谛的脖子,回应了对方的柔情蜜意。

  纠缠到雅儿涨红了脸,北谛感觉他放软了身体,这才松了口,转了个身把人抱在怀中。一面还拉上毯子将雅儿整个儿包裹起来。

  “你知道的……只要不出乱子,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过问……不说你今天是把陶艳的布谷给杀了,明天就算是要把太后身边的雪貂剥皮做坎肩,我也会去求来,亲手杀了缝给你……只要你好好的,每天可以叫我看到你的笑。”

  雅儿扑哧一笑,把头贴在北谛胸口;“如你所愿,在那天到之前……我定会好好活着。”

  “那天?哪天?”北谛小心捏过雅儿的下巴,严肃问道。

  而雅儿却把话题岔开,好像刚刚根本没有提到这个词一般。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玩这种对人无害的游戏。……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纳陶艳这样似乎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做九房,可你总有你的道理……若我真看陶艳不顺眼,又怎么会只是把他的鸟杀了呢?怕是现在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北谛将怀里的人牢牢搂紧,像是怀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我也知不是你的作风,不过这件事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完了,……只是跟你提下,也不用你插手,到时候,看之幽如何处理就是了。也要检验下,这大半年来,之幽受你调教的成果如何!”

  北谛笑着翻了个身,将美人压在身下。

  雅儿双颊绯红,喘着粗气,将下唇咬住,几乎滴出血来。

  夏转秋处,秋蝉金鸣。

  若无凉风浮动,燥热搅动人心。

  杏林深处,自有妙意。

  顷刻之下,从杏林院的床地间,传来低婉娇弱,却又叫人情难自制的呻吟喘息之声。

  *** *** ***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陶艳还赖在床上没起来。

  这个晚上可谓是睡得相当之……不舒服。

  原因有二。

  其一,晚饭时亲眼看到自己的布谷被煲成了汤上桌,很不爽,然后骂了一个晚上,嗓子有点冒火。

  其二,一怒之下把绣花枕头给剪了。

  这完全是自己自讨苦吃的后果,没事手痒拿枕头发泄。归根究底,是陶艳连着十日,睡那其软无比又装了能保证人安睡的药材的枕头已经成了习惯。结果晚上把枕头丢了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睡着了,才刚梦到花楼的姑娘,就被一阵杂音所吵醒。

  那声音可恶至极!

  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它反复就重复了一句话:

  “主公万福!主公万福!”

  而且是压低了声音的叫唤,直冲他耳朵,叫他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什么主公万福!

  万福你个鬼!!!!!!!!!!!!!!!!!!!!

  陶艳伸手抓住地上被剪了一半的枕头,朝那声音发源处狠狠砸去。

  就听一声凄厉的“——哇”,外加翅膀的扑腾闪烁,陶艳是彻底的愤怒了!




  十六. 呆鸟

  北谛君有句名言:驯人等于驯兽,要恩威并用,一把鞭子,一把糖。

  这个法子对待琉剑这号人物有用,却唯独对陶艳这类的没用。

  北谛君很是纳闷,问杜安晨,陶艳是不是天赋异禀?

  杜安晨笑得很诡异:关键问题,是你那鞭子和糖,撒错了对象。

  北谛君:(_?)

  杜安晨:……那小子从小被马鞭打到大,鞭子算个屁。

  北谛君:那要如何?

  杜安晨:鞭子要换成狼牙棒!……糖?你那一棒槌还没下去他就从了,还要糖干嘛?

  北谛君:……O__O”……

  ************************

  陶艳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他的面前千真万确挂了一只全身白毛,看着又很臭屁的成年鹦鹉!

  “呀,公子醒了啊!”涵雪乐滋滋地走了进来,顺手给那只傻鸟装鸟食。

  “哪……哪里来的鹦鹉?”

  “哦,是早上常宫人送来的,说是公子昨天没了爱鸟,主公知道后就叫之幽公子去百鸟园挑一只机灵的赔给公子你……你看,之幽公子真有眼光,听养鸟的宫人说,这只雪鹦名贵的紧,毛色醇正,还会学话,之幽公子挑的这只,是最好的……”

  陶艳头疼得厉害,还会学话?

  那它都会什么来着?

  仔细打量,陶艳却觉得那只鹦鹉,鸟里鸟气的,豆青色,跟猫眼石一样程光发亮的眼珠子,嘴巴又黄又尖利,全身白毛,一副高人一等的鸟样。怎么看都不是好鸟。

  陶艳下床,走近了看去,这只鹦鹉好像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一般,只朝着涵雪欢乐地跳。

  什么啊,还是只色鸟!看到漂亮姑娘就一个劲的往人家身上蹭!

  还会看眼色?长了一副鸟样,还鸟眼看人低了?怎么跟他主人一副德性!

  “喂,你会说什么啊,叫两声大爷给本公子听听!”陶艳一把抓过鹦鹉的翅膀,强行掰到自己面前。

  “呀,公子,你可要轻点,畜生也会疼的!”涵雪貌似很喜欢这傻物。

  “——哇……主公万福!主公万福!”

  那雪鹦好像被陶艳弄疼了,扑闪着翅膀大叫起来!

  又是主公万福!

  陶艳忿忿将它丢开。

  说什么送只鸟来赔,分明是来火上浇油!还主公万福?这群养鸟的就会奉须拍马,也是一群鸟人!

  “还会说什么?说吉祥话,会嘛?”

  “呃……常宫人说,还没来的及教,就被之幽公子要来了,所以只会一句主公万福……”

  陶艳丢过一记白眼,那只鹦鹉傻头傻脑,雪白滚圆的肚子,蹲在鸟架上直发愣。

  “看你那样,估计平时都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长那么大就会一句主公万福,寒不寒碜?”

  “——噗!”

  一旁的涵雪没憋住,一口气外加唾沫,全喷在了陶艳身上!

  ××× ××× ×××

  金瓦红墙,极尽天下之荣华;亭台楼阁,九重宫阙之巅峰。

  这里是层层守卫森严的皇宫,当今天子居所。

  太后手捧香茗于花庭前,一旁有宫女煮水奉茶。

  “自从你新纳了九房妾室,你我姐弟二人,都有半月没有见面……”

  北谛君正襟端坐,接过宫女新浇开的茶叶,抿了一小口。

  “这茶的味道如何?”太后问得漫不经心。

  北谛笑道:“难得有见不是产自初春的新茶,这茶臣弟以前未曾品过,味道浓郁,芳香更胜,还未喝,就被它的茶香所吸引了。”

  太后不语,只是从容望向花庭外的湛蓝天空。没有一丝流云,也没有一只飞禽。

  “你说的没有错……有时候,茶香太浓,也是不是好事情……人们首先会被它的香气所蒙蔽,到了真的品茶的时候,却根本尝不出味道了。”

  “这茶……”

  “……这茶,是永南王送来的。”

  北谛眯了眯眼,顺着太后的方向望出花庭。

  天不再是一望无垠的广博,一只掉队的鸿雁朝南飞去。

  “入秋了,大雁南飞……岭南,真是好地方!”

  太后笑盈盈站起身,对北谛道:“皇帝该下早课了,我去接他回宫……镇国公若觉得这茶可口,就再多饮几杯……”

  “谢太后!”

  北谛目送太后走出去,那一身雍容华贵的金钗玉饰,却无法掩盖这个女人,所有的后宫哀痛。

  在当初先帝驾崩的整整一年中,每个晚上,她都是抱着刚刚才会叫父皇的儿子,在这个寂寞而荒凉的宫殿里,度过了每一个黑暗。

  她从最柔弱的女子,变成了今天母仪天下的太后。

  那瑟瑟发抖害怕有人会冲进宫殿拿着刀剑叫她让位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而太后,北谛唯一最亲的姐姐,却是用自己的幸福,换回了家族的荣耀。

  这样的付出,怎么能叫北谛君不以报恩之心,替他们母子守疆卫土,开辟太平盛世?

  很多次,北谛都想跟她说,如今天下太平,皇帝一日日成长,颇有明君之气,自己是不是应该早日归政与皇室?

  但,当北谛眼见了太后每次都落寞地拉起小皇帝的手时,他又咬牙挺了下去。

  起码,再过几年,等小皇帝真的有能力与朝外终日虎视眈眈的永南王相抗衡的时候,他就离去……

  出了宫,等在宫外的琉剑立即迎上,看到北谛从皇宫出来脸色严肃。

  “主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北谛摇摇头:“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是……?”

  “永南王!”

  “永南王?”琉剑大惊。

  “他送了一罐岭南茶给太后,这茶香气盖住了茶本来的味道,分明是在向皇宫宣战,他准备要喧宾夺主了!”

  ——永南王!永南王!!

  北谛握紧了拳头,在心底,将这个名字叫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叫他五年都寝食难安的敌人,才过了五年,就按耐不住,想要东山再起了么?

  一场争斗,就在眼前。

  *** *** ***

  秋夜微凉。

  话说北谛君今日从皇宫出来回到镇国公府。刚才被提及了永南王,心里有个疙瘩,带着琉剑想心事,原本只是想去花园散散心,结果走着走着偏离了主航道,竟然拐到了称心居的门口。

  被面墙挡了前路,北谛只觉这个地方看着好像来过,不过不常来罢了,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住了谁。

  “主公,称心居住的是九房公子……”察言观色,是琉剑作为总管事一大能耐。

  “陶艳?难怪觉得称心居来过又没什么印象!”北谛顿了顿,既然心里的疙瘩暂时解不开,不如先找个人舒缓下心情。

  这个陶家公子,可不想其他几房公子逆来顺受惯了。

  说他痞,却总有才识能一鸣惊人;说他赖,倒也不至于奉须拍马;可又偏偏有时候甘为性命装孙子。

  这个人花样百出,有趣的很!

  北谛会心一笑,随即进了称心居。行至廊下,听到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喂,教了你一早上了,怎么还是不会说啊!”

  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陶艳。

  “主公万福!主公万福!”

  这个……好像是只鹦鹉,早上出门嘱咐过之幽,叫他挑只鸟赔给陶艳,估计就是这只聒噪的了!

  “……你个死鸟!怎么还是会这句啊!”

  “噗噗,噗噗!”那鹦鹉在扑闪翅膀,没理睬陶艳。

  “……快点说【北谛混蛋】!……乖,你学会了就放你出去玩!”

  “……”

  “再不说就把你清炖了哈!本公子可不开玩笑!”

  “——主公万福!主公万福!”

  “呀!你是不是真的想被炖啊!”

  又是翅膀扑闪的声音。

  北谛站在门外,总算是听明白了。陶艳在教鹦鹉学舌。

  明的不敢说,暗地里竟然敢教鹦鹉说“北谛混蛋”!

  他胆子到是不小!

  北谛脸色铁青,外加一脸黑线。这个陶艳,非得好好教训才是!送他只鸟,也没这样玩的!

  而身边的琉剑竟然憋笑憋得满脸通红,面对着墙壁,弯下腰几乎要憋出内伤来。

  “有那么好笑么?”

  北谛低吼一声,琉剑生生把气有咽回肚子里,扶住墙,支撑着自己不倒地,抱拳回道:“不好笑……小人该死……”

  而这一声,惊到了屋里的涵雪,出门一看,竟然说曹操,曹操就到。而且正犯在了太岁头上。急忙吓得跪倒在地,疾呼:“主……主公……万福!”

  北谛朝里屋走去,想看看这个元凶见到自己又该如何。

  果不其然,当陶艳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那小子表情僵在原地,跟吞了苍蝇似的,咽不下又吐不出。

  北谛故意道:“在做什么呢?看你很开心啊,说点我也跟着开心开心!恩?”

  陶艳的脸就跟变色龙一般,这下是唰地垮了下来,对着北谛只能恭敬作揖,呈请安姿势:

  “——主公——万福!”

  这句话不是从鹦鹉嘴里出来,而是从陶艳嘴巴里出来。所以,也就算得上是十分之稀罕了。

  “我刚在门外,见你教鹦鹉学话,怎么,这回你自己没教成,反而被这只小畜生教会说【主公万福】了?”

  “……呃……”

  陶艳头上直冒汗,朝一边的涵雪使了眼色,叫她把那只害人不浅的鹦鹉拿出去。

  涵雪丫头为人机敏,走的时候不但拿了鸟架,顺便也把北谛身边碍事的琉大总管给拐了出去。琉剑一时没有反映,待他看到北谛君注视陶艳的眼神之后,瞬间明了,一同消失得一干二净!

  涵雪和琉剑识相地走了之后,北谛直接坐下,自己动手倒了茶,边喝边问:

  “对我送你的鹦鹉,还满意么?”

  “傻乎乎的!”

  陶艳把头扭一边,故意想气气北谛,却又不敢真把他惹毛。

  毕竟这个镇国公发起火来,是要砍别人脑袋,还喜欢带军队抄家。

  所以说话虽然带刺,起码用此不会叫对方觉得很不愉快。

  “傻乎乎?……呵,那你除了教它说我是混蛋,还教了什么?”

  呀,原来他果真全都听见了!

  陶艳吞了口口水,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平日的口若悬河,才知机敏,在北谛君面前全都隔屁了?

  见陶艳低头不说话,北谛暂且不去追究,一面喝茶,又一面调侃道:

  “我说,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说话累不累?过来点!”

  “……”

  陶艳朝前挪了半步,站直不动。

  “再过来点!”

  又是小步移动。

  见某人如此不自觉,北谛眉头微皱。

  这种挑战他耐性的做法,若是在平时,还可以看做小情趣,不过今天他没有这个雅兴,陶艳的做法实在是很叫他想发火。

  于是北谛提高了声音,再一次对某人发号施令:“快点过来!”

  陶艳也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看眼再这样下去,估计马上要真生气了。陶艳胆小,小心肝受不住别人大吼大叫。

  于是又转眼变成了一直温顺的绵羊,站到了北谛君的面前,他一手就可以够到陶艳的小身板。



  十七. 赌约

  陶艳小时候,京城有一年流行长水痘。刚好那年,西域使者来朝贺,进贡了百只西域香猪,皇帝很高兴,文武百官人手牵一头回家。

  小香猪来到陶艳家里很欢乐,仰天躺在泥地里拱啊拱,露出白花花肚皮。(ˉ()ˉ)

  陶艳好奇,跑过去看香猪玩泥巴。

  突然指着猪腹部的两排红点点大叫。

  陶艳:爹啊!京城的水痘传染到小猪猪身上了!

  陶老爷:……-_-#……那不是水痘……

  陶艳:( o )?

  陶老爷:那是人家的两排乳头……

  陶艳:……(>_<)……

  *********************

  陶艳想,现在是光天化日,量他也不会现在动粗!

  算盘可以那么打,不过这个结果可不是陶艳能定的,主导权全部掌握在北谛手里。

  北谛若真想动粗,一个小小陶艳,还不够给他揉搓的。

  果然,当陶艳离自己只有一臂距离时,北谛放下手里的茶杯,快速出手一拽,将陶艳的腰身拉了过来。

  “——啊!”

  惊叫不及,陶艳已经被北谛抱坐到了他的大腿上,陶艳是侧坐在一遍的,北谛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腰身,将它牢牢按在大腿上,陶艳本想用手推开,不想北谛快他一步,又将他两只多动的手捆在一起,另一只手抓他两只靠在背后。

  “别动!”

  北谛这个命令的语气,其实并不重,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请求。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就这样一会儿!”

  陶艳听他口气软了下来,也就不再做挣扎。

  技不如人,再如何挣扎都是白费力气,还会被他耻笑。

  叹了口气,任命地放下了手。

  北谛见他不再挣扎,同时松开了原先束缚住的手腕,陶艳把手放到前面,又试着想起来,没料想北谛一只手压住他的腰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屁股跟本离不开对方的大腿。

  某人嘴角泛出危险的笑意,伸手将陶艳的一只手拉到面前。

  “做什么?”手的主人想要抗议,用力往回抽。

  不过依旧是徒劳,北谛将这只手放在手心里把玩,又像是研究什么东西一样打量了好几回。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以前没仔细看,今天有机会看了,这手到真是漂亮,怎么不像男人?”

  说话的时候眼睛对着陶艳的眸子,陶艳把头扭过去。

  “谁说不像男人!”

  “水葱样的,很纤细,捏起来又软,这手握笔,所以画出来的眉毛才好看么?”

  “……这我哪里知道!”

  趁北谛君放松,陶艳抽回了自己的手,顺带搓了搓。

  “腰也抱了,手也看了,我说镇国公大人,现在该放我起来了吧?”

  “放你起来?”北谛故意不解道:“你都还没有侍寝过,怎么能放你起来?”

  “——啥?”陶艳惊恐着把头转到北谛面前,瞪大眼睛与北谛对视。“开什么玩笑,谁说我要侍寝了?”

  “上次大喜之日,事情做了一半,捡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把下面的事情一道做做完算了,你说呢?”

  对方的脸变得及其危险,强大的不安笼罩陶艳的身体,好像这种野兽模式即将一触即发般,能让他瞬间尸骨无存!

  “等……等等……”陶艳连忙把衣服的系带紧紧抓在手里,迅速警觉起来。

  惊恐万分,又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北谛也并不是真想要这个时候就要了他,刚刚本来没有想这样逗他,就在陶艳坐到自己腿上,北谛突然又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过他现在还分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只是单纯的觉得陶艳很有趣,能给自己带来不少快乐;还是其他呢?

  他不想去想,要想的事情太多,一一琢磨,脑子明显不够用。

  所以当陶艳被点中了死穴,开始害怕的时候,北谛也觉得适可而止最好。

  “怕成这样?又不会吃了你!”

  “……谁……谁怕了!”

  某人明明身子都在抖,还是嘴硬的不肯承认。北谛有一瞬间真的在想,不如就趁今天,把陶艳这个家伙办了。

  ——好在最后理智压倒了生理本能的欲望。北谛还是将陶艳从自己身上放了下来。

  陶艳心有余悸,上次在喜房里,若不是有雅公子出现,很可能就被他得逞了,而北谛确实力气大得惊人,同为男人,自己竟然完全被压得没有一点回击的余地。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跟他单独在有床的房间里相处比较安全!

  陶艳暗自吐了个舌头,这个样子也没有逃开北谛的眼睛,他好像很享受调戏陶艳的过程,起码,府里的其他人就没有陶艳那么能折腾。

  “你不是在教鹦鹉学说话么?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三日内,你若能教这只鹦鹉说你……你刚刚在教它说的那句话,我以后都不会对你动粗!”

  “真的?”

  “恩,不过,你若不能叫鹦鹉开口……”北谛淡笑道:“我想要你的时候,就要随叫随到!”

  “你只要不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随叫随到就随叫随到!”

  “行,一言九鼎,第三日日落前,你若做不到,就是输了!”

  “一言九鼎!”

  *** *** ***

  这三日的赌局算是打下了,原先觉得教一只飞禽说话还是很容易的事情,却不知道是这只鹦鹉太笨还是陶艳这个老师的水平不好,总是开始的一天依旧毫无进展。

  陶艳到不是真的怕北谛君心血来潮会把他怎么样,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北谛能有办法动陶艳,陶艳自然会“船到桥头自然直”。

  之所以会点头答应,不过是觉得不能叫北谛君给看扁了,就算做妾,也要有做妾的尊严!

  但是经过一日的练习,陶艳就觉得没有了底气。

  白天,陶艳想尽了办法跟那只鹦鹉说话,说学逗唱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北谛混蛋”这四个字不下说了千万遍。

  可这只鹦鹉好像不领情,对陶艳的耐心教学法一点都不关心,没有办法可以叫它完全地集中注意力,把目光放到陶艳的发音上。

  那鹦鹉要么自顾自的扑扇这翅膀玩耍,要么就对着鸟食啄个不停。好像在它面前来回踱步的陶艳是空气,任他怎么摆弄姿势,都全部不去理会。

  陶艳见那鸟不识抬举,先是好言相劝了一番。

  什么“你若叫了,我等下就给你换上全京城最好的鸟食,咱想吃肉就吃肉,想吃海味就来海味!”

  鹦鹉不搭理他。

  陶艳想了想,估计这鸟在镇国公府,平时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习惯了,鸟食都吸引不来它,看他一肚子圆鼓鼓的,也不像是挨饿等吃的样子。

  那么吃饱了以后,有什么是可以吸引它的呢?对于陶艳来说,除了好酒好菜,最叫他惦记的,就是那花楼的姑娘。

  可惜镇国公府上又家规,新夫人过门,在没有得到主公承欢之前,是不能出门的。也不知道算什么道理,结果陶艳在府里百无聊赖,还真是没有出去过,心里惦记着姑娘也不能说出来,早就痒得想挠人了。

  所以说,思淫欲,自然要在暖饱后,人尚且如此,鸟兽鱼虫大概也是一样的。

  陶艳随即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邪笑着对那鹦鹉循循善诱道:“我说,鸟老弟,你心里想什么,哥哥我都能猜出来!——看你一个人被关在这里,估计也是颇为寂寞,怎么样,要是学会了这四只字,老哥我就带你去泡妞如何?——我把京城最美的母鹦鹉都带来,排成一排给你挑,你喜欢那只就那只!你要两只,就给你一双!”

  那鹦鹉好像听懂了,稍微安静地转了下脑袋,看了一眼陶艳,结果不到一秒,又把头藏进了自己胳肢窝里。

  “……好吧,好吧,我算是怕了你,你也太贪心了吧?两只还不够啊?你要是真能叫出来,你就算是都要了,要一排,一队,一个鸟军团,我都给你弄来!行了不?”

  鹦鹉竟然真的把头缓慢地从胳膊地下钻了出来,对着陶艳愣看了些时候。

  陶艳一阵激动,这鸟原来也是只色鸟啊,用美人计就给勾搭来了?

  “来,跟我说【北谛混蛋】!”

  鹦鹉抖着脖子张开嘴:“——咯——咯!”

  显然,陶艳等待了多时的结果,竟然只是换得了两声“咯咯”!这个结果叫陶艳失望至极。

  这时涵雪端了茶点进屋来,看陶艳跟着一只畜生大眼对小眼,大有大打出手想要凑鹦鹉的趋势,忍不住的呵呵笑起来。

  “我说公子,夜都深了,您就吃点东西填下肚子,歇息了明天再调教吧!”

  陶艳垂头丧气,一日的功夫白费,他为了这只鸟,一天都没有出过房门,早就累得嗓子都在冒火了,恨不得把鹦鹉也给拔毛切块炖了!

  北谛哪里是拿名贵的鹦鹉赔给自己解闷的,他分明是借了这只蠢货气自己来的!

  陶艳赌气坐到桌前,一边喝着杏仁露,一边往嘴巴里塞百花糕。那鸟倒好,好像知道陶艳也累了,它也顺着月色渐渐眯起了眼睛,想要打瞌睡。

  吃吃吃,睡睡睡,除了吃喝睡,你就不会别的啦?”

  陶艳狠狠瞪了一眼鹦鹉,爬上了床,涵雪过来替他理好被子,刚准备要把灯灭了,陶艳突然一骨碌抓过涵雪的手。

  “干嘛公子?”

  “我睡了,你替我接着教训这只蠢货!”

  “啥?”涵雪一脸苦相。

  “我们轮番攻击,我白天,你晚上,它不说,就不叫它睡好觉,如此轰炸,你还担心他不会记住这简单的四个字?”

  陶艳双目完成弯月,讨好道:“好姐姐,事成了,我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好!可你想想,你惹不牺牲这些短短三日,我过不好,你也要陪着我过不好啊!”

  天使的微笑瞬间变成恶魔,涵雪一阵头晕目眩,真不知道倒了几辈子霉才碰上那么一个喜欢招惹主公,拼命惹火上身不够,还要拉着下人一起倒霉的主子!

  陶艳的话一半威胁,一半请求,涵雪想不答应都不行,只好耷拉着脑袋,开始了她这一阶段的夜间教学模式!

  “公子,这鹦鹉被我们这样轮番攻击,不会歇菜了吧!?”

  陶艳将头舒服地枕在新换回来的柔软枕头上,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转身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回道:

  “它歇菜……也比你主子我歇菜了好吧?”

  “……”

  睡着得也太快了吧!

  涵雪瞪了一眼陶艳,只好乖乖听话走到鹦鹉面前……

  *** *** ***

  第二天早晨,陶艳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替早就体力不支哈欠连连的涵雪换班。

  结果再次叫他崩溃,那鹦鹉被折磨了一个白天不够,晚上又没有好好睡觉,此刻如同一直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病怏怏,十分之没有精神……这第二天一天,哪怕是陶艳表演滑稽戏给它看,这只鹦鹉也是爱理不理。比前一天更加不高兴说话了。

  原先还会说“主公万福”,可笑的是,今天连这句都不说了。

  陶艳走近它,那鹦鹉颇通人性,立即把脑袋扭开,陶艳又拿了中午膳食中,特别为他点的蒸熟的黑稻米喂它,鹦鹉君默默吃完了他手掌里的米粒,在陶艳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手之前,竟然狠狠地啄了一下他的手心,几乎要被剃掉了一块肉。

  “——啊!”

  陶艳霎时疼得是哇哇大叫,几乎失去理智地想要把这只鸟恰死,还好这个时候称心居来了客人。

  这个客人,正是镇国公府目前的内室当家之幽公子。



  十八. 书房

  陶艳参加科举考试,前天晚上偷跑出去玩,考试过程中实在太困,打了瞌睡。

  收卷时间到的时候,还是一纸白卷。

  发榜那日,自然孙山之外不用多说。

  过几日陶老爷遇到了翰林院的主考官,主考大人竟然对陶艳颇为欣赏,夸他有素养。

  陶老爷不解:那兔崽子交了白卷,您怎么还夸他有素养?

  主考官道:令公子在纸上一字没写,想来知道京城防护林稀缺,带头节约资源,保护环境,难能可贵!

  陶老爷:( o )

  主考官:那纸连名字也没写,明年我们还可以再次利用……啊,您儿子要是明年还考,我们就把这纸给他专门留着……

  陶老爷:……= =||||||||||

  于是,承主考官吉言,陶艳三年都没换过纸……囧

  ************************

  之幽公子进门后,见到陶艳捧这手,龇牙咧齿的样子,就猜到了原由。

  他笑呵呵道:“怎么了,可是被这小畜生咬了?”

  见是之幽,陶艳暂时放过这只鹦鹉,苦笑不迭:“别提了,教它说话,怎么也不肯说。”

  那之幽公子走了过去,也从桌子上抓了一把黑稻米,轻轻拍打着鹦鹉的背脊,又是亲热地抚摸它的脑袋,然后把手张开。

  “……公子,那鹦鹉咬人的!”涵雪看之幽也要喂养的意思,急忙在一旁提醒。

  对方温柔回道:“无妨!”

  之幽把手伸到鹦鹉嘴边,那鹦鹉会意地把头低下开始捉稻米吃,一两下就吃得精光,而后恋恋不舍地揪着之幽,仰头咽下,最后竟然把脑袋直接蹭到了他的手掌中,抖动着脑袋,又安然地眯着眼,好像之幽就是它的主子一样。一副献媚的样子。

  一旁的陶艳和涵雪都看傻了眼,全然不晓对方用了什么魔法,竟然叫一只鸟这般听他的话。

  你说,这鸟也太不识抬举了!不仅不识抬举,还太二!

  见陶艳发傻,之幽收回了手,对他们解释道:“鸟也通人性,你爱它,它也敬你。要叫它学话,还得多花点耐性。”

  “呃……请教下之幽公子,如何能教会它说话?”

  对方继而莞尔:“不知道陶艳公子要教鹦鹉说什么话?”

  “这……”陶艳迟疑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实情告诉之幽。若是说出来,确实不雅。

  之幽也没有强迫,安慰道:“不管是什么话,总之能叫我们的夫君高兴,就是我们做内室的本分了,上回一句【主公万福】,听养鸟宫人说,就足足教了它半年,如今它有了底子,学其他的,应该快一点。”

  什么?教了它半年才说了一句“主公万福”?

  陶艳的脸唰地垮了下来,觉得自己快要气胀而死了。

  还剩下一天一夜时间,如何能在一日内让奇迹出现?

  陶艳心里除了咒骂鹦鹉,顺带着连那个杀了他亲爱的布谷鸟的凶手。

  ——眼前呈现的则是雅公子神色淡然的躺卧在椅上,不轻不重地瞄过自己的眼神。

  于是,陶艳张口就朝之幽公子道:“……这雅公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我问下人,她们全部支支吾吾……”

  之幽没有料想陶艳竟然问了雅公子,心里一顿,凝眉迟疑了片刻,开始温和的脸上突然变了天:“……陶艳,今日你在我面前,问雅公子的事情也就算了,若你不巧是问了别房的公子,而这位恰恰见你眼红,把这件事情又在雅公子面前添油加醋一番,我看,你倒是死有余辜了!”

  不就是随口问了雅公子么?有什么秘密如此神秘,还不叫别人问了?

  那之幽眼神变得凌厉,扫到了跟在陶艳后面的涵雪。

  涵雪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在之幽脚下,连连请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绝没有多嘴,请公子明察!我家主子也是因为敬仰雅公子,所以心直口快着急了些,请之幽公子千万不要禀告雅公子和主公!”

  陶艳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能叫平时随和的之幽瞬间变了脸色,更没有想到涵雪当场就吓得跪地求饶,一时之间惊呆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收场!

  之幽抬头,见陶艳一副茫然的样子,料定他不是说谎,是真的不知道,随即眼神又缓和了一些。换回了原来和善,对陶艳一字一句道:

  “有些事情,该你知道的,就会让你知道,你不能知道的,也不要多问,雅公子的事情是镇国公府里的忌讳,说话行事,能绕开雅公子的,就不要打扰他……你陶艳生性活泼,我看得出来,往后若闯了祸事,我也可以念你性情不受拘束网开一面,只有雅公子的事情,绝对不可多说一句……”

  那之幽言辞恳切,陶艳还在云里雾里。

  不过好在陶艳是个聪明人,忙不迭的点头。

  交代完之后,之幽先行告辞了,又向鹦鹉道别,那只鹦鹉竟然对着之幽咯咯叫唤,好像在回应他一般。

  之幽的到来,让陶艳对镇国公府又有了新的认识。

  刚刚他喋喋不休说了一通,总结下,有两点:

  其一,雅公子身份特殊,不能招惹,也不能过问。大有半夜见阎王,迅速绕道的架势。

  其二,不仅仅是雅公子,府里的公子们相互不打照面,各个都很神秘。

  再将这十几天来的所见所闻一一对应,陶艳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在花园到处溜达的时候,竟然看不到其他的公子;而这有在杏林一望上,才总算见到了只闻其人,不见其面的雅公子。而这个府里的大小关系,加上涵雪的帮助,陶艳也总算理清了至上而下的关系。

  镇国公府中的核心是雅公子。

  虽然之幽是明着的管事,不过万事还要请教雅公子。

  之幽下面直接当差的是常宫人,常宫人为内室管事,主要对内。

  琉剑虽然是大总管,不过一般跟随北谛君左右,主要对外。

  再按照位阶来分,八房公子之后才是陶艳。

  这是镇国公府里的规矩,等级制度似乎和皇宫类似,尤其是雅公子为主,其他八房为夫,分明就是一个皇宫后宫的翻抄。尽管北谛君还没有设立正妻,雅公子作为妾室之长,若放在皇宫里比较,虽然不是后宫之首的皇后,也可以称得上是富贵一方的贵妃。

  可怜陶艳,三番看来,最多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美人,而且还是个没有轮到招幸的美人。

  理清了这份关系,陶艳叹了口气,他根本就不想跟其他人争抢什么,也不愿意就这样待在镇国公府,陪北谛君一辈子。

  他从进门起,就一直在盘算着一个万全之策,能够全身而退。毕竟,他还没有变态到把北谛君当做花楼的姑娘们来搂搂抱抱。

  陶艳百无聊赖地回头,看到了一边的鹦鹉,想到刚刚之幽说的,畜生也通人性,善待它点,也许还有奇迹出现。

  所以陶艳又继续了他浩瀚的工程,不过他不像前面那么的粗暴了,学做之幽温柔的样子,对那鹦鹉也是温情及至的。

  俗话说:死马当作活马医。

  还有一日就要交功课了,陶艳无论如何也要再拼一次。

  *** *** ***

  与北谛君打赌的那日终于到了。

  这一日,北谛君很早就从朝廷回来,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同在书房里的,还有琉剑,以及和自己一手栽培的年轻状元郎周柏轩。

  周柏轩从小就与北谛君一起长大,当北谛君的姐姐还没有入宫前,他们都是长江以北之地的豪绅,而后姐姐做了妃子,北谛君才到了京城。

  而周柏轩自小有个好头脑,三岁就会背诵唐诗宋词,很是了得。他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入了礼部,官阶侍郎。此时正与北谛君一起商议国家大事。

  “……依你看,这永南王今年上书了三次,想要回京参加皇家祭奠,你看如何?”

  问话的是北谛君,此刻端坐饮茶于案前,而这茶,正是当初太后请北谛同饮的岭南贡品。

  周柏轩同样接过琉剑递过的茶,闻了闻,笑道:

  “下官不知道永南王是想做什么,不过这茶倒是不错,香气四溢,乱了我心!”

  “你也觉得这茶香气太盛?”

  “何止是太盛,简直是恐怕我们不知道他的司马昭之心!”

  “司马昭之心?呵呵。”北谛挑眉一笑:“他的司马昭之心,早就路人皆知了!”

  周柏轩放下杯子,用手指捞起一片悬浮的茶叶,仔细看了看:“这茶叶是夏茶,颜色倒是新鲜,收上来到今日,不过两三月,若再存放我久一点,也许香气就不会那么浓郁了,那么,他的味道,也该会更浓厚一点。起码不会喧宾夺主!”

  “哦?”

  “不知道王爷,到底是希望永南王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北谛君放下茶杯,站到窗前。

  今日的天空,没有他进宫见太后那日的一望无际。天上有流云,也有几只鸟雀。

  那几只鸟低低飞过,偏偏打碎了天空的宁静,原本是湖蓝色,突然多了几点黑点,活活将它玷污了。

  “永南王要来,我能有办法阻止么?”

  周柏轩显得很冷淡,一字一句清楚道:“——不能!”

  北谛君心里其实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今日问周柏轩,不过是求证。

  可一旁的琉剑显得比北谛君更加不成熟,插嘴道:“不能?怎么可以让永南王回来呢!”

  “主公当然不能阻止,那永南王是皇室,今年刚好的三年一次的大祭,三年前也有一次,不过当时永南王被赶出京城,元气大伤,虽然也上书要求回来,但是没有十分的能力在与我们对抗,所以北谛君没有批,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如今不同了!”

  “的确是不同了!”北谛沉凝片刻:“南面探子回报,永南王暗自招兵买卖,表面上是说要整理岭南河道,开垦荒地瘠田,实际就是在等待时机!”

  “他上次没有来,民间已经又传闻说是因为主公你的压力,当年已经有部分旧臣不满,如今又是一个三年,我们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这样一样正当的理由,不让他回来呢?本来皇子祭祖就是无可厚非的,若再加以理由干涉,天下只会笑我们害怕永南王而已!”

  周柏轩分析地有理有据,叫北谛君无以反驳。

  “而且……”对方又道:“……从我礼部文典上说,作为主寺礼乐一事,下官也是赞同永南王来祭祖的……”

  琉剑一听,大惑不解:“周大人,你这是怎么说?岂不是叫主公不自在么?”

  “琉剑,不可对周大人无理,周大人说的很对!于情于理,永南王,都应该来。这两个月,连上了三份奏章,立冬那日就是祭祀大典,粗粗算下,不过三月时间。”

  “太后如何回应?”

  北谛君又道:“这茶,就是从太后处拿过来的,太后心知肚明,不过她老人家的意思也是准许永南王进京,要我想好完全的应对策略。”

  周柏轩点点头,“主公不想永南王回来,不过就是担心他乘此机会威胁朝庭,重拾旧部,怕他东山再起。而当年主公曾经对着满朝文武的面立下重誓,永远不会对永南王不利,无论如何都会放他回自己的封地终老。……所以,永南王回京,是不会怕自己的性命不保的,如果他平白无故死在了京城,那么不管是谁动的手,天下都会认定是主公您,主公非但不能借机动他,还要特别留心,保护他的安全!直到他平安回道自己的封地,那他的生死也就跟主公无关了……”

  “还有三月……”

  北谛攥紧了拳头,遥望天际,刚刚的鸟雀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空恢复了宁静。

  有多少次,当自己觉得身负重任无法喘息的时候,他抬头看苍天,才能让他觉得全身舒展起来。而皇城的这一片湛蓝的纯净天空,就是自己誓死也要保护的,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企图染指它!

  “主公,我们要如何应对?”琉剑上前一步,请命问道:“校卫军,皇宫禁军,还有驻扎在京城外张将军的军队,全部会听主公差遣……”

  “……校卫军,禁军,张家军……”北谛默默悼念着这三支军队的名字。

  除了提到的三家,还有一支军队,可以利用。只可惜,它并不受命与自己……

  “主公……”

  周柏轩想到了什么,正要准备开口对北谛说,突然一声“咯咯”,从书房门口传来。

  三人没有准备地全部被吓了一跳,顿时警觉地停了下来,屏住了呼吸。

  而周柏轩的嘴巴也自然又合上了。

  “奇怪,我明明吩咐过书房这边不能有人经过,怎么还有声音?”琉剑皱了皱眉头,手中握紧了剑鞘,蹑手蹑脚行之门边,伸手将门把拉开。

  ——却见一人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怒视他的琉剑,以及琉剑怀里的利器,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人手上提了一只白毛鹦鹉,不消说,正是陶艳!



  十九. 北谛混蛋!

  话说陶艳和杜安晨认识那会儿,两人都才三四岁。

  那日杜尚书的大孙子杜安晨过生日,陶老爷拎了陶艳去贺喜。

  陶艳小朋友从小长得很漂亮,做在椅子上谁过来都给吧唧亲一口。杜安晨见了很不服气,觉得这小孩忒不给面子,寿星的光彩都给抢光了,冲上去就要揍人。

  不想见了陶艳红扑扑的小粉脸蛋,竟然一时看呆了,哈喇子全部滴到陶艳衣服上。

  某人从小就很爱装扮,狠狠射过两道光。

  某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安晨:……o(v)o……好可爱……

  只闻“啪啪”两声,小陶艳很不客气地朝杜安晨脸上抡了两拳……

  杜安晨:……/(o)/……555555好凶……

  *****************************

  “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见鬼啦?”

  陶艳瞪了他一眼,又把脑袋朝里望去,北谛君神清气爽地坐在榻前喝茶,身边还站了一位身穿朝服,棱角分明的翩翩公子。

  那位公子指着陶艳道:“这位是……”

  “他就是我刚纳的九房,陶艳。”北谛君依然只顾喝茶,半眼也没有看他。

  “原来是陶公子,小官失礼了,望公子不要见谅!”

  周柏轩是个明白人,既然镇国公的新欢都过来了,自己再不走,是不是有点太不识抬举了?

  向陶艳施礼后,便同北谛君告辞,北谛君也不留人,朝琉剑使了个眼色,对方便会意地将周柏轩送出了门,消失得干净。

  房间里只剩下了北谛君,而陶艳还站在门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继而想要转身离开:“那个……他们怎么走了?你有事情……那我,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了!”

  刚转身,后面就飘出了阴冷的声音:

  “谁叫你走的!你给我回来!”

  “……”

  看样子,今天这个混蛋心情不好啊,阴沉着脸,整个就跟被压了棺材板一样的。不晓得哪个又没长眼睛的欠了他银子了。

  陶艳只好收回了腿,慢腾腾地提着鸟笼迈进了书房。

  “把门带上!”那声音又命令道。

  “哦。”

  陶艳把鸟笼支在案几上,有屁颠屁颠跑过去把书房门关上,这才走到北谛面前,等着他开口。

  “站在门口多久了?”

  这语气绝对不温和!在陶艳的印象里,与前几次北谛的交锋,都没有想今天那么僵硬,不仅硬,而且还威严。感觉就是衙门里的老爷审犯人时用的威逼的语调。

  “没……没很久……”

  “具体的?”

  真是……都说了没很久了!

  陶艳在心底嘀咕,也不知道这个北谛三人在书房里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气氛弄得那么紧张!

  “呃……我来的时候摸不着路,前脚走到门口,后脚那鹦鹉就傻叫了两声……然后……然后琉总管就出来了……”

  “摸不着路?”

  北谛重复着这句的时候语气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估计按陶艳二愣子的性格,想骗人还得再练练。北谛松了口气,这回是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想吓吓他,又道:

  “没人告诉你说,我来书房办公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打搅的么?——你还迷路?你迷路为什么不带着下人?哪个下人胆子那么大,明知道你刚来还不认路就放着你到处横了?”

  后面一句完全的提高了声调,陶艳背脊开始发凉,脑门上突突直冒冷汗。

  “……不管她的事情,是我自己……还有这只鹦鹉……”陶艳的声音越来越低,很不得能马上从北谛君面前消失一般。

  不过北谛君因为刚刚的公事心情弄得不是太愉快,难得陶艳那么自觉送上门来让他消遣,他当然乐意的很:“说大点声,我听不到!”

  陶艳擦了擦汗,横竖是死,不如说个清楚:“你说过今天日落前要来找你的,你说鹦鹉要是能在日落前说话就算我赢了,明明跟我定了约了……”

  被他那么一说,北谛突然想起来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件事情。

  北谛那天去称心居跟陶艳打赌,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图个好玩,没想到这个陶艳竟然当了真,还的的确确教这只小畜生说话了!?

  陶艳不来,他还真是忘到了脑后,原本也没有当回正事。

  “然后呢?”

  “然后今天下午,我原以为你会记得找我,我左等右等不见你来,眼看太阳下山了,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就问了宫人,他们说你已经回来了,在书房,不过没你允许谁都不许进书院所在的这个偏院。……我就在院子门口等了等,又怕来不及,后来趁看门的不注意就溜进来了……可哪知到这个院子也是大的很,绕了半圈也没找到所谓的书房,只看到亭子和回廊……终于绕来绕去的绕到了这里……门都没敲就被琉剑吓到了……呐,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

  北谛望向窗外,此时正是太阳西下,陶艳这个时候到,应该没有算做迟到。

  “你不认识路,怎么不叫下人带着?”

  “……我……”陶艳刚说了一个字又把嘴巴合上了。

  “嗯?”声音的主人在催促。

  “……还不是因为要跟你履行赌约,我怕到时候我输了,很没有面子,涵雪在一旁看到了,回去肯定要被她念叨到死……”

  听到这里,北谛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弄来弄去,原来就是这只鹦鹉的事情。

  而这一笑,就把先前永南王的恶脸全部抛在了脑后,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

  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北谛这回左看陶艳,右看陶艳,他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陶艳,自己总是会很开心。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朝陶艳勾了勾手指。

  “迫不及待的找我,想必是已经教会那只鹦鹉说话了?说来我听听!”

  “那个……” 陶艳踌躇不前。

  “如何?”

  “能不能麻烦主公您把眼睛闭上?”

  把眼睛闭上?这个家伙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北谛倒是很期待陶艳能弄出点花样来。

  “为什么?”

  陶艳转了转眼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这只鹦鹉很害羞,主公天威浩大,气场过盛,一般禽兽受不住您的内气,方圆十里就能感觉到压力……您一直盯着它,它会害怕……它一害怕,就不会张口说话,我对它也就无能为力了!”

  什么天威浩大,气场过盛!前几日还在称心居骂自己是“混蛋”,今天说这样奉承的话,也不怕昧心遭报应了。

  北谛心里清楚,陶艳一定又有什么花样出来,所以才会拍马屁。

  不过他没有揭穿别人的嗜好,演戏就要演足全套。

  于是笑着摇摇头:“好吧,本君不看便是了。”

  说完,将双目闭上,等待陶艳调教三日的成果。

  陶艳见对方闭上了眼,走到他面前,用手做空心动作戳了戳,发现对方没有一点反映,确定他真的没有偷看了,而后才放心地站到那鹦鹉面前,用手肘顶了顶鹦鹉的翅膀。

  鹦鹉因为陶艳的突然袭击而扇动起胳膊,唰唰唰的抖动,好像是要张口说话的样子。

  陶艳背过脸,又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北谛君,终于定了定神色,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住鼻子,压低了声音:

  “——北谛——混蛋——!”

  *** *** *** ***

  陶艳回到称心居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晚膳的时间,涵雪见到主子一脸菜色的回来,估计是戏没做成,压着笑,欢欢乐乐地把他迎到桌前盛饭盛汤,小心伺候。

  “呀,公子去了那么久,都过了晚膳的时候了,主公没留您一起用膳啊?奴婢还想着这回主公会不会顺带着不让您回来了……嘻嘻……”

  “——我呸!”

  陶艳狠狠瞪了眼笑得花枝乱颤的涵雪,把鹦鹉丢给了他,一屁股坐好大吃起来:“——这傻鸟竟给我惹事,以后就是你的了,别叫我看见,下回再让我看见,把它也给炖了,炖完分给各院公子,人人有份!”

  “呀,这可怎么行啊,这是主公送给公子的,怎么着也要跟祖宗一样供着,您不待见,奴婢先替您照看着就是了!”

  陶艳摆了摆手,暗示涵雪快带着小畜生出去,别再在他眼前晃悠叫他看着心烦了。

  小丫头刚准备走,陶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把她招了回来。

  “这个春容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咦?公子怎么突然问到他了?”

  “呃……今天在书房遇见了,随便问问。”

  涵雪丫头仔细想了想,认真道:“不熟,不过每次见他,都笑脸待人的,我跟他院子里的大丫头腊梅是同乡,以前听说过,春容公子很会讨主公欢心的,可是在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面前,却是个不容易伺候的主子。下人们不敢在外说,就算说了让之幽公子知道,也只会唤作是我们下人的不是,哪里有主子做错的道理……”

  “哦……”

  陶艳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回想起在书房一幕,陶艳就觉得自己以后在镇国公府上的日子,估计会是喜忧参半。

  ——原本北谛君要陶艳留下来一起吃饭,可不知为什么春容公子突然端着饭菜进了书房,叫两人都始料未及。

  春容看到陶艳在书房的瞬间,脸上闪过诧异且复杂的神色,那眼神叫陶艳第一次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是他抢了春容的东西,那种犀利而不甘心的神情,分明是在跟陶艳说,北谛是春容的,不允许任何有跟他争。

  陶艳以前就在家里常常听陶老爷和哥哥们茶余饭后别人家的私事。

  朝廷的大官,但凡不是六根清净,家里没有母夜叉的,都养了几房如花似玉的妾室。

  而这别人家的家事说起来就是不腰疼,比如今天张大夫家的小妾们争风吃醋了,纷纷打破了头;明天王尚书家的小妾们勾心斗角,查点把房子都给拆了……

  总总事迹,让陶艳发觉其实齐人之福,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陶艳见了春容这般一口吃了他的样子,仅管后来还是面带笑容地同他问好,说什么自己是不是打扰了主公和陶艳公子两人的闲情逸致,连声说要走。

  不过陶艳很识趣,马上借口溜了,他怕再不走,春容今后真的要把他当做眼中钉看了。

  可扪心自问啊,他陶艳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别人争宠之流的心思,那个北谛君,他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好再北谛君也没有再强求他,而春容幽暗的目光就一直伴随着自己一路跟到了称心居。

  陶艳从心底莫名升上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 **** **** ****

  此刻书房里灯火通明,春容陪在北谛君左右,一面伺候他用膳。

  喝了一壶烈酒,北谛觉得有点迷离起来,一手支头,一面靠在软榻之上小憩。春容见势拖鞋爬上了软榻,双手环过北谛君的肩膀,绕到他的身后,一下下替他按摩起来。

  春容很会讨北谛的欢心,这是真的,换句话说,就是会看眼色。且他有一手按穴位的绝活,北谛每每办公劳累之时,都会叫春容过来小按片刻,整个府里,也没有别人可以跟他的手艺相比,所以北谛待春容,总是很宠爱的。

  可今天,北谛合上眼睛小憩的时候,脑子里却都是别人的样子了,所以春容按了半天,又是撒娇,又是娇声挑逗,北谛竟然都没有一点反映!

  北谛脑子里浮现的人影是谁?

  不用说,正是刚刚闹了他场子的陶艳!

  陶艳刚刚学完舌,北谛的脸就垮下来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鹦鹉叫,分明是他自己学的声音,不过倒是学的挺像的。

  北谛又不二,也没有幻听,当然能分辨人声和鸟声,他本来想大声呵斥下陶艳,骗人也没这样骗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还叫他把眼睛闭上,他是真当自己二了?

  不过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站着的陶艳一脸谄媚的讪笑,顿时觉得也许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更好玩。

  那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尽了,还有零星的一点光挂在远山处,窗外的天空是火红一片,远有紫霞之气。

  火烧云将半壁天空都遮盖了起来,夕阳燃尽最后一点能量,苍茫天下,壮阔山河。

  外面的红光照进来,刚好不偏不倚地投射在陶艳身上,喜欢穿金戴银的陶艳此刻被衬托地愈加光彩夺目。

  原先就风情的眉目,更是透了一点喜色,绯红双颊,神采奕奕。

  一时间,北谛心里竟被微微触动。



  二十. 杏林苑

  陶艳小时候逃课,被私塾先生抓到,扒裤子要挨板子。

  陶艳心生不服,嘴巴还不老实,骂骂咧咧对天大呼:士可杀,不可辱!

  啪——

  一板子下去,陶艳收了嘴巴。

  两眼汪汪对着私塾先生:士可辱……呜呜……不可杀……

  先生悠哉悠哉:╮(_)╭……总算会用成语举一反三了……

  ****************************

  一时间,北谛心里竟被微微触动。

  他之前才正正经经地见过他四次。

  第一次是在金玉堂的那一晚,他一身锦绣团花的花俏打扮,走到大堂中央,对着窃脂姑娘出口成章,叫他不得不从心底里惊叹。

  而陶艳的文采,自然是胜过了当时自己随便写的东西。

  第二次见他,也是夜晚,不过陶艳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九房了,新婚之夜陶艳处处与他作对,勇气颇佳地砸了酒杯要死要活,却对了他的胃口。

  第三次,还是夜晚,北谛夜宴各房公子们,说要九星拱月,做个十全老人,称心如意。陶艳背着他做了鬼脸,看得一清二楚。

  第四次,依旧是夜晚,他头一回抱了他,故意要陶艳坐在他腿上,陶艳挣扎不停,一脸吞了苍蝇的模样,他却乐在其中,想要拿捏在手。

  而这一回,北谛倒是赶在月亮出来前,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陶艳的面容。

  他在夕阳映衬下,全身散发光芒,叫别人想把眼睛拿开都难。

  而吸引北谛君的,自然不是陶艳的姿色,陶艳并不阴柔,可也没有男人该有的阳刚尚武,怎么看,都是个激灵的鬼精。可这鬼精,有时候竟也很二。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

  或者说陶艳,是小聪明过了头?!

  那时,北谛对陶艳说:“行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来的,你能想到这一招让我开心,本君也不追究,——算你过关,我说过以后不会对你动粗。”

  “当真?”陶艳松了口气,开心问道。

  呵呵,这个陶艳,说过不动粗,可你偏偏忘记了跟本君约定,什么样的行为,才叫“不动粗”!北谛笑着温和地点点头,心里却有自己的的算盘。

  再然后,北谛叫了宫人进来,准备饭食,并要陶艳一道吃饭。

  开始这个家伙还是扭扭捏捏不大乐意,在听了北谛说岭南永南王进贡了一批山鹿,太后送了几头过来,晚上已经抓了一只炖成了蒸鹿肉后,陶艳的哈喇子便都甩在了北谛君的书房里了。

  无巧不成书,八房的春容竟在这个时候做了不速之客。他手里还端了蒸鹿肉来。见到陶艳在,一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来了?”

  北谛开始还想好好捉弄下陶艳,春容一来,到叫北谛有些意外,他并不曾传唤过他,他也不喜欢别人到他的书房里来。陶艳是新人,不知道规矩可以原谅,可春容在府里大半年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北谛君的脾气。

  见北谛君看到自己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春容明显地吃味了,酸酸地道:“听说主公很早回来了,知道不该打扰主公,后来春容看到周大人和琉总管太阳没下山的时候就走了,等了又等不见主公传饭,怕主公饿着,就自作主张端来了……主公赎罪!”

  北谛心里并不舒服,却也没有什么精力责怪春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陶艳看着苗头不对,便开口说要回去了。没来的及叫他留下,春容又说是不是自己扰了他们的雅兴,结果陶艳马上接话说是自己不懂规矩,跟北谛一揖就转身走了。

  罢,走就走了,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消磨这个陶艳。

  想到这里,北谛君的嘴角微微上扬,眉头也舒展起来。

  这样子被春容看到,又将身体蹭进了北谛几分,娇声问道:“主公在想什么?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事情?春容也想知道嘛!”

  北谛睁开眼睛,转过身来,将一旁的娇小身躯一把搂过。

  春容一面自觉环过他的脖子,一面娇嗔喘到:“主公好坏啊!抱人家,又不说!春容不依!”

  北谛哈哈大笑,一手打在春容的臀部上,对方马上反映地“啊啊”直叫,又是蹭着北谛的下巴,又是讨赏一般把屁股撅得更高了,直挺挺地扭动着,分明是在挑逗北谛君快快来揉搓他。

  北谛自然明白春容的意思,对着春容春色洋溢的脸,摇了摇头。

  正声道:“本君喜欢你,你就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想着一些不是该你知道和和掺和的事情……也不要把本君的喜欢,当做是可以无法无天的筹码,外面有多少人可以取代你……你是聪明人,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你没有我的命令,就擅自来书房!明白么?”

  刚刚还是温柔的北谛君,突然变了一张脸,叫春容始料未及。

  可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刚刚北谛还能这样跟他说话,已经是最大的忍耐限度。

  春容马上从北谛身上爬起来,撅着嘴道:“主公是不是很喜欢那个陶艳,为什么陶艳可以来书房,春容就不可以?主公分明是偏心……”

  “——大胆!”

  北谛君大喝一声,提高的声音使一边的春容受到了惊吓,急忙收了声,跪在榻上不知所措。再看北谛,脸色又如寒冰一般冷冻起来,怒气十足,竟然看都不看春容一眼,直接从塌上起来开始整理刚刚凌乱的衣服。

  春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从来没有看到北谛君在自己面前发过火,以前春容也会耍点小性子,不过北谛全部当做小情趣,宠着他。他头一回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的夫君,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北谛君收拾好了衣衫,转身朝门口唤道:

  “来人,送春容公子回去!”

  这逐客令没有一点温情,春容心底憋屈,但也不敢再当着北谛君的面表现出来,出门的时候咬着一口银牙,对这个陶艳可谓是恨之入骨。

  他以为北谛君之所以如今轻视自己,分明是因为这个新欢存在的缘故,若没有了陶艳,北谛君一定还会再回到自己身边。

  如今陶艳叫他春容在下人面前出尽了洋相,日后定要他好好偿还!

  **** **** **** ****

  春容不甘心地离开了书房,门外的琉剑走了进来,见北谛怒气未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话。

  “怎么了?”北谛余光看到了琉剑,问道。

  “之幽公子那边传话来,说是雅公子晚膳又没有吃……”

  “什么?怎么不早点说!”北谛收拾了心情,急忙随琉剑前去杏林苑。

  *** *** ***

  北谛来到雅公子窗前的时候,原先在一边陪伴的之幽识趣的退了出去。

  床边的矮桌上摆满了吃食,全部是好消化和好吞咽的软食,可是没有一口动过的痕迹。

  雅公子好像睡着了一般,北谛走到了面前也当做不知道,没有把眼睛张开。

  北谛叹了口气,伸手把雅儿的手抓起来,暖在自己怀里,“手那么凉,也不知道叫人多生个火炉……”

  雅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睛却没有张开,声音很低:

  “现在白天还是秋热,晚上才有点风,现在生暖炉,不是叫所有人都知道,我身子弱得不行了么?这府里府外,不知道还要闹成什么样子……”

  “你管别人怎么想干什么?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只要你给我好好活着!什么病不病的,五年前你比现在还要虚弱,那么多年调理下来,不是已经好很多了么!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康复了!”

  “呵呵……”对方笑道:“我自己身体如何,难道你比我还清楚?我要真走了,你也拦不住!”

  北谛急忙将他嘴巴捂上,雅儿这才张开眼睛,眼里的光很柔弱,却依旧清澈而叫北谛一如既往的心动:“胡说什么?我不许你胡说!”

  雅儿推开了他的手,不去回应他的眼神,幽幽地看着不远的烛火:

  “……你眼里看到的影子,真的是我的么?”

  “……这是什么话?呵呵……我看到的不是你,难道是鬼了?”

  北谛顺手拿起矮桌上的青鱼粥,小心地取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哄孩子一般温柔道:“乖,不吃饭,身体想好都没有办法好,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雅儿看着北谛,眼里都是深情,这个男人,叫自己如何能舍他而去呢?

  张开口,将勺子吸进嘴里,微笑着吞咽了下去。

  北谛见他吃饭,放下心来,看样子,还是要自己喂,雅儿才肯吃饭,如果这样,他倒是不介意每天过来到杏林苑里吃饭,顺便喂他。

  于是又取了一勺,送到雅儿嘴边。

  可是没有想到,雅儿这回却是不愿意再张口了。

  “乖,再吃一口!?”

  不论北谛怎么劝,雅儿都闭着嘴巴,不愿意再吃了。

  无奈之下,北谛突然想到了以前小时候,他姐姐还没有进进宫之前,也是经常喂饭给自己吃。还记得那个时候北谛挑食,不肯吃饭,姐姐一边哄,一边说:

  “阿姐一口,阿弟一口,阿弟再一口,阿姐也一口……”

  不知不觉,北谛就这样被太后哄着吃完了一碗饭。

  想到这里,北谛笑道:“也好,那我吃一口,等下你也吃一口好不好?雅儿一碗吃不下,我们就吃半碗。”

  说完,北谛果真就把那勺子粥放到自己嘴巴里。

  可是还没有吞下,随即北谛就变了脸色,将把一口粥一滴不剩地全部吐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情!?——怎么那么咸!?怎么做事的!——全部给本君滚进来!!!!!”

  盛怒之下的北谛,几乎失去了理智,一把将碗摔在地上,听到北谛的声音,门外所有的宫人全部哆嗦地连滚带爬进来跪在北谛君脚下,瑟瑟发抖。

  “主公赎罪!”

  “主公赎罪!!”

  北谛君冲过去一脚把管膳食的大宫人踹倒在地,其他人全部吓得噤若寒蝉。

  “别……北谛……不管他们的事情!是我……”

  雅公子怕弄出了人命,一面起身奋力拉出北谛的衣角,一边暗示宫人们全部退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北谛见雅儿起身,收回了怒气,抱过他,端坐在床上。

  雅儿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切切地叫人心痛。

  那柔弱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剑,穿刺过北谛原以为坚硬的心脏,叫他忍不住地颤抖。

  他说:“……我……已经吃不出任何味道了……吃不出来了……北谛……”

  【我已经吃不出任何味道了……北谛……】

  雅儿的这句话,使北谛怔怔地呆在原地,惊愕失色。

  “你……说……什么?”

  对方惨笑道:“没事,只是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发现舌头已经没有味觉了,什么味道都没有……叫人加了很多辛辣的味道在里面,还是没有用……虽然晚膳已经叫他们多加了盐,可是我怕……我怕我依旧不能吃出味道了,永远没有味觉了……”

  “……”

  雅儿把话说完,北谛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可以分明的感觉到怀里这具并不温暖的身体,在一点点的颤抖,甚至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液体所浸湿。

  “不会的……”北谛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我会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来治你的病……你再等等,再等等,总有一天……我会治好你……”

  “呵呵……”对方笑出了声来:“这五年来,你搜遍天下,凡是大夫,全部都差不多看遍了,要是能好,早就好了……这次突然没有了味觉,我到是很感激老天,原本我还留恋人间的美味……这回到是可以放掉一切,心无旁骛地走了……”

  “好……你要心无旁骛,我也没有办法拦你,你要走,我陪你就是了……还有三个月,你再多等三个月……永南王一到京城,我就把兵符给他,你要到哪里去,我都跟着你……从此天下跟我无关……”

  雅儿不语,安静地靠在北谛肩头,好像睡着了一般。

  过了片刻,才听见他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在说梦话。

  他说:“……三个月……被姐姐知道……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这一夜,北谛都抱着雅儿,一夜无眠。

  只闻荷塘的秋蛙,偶尔几声蛙叫,想要再多点的声音,只等来万籁俱静。

  这难得的安宁的夜晚,北谛的心,却揉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