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23

瞳TONG: 墨九 181-210


第一百八十一章 门外的对话

  墨九这一觉,睡了好久,也许是体内药效未褪,也许是昨晚几番,累的极了,也许她是不愿醒来,因为只要还在沈睡,因为只要还闭著眼,她就可以不用去想,不用去面对昨夜发生的一切。

  直到过了晌午,她是被几声嘈杂给唤醒的。

  房门外,好像有人在说话。那一来一去,声音高高低低,她茫然的睁开眼,耳里听见一个男声,由门外传入,逐渐变得清晰。

  “皇兄……她在里面……”

  “……睡……未醒……”

  “皇兄……做了什麽?……”

  “……没什麽事……”

  “好歹我也是个王爷,这宫里发生了什麽,你身上有点什麽事,皇兄,你骗不了我!”这个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安静了片刻,另一个声音稳稳的响起:“既然你已知道,还来问我作什麽。”

  “你……你真的……?!皇兄,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为难一个女人,算什麽英雄好汉??”

  “这是为难麽?煜,你在边界呆得久了,人也变得有些古怪。”

  “古怪??你说我古怪??”

  几声大喘气之後,墨九听到这个声音继续说道:“皇兄,她什麽来历你我早已知晓,是饵也好,是套也好,初时我想你行不会过分,这才把她带进宫来。不管乌家那对兄弟对她是什麽态度,她总是无辜的。你对她做下这般,万一之後她出了什麽事,我岂不成了那罪魁祸首??”

  “煜,你未免言之过重,什麽罪魁祸首,这本就与你无关。况且我行事,自有我的思量。”

  “什麽无关?人是我带来的,怎会与我无关?她定不是心甘情愿的,你有什麽思量??强压民女的思量??”

  顿了顿,门外响起一声叹:“你又怎知她不甘愿?煜,你是小题大作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接下来皇兄你预备怎麽样?让她做个什麽嫔什麽妃??不过是刺激那兄弟俩,何需做到这个地步??你与他们斗了这麽多年,难不成还要靠一个女人来决胜负??”

  “煜……”这个声音低了下来,唤出一个字,若有似无的透出些不悦。

  “我说错了麽?男人的事哪需要女人搀和??皇兄你又不缺女人,又不是饥渴难耐,为什麽要对她下手??”

  “我知你率性,在外面,我也任由你胡闹,但这是在宫里,一个王爷,说话莫要失了分寸。”

  “失了分寸的是我麽??皇兄,人都已经在宫里了,这样还不够麽??”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冷哼,“你不要告诉我,你之所以强占了她,是因为你对她动了心?”

  长久的安静,低沈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是你皇兄,我想我还不需与你解释原因。”

  “你!……”

  “皇弟,那麽你呢?为了一个女人,你急匆匆的进宫来质问我,堂堂煜王爷,竟护起一个女人,还为其失了冷静,为什麽?莫不是也因‘动心’二字?”

  “什、什麽??我哪有不冷静?!我只是……只是看不过!她在宫里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我不能帮她麽??难道她就活该受你欺负??”

  “够了。没有欺负,也不会有人欺负她。母後还在等你,你……”

  “我要见她!”

  “她还未醒,等她醒了之後……”

  “她没醒,我就进去等她醒。”

  “今日恐怕不便,要见改日再见罢。”

  “为什麽不便?哪里不便?”

  “皇弟,你该走了。”

  “我不走,我不可以见她麽?为什麽不让我见她?”

  又是一阵久久的安静。

  “因为我说过,这里是皇宫,我是你皇兄,因为我还说过,我的决定无需与你解释。”

  交谈声没有再继续下去,半晌,只听见重重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过了一阵,房门被推开,墨九呆呆的转眼看去,高大的男子肃著脸,几个迈步之後,人已站在了床前。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伤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走的也很快,步伐之间仿佛刮带起了一阵风,他的目光锐利,在她脸上来回打了几个转,接著紧抿的双唇缓缓开启:“你醒了。”

  墨九怔怔的与其对视,听见他的声音她当下作出了反应,小脑袋偏了过去,小手抓著床被拉上去一点再拉上去一点,直到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想见他,也不想与他说话。身上软而无力,腿间在钝钝的不适,这种种不堪,她无法面对。

  邬辰颺一动不动的站著,见到这一番举动,他微微一躇眉继而淡淡的问:“什麽时候醒的?”

  房里很安静,掩下床被下的人没有一点声音。

  垂在身侧的大手细微一动又恢复了静止,俊挺的脸庞升上了些许的复杂,沈吟过後,他慢慢的开口:“我已令人备上了热水,既是醒了,这便起罢。我想你该是饿了的,洗漱过後,再吃些东西罢。”

  他没有听到回答,鼓起的床被更没有半点反应。双唇复又抿上,幽深的眸中忽明忽暗,他沈默的在原地站了一阵,衣袖轻扬,转身便要离去。

  被窝里黑不隆咚,墨九下意识的摒著呼吸,睫毛颤颤,心绪纷乱,耳里听见安静中响起了脚步声,她模糊猜想,他大概是要走了。

  很好,这是她所希望的,这是她所祈求的。他走了,她便不用应对这窘境,反正她不想看见他,反正她不想说话也没什麽可说,反正与他独处,她是不愿也不自在,反正……

  “丹儿……”墨九掀开了被子,还是忍不住呼出一声。开了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哑,撑起了身,意识到身上是赤裸,赶忙拉过床被将肩膀脖子密密的包裹起来。小脸低垂,犹豫过後,她鼓起勇气问:“丹儿……她在哪里?”

  邬辰颺停下脚步,稳稳的回身过来,意味不明的盯了床上人片刻,他平静道:“经过了昨夜,你还想见她?”

  墨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贝齿在唇上咬了又咬,眼帘抬起是艰难,她怯怯的小声重复:“丹儿在哪里?”

  邬辰颺没有直面回答。他的视线未移,他的语气也无甚起伏:“她不在这里。不过若你听话,安安分分的留在宫里,兴许,你还能与她见上一面。”

  墨九呆住,来不及再问些什麽,男子已然转身,没一会,房里就剩了她独自一人。

  装满热水的木桶,氤氲雾汽在房里嫋嫋升腾。

  墨九靠在桶沿,看著悠悠晃动的水面发愣。

  昨晚,好像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不过一夜之间,她竟觉疲惫如此。

  昨晚,於她来说像是一道又深又大的伤口,每一触到,就生出窒息般的疼痛。

  昨晚,丹儿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好菜。而她,努力掩藏著不舍,努力掩藏著点点离别的难过。她们一同在桌前坐下……开始时,明明是好好的。

  然後,丹儿突然说了些奇奇怪怪,令她诧异莫名的话。丹儿的眼神,丹儿的表情,也令她手足无措。言语之间,是怔,是惊,是骇,然後,她手脚发软,失了力气,再然後,丹儿走了,皇上来了……

  丹儿要她留下,要她嫁给皇上……到现在,她仍是想不明白,丹儿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这麽奇异,这麽可怕的念头……为什麽呢?是在何时,丹儿有了这样的打算?

  事情的发展没有半点征兆,太过意外,太过惊讶,她措手不及。更没有想到的是,丹儿唤来了皇上,留他们二人在房里……接下来,她无处可逃,因为动弹不得,而之所以动弹不得,是因为……丹儿。

  丹儿亲手夺去了她拒绝的权利,反抗的可能。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会的,不可能的,丹儿不会这般对她的,永远不会的……可事实在一遍遍的提醒,这是真的,统统是真的。不顾她的意愿,不管她是否害怕……丹儿撇下了她,亲自促成了这不堪。

  她好难受,她几乎无法呼吸,从头到脚,她的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的。

  她们相伴著一同长大,日日年年的过去,感情积累得深,丹儿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仓促离开了言府,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她,後来大少爷将她与张妈接来了乌府,她是欣喜若狂。再後来,她不告而别,她只牵挂著她,担心著她,没有半点怪她。看到她留下的字条,她是急得六神无主,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进宫。

  二少爷的劝说,她不听。为了寻求那一点机会,她甚至大著胆子,抛下颜面去求大少爷……她不顾一切的偷偷溜出了府,找上王爷,拜托王爷。

  直到重逢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的痛哭失声。

  她真的好想她,长久以来悬著的一颗心,在见到她的那一瞬,终於松下,落回了原处。可相见的喜悦淡去之後,忧虑,心疼转眼就满满的充斥。

  丹儿眼里的愁思,丹儿的落落寡欢,那些刻薄的辱骂,字字句句,令她夜不成寐。在坤宁宫遭受的,吓到了她,也让她更为的不安。忧虑愈发的深重,若以後,那般情境再发生,丹儿怎麽办?光想象,她就心疼的不得了。

  不只一次,她苦苦的劝,劝丹儿与自己一同回去。

  本以为,丹儿会答应,至少初时,她是极有信心,极有把握的。

  可丹儿没有应下。她始终坚定,一次次的拒绝。

  虽有失望,可她尊重她的决定,也试著在理解,她不勉强她也不忍去勉强,即便忧虑未消,即便还有太多的不放心。

  丹儿的欢喜,丹儿的幸福,她视之重要。她是知她懂她,她也相信,她亦是的。

  始终坚信的,不曾怀疑的,却在昨晚,轰然倒塌。

  做什麽妃子,她根本想也未想过,什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不要也不愿。被迫承欢,她那麽害怕,那麽惊恐,可她无法挣扎,无法从那侵占中逃开,她无助的喊著她的名,希望她能出现,希望她能来救自己。那个时候,她不敢置信,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实,她在不停的祈求,祈求这一切是假,祈求这一切只是梦魇一场。

  难道丹儿不知道,她的作做作为,会令自己的心疼痛难忍?难道丹儿没有想过,她促成的事实,会让自己不堪承受?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她该是知道的,她该是想过的。於是,痛苦袭来更为汹涌,因为即便知道,即便想过,她仍未迟疑,仍对自己做下了这些……

  她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啊……

  原本,这个时候,她该已回到了乌府。兴许山儿已发上了一通脾气,将她痛骂,兴许二少爷在生气著对她不理不睬,兴许大少爷暴跳如雷又要对她凶,兴许岳哥哥也对她多有责怪……还有张妈,也许会问她,这些时日她去了哪里,若她知道自己是与丹儿在一块,她定要急著问自己,丹儿好不好,丹儿在宫中过得如何……

  热水早已失了温度,可墨九一脸呆滞木然,丝毫不觉。

  怎麽会这样的……事情怎会到了如此地步??

  为什麽……这倒底是为什麽……

  墨九缓缓的蜷起身体,透明的泪滴坠入水中,激起了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囚禁(一)

  接下来怎麽办,接下来会怎麽样,墨九是无措且茫然的。只是她隐约有一种感觉,经过了那一夜,兴许一切就要变的不一样了。

  男子离去前说的,言犹在耳,他要她听话安分的呆在宫里,这样,才可能再见上丹儿一面。

  丹儿自那夜离去之後就不见了人影,没有露面也没有回来过住处。墨九虽有失望伤心,难过之下仍是忍不住的生出了点点担心。

  丹儿倒底去了哪里?而他的话又是什麽意思?他是把丹儿藏起来了吗?听话的留下,才能见到丹儿……他是怕自己偷偷跑了吗?他会对丹儿做什麽?

  至於为什麽强要自己留下,那一夜,男子的一席话,令墨九心里有了个模糊大概。

  虽是一知半解,但她好像听出,他与大少爷他们的关系与面上表现出的不一样。她在宫里,大少爷二少爷在著急,而他想要看他们著急,所以才要她留下,所以才不放她走。

  他与大少爷二少爷之间……好像有点什麽事。他说的时候,眼里的不屑和敌意那麽的明显。他是……在恨他们吗?留下她,让他们著急,算是……一种报复?

  墨九想不明白也弄不懂,心里惴惴难安。不过,接下来自己会如何,她很快就知道了。

  原本在这做事的宫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年纪稍长的陌生宫女。

  那日她泡在木桶里久未出来,接著就见她们破门而入,从天而降。福过身後,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说:“奴婢们奉了皇上之命前来照顾言小姐的起居。”

  另一个紧跟著说:“水已凉了,奴婢们这就伺候言小姐起身。”

  说了这两句就再无二话。不管她犹自还在惊楞,也不管她是否应声,她们围住了木桶,一左一右,毫不犹豫的抓住她的胳膊,强硬的将她拉了起来。当时她便尖叫挣扎,可她们像没听见似的,一边制住她一边为她擦身穿衣,有条不紊,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自这之後,她们时时刻刻没有离过她的身边。说是照顾,更像是看管。

  她没有独处的时候,白天与她们共处一室,晚上睡觉,门口就多出张小榻。快到吃饭时,两个去准备饭食,另两个留在房里。夜间洗漱,她们张罗完了就站在几步之外。吃喝拉撒总是难免,可连如厕她也是避不得,她们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面屏风,她在这一边,而她们就在那一头。

  无论做什麽,哪怕只是坐著发愣,都有几道视线紧紧的盯著。墨九实在是慌的难受,才往门口走了几步她们就迅速的跟上,冷硬的阻拦:“请言小姐在房内好生休息。”

  她只一个而她们有四个,她被牢牢的看住,被困在这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里。

  她尝试著与她们说话,试探著问说眼下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她们不苟言笑,若非必要绝不开口,要不然就颠来倒去的重复“奴婢们奉皇上之命伺候言小姐”,“请言小姐好生休息不要乱走”。

  墨九越来越不安,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里乱转,却没有一点办法。可最令她惶恐,最让她害怕的是,隔了一日,那个她曾称之为“辰颺哥哥”的人,那个转眼变得陌生的人,在夜幕降临之时,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那四个宫女退下并且掩上了房门。她的顿时绷得紧,他走前一步,她便下意识的後退一步。

  看著他眼神晦暗,看著那晦暗眼底隐隐跳动出一簇火光,一步又一步,缓慢又僵硬,她退无可退,逃,逃,逃,路只有一条,她便拼上力气向著门口冲去。

  房门近在眼前,可他轻而易举的把她抓住。她挥动著手臂挣扎,脚上胡乱的踢动,可敌不过他的力气,转眼就被抱起抛上了床。

  头晕目眩,她顾不得了,狼狈的爬起还想要做困兽之斗。衣领被大力的揪住,“嘶”的一声,她一颤,紧紧按住了领口,急促的尖叫。

  混乱间,外衫被连扯带拉的脱离了身,他用它缠上她的双腕,把另一端紧紧缚在了床头。

  剩下的衣物被逐一褪下,她阻止不了,泪流满面。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大手在赤裸的身体上抚摸揉弄,她抖如筛糠,唯一能活动的便是两条腿。先是连踹带蹬,再是拼命合叠,炙热的掌心握上她的膝盖,缓缓将她的双腿打开。

  腿间的私密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她难以抑制,凄厉的叫。声音都已哑了,她哭著求他,求他住手,求他不要,求他放了她。他没有应,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那粗大坚硬之物在体内进出,一遍遍的深入,一次次的顶开穴肉,刮著,摩擦著,冲击著,将她的紧窒辗转的撑开。

  她绝望的睁大著眼,双唇抖索著,嘴里混乱的呜咽:不要啊……你走开……走开……二少爷……大少爷……救我……救我……

  腰间被托起,用力的按向那冲刺,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他的唇舌便覆上来,将所有声音全闷堵在她的喉间。

  烛光幽幽,情欲的气息在弥漫,肉与肉有节奏的相碰,啪啪作响,其中还合著轻微的水泽声。

  穴儿被捣得酸麻,又是这样的感觉,热与冷并著交替,皆是极致,微弱的呻吟是无力也是绝望,耳边响起的,是男子低沈的声音,伴著略有粗重的喘息,仿若喃语一般。

  “小墨九,我这样……好不好?”

  “小墨九,这里只有我,正在要你的……是我。”

  “小墨九……你好软……好紧……”

  “用力些……再快一些……嗯……小墨九,你喜欢麽?”

  “你该是喜欢的吧……要不然你怎会咬著我不放?那这样呢?……再这样呢?……好不好?……嗯?”

  墨九无法回答,她什麽也听不到了。

  她只听到眼泪滑落的声音,只听到由喉咙深处断断续续振动出的嘶哑,她还听到若近若远的地方,似乎有什麽裂了开,接而片片的碎了一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囚禁(二)

  之後连著的些天,邬辰颺日日前来,墨九一见他便脸色大变,只恨不得就地挖个洞好钻进去深深的藏起来。

  不大不小的一间房,除了门窗再没了别的出口,更不用说什麽地洞了。怎麽样都能被逮住,墨九躲也无处躲,逃也无处逃,害怕的要命,只能苦苦的哀求些“别过来”,“不要”,“求求你”……

  其实有时,邬辰颺本想与其好好的说上几句,可无论他怎麽耐著性子安抚安慰,面前的人儿一概不听,看著他的眼神惊恐至极,活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

  那些从她口中而出的拒绝,他是不爱听的,鹅蛋小脸上满带的抗拒,令他心生不悦,更是不喜看的。

  於是,发展到最後,往往就是他强硬的将人拉抱上了床,沈默而迅速的脱下她的衣物,不顾那声声颤抖的哭叫,不顾那些饱含痛楚的微弱呻吟,以力压制也好,用绑著的也好,迫她与自己紧密相贴,迫她容纳下自己的坚硬,迫她随著他的节奏起舞,迫她与自己共赴一场欢爱之宴。

  当感受著那份温热紧致,当欲念止不住的奔腾,当喘息抑制不住的倾泻,邬辰颺的心里也有迷惑。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去勉强一个女子。

  他是一国之君,宫中环肥燕瘦,不同的女人个个似朵欲放的娇花,一心一意,只盼著他去采撷,等著他去临幸。

  他并非荒淫无道,今日这个妃,明日那个嫔,今日有人喜悦骄傲,明日有人哀怨焦急,他的心中有著度量,一切不过是一场收放自如,必需必要的游戏。

  宫里的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为了芙蓉帐中的一夜,两夜,几夜,她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明里献媚,暗里相斗,几乎要争破了嘴脸。

  可她偏偏是个例外。

  她要走,没有不舍没有留恋,仿佛宫中的繁华丝毫没有入进她的眼。她不愿留下,“妃嫔妃嫔”,人人挖尽心思想要求得的,她却不要,她也不要他。

  怎麽,自己是很差麽?与自己一起竟让她惊怕委屈至此?他给了她欢愉,不是麽?她也是有反应的,不是麽?既然如此,她还在哭些什麽?

  他承认,初时他是抱著一番心思,想到那对兄弟的焦灼难耐,想到若他们知晓,定会狂躁的无以复加。属於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染指,而他们却什麽也做不了更无法阻止。作为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伤的不仅只是自尊。

  光想到这些,他就觉出一阵报复般的快意。她被下了药,他便顺势而为。男人与女人,强占与被强占,兴许掠夺是骨子里生来的一种天性,但与他来说,更像是闲时逗乐的一个小玩笑。

  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女人,受帝王的临幸,睡在帝王的身边,该是觉得受宠若惊的,不是麽?

  可她的反应激烈,那些麻木,那些空洞,那些痛苦……竟让他奇异般的生出了点点介意。

  一夜之後,他本欲罢手,因为事实已就,他的目的也已达到。然而她的惊惶令他觉出烦躁,她的瑟缩颤抖令胸间莫名其妙升上了些怒意。她很害怕,她在怕他,像一只陷入困境,绝望无助的小兔子。

  听到那细细抖索的声音,他想到承欢之时,嫣红唇瓣中吐出的隐忍无力的呻吟,看到那失了血色的鹅蛋小脸,他想起那白皙如瓷器,线条圆滑,单薄又柔软的身体。

  这份柔弱,这份楚楚可怜,让他兴起了暴虐。想要将她紧紧的捏在手里,想要把她用力的压在身下,看著她挣扎,看著她逃无可逃的承受,与摧毁一同袭来的,还有欲念。

  於是,第一夜之後有了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

  他在做什麽?为了什麽?想要什麽?

  他也不懂,等著取悦他的人何其多,他却夜夜来了这里;若要发泄,你情我愿的鱼水之欢明明近在手边,他却弃而不顾反对著她施与强迫。

  四肢亲密的交缠,她的滋味很好,虽已非处子,但他并不在乎。只是时不时的,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一闪便即逝,随之浮上的,是模模糊糊,若有似无的点点酸意。

  她很瘦很小,也很温暖。重复著进出,他的气息不稳,她的紧窒包裹著他,因他的攻占一下下的剧烈收缩,令他的硬挺更为涨大。每每加大一分力,她便颤动著呜咽,每每快速冲入那深处,她眼里的泪便落的凶,仿佛是不能承受。

  因为他,她的身体染上轻红,因为他,她的腿间流出了湿滑水液。

  她不丰腴,却娇嫩绵软,自有一番风情。被制住或双手被缚的时候,她的手脚被他摆弄成不堪的姿态,她披散著发,紧紧躇著眉,汗水渗出,他用舌舐去。她的味道充斥在鼻间,那一股属於她的甜甜香气像能催情,她一副被迫迎合,又痛苦又难耐的样子,挑动得他更是情欲勃发。

  知晓那两兄弟为她动心,曾经他视以不屑,甚至觉得万分可笑。见一面,他就觉她蠢笨。见过两面三面直至如今,他仍觉她蠢笨。

  蠢的天真,笨的单纯,无姿无色,却似一张最洁白无瑕的纸,不染世间半点尘垢。

  眉眼弯弯勾勒出的笑靥,纯净无邪,唤出一声“辰颺哥哥”,不带城府,有的只是些许的羞涩还有信任,亲近。

  是啊,她太容易相信也太容易轻信,不设提防,没有怀疑,即便是谎话她也全认作了真。

  这样的一个人,他不喜欢,他有厌恶。

  怎麽不可笑呢?这世间红尘,哪有她想的这般美好?为达目的,不计手段,为了权势,不惜踩著尸骨往上爬。什麽情爱,不过是用来装饰欲望的借口。人是会变的,为了自己,哪怕对著的是最亲近的人,算计,背叛也毫不留情。她以为人人都如她一般,平淡安逸便是满足?她已经得到教训了,不是麽?

  没有什麽是干干净净的。即便白雪覆盖,经了日光一照,内里掩著的肮脏便无所遁形。

  他的世界不是干净,他的身边也没有干净的人,所以她的存在是突兀,太过刺目,太过可笑……他,不容许。

  那麽,留下她,是为报复,是为摧毁?

  一时,他竟不能确定。

  那麽,他是贪恋这个身体,视其为泄欲工具,还是……贪恋这个人?

  一时,他分辨不清。

  可他不想知道,也不想理清,每一夜,他重复著执著,将心中复杂抛之脑後。

  他告诉自己。

  他与她。

  男与女。

  简单欲望,如此而已。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爷(一)

  这几日,墨九明显的憔悴下来。

  夜里的纠缠,狂猛且需索无度,令她不堪其累。白日起身也是甚晚,醒了之後,便是呆坐著失神,脸上除了苍白就只剩一片浓重的愁思苦闷。

  天一黑,她就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也许是醒,也许是另一个噩梦将至,她缩在角落将自己蜷成一团,可无论她怎麽拼命祈求,房门依然被推了开,那个熟悉又陌生男子站在门口,他的身後是一幕暗无天日的夜。

  接下来,房里好一番的动静。是逃,是躲,是抗拒,是她嘶哑的哭叫。她真的好累,挣扎的累极还是敌不过,再没了力气,只能被压在床上,任其为所欲为。

  一夜,那麽长,他的侵占,因此而生的迷乱,无停歇的,仿佛没个尽头。

  模模糊糊,她已记不得是怎样的睡去,醒来时身心疲惫,而他终於离去。

  新的一天开始,太阳落下,月亮升起,随著夜幕的降临,她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揪起,在极度的忐忑极度的不安中,她眼睁睁的看著希望再度落空,眼睁睁的看著那个高大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然後,又是漫长的夜,然後,又是从里到外的疲惫,这样的惶惶不可终日,周而复始,俨然是一种折磨。墨九一天更比一天沈默,日子过的恍惚,嘴里吃了些什麽她不知道,醒来之後做了些什麽她也不知道,宫女的监视她已无力分神去顾,洗漱净身,日常起居,皆是机械且木然。

  还有她所不知的是,男子与她的种种像一块巨石,在这偌大的皇宫投下了深深的不平静。

  这几天,宫里戒备森严,每隔一段便能见到佩刀带枪的侍卫列著队来回巡视。妃嫔们对此疑惑却并不好奇,因为她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宫外来的女子身上。

  听说那个姿色尚可的离了宫,也有人说其实她并未离去,只是她触怒了皇上,被皇上打发去了冷宫,这辈子,恐怕再无那出头之日。

  听说,那两女子住的地方只剩了一人,就是那个平凡无奇,长的跟下人似的女子。

  皇上亲下了口谕,若无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跨进那地方一步,听说,这“任何人”里面,连皇後娘娘也包括在内。

  听说,那女子的住处外有著重重看守,那女子的一举一动,都有宫女在监视。

  里面的不能出,外面的进不去,这样看,好像是软禁。但据御膳房的某某宫人说,他们每日送去的食材比照的是专为皇上准备的菜谱。换句话说,皇上吃什麽她也吃什麽,若是软禁,这待遇也未免好的太过。

  皇上不许别人靠近,可他处理完了政事,即便再晚,也不忘前去一探。据某某近侍的徒弟某宫人说,皇上这一呆就是一整夜啊,芙蓉帐暖,夜夜春宵,有时天都快亮,房里面的动静才是平息。

  众妃嫔哗然,原来如此,皇上确是久未宣人侍寝,原来皇上的一门心思全扑在那狐媚子身上了!

  连著几夜,专宠一人,皇上向来雨露均沾,这样异常的事,何曾在宫里发生过??!

  这算什麽?还真是金屋藏娇了??

  那个女子是使了什麽狐媚手段,蒙住了皇上的心眼??要不然凭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哪配得到圣宠??莫说是站在皇上身边,放眼望去,宫里的死物那些个花花草草,她也是半点都配不上的!

  妃嫔们不甘不平,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只恨不得能冲了过去,撕碎那张不堪入目的丑颜,光天化日之下令其现出个原形。

  最让她们恨意滔天的是,那个女子没喝子孙汤。

  说是子孙汤,实为避子之用。皇室血脉需要延续,君王之位需要继承之人,太後明里暗里也催促过好几次,可不知皇上是怎想的,面上应承,实际却不见其打算。侍寝之後,喝下子孙汤是为惯例。无人可以避去,包括皇後。

  这也是宫中女子虽多,争风吃醋有,但大不过小吵小闹的原因。因为事未关子嗣,既是一概平等,那麽,谁都可能有机会。

  可是,皇上竟让这个女子破了例。

  不是皇後,不是他一向宠爱的怡妃,佟妃,而是这个从宫外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不清不白的女人。

  频繁的临幸又不喝子孙汤,万一她怀上了皇嗣……是女便罢,万一她肚子争气产下的是男儿,那麽这便是皇上的长子……

  皇家建储,立长不立幼,难道她们要眼睁睁的看著皇位莫名其妙的落入外人之手,眼看看这不清白的外人堂而皇之的成了太後,一跃变作这宫里最尊贵的人??

  凭什麽?!她有什麽资格养育皇嗣??不可以!她们不服!!

  妃嫔间似炸开了锅,没有人能冷静,首当其冲的就是怡妃。

  她按耐不住的去拜见了皇後,照理说,这段时日发生的,已埋下了不稳定的种子,个中威胁直指袁皇後的凤冠。可袁皇後却是淡然,她缓声说著皇上所为她也是知晓一二,她的表情极平静,言语之间,并未透出半点忿恨焦急。

  怡妃一无所获,悻悻离去。

  接著,还有几个妃嫔陆续找来,得到的话仍是一样。

  显然,袁皇後是不会出这个头去管,妃嫔们虽不死心,但也无法。总不能直接去找皇上再直言要他把人赶出宫去,一个弄不好,惹了皇上不高兴不说,兴许还会落得个妒妇之名,这实在太不明智,她们也著实没那个胆。

  墨九是不知消息,一扇房门就将她隔绝在内。不过这一日,她的房里除了皇上与那四个宫女,总算出现了另一人。

  两扇房门被大力踹开,响起的动静不小,令她生生的一惊。

  日光猛的洒进来,高大的男子背光站著,气势汹汹,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一个扫视,那熠熠发亮的眸子就定在了自己身上。她迎著他的目光,无端端的,眼中就生出了点点涩意。

  只见他稳稳的迈步跨进了房里,那四个宫女一怔,迅速的福身下去:“奴婢参见王爷。”

  他面无表情的瞥过,慢慢的启齿:“滚下去。”

  宫女们又是一怔却无人动作,其中一个大著胆子向前一步,躬身道:“王爷,皇上吩咐过……”

  “我说……”他的声音倏地变的冰冷,一字一字,吐得清晰,“滚下去。”

  宫女们面面相觑,是犹豫也是为难。

  “有趣。”他眯起眼,唇上忽然勾起:“哪来的贱婢,居然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我说──滚下去。你们哪一个字听的不懂,哪一个字听的不明??”

  男子虽是在笑,但眼中阴霾重重,散出的气息寒意刺骨,带著压迫,带著嗜杀。宫女们再不敢耽搁,咬牙低头,举步退下。才到门口,男子的声音又悠悠响起:“急著去主子那边告密的,给我仔细听清楚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怕不怕死,想不想死,自己去好好掂量。”

  宫女们头也不敢抬,模糊的应了声便匆匆跨过门槛,掩上了房门。

  她们走後,男子周身的凌厉顿时全数敛下。他缓缓走近,在墨九面前停住,他的眼神复杂,看了她许久,开口似是犹豫:“你……”

  墨九一脸愣愣,看著他在自己脸上认真的巡视,接著,她听见他嫌弃的撇出一声:“怎麽瘦了?脸色也差。本来就不漂亮,这会更是难看。”

  墨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前的人五官精致,鼻梁挺直,红唇丰润,貌似女子。只是那漂亮的杏仁眼里有著掩藏不去的担忧,他慢慢的笑开,仿佛是平日一贯的洒脱与漫不经心,她却觉出了里面的一分僵硬,一分牵强。

  他说:“小九子,你在发什麽傻?怎麽了?不认识我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爷(二)

  闻言,墨九很慢很慢的眨了一下眼。

  怎麽会不认识呢?王爷还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不过今日的他好像是有一点不同。那麽,是哪里不一样呢……

  墨九缓缓的移动起视线。

  啊,她知道了,今日他穿了件长衫,简简单单的藏青色,没有什麽吊吊挂挂的羽毛啊布条啊,也没有东一块西一块的五颜六色,花里斑斓。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了,所以她才会觉得有点点异样,有点点的不对劲……

  恍然大悟之後,墨九仰起脸,怔怔的开口:“是、是啊……王爷你……”

  其实,她想说:王爷,你还是穿这一件比较好看。

  其实,她想说:好像很久没见了,王爷,你好吗?

  其实,她还想说,她哪有瘦了,她每天都按时吃饭的而且顿顿都吃的好。

  其实她想对他笑一笑,顺便问他:王爷,你怎麽会来的呢?王爷……你是来看我的吗?

  可是,她什麽也没有说。因为,她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像有大团大团的棉花实实堵在了喉咙口,嘴角才刚略微勾起,下一刻,就这麽的凝固住。

  眼前一下子变得模糊,一眨动,泪水便夺眶,带著温度,带著无尽的苦涩,滚落之势快而猛,显然是已承载不住。

  她听见男子嘴里逸出一声低叹,然後,他朝她展开了双臂。

  想也未想的,她就投身过去。紧紧靠在他胸前,像是快要溺毙的人在水中抓著了一块浮木。

  她也不愿如此,她也觉得这样实在有些难看,可她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的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那一夜之後醒来,她听到房门外的对话,他们在说什麽兴许她听得不甚懂,但依稀能感觉出他语气中的责怪与担忧。他说她受了欺负,他在为她不平,他说他可以等她醒来,他说他一定要见她……而这一时,这一刻,他来了,他终於来了……

  邬尚煜收紧了手臂。方才她扑过来,胸口处受了一记轻撞,带著她的气息,像涟漪一般,圈圈振动著,仿佛一直扩散到了心底。听著那声声泣音,他皱著眉欲言又止。略略的手足无措,只能更紧的拥住这小小的人儿,拍著那单薄的背,笨拙的安慰:“好了……好了……”

  这些时日,墨九没少落泪,可即便如此,眼泪却流的徒劳。她本以为,泪,兴许就快要流尽了,因为无奈,因为已然麻木。

  她被困在这一间房,四双眼睛无时无刻的在紧盯,她摆脱不了,失去自由也失去了与外所有的联系。

  她不知道乌府那边是个什麽情况,也不知道她所挂念的人眼下是如何。在宫里,在这里,她孤立无援。经受的难堪,那些羞於启齿的,那些令她惊惶的折磨,无法诉说也没有人可以商量。窒闷,郁结,痛楚……闷在胸间,积得已久,可她却无法宣泄半点。

  这个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令她心里始终绷著的一根弦“啪”的断裂。他的怀抱传递著温暖,他的声音传达出不舍,委屈便一股脑的喷涌,她再也承受不住,她是停不下来了。

  没用多少力气,邬尚煜便将怀里人抱起。後退几步在凳上坐下,他把她放在腿上,揽住搂紧。

  不是没见过她的眼泪,之前一次她是醉了酒,这一次她是清醒。听著那暗哑泣声闷闷的传出,衣襟上的湿意像是侵染进了胸口。涩涩中生出了异样,心被揪住提起,异样的微疼,异样的动容。

  眉间纠起未曾松下,以往是见不得女人哭,只觉甚是烦躁,而她的眼泪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洒脱率性一时没了踪影,静静的抱了她半晌,他勉强开起了玩笑:“好了,不哭了。若再哭下去,这里可没有多的衣衫给我换的。”

  墨九缩在那宽厚胸膛,一边抽泣一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两片小小唇瓣湿漉漉的,清澈的黑眸朦胧了一片,泪珠子快要汇成一条河,嘴上抖索了好久,她终於颤巍巍的出声:“王爷……”

  这可怜至极的一唤,是凄楚也是无助,邬尚煜心里又是一疼,伸手为其小心的抹著泪,开口的声音又低又沈:“是我。我来了。”

  墨九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红通通的,她看著面前的人,眼也不眨的,好像生怕一闭了眼他就会消失不见。唇上一直抖一直抖,眼里涌出的泪止不住也擦不尽,嘴里重复著哑哑的喃喃:“王爷……王爷……”

  邬尚煜再度一叹,下意识的低头,以唇覆上那湿透颤抖的睫毛:“这些天……你好不好?”

  墨九一怔:“我……”她不想他担心,本来还想骗他,只是,她如何撒下这个谎?如何能骗的过自己?小嘴一瘪,她无力的呜咽一声:“不好……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不好麽……”邬尚煜低低的说,仿佛是自言自语,漂亮的杏仁眼里闪出了些许的挣扎,“是因为……皇兄他……他对你……”

  墨九一颤,低下了头,簌簌落下的泪是无言的难堪。

  邬尚煜见其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往下多问,抬头环顾四周,扯开了话题:“咦,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呢?怎麽不见她?”

  这一问戳到了墨九的痛处,安静了好一阵,她才闷著声模糊回道:“她……她不在……”

  “不在?她去了哪里?”邬尚煜不解。

  “她……她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墨九脸上的痛楚没有躲过邬尚煜的眼睛,沈思过後,他抬起她的下巴,认真且严肃的问:“老实告诉我,究竟是怎麽回事。”

  闪避著来自前方的目光,墨九心头酸酸,犹豫了许久,终是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说了。

  邬尚煜边听著,眼里有火苗“劈啪”的窜起,听完之後,他兀自冷冷一笑:“我就知道。她不顾一切的跟著皇兄进宫来……她的心思哪里会简单。”

  “当初,你是著急著想要看她,可人家在宫里好的不得了。为了飞上枝头,什麽龌龊手段都使出来了,她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做凤凰的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宫里的“小事”(一)

  心里清楚明白,面前人说的没错,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但这样亲耳听著,仿佛是在揭她心底未结起的疮疤,墨九觉得生生的疼,深深的难过。

  邬尚煜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当唇齿之间的冷意散去,他自嘲的一笑:“其实,我哪有资格说她,毕竟亲自带你进宫的,是我。”

  墨九一楞,有些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含泪摇头:“不是,是我要王爷帮忙的,王爷是好人,所以答应了我,带我……”

  “好人??”是疑问又仿佛不是,邬尚煜勾起了嘴角,眼中深深浅浅,闪烁著复杂,“你待她如此,为了她不惜偷溜出府找上了我,如今却被她利用,遭她背叛,你怪她麽?恨她麽?”

  “我……”墨九心中好一阵刺痛,用力喘了几下,似想要缓过气来。想到丹儿,横在心中的疮疤就一抽一抽的,连带著眼眶也开始涩涩的痛,她的回答是艰难却也是诚实:“不知道……我不知道……”

  邬尚煜紧紧盯著她,漂亮的杏仁眼中升上了难得的严肃:“如果我说,我早知你进宫之後不会简单,但当初我并未在意,如果我说,之所以答应你并非只因心软,应允的背後也并非是单纯。这样的话,你会怪我麽?你会恨我麽?”

  她不知道什麽简不简单,也不知道什麽单不单纯,但她知道的是,对她下药的,不是他,唤来皇上的,也不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的更不是他,这每一天每一夜,令她恐惧的,令她难堪的……统统都不是他。那麽,她怎麽会怪他,又为什麽要恨他呢?

  “不会的我不会的,王爷,这与你无关的……不是你……我……”

  “男子汉敢作敢为。你说不是我,但追根究底,却与我脱不了干系。”邬尚煜出口打断,手臂紧了紧,俯首以额头抵上了额头,他叹息般低语,“我曾有过怀疑,不知此举是对是错,如今见你如此……”

  後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抬起了头,眼睛对著眼睛,他慢慢沈沈,转而道:“我皇兄他……吃软不吃硬。若要与他犯倔,是半点好处都捞不著的。小九子,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什麽?墨九怔怔的极是不解。

  “他是皇上,全天下,他的命令最大,谁敢不遵?就算是我,他唯一的手足,也是不敢不能的。”

  “他想要什麽,没人敢说个‘不’字,无论你甘不甘愿。”

  “若要逃,他会下手堵死每一条可能的路,越是反抗只会令他逼的越紧,不惜手段的压制,直到没有反抗为止。他派人看著你,不准你出去,同样也不准别人来这里。因为他在防你,他对你不放心,即便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一席话,男子说的很慢,期间停停顿顿不甚顺畅。

  一席话,他说的艰涩,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出口是不忍,是犹豫,兴许还有一点无奈,一点挣扎。

  他的意有所指,他在暗示什麽,墨九似懂非懂,怔愣了许久,勉强拼凑出的字句也是不甚连贯:“他……可是他……他每晚过来……他对我……我好怕……我一直求他……没有用……我怕……真的好怕……”

  回忆起夜里种种,自己的哭叫,他的喘息似乎就回荡在耳边,墨九眼中失神,泪珠成串落下,手脚止不住的一下一下的抖。

  这样的惊惶这样的可怜,令邬尚煜胸间生闷,将瘦小的人整个儿的笼在怀里,一时之间他失了言语。

  “你……”才勉强著吐出一个字,“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他转头看去,门口那个男子,一身明黄色的衣衫,站得笔直又稳稳。

  待他迈进了房里,怀里的人儿後知後觉的抬起头来,一见来人,小脸顿时变的苍白,她带著颤拼命往他胸口缩去,小脑袋埋在他臂弯,怎也不愿抬起。

  这亲密相拥的情景,令邬辰颺眼底一黯,他面无表情,状似平静的开口:“煜,你怎的来了?”

  “啧,那帮老东西!!”邬尚煜暗骂了一句,可环绕在墨九身上的手臂并没有移开,就著这般姿势,他一动未动,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直视著面前男子,他点头道:“是啊皇兄,我来了。”

  邬辰颺的目光滑过在那怀中埋著的身体,接著,微微一笑:“哦,何时来的呢?你进了宫,身为兄长的我竟是不知。”

  邬尚煜也随之扯出一抹笑:“皇兄,你这不是知道了麽?所以你就赶著过来了,不是麽?”

  邬辰颺云淡风轻的点下头:“是啊,我是知道了。只不过有人本想瞒著我。幸而宫里的奴才知事理,要不然这来去一遭,我这做兄长的还见不得人影,这委实匆忙了。”

  邬尚煜坦然道:“是,是我不准她们去通报。你不准我见她,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安抚般的拍了拍怀里人,他话不拐弯,开门见山:“困在这麽小个地方,是个正常人也要被逼的疯了,皇兄,她又没有犯下重罪,她也不是被抓的战俘,为什麽要囚著她?你预备关她到几时??”

  邬辰颺微微眯起了眼,避而不答:“煜,你常年呆在边界,如今回来便多去母後那里看看,宫里的小事就无需你分神了。”

  “母後那里我自放在心上。不论你怎麽想,想我这王爷闲的慌也好,想我是多管闲事也好,皇兄,这一次,对事不对人,我看不过,恕我难从命,不能听你的。”

  邬尚煜说的坚定认真,只见面前男子只笑得从容却并无很大反应,心里正觉得异样,就听门外传来不高不低的一声:“不听你皇兄的,那哀家的话呢?你听是不听??”

  心思一动,邬尚煜猛的抬头,瞪去一眼咬牙道:“皇兄……你!”即便有著惊讶,有著愤愤,他还是迅速回神,将怀里人抱起。

  才刚站直身,眼见著一行人从门口跨了进来,他步前几步,躬身道:“母後……”

  邬太後被宫女搀扶著,慢慢的走近。

  扫了自己亲生儿子一眼,她不冷不热的哼出一声:“母後?你还知道我是母後?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後麽??”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宫里的“小事”(二)

  在十八岁那一年,邬太後受了先帝宠幸。

  那时,一颗少女心是懵懂且茫然的,说来也是肚子争气,一个雨夜之後,她便有了身孕。

  那时,先皇後的麟儿已是两岁有余,而她是继其之後,後宫中有孕的第二人。

  那时,她并不是妃也不是嫔。醉酒一夜,随後怀孕,并没有令她的生活发生多少改变。

  兴许是母性使然,她仿佛一下子长大,从怀孕到产子,每一天,每一步都走的分外小心,分外谨慎。

  宫里只有两个孩子而且皆为皇子。这是她的幸亦是她的不幸。

  此後的许多年,邬太後过的战战兢兢。她守著本分,不敢逾矩半步,生怕一个差池就为自己与自己年幼的皇儿招来杀身之祸。

  先帝驾崩,她并没有很多的伤心。他留下遗诏,命他的幼子即刻出发去那边界,一日没有兄长的亲令便一日不得回来。

  先帝的用意,邬太後是明白的。无非是为即将登基的新帝巩固那一张皇椅,无非是怕权势诱惑,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她都明白的,她甚至觉得先帝此举甚好。

  虽然有著心疼,有著不舍,虽然一去边界相隔遥远,再见不知是何时。可离了皇宫就等於离了皇权斗争的中心,她不想要什麽尊贵,她只想要她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安一生。

  後来,先皇後思念过甚,郁结於心,不多久也随著先帝去了。临走前,她将她的皇儿托付与她。

  颺儿比煜儿大三岁,自己的孩儿不在身边,她便把颺儿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的照顾。

  她看的出,这个孩子岁数不大,心思却已是深沈。他年纪尚幼便登基为帝,肩上担子重重,她是体谅并且不含私心,不带保留的付出了关爱。

  许是感觉到她的真心真意,他也逐渐对她有了亲近。

  尊她为太後,对她孝顺有加,就算再忙不忘日日问探,宫里的日子平静如水,一年一年就这麽过了。

  他与煜儿相伴长大,即便之後见面不多,但兄弟间的情谊并没有随之淡去。可她始终不敢松懈,每一次煜儿从边界回来,她是既高兴又担忧。

  伴君如伴虎,她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每一回她都硬下心肠,忙不迭的将人往外赶,人言可畏,若无端引来什麽猜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边,邬太後走入房内,对著身著藏青衣衫的儿子上下一个打量:“还以为你是长进了。”她的语气是威严十足,“这麽大的人了,一进宫就不分尊卑的对著你皇兄胡闹,这成何体统?!”

  邬尚煜颇有些难堪:“母後,我才没有胡闹……”

  “给我住口!”邬太後眼里厉光一闪,“常言道长兄为父,老嫂比母。这是寻常百姓都知的道理。你倒好……什麽恕难从命,这是什麽大逆不道的混账话??你……你这个不肖子!”

  邬太後胸前起伏,挣开宫女的搀扶,一手高高扬起,眼看一个大耳刮子立时就要下去。

  面对这一番情景,墨九吓得愣住。脸上还挂著泪,她缩在一边,一时呆呆的没了反应。邬尚煜挺著脖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躲也不躲。倒是邬辰颺上前了一步,扶住邬太後,和声安抚道:“谁的家里没有些个磕磕碰碰的,不过是小事,母後又何须为这小事动怒。”

  扬起的手被拦下,邬太後喘了口气,改而指著其鼻子骂道:“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一点王爷的样子!?长幼有序你知不知?礼仪分寸你懂不懂??你皇兄待你宽容不与你计较,你呢??你是怎麽回报你皇兄的??”

  邬辰颺为她顺著气:“母後,煜弟不过是年少气盛,他在边界恣意惯了,对宫里条条框框觉得束缚,也是自然的。”

  “哼,我看他从边界回来,不光人变的野性难驯,边界那边的恶习恐怕也是学了个十成十!”邬尚煜忍耐著,沈默过後,嘴里不阴不阳的飘出一句:“反正你怎麽看我就是不顺眼。”

  “你……你给我再说一遍!!”邬太後瞪大了眼,声音猛的拔高。

  邬尚煜抬起头,眉眼间又是倔又是强:“我说错了麽?反正皇兄总是好的,我总是不济的,你老是急著赶我走,不就是看我不顺眼麽。”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邬太後急喘了几声,刚想冲上前脚下却一软。宫女赶忙将她用力搀住,邬辰颺转身过来,脸上有了责怪之意:“煜弟,莫要再乱说话惹母後生气。”

  邬尚煜表情不豫的一个轻哼。

  邬辰颺声音轻柔,里面掺杂著明显的担忧:“母後,我先送你回去再唤太医来看看,可好?”

  待邬太後缓过气来,她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不过是被这不肖子气的,能有什麽事呢。”说著她偏头狠狠瞪去一眼,“还站著作什麽?还不随我回去?!”

  邬尚煜斜眼一瞄不远处的女子,犹豫著未动。

  “好啊好啊……你……你非得气死我才算??”

  毕竟是生养自己的亲娘,即便邬尚煜再不甘,看到邬太後脸色发白的样子也是不敢再违抗。只见他慢腾腾的挪著步子,一点点的靠近,邬太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脸色终是慢慢恢复如常。

  她抬帘一扫一边的墨九,沈吟过後,温和的问:“这位是墨九姑娘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墨九下意识的抬头。看著面前这位妇人脸上线条柔和,不带半点凌厉,她带著怔怔,极慢极慢的点了点头。

  “是哀家教导无方,今儿个让墨九姑娘看笑话了。”

  墨九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她依稀听到,王爷……好像要走了。

  她将惊疑且无助的目光投了过去,男子接收到,眸中也是微微闪烁,紧抿的嘴角有一点翕动,仿佛欲开口却终是无声。

  这番来往邬辰颺看在眼里,他不慌不忙的走到墨九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其实宫里的风言风语邬太後多少是听闻了一些。她知眼前这个女子是从宫外来的,她也听说皇上连著好些时日都是宿在她的住处。

  今日,她视为亲生的男子过来殿里,她本就想开口探一探。没想,未等她开口,他倒是主动先提及。

  邬太後所听的都是邬辰颺的说辞。她得知,他在这个女子身上倾注了心思。虽然生米成炊,但这女子似是还未死心塌地,於是她那个莽撞儿子便一头热的为其不平。只是於情於理,人家的儿女情长,哪里轮得到他插手去管的?

  才坐了一阵便有宫人匆匆赶来。邬太後想想觉得不妥,便也紧跟其後,一同赶来。

  终於见到这个女子,长的虽不出色倒也是干干净净的。她已老了,这些事,不是她能过问的。这样想著,邬太後便慈爱道:“颺儿,你好好陪陪墨九姑娘吧。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极好的。”

  墨九顿时僵住,只听身旁男子带著笑意应允:“是,母後。”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能怎麽办呢

  王爷走了。

  不要……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即便心里这样的拼命呼喊,但墨九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他与太後一同离去。

  房里只剩下她与身旁的男子,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沈闷起来,安静中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在悄然滋生。

  墨九定定的望著门口,没一会,她突然意识到了什麽,飞快的挣开揽在肩上的一只手,还跳著连连退开了好几步。

  顺著她的动作,邬辰颺不慌不忙的收了手。这般戒备抗拒,他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脸上犹带著零星笑意,声音里也未有波澜。

  “舍不得麽?只可惜人已走远,你的难舍难分,他怕是看不到了。”

  墨九没有作声,小心翼翼的继续挪後半步再挪後半步。

  “为了见你,他是煞费苦心。怎麽样,高兴麽?啊,我是否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俩叙旧的好时光?”

  墨九没有多想,她也无暇去细辨面前的男子说了些什麽。他的声音仍是平稳,他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可她敏锐的听出了一丝讥讽,一丝不悦。悄悄的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她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她只希望,他快些说完,快些离去。

  只可惜,男子就是不如她的愿,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再倏地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引得她一个轻颤。

  他的目光意味不明。深深浅浅,是打量抑或是审视。半晌过後,他似笑非笑的说:“你白日起的晚,我想,许是因为夜里累著了。可之前却见你精神甚好,既然你不觉得累,那麽我是否可以放心,或者说……我是否应该更努力一些,好让你没那闲暇去胡思乱想?”

  墨九不知他是何意,应对无法,无措的紧。他的手势看似轻柔,实则带足了力道,她偏头欲躲却是动弹不得。

  “怎麽不说话呢?在煜弟面前你可不是这般。若我没记错,你与他,相见也不过是寥寥数次,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你一见我就躲,唯恐我碰你一下,那麽他呢?对著他你怎就不躲了?我不可以碰,他倒是可以麽?”

  “对了,方才进门的时候,我见你好像在哭?你是很难过麽?”

  “为什麽呢?是我令你难过,是我令你委屈了麽?所以你对我避之不及,对别人就能投怀送抱?”

  下巴处的大手握的牢,还在一分分的施著力。这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听在墨九耳里,直觉刺的难受。大手带来疼痛,惊并著怕令她心里慌乱,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她张嘴便反驳道:“你、你不要乱说!”

  邬辰颺一挑眉,讥道:“哦?是我说错了麽?”

  墨九鼓起勇气直视那一双幽暗的眼睛:“王爷来看我,因为王爷知道我被关起来了,王爷他……他是好人。”

  邬辰颺似是了然的点点头,嘴上是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他是好人……那麽谁是坏人?我麽?”

  既然他都这麽问了……这个时候,墨九心一横,也是豁出去了:“是。你把我关在这里,还找人看著我不让我出去,你是坏人。”

  邬辰颺的脸色有了几分阴沈。他没有说话,只是握著下巴的大手先是一松再突的一紧。墨九忍著疼,毫不犹豫的说:“我不要留在宫里,我要回去!”

  许是之前,眼见著王爷与其的一番对峙给了她勇气,王爷不遮不掩,出口直接,他的话说到了她的心上,也不偏不倚的戳进了她的心底。

  因为有顾虑,因为反抗无用,所以这些时日她大多只是沈默。可王爷说的没错,终日的惶惶,身心的疲惫,这样的日子,这间房……她觉得窒息,也许她真的快要疯了。

  王爷在质问他,可他并没有回答。那麽现在她便亲口替自己问一问。

  她是嘴笨,但王爷是怎麽说的,她还记得。她学著王爷的话,发泄出连日来的焦灼,连日来的不安,发泄出她的不甘愿,也发泄出她生生承受的痛楚。

  “我没有犯错,我也不是被抓的战俘,为什麽要关著我?!我要回去!你不可以关著我的!”

  挤出的这一句,几乎是在低吼了。

  墨九的小脸涨得通红,黑眸亮的仿佛能射出光来。她的胸前急速起伏,一双小手已紧紧的捏成了拳。好像是第一次激动如此,她的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邬辰颺阴晴不定的盯了她半晌,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为什麽……”他摇著头,重复咀嚼著她的话。

  “因为我是一国之君,而你不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而你不能。”

  他慢慢的俯首,慢慢的靠近,墨九拼命想要後退却是不行,只能缩起肩膀,瞪大了眼,紧接著,腰间缠上一只手臂将她用力的向前压去。

  “因为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无论是夺是抢,不计手段,不论过程。”

  唇与唇只差一点就要相触,男子说话的时候带出若有似无的擦碰,扑面而来的是独特的龙延香气,带著些微热度,令她心悸。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因为你与我,相差悬殊,你只能任我为所欲为。”说著,腰上的手臂缓缓移到臀下暧昧的一压。墨九的下身被迫抬起,与身前人贴合的没有半点缝隙。这一下,身上的汗毛立时竖起,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隔著衣衫,有一个微硬的东西正不怀好意的抵在她的腿间。

  “比如,接下来,我又要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可是,你能怎麽办呢?”邬辰颺一字一字,在那软滑的唇上吐息般的低语。说完,便张开嘴往那微凉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松开了掌在下巴处的手,他将这一具柔若无骨的身体拦腰抱起。

  墨九是怔住了,所幸,回神也是迅速。才刚挥起了手臂,就见男子侧脸过来,对著自己扬起一抹眩目又温柔的笑:“啊差一点忘了,那个对你下药的女人,你想见她麽?还是……你已永远不想见她了?”

  闻言,胸口重重的一纠。

  他说的是谁……她怎会不知道呢……

  他的言下之意,她不能确定,但他眼底的森然她却看得分明。

  犹豫还是迟疑……

  纤细的手臂从男子胸前划过,然後颓然落下。

  邬辰颺走到床前将其放下,看到那一双清澈黑眸已然闭上,睫毛颤动,无声诉说著哀,诉说著怨,诉说出心灰绝望也诉说出无奈屈服。

  他的神情复杂之极,冷厉愤怒,快意爱怜……

  全部的全部,最终汇成一片浓重的黯色。

  衣衫尽褪之後,他缓缓的,缓缓的覆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章 还能怎麽办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

  皇宫後院,一天天似乎没什麽不同,可朝上的气氛却是不平静。

  这样的不平静是因为边界处的不平静。相邻的外邦觊觎邬国土沃草肥,本就蠢蠢欲动,长久以来之所以相安无事,一是忌惮邬国的兵强马壮,二来,还有个英勇善战的齐威将军坐镇边界,想著贸贸然的兵戎相见也必得不到好处。

  此一时,外邦像是突然没了顾忌。对於边界处的兵马分布,对於其中的薄弱环节,他们好似了解的甚透。明里对战有个一二次,损伤了些许之後,接著就是暗里突袭,频频来扰。

  几队人马鼓噪个一阵就迅速退回,如此反复,弄的将士们不得好憩,晚上不能睡,於是乎,白日里精神便有了不济。

  这一波挡下,下一波乐此不疲的突然又来,营中怨声四起,指爹的骂娘的咬咬切齿的,袁旭将军同样恨得牙痒,任凭心火烧得燥旺却也是无法。

  有大臣谏道,外邦狼子野心,若再忍让姑息,日後必为邬国之大患。

  还有大臣谏道,与其疲於抵挡,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由齐威将军领兵跨界,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当然,也有秉持“以和为贵”的大臣说道,若战端挑起,受苦的便是百姓,而国以民为本,遂此事需得三思而量。

  你一言我一句,龙座上的君王皆听在耳里,他不动声色,脸上也未有许多的忧心忡忡。他只下了令,要齐威将军好好守住边界防线再观後况,不可大意,也不可冲动。

  而这段时日,乌家长子乌少正告病一直未上朝,乌府里,他要麽与双生兄弟一同不见人影,要麽就闭门不出,看样子,似乎是忙碌。

  这段时日,墨九在宫里的生活与之前也有了些许的不同。

  不知是那日邬辰颺的一番暗里威胁起了作用,还是王爷走前的一席话,她是确实听了进去并且听懂听明白了。在面对邬辰颺的时候,她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微的变化。

  比如,看见他跨进房门,她不再瑟缩如惊弓之鸟。是压抑也好,掩藏也罢,她脸上的害怕惊惶之色著实淡去了许多。

  比如,在他靠近的时候,在他做出亲密举动的时候,她不再尖叫也不再拼命的反抗。当雪白无暇的身体展露开来的时候,只有柔软,没有紧绷,只有依附,没有颤抖。

  赤裸相对,她没有拒绝,床第交欢,她的脸色不再是绝望般的白灰,当耳鬓厮磨的时候,她的唇间没有吐出“求求你不要”或是“求求你放了我”,唯有在他的动作过於激烈,给予的激情太过汹涌之时,她才会喘息著呻吟,呻吟著哀求。

  她在努力,努力的迎合。她仿佛是认了命,也仿佛是想通了。

  每日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赏赐下来的珠宝首饰,她都认真的收下。那清澈的黑眸里不再是一潭呆滞死水,没有了沈默,两人之间,时不时的,甚至还能平心静气的言谈上几句。

  她闭口不言离开也闭口不言回去,那日的激动坚决之语,像是隔了遥远,早就随风逝去。

  这样的她,邬辰颺是乐得见到的。不管表里是否如一,不管她心中真实的想法是什麽,对於这样的变化,邬辰颺还是很满意的。

  於是,他报以回应。在对她温柔关怀的同时,他也退了一步。不再将她圈在一间小小的房内,四个宫女仍随之左右,在她们的陪同下,他准许她迈出房门。

  虽然不能四处走,虽然活动范围大多只在园中,虽然身边还有宫女盯著看著,但至少不用成天闷在房里,至少能到外面透口气,墨九觉得,於目前现状来说,在浑浑噩噩中,看看花草,闻闻花香和泥土的气息,总算能得以暂时的放松,是一种纾解也是一种安慰。

  这一日的午後,天气晴好,一个娇小的女子照例出现在花朵怒放的园中。

  她的身後跟著四个面无表情的宫女,她边慢腾腾的走,边聚精会神的看,完全没有察觉,不远处的前方,花丛中,有一抹浅紫正在向她靠近。

  浅紫色的人影在几步之外停下,隔了不多久,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咦?这不是言小姐麽?”

  墨九抬头一看,头皮立时一麻,可惜转身显然已来不及,当作没看到更是来不及,她眼见著身著浅紫衣裙的女子踩著碎步优雅的迎了上来:“今日天气正好,我便想来园里走走,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言小姐。”

  墨九有些僵硬的弯膝福身:“怡妃娘娘……”

  “快起来。你我之间哪需这些个虚礼。”怡妃轻轻一笑,握住了墨九的手,“言小姐来言小姐去的,又拗口又生分,我可不管皇上怎麽吩咐,我便唤你一声‘妹妹’,你就唤我一声‘姐姐’,这样可好?”

  闻言,墨九很受惊很忐忑,看著面前女子一脸殷切,当下也只得硬著头皮回道:“……好、好……”

  怡妃满意的点点头,眸光一转,升上了切切的担忧:“许久不见妹妹在宫里走动,怎麽今日一看……妹妹好似消瘦了许多?”

  是吗?……有吗?……其实……还好……吧……墨九愣愣的,也不知该回些什麽。还没等她开口,面前的女子语带怜惜继续道:“妹妹,自个儿的身子可得自个仔细著,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得很,我那里还有些补身的药材,一会就让人给妹妹送去。”

  墨九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是见识过面前这人的厉害的,尖牙利齿,恶毒刻薄,可此时此刻,这位怡妃娘娘的态度实在让她意外。什麽姐姐妹妹,什麽心疼不心疼的……她与她才见过一面呀……真的是很不熟的啊……

  在墨九发怔期间,怡妃握住她的手轻拍了几下:“我与妹妹在园里巧遇,可不就是缘分?来,我们姐妹二人作伴赏花,边走边聊。多时不见妹妹,我有许多体己话想与妹妹说呢。”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令墨九无措。在屋里困了这麽久,今日她终於见到了除皇上王爷以外的第三人,可她也著实没料到,这第三个人竟是令她望而生畏的怡妃。

  她要说什麽?她会说什麽?墨九猜不著。心里冒出的几种想法都让她更为的紧张不安。想拒绝,又不好开这个口,她便转脸小心翼翼的看向身後跟著的宫女。

  这几个宫女是奉了邬辰颺的亲令,见到怡妃过来,她们是竖直了耳朵,戒备上心头。

  可怡妃娘娘举止并未有不妥,她字字句句还透著亲近爱怜,光天化日之下,想来她也不会对那瘦小的女子不利。再者,怡妃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宫女们也不敢随便得罪,便规规矩矩的垂了头,没有出言阻拦。

  怡妃了然的勾起嘴角,吩咐近身宫女退後,拉了墨九款款向前。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怡妃
   
    怡妃领著墨九在园里兜起了圈子。她们行的不快也不慢,后面几个宫女隔了不远亦步亦趋的跟随。

  她们边走边聊,所谓的“聊”,其实大多只是怡妃在说话,而墨九就时不时的含糊应个几声。 

  看著面前的女子一会儿侧脸细语,一会儿垂眉浅笑,又温婉又自然,墨九被动的走在其身边,眼前晃过些什麼,看到些什麼也是没怎麼留意,心里始终忐忑,费力思索却琢磨不出个结果。 

  走到几株开得正好的粉色花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几番无关痛痒的来回之后,只听身旁人压低了声音,嘴里悠悠的飘出一句:“最近,你可真是风光啊。”

  墨九怔了一怔。

 “皇上不是守你守的紧,怎麼这几天竟舍得放你出来了?”    

    墨九微微有些僵硬,怡妃淡淡瞥来一眼,不等她开口便继续说道:“本以為你会寻死觅活的,今儿个一看,你倒是适应的极好。為你担忧烦扰的,怕是白操了这份心。”    

    墨九的眼中升上了疑惑,身旁的女子伸手触上粉色的花瓣,头也未抬的兀自道:“要不是受人所托,我可没那闲情与你在这里虚情假意。宫里守卫森严,得知近日你时常在园里走动,岳大哥这便寻到了我这儿。”    
   
    “岳……大哥?”墨九张嘴,愣愣的问。

  “小声点。”怡妃飞快的横了她一眼,笑意浅浅,声音轻轻,“是啊,就是那个岳大哥,那个你也认识的岳大哥,除了他,我说的还能是谁?”

  岳大哥……岳大哥……还是自己认识的……难道……难道她说的是岳哥哥??!

  这一下,墨九是又惊又疑。岳哥哥去找了怡妃娘娘?可是……怡妃娘娘是宫里的妃子……她叫他“岳大哥”……怡妃娘娘怎会认识岳哥哥的??

  “不想令她们起疑,你就赶紧把脸上这幅表情收一收。”怡妃意有所指的一扫后方,接著一把握上墨九的手,柔柔笑道:“妹妹你看,前面那些是进贡来的花种,稀罕得很,我们一起过去瞧瞧。”

  “好、好啊……”墨九依言努力控制著脸上的表情,可行动间透出的不自然怎麼也遮掩不去。

  怡妃带著她停在花前,感叹般的赞道:“说是人比花娇,可这花儿煞是好看,比起人来也是不遑多让,妹妹,你说对不对?”

  “嗯……是……”

  怡妃微俯下身,闻著花朵沁香,嘴里低声说:“你无需惊讶。我的封号是怡,但我本姓温。既然你被选进了乌家,想必你该是见过我爹的。”

  姓温……  

  墨九模糊想起,在言府的角阁,那时,除了爹之外还有两位长者,爹让自己唤他们“温伯父”和“安伯父”。怡妃娘娘姓温……那麼……她是温家的人?是温伯父的女儿?  

  她认识岳哥哥,她知道乌家,所以……她也认识大少爷,认识二少爷了?不光是如此,她还是怡妃娘娘,是皇上的娘子……那……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乌家於我来说并不陌生,至於殊园,我也曾住过些时日。你我虽同為棋子,但你莫要以為我们非敌是友,因為从见你第一面,我就觉得讨厌。”  

  这一张精致的脸庞,眉眼柔和,可那嫣红小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凌厉不留情。耳里接受到的这一番未免太过突然,消化不及的,令墨九生生的混乱了。想要装作只是在单纯赏花,可脸上的五官怪异的胶著在一处,欲装无事怕也装的不甚像。 

  在这一片混乱中,她听见那甜美的声音不带起伏的持续响起:“岳大哥奉了爷的令,可皇上有了准备,所以要带你出宫不是容易。岳大哥要我告诉你,此路不通,还有别路,这另一条路,就系在王爷手里。”  

  “王爷?”墨九开口有些嘶哑。  

  “简单的说,想要出宫,你便一试从王爷身上下手。”  

  从王爷身上下手……可是她已求过王爷帮忙让他带自己进宫,这会再求他带自己出宫……他会答应吗?  

  况且王爷為她抱过不平,但是没有用。皇上不会答应的,不会放她走的……想著想著,墨九心里一跳,眼睛也微微睁大了:“你的意思……是要我求王爷……带我、带我逃出去吗??”  

  怡妃抬起头,嫣然一笑:“怎麼,你怕了?还是,你想留下,一辈子呆在宫里侍奉皇上?”  

  墨九直觉的摇头,摇了一半就硬生生的剎住,偷偷瞄了眼跟在后面的宫女,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勉力的稳下心神,好一阵过后,才语带颤抖的说:“可我只见过王爷一次。而且那一次……没多久,皇上就来了……我见不到王爷的,我也见不到其他人,我……”  

  怡妃垂下眼帘,平静的打断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再过几日就是皇后的生辰,届时,皇上会為其设宴,你只需确保自己在出席之列便可。”  

  “皇后生辰?”墨九一楞。心跳得快,没来由的觉得口干舌燥,慌得紧,“皇上设宴……王爷会来吗?”  

  怡妃轻笑出声,没有直面回答:“你以為你在宫里,人人都乐得欢迎?”说著,她翘指往墨九额上一点,“你知不知道,这段时日,宫里的妃嬪只恨不得能活撕了你。没了你,她们才是安生。皇后虽未表态,但她心里其实在想什麼,这一天一天的在盘算些什麼,谁会知道呢?”  

  墨九呆呆的看著眼前景致,盛放的花朵在颤颤的摇曳,颇是惹人怜爱,可她的头里是一阵一阵的空白。  

  “妹妹,我们再去前面看看。”怡妃刻意提高了声音。远远看去,两人亲密的靠在一处,端的是一派和乐。  

  “虽是做戏,也得有始有终。”

  “爷对你似是看重,岳大哥亦是,兴许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离开这里,离开皇上,妹妹,你该高兴的,不是麼?”  

  极近的身侧随风带来了这一句,同时,手上猛的受了重重的一握。墨九醒神转头看去,只见怡妃的眼底深处,隐藏在那笑意之下,有一点冷冽,一点怨,一点恼怒,一点恨在晦暗的流转,微微的闪动。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口难开 

   回去之后,墨九端坐在桌前。人是在房里,可魂魄早就飞到了九天之外。  

  是啊,她脑子里很乱,心里也很乱。今日与怡妃一番对话,令她措手不及的有了太多的惊讶,还有许多的事,她是想也想不明白。  

  原来……怡妃娘娘姓温。原来怡妃娘娘曾住在乌府,住在殊园。  

  怡妃娘娘是与自己一样的吗?所以自己曾经历的事,在她身上也同样发生过?她也是被江夫人“选中”,接著离开家中转而被送去了乌府?  

  她在殊园里住了多久呢?為什麼她会进了宫?嫁给了皇上……然后,变成了怡妃娘娘?  

  她认识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岳哥哥……这些,皇上知道吗?  

  怡妃娘娘是他的娘子,那麼她知不知道他与大少爷二少爷之间好似有著不和?  

  岳哥哥去找过她……岳哥哥还让她带话给自己……

  那為什麼之前岳哥哥来的时候,半点也没有提起其实他是认识怡妃娘娘的?  

  怡妃娘娘说,她们同為棋子……  

  是谁的棋子?  

  这是什麼意思呢?  

  她為岳哥哥传话,还让自己去求王爷,这样看来,她是在帮自己的……  

  可是,為什麼呢?  

  她明明是讨厌自己的,又為什麼要帮自己出宫?她不怕皇上发现吗?  

  不光是疑惑,其实令墨九忧虑的还有很多。  

  譬如,所谓“从王爷身上下手”究竟该怎麼做。就算见到了王爷,在那种场合之下,怎样去寻求一个机会去与他细说。她该如何开这个口,如何去求王爷带她逃出宫去?王爷要是不答应怎麼办?她又能想出什麼办法来叫他答应?  

  撇去这些不谈,几日后皇后的生辰,与她来说,首先要跨出的第一步就是确保自己在出席之列。  

  那麼,她该怎麼做呢?去问皇上吗?直接央求他,赴宴的时候带上自己吗?  

  万一他不愿意呢……万一他看出了什麼……那怎麼办?  

  不同的人聚在一起,要面对那些陌生异样的眼光,她浑身不自在,她是不喜欢的。她也相信,从上次的宴席上他应该就已看出来了。所以这一次,主动要求他带上自己,会不会很奇怪呢?如果他看出了她是别有目的……这可如何是好??  

  墨九苦著脸,一坐就坐到了黄昏。魂不守舍的用过了晚膳,随著天色渐暗,她是越来越心慌,越来越紧张。  

  只是,一直到夜色深深,一直到她洗漱完,始终未见那人身影。不得不说,墨九是有些松了口气的。  

  虽然意外,但这样的独处著实难得,也正好给了她时间,让她静下心来再好好的想一想。  

  才宽衣爬上了床,在一片昏黄烛光中,房门却被推了开。 

  鄔辰颺跨了进来,面上似乎还带著点疲惫之色,他的目光一转,很快的定在墨九身上:“这麼早,已经要休息了?”  

  墨九抓著被子,楞了好一阵才轻轻的说:“嗯,洗漱完了刚要准备睡的。”  

  鄔辰颺走到床边,抚了抚那温热的脸颊,继而微微一笑。  

  宫女端了热水进来,净手擦脸更完衣后,他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墨九往旁挪著身子欲空出些地方,没想长臂伸来,将她整个儿的捞回。她被他圈在怀里,感觉著身前的胸膛在沉沉的振动:“方才在书房耽搁得久,所以过来晚了。”  

  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有些寒意,此时的靠近相贴令墨九不适的打了个冷颤。  

  鄔辰颺觉察到,稍稍退开一些:“冷吗?”  

  墨九缩了缩手脚,慢慢的摇头:“还好。”  

  鄔辰颺再度将她揽近,悠悠的呼出一口气:“今晚,我本不打算过来了,但想想还是不放心。”  

  等了半晌,才等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嗯”。鄔辰颺低头一看,怀里人眼也不眨的不知在想什麼,反正是想得正出神,他勾起嘴角,亲了亲她的鼻尖:“这样就把我打发了?真没良心。我披星戴月的来,也不问问我吃过了没有。”  

  “啊?哦。”耳中是听的零零拉拉,这会儿回神,墨九便茫然的对上面前一双眼睛,呆呆的张嘴:“那……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鄔辰颺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一句,是我厚著脸讨来的。要不然,你根本不会想到要问,说你没良心,一点也没错。”  

   墨九无言以对,眨巴几下眼,移开了视线。  

  鄔辰颺并未计较,埋头那在柔软颈窝,闻著那淡淡香气,似乎全身都在逐渐放松下来。安静中,他的声音模糊不清的响起:“没关系,我不在乎,这样就很好。”  

  他的呼吸呵得她好痒,心里还装著事,欲言又止,再三斟酌,就是不知怎麼开口才是妥当。  

  墨九那个难啊那个急啊,耳听著这人说完一句就没了动静,怕还没来得及切入主题他就已先睡去,於是她微微挣动了几下,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你……”  

  只见他懒懒的抬起了头,注视了她许久,他说:“这麼心神不定的,怎麼了?”  

  “我……”他的眼里很亮也很深,令墨九喉咙生堵,连勇气也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没有……我只是……只是有些累了。”  

  又是一番注视打量,鄔辰颺放缓了表情,轻声道:“我听说,今日你在园里遇上了怡妃?”

  墨九飞快的垂下眼帘,心跳顿时慢了一大拍:“嗯……是。”  

  鄔辰颺拨开从她脸侧滑下的发,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神柔和:“怡妃心直口快,就算说了什麼,大多也是无心。”  

  墨九点了点头,努力平稳著心跳,与其对视。  

  “不过,若她让你受了委屈,我便下令对她小小惩治一番,算是為你出气,可好?”

  “不用的不用的。”闻言,墨九又是一慌,“我没有委屈,真的没有。”  

  “是麼?”  

  “嗯嗯!”

  他端详著她的眉眼,突然低低笑开:“我说了,只是小小惩治,倒害你替她紧张如此。”  

  笑完了,他脸上升上认真,似在沉吟:“怡妃姓温。若我记得不错,温家与言家是世交。这样说来,你与怡妃是该多亲近亲近。两家交往总有走动,兴许早时在言家,说不定你已是见过她了。”

  “是、是吗?但是我没有见过怡妃娘娘啊,如果见过,我一定会记得的。”心在胸口一会儿重落一会儿高提,实在是太过刺激。其实明明说的是实话,但底气就是不甚足。

  “也对,见过你应该会记得。那麼不罚她,我让她多来这里陪你,这样好不好?”

  “啊?不、不用了……”  

  “為什麼?你那麼护著她,我以為你是喜欢她的。”  

  “她……我……”  

  看著墨九语塞,鄔辰颺眸光微闪,缓缓勾起了嘴角:“也罢。你不愿意就不勉强了。况且怡妃的鬼主意太多,万一带坏了你可不好。要是把这个单纯傻气的小墨九拐跑了,谁来赔我?”  

  不用看,墨九也知自己的表情僵硬。  

  他的话听著平常,可她总觉得是意有所指。他的眼神像要看穿了她,令她生出一种错觉,在他的目光之下,那些掩著的藏著的仿佛是无所遁形。  

  颤动的眼睫落下了一片灼热,眼珠在不安的滚动,感受著他的唇贴著她的眼皮开合:“只要你听话,你想要什麼我都会给你。”  

  唇沿著她的鼻梁滑下:“你这麼乖,我很高兴。乖孩子就要被奖励。”  

  鄔辰颺含住那瓣小小的嘴儿,舌头伸了进去有技巧的挑动摩挲。她好软,哪里都软。手臂箍著一抹纤腰,隔著薄薄的褻衣,感受著她的曲线,她的温暖。  

  稍用了些力将她按向怀里,放开她的唇齿,吻上那白腻的颈:“首饰还是珠宝?名贵的?珍奇的?宫里什麼都有,你想要什麼,嗯?”  

  想要什麼……想要什麼……  

  停在脖颈的唇转而滑下,印上了蝴蝶骨,墨九闭了闭眼,软软的开口:“我……我真的好累……可不可以……今晚……可不可以不要……”  

  俊朗的脸庞从她身上抬起,深邃的眼睛似有水光粼粼,隔了好一会儿,他说;“可以。”

  顿了顿,他又问:“还有呢?你还想要什麼?”  

  墨九只觉浑身脱力的极,心头涌上难言滋味,唯有低声喃喃:“我不要。我什麼也不要。”  

  她什麼也不要,或者说,其实她要的很简单。不是金银,不是珠宝,她想要离开,想要回去,想要自由,这些,他会给吗?  

  她是累了,那些艰难的,纠结的,挣扎的就暂且放一放吧,她什麼都不欲想了,只是今晚,只有今晚。  

  鄔辰颺没有再问,他只是将怀里的人搂近了些,再搂近了些。  

  晕黄烛光,照著床上相偎的两个人。真真假假全隐在这一室昏暗中。  

  局外人看,是一幕安静温馨。  

  局中人看,是一腔不尽复杂。  

  无论如何,床上的二人都闔上了眼睛,很快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绵长,在这个平静的夜里,而后已然睡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生辰宴(一)

    昨晚的一番对话,令墨九有了顾虑。  

  她不敢贸贸然的开口,白日起身之后,她便再度开始思索:在什麼样的情景下道出心中所求才是恰当又不失自然?  

  过了晌午,有宫人送来了赏赐。到了晚间,身穿龙袍的男子迈过门槛,就如之前许多个夜晚一样,温言低语,也与往常一般,只不过在其之间,含笑带出的一句话令墨九猛的竖直了耳朵。  

  “今天命人送来的东西你喜不喜欢?我见那一套象牙配饰甚是精致,正好过几日皇后生辰,你戴上赴宴,正是合适。”  

  墨九听得怔怔,要说哭笑不得兴许有些不确切,但惊中带喜是确实的。不用再苦苦寻思,不用再躑躅什麼恰不恰当,这不经意的一句就让那些顾虑担心烟消云散。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已迎刃而解。心中大石暂且一放,但肩上仍有著沉甸甸。  

  席上,皇上皇后那麼多人在,恐怕不是个可以倾吐的场合。她要说的何其重要,托人传话,显然是不能的。  

  要怎麼做呢?怎麼让王爷知道她有事相求?  

  她清楚的明白,这件事必须偷偷进行,说的直接难听些,她将要做下的举动可是见不得光。 

   宫里,有没有一个隐秘并且安静的地方,能让他们好好的说话而不被人发现?  

  她可是要逃跑啊……而且是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  

  光想著,墨九就觉得心跳加速,心神难寧。一边紧张著该要如何是好,一边又担心著王爷听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他是否会答应。  

  就这样,在一片复杂纠结中,几日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皇后的生辰。  

  袁皇后明理又识大体,往年的生辰,她都是一概从简。大多就是自家人一起吃顿饭,烧些家常小菜,浅饮几杯,有时只她与鄔辰颺两人,有时再多一二个妃嬪。  

  今年生辰设宴,其实是鄔辰颺的意思。  

  这段时日他在墨九那边花下的心思甚多,眾妃嬪嘴上不言,但心里免不了多有微词。他也知道,她们找去了坤寧宫,而他的皇后不动声色,一次次的将人打发了回去,在他面前也没过问什麼,甚至压根未提上半点。  

  所以袁皇后生辰将近,他主动提出為其设宴,这里面多少也有著点补偿的意思。  

  设宴的地方还是老地方,人却有了不一样。煜王爷也在出席之列,他连著好几日都未进宫来,听说,好似与皇上有了些口角。因為袁皇后三番四次的相请,他才是现了身。  

  原本袁皇后还请了太后。太后送了她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鐲然后摆手道了句:哀家年纪大了,凑不动热闹了。袁皇后不好勉强,谢过了太后便起身告退。  

  待天色稍暗,鄔辰颺先去接了墨九,再带著她一同去了坤寧宫。  

  今日的袁皇后明显是作了一番打扮的,见到跨门进来的高大男子,她婉约一笑:“皇上。”再一眼看到跟在后面的娇小女子,她似乎并没有许多的惊讶。娇小女子一进门就忙不迭的福身下去:“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袁皇后不慌不忙的上前将她扶起:“言小姐也来了。”含笑点头间,目光已迅速扫过墨九头上身上带的配饰,“多日不见,言小姐似清减了,也变的愈发嫻静秀丽了。”  

  受了称赞,墨九无措的小脸一红,鄔辰颺看了她一眼再迈步走到袁皇后身边,柔声道:“以我之见,今日的皇后也是极好的。”  

  这一下,轮到袁皇后微红了脸,她掩著唇仿佛是羞涩的嗔了一声:“皇上,言小姐年华正好,臣妾哪里能与她相比。”  

  鄔辰颺哈哈大笑,牵过袁皇后的手,不作耽搁的出了房门。  

  园里,人都已到齐,见了迈步而来的三人,妃嬪们皆起身行礼。  

  上座摆著三张椅,鄔辰颺先带袁皇后和墨九坐下,自己再在中间稳稳的落座。  

  鄔尚煜站在席下第一个位子,此时他原地对著袁皇后一拱手,嘴里大声说:“皇嫂,今日是你的生辰,小弟我略备了薄礼,我先祝皇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袁皇后有些忍俊不禁:“王爷快坐。这里都是自家人,不过就是自家人热闹一番,王爷怎的还与我客气。”  

  鄔尚煜抬起头来,今日的他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长袍,一头乌发以一根同色绸带高束於顶,这样的装扮又干净又精神,俊美无铸中,少了些妖异,更添了些飘渺高傲的味道。  

  听了袁皇后的话,他自斟了一杯酒:“皇嫂当我是自家人,这一杯我先敬皇嫂,再祝皇嫂一辈子平安福禄。我一向不擅那些个文縐縐,若说的不对还请皇嫂见谅则个。”说完就举杯一饮而尽。  

  袁皇后扑赤笑了:“要见谅我可不敢当,若王爷变的文縐縐那我与皇上还有母后,岂不都要识不得了?”说完她也不含糊,亲手将酒液倒满,大方的干了这一杯。  

  “王爷的心意我自是收到,生辰不生辰不过是个名头,大家在此一聚才是真,王爷有些时日未进宫来,不光母后记挂,你皇兄也是惦记的紧。”袁皇后边说边放下酒杯,暗示般的往身旁看了一眼。  

  今天是袁皇后生辰,怎麼样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鄔尚煜一时未语,只见他垂下了眼帘,接而再斟了酒,双手举杯转向中间坐著的男子,这才开了口:“皇兄。”  

  鄔辰颺坐直了身,一边的袁皇后早已為他倒上了酒,他拾起酒杯,缓缓的站起:“煜,你已敬过了你皇嫂,这一杯,我便敬我唯一的兄弟。”  

  仰头饮尽,白玉杯离唇,两人的目光在无声交汇,谁也没避,谁也没让,直到袁皇后的声音打破了这不短不长的胶著:“光喝酒可伤身,皇上,我看大家该是饿了,这便开席吧。”    

    这边的鄔辰颺点头坐下,那边的鄔尚煜也紧跟著落了座,墨九偷偷的抬眼看去,只一下就飞快的收回了视线,双手在桌下紧张的交握,手心已微微渗出了些汗。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生辰宴(二)

  席上谈笑,嬪妃们嘴里在轻声细语,眼珠子却转啊转的,都在暗下打量那个貌不惊人,坐在上席的女子。  

  皇上居然让她坐在身边……看样子,皇上对她的心思果真是不一般……  

  这样安排的意思……是与皇后平起平坐??她算哪颗葱哪颗蒜啊!?她何德何能??  

  她一不是妃二不是嬪,凭什麼坐在上头?而且连王爷都要屈居在她之下??  

  莫非……皇上是借这生辰宴,宣告在女人在宫中的地位?  

  难道……传闻都是真的?肚子还没传出消息呢就已是这般,若这女人怀上了龙裔,岂不就要一步升天了??  

  说不定,届时废后立新……所谓不孝有三,无后為大,袁皇后没有子嗣,若真要废后,太后未必不会答应……  

  这这这……怎会这样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莫不是真会什麼妖术不成?!  

  妃嬪们惊疑并重,眼神中带著古怪纷纷往墨九身下扫,只可惜她的腹部被几案遮住,什麼也看不见。妃嬪们的目光执著不悔,熊熊的仿佛就要穿透几案。有没有隆起,内里是否有乾坤,誓要看她个清楚。  

  鄔尚煜在自顾自的喝酒,时不时与上座的两人交谈几句,偶尔他的视线会飘向一旁,看一眼那个低著头默默吃饭的娇小女子。  

  墨九的确是头也未抬,她不敢看王爷也不敢看任何人,筷子胡乱的夹著饭菜,接下来就直接往嘴里送。头里心里都是乱糟糟,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兴许是需要想的太多,结果就生出了一片一片的白茫。  

  鄔辰颺虽与袁皇后低声说著话,但他并没有忽略手边的另一人。见她一副极不自在的样子,他的眼里有著爱怜,拾起了筷箸,每隔一会儿就要為她夹上几筷菜,每与袁皇后说过几句便会关切的转一转头。可惜,小白兔只顾著自己紧张,半点也没有察觉。  

  而鄔辰颺的一举一动都被袁皇后看在眼里,她视线时而落在那个痛快饮酒的俊美男子身上,时而随著她的夫君一并飘过那个脑袋低垂的女子,嘴上勾著的是一抹深深浅浅的笑。  

  待宴席进行到一半,妃嬪们开始逐一向袁皇后献礼。  

  直接一些的就送上些贵重物品,有心灵手巧的便亲手绣了一大幅绣品献上,颇有才气的,自己作了祝寿诗并将它化作了墨宝,还有献曲的献舞的,不管礼轻还是礼重,不管是俗套还是别出心裁,表的都是一番心意。  

  这次的宴席与上一次不同,对著这一番热闹袁皇后显然是颇高兴的。这期间,除了墨九木蹬蹬的一直未吱声,还有一个人也是一反常态的没怎麼言语。  

  眼看送礼都送的差不多了,趁著席上气氛正好,“一反常态”的怡妃终於开了口插上一句:“容姐姐的绣品真是让我开了眼,还有庄妹妹摇曳生姿舞的极妙,煜王爷从边界搜罗来的玩意可谓好看又新奇。那麼言小姐,你送娘娘的贺礼是什麼?”  

  怡妃的语气是好奇,此话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妃嬪们齐刷刷的投注以目光,心里酸不拉几的想道:哼,从皇上那里得来的赏赐怕是不少吧,这会娘娘生辰,她预备拿什麼宝贝出来呢?  

  那边的墨九抬头望向了怡妃,眉眼间满是呆滞茫然。  

  是啊,贺礼……  

  今天是皇后娘娘生辰,可送礼什麼的她却忘了个干净。她只想著这要如何,那要怎办,她的意志精神全集中在那上头,压根是没想到送礼这一回事。  

  墨九的表情一干妃嬪都看懂了。看懂之后,她们的目光里便有了嘲讽与窃喜。  

  她们抱著看好戏的心情不约而同的暗想:哎呀呀,原来没带宝贝出来啊~娘娘的生辰竟然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个厚顏胆大,这要怎麼办呢~  

  怡妃仿佛这时才是惊觉:“言小姐怎的是这般表情?莫非……言小姐你……”  

  话说一半,点到即止。墨九慢慢低下了头,鄔尚煜微微皱起了眉,袁皇后表情淡淡,鄔辰颺一点点敛下了笑。  

  一干妃嬪可是乐坏了,只见那个女子一动不动的,经过了一阵尷尬的沉默,她起身转到皇后跟前,屈膝福身:“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没有准备贺礼……”  

  虽然墨九的声音很小,但妃嬪们的耳朵早就立得尖,将她的话听的一字不漏。  

  一时之间,互看私语嗡嗡嗡,还没等鄔辰颺说话,袁皇后倒是先為墨九解了围:“言小姐请起。我本就说过,今晚不过是自家人热闹一番,言小姐无需介怀。”  

  墨九没有依言站起:“奴婢知道皇后娘娘生辰……应该要准备贺礼的,但奴婢不知道该准备什麼……奴婢……”  

  这一口一声的“奴婢”令鄔辰颺觉得怪异的刺耳,怪异的不舒服:“不要再自称奴婢了。”边开口打断边扶上墨九的手肘,欲将她拉起,“我送的礼里面也有你的一份,不用担心,快起来坐下罢。”  

  袁皇后听了脸上一黯,眼睛一眨,她依然笑得温和:“是啊,皇上都这般说了,言小姐就快坐下罢。”  

  墨九被拉回了椅上,人是坐下了,但从紧抿的唇间不难看出她的无措与忐忑。  

  妃嬪们察言观色却不敢煽风点火,懊恼不甘的想道:唉,好戏还没开始呢,这就已经散场了。  

  怡妃一向是心直口快,公认的胆大,这不,她那娇里娇气的声音在这片安静中突兀的响起。  

  “皇上,我看言小姐实在是过意不去,臣妾有个主意,不如就请言小姐移步下来奏上一曲以表心意,我们眾姐妹也正好沾沾娘娘的福,有幸一赏言小姐的乐音。”  

  怡妃的双眼闪亮,一本正经的直视著墨九,言语间没有挖苦也不像刻意為难,反是带足了认真之色。  

  墨九看了看摆在不远处的箏琴,那是之前有个好看的娘娘跳舞,还有个好看的娘娘為她奏曲,所以便让宫人搬上来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献曲

  墨九有些些的难堪。  

  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是知道的。要她弹琴……可她的琴艺实在是不怎麼样,比起不堪入耳大概只好上了些许,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到箏琴前,可谓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献丑”。   

   不要说“琴”了,那些个舞啊歌啊刺绣啊,她没有一样是做得来的。  

  怡妃娘娘為什麼要这样呢?她是故意想让自己丢脸吗?  

  墨九直直的与怡妃对视,小心掩藏住的情绪是不解,是复杂。  

  其实墨九的琴艺,鄔辰颺也是知道的。他不忍见她為难也不想看她出丑於人前,他转眼对上怡妃,眼中有了些不耐也暗带了点点责怪。

  今日的怡妃真的是很奇怪,她只盯著墨九,上头男子的脸色表情,她仿佛是半分也未觉到。这个时候,她反向著墨九询问道:“不知言小姐意下如何?”  

  鄔辰颺慢慢皱起了眉,才刚要说些什麼,只见坐在身旁的女子再度站起:“好。”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拉住那微凉小手,顿了顿才是开口:“无碍的,若你不愿意,那麼……”  

  “奴婢愿意。”这一回,她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鄔辰颺喉间一噎,眉头皱得更紧。仔仔细细打量起身前人的表情,手上拉著她未放,嘴里缓缓吐出一句:“我已说过,不要再叫自己奴婢。”  

  “这里是皇宫,奴婢是平民百姓,奴婢不敢无礼也不敢放肆。”  

  说著这一句,墨九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小脑袋虽是垂著的,但吐字却是无比清晰。  

  闻言,鄔辰颺有了短暂一怔,鄔尚煜离的近也是听到,他放下了酒杯,微一挑眉。  

  袁皇后的目光来回飘忽,看著身旁男子半晌未语接而松了手,她才浅笑啟齿:“言小姐客气了,既然如此,这便请罢。”

  墨九弯膝福下,继而转身迈步。

  这番对话,妃嬪们听的不甚清楚,但只观动作表情就令她们心中再次升上了希望,看样子……兴许好戏又初露了端倪。  

  大概是因為紧张,走到鄔尚煜身边的时候,墨九步子一绊紧接著就是一个踉蹌。  

  鄔尚煜飞快的伸手及时将她接住,掌中一只小手滑腻而冰凉。  

  “谢谢王爷。”  

  细细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俊美的脸庞微微一动,仿佛是欲言又止,两片丰润红唇细微的开合,最终还是抿了住。

  顶著一片密集的视线,墨九垂著脸,加快脚步走到了箏琴前。坐下之后她慢慢又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像是方才一路走来耗费了极多的精力。  

  席间鸦雀无声,不管有没有期待,不管期待中带没带恶意,总之所有人的目光全定在这个身形瘦小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低头坐了好一阵却是一动未动,不知是吓得呆了还是在故弄什麼玄虚。  

  她该不会是……不会弹琴吧?这也不可能啊,若真不会她方才就不会应承下来,大庭广眾的,她总不至於蠢笨如此,在皇上皇后王爷面前,自个儿丢自个儿的脸吧?  

  眾妃嬪暗自揣测著,又是许久过去,坐在箏琴前的人终於有了动静。  

  墨九抬手轻轻一勾琴弦,振出的音色淳厚悠扬,曲未成就已有了点点动听。接著,墨九双手齐上,未留指甲便用指尖,挑抹勾摇,按滑揉颤,左右手来回交替没有缓下的时候,咚咚咚!!!,奏了个地动山摇,凄烈澎湃,曲不成调是毫无章法。  

  这简直是魔音穿脑,可墨九坐的端正表情也是严肃,她无比镇定的挥舞著双手,似乎是专注投入的极。

  这样的弹奏持续了好一会儿,高昂的琴音倏地停了下来,墨九收回手,慢吞吞的站起。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这样,其实之前坐在箏琴前,她的脑里也是一片空白。她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这样做了。手指都弄的有些疼了,可她不在乎,因為此时此刻,胸间仿佛突然畅快了许多。  

  一“曲”毕了,席间更是静的能听见针掉下。一眾妃嬪显然是被震住了,她们都瞪著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原本鄔尚煜也是瞪大了一双杏仁眼,眸光一闪一烁,渐渐的,他的嘴角翘起,直到越扬越高,再也抑制不住。  

  “哈哈哈哈!”他起身拍手,大声笑道:“好曲好曲!有句话怎麼说来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妃嬪们眼神怪异,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好曲??莫非……王爷的耳朵有些问题麼……  

  鄔辰颺的脸色有些不豫,那边的鄔尚煜犹在鼓掌,笑声不停:“小九子,你可真是才气逼人,待到我的生辰,你定要為我奏上一曲。就照著刚才那调调,少半分气势都不行~”

  呀,王爷与她好似很熟悉麼……妃嬪们面面相覷,看来茶余饭后又添得了八卦。  

  墨九点头领命顺带羞涩的福身:“是。谢谢王爷称赞。”  

  鄔辰颺的脸色更暗了,静默了好一阵他才沉沉的开口:“你过来。”  

  这话是对著墨九说的,妃嬪们回神过来,幸灾乐祸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墨九依言走了回去,停在鄔辰颺的面前,她站的笔直。

  鄔辰颺意味不明的盯著她,久久都未言语,袁皇后唯恐其发怒便忙不迭的打起了圆场:“皇上,我听言小姐这一曲,嗯……甚是特别。”  

  鄔尚煜认真的附和道:“皇嫂所言极是。岂止是特别,简直就是荡气回肠。”  

  鄔辰颺悠悠扫去了一眼,眸底深处有明与暗飞速交替,半晌过后,他轻轻笑开:“是啊,我的小墨九自是特别的。”

  袁皇后一愣,墨九也是一愣。  

  看他的脸色……她本以為他会生气的……正想著,手心里被递上了杯盏,面前人对她温和示意:“你看,王爷这般捧场,你该好好敬他一杯。”  

  墨九抿了抿唇,举著酒杯面向席下的男子,一双黑眸忽闪了几下,她低低的说:“奴婢……敬王爷。”说完便一咬牙,一仰头,干净利落的一口饮尽。  

  忍著一路散开的辛辣,只见那一双杏仁眼中闪著笑意,身穿白色长衫的俊美男子举杯向她一对,手一抬,酒杯空,继而弯身稳稳坐下。  

  而不远处的怡妃兀自浅酌,在衣袖的遮掩下,朱唇勾起一抹小小弧度,衣袖放下时便寻看不见,一如往常。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夜半“私会”(一)

  对於之前发生的幕幕,鄔辰颺似乎毫不在意。  

  要咀嚼要回味只可放在心里,袁皇后与妃嬪们面上也是半点不露。  

  爱喝酒的接著喝酒,闷头呆坐的仍是闷头呆坐,看样子,宴席还是平静的继续了下去。  

  今天是袁皇后的生辰,结束之后鄔辰颺便与她一同回了坤寧宫。 

  当然了,走之前,他轻声细语的对著墨九叮嘱了几句,说的无非就是“小心些啊回去早些睡啊”之类。伺候墨九的那四个宫女早已静候在外,鄔辰颺一招手,她们便恭敬的上前。  

  墨九乖乖的应了几声,再垂著小脸乖乖的跟在了宫女后头迈步离去。若留心去看便能发现,她的脚步有一点急,同时也有一些矛盾的迟疑。  

  待回到了住处,宫女先去准备热水伺候她梳洗,她独自坐在房里,恍惚了好一阵,终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能做的,可以做的,她已做完了。  

  这麼多人在场,那人在看著,皇后也在看著,当时,她紧张的要命,她真的是尽力了。  

  应该……没有人发现的吧?  

  一开始,她还不明白,但不多久,脑中就有了灵光一现。  

  其实她该要谢谢怡妃的,要不是她,恐怕寻出个机会也是很难的。  

  至少那时的她,紧握著手心,拼命思索却是无法。兴许等到宴席结束,仍还是一筹莫展。  

  偷偷摸摸,心里慌得不得了……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和她比起来,王爷倒是镇定多了。不知道他看到了吗?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出宫了呢?  

  洗漱完了蜡烛也熄了,墨九躺在床上不断的翻身,想想还是摸索著起来穿上了衣服,在一片黑暗中,她睁著一双眼,静静的坐在床沿。  

  今晚,那人去了皇后那里。她并不确定她在等待什麼,她也不确定她的等待是否会有结果。兴许是因為心情迫切,兴许是因為迫切的抱著一丝希望,兴许是因為她相信,这份心情,这份迫切,这分希望,他应该都能明白的。  

  一动不动的不知坐了多久,这时,窗户外忽然闪过一个黑影。墨九的胸口顿时一个大跳,紧接著,房门被轻轻一叩,动静虽是细微,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墨九“刷”的站起来,赤著脚飞快的奔了过去,摒气侧耳听了一阵,她小声又迟疑的问:“是谁?”  

  隔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男子的低笑:“你说我是谁?”  

  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月光下,站在门外的可不就是俊美倜儻的煜王爷。虽然墨九忍不住的有些激动,但她没忘记探头往侧边谨慎小心的看了看。  

  鄔尚煜从容的迈过门槛,张望一番,疑惑的问:“这麼黑?怎麼不点蜡烛?”  

  门都还没关上呢,他说话的声音没有半点抑制,墨九瞬间僵硬了,下一刻,只想扑上去捂实了他的嘴。  

  那一丝凝重的气息,鄔尚煜是敏锐的感受到了,眼珠一转,他颇是悠闲的出声:“放心,那几个老东西睡得正香呢。”边说他举手作势一抛,墨九依稀看见他手里似乎有著什麼东西。   

  “為防万一,我还附送了她们几颗石子,包准她们这一觉是又死又沉,醒来是头晕脑疼。”  

  墨九愣住:“你用石头扔她们了?”  

  鄔尚煜“切”了一声:“谁叫她们上次急急跑去告密,简直不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墨九说不出话了。  

  鄔尚煜满不在乎的扔掉石子:“好了好了,不过是石子罢了,死不了人的。不要站著了,这黑灯瞎火的总不是个办法。”  

  於是,墨九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再轻手轻脚在黑暗里移动,点上了蜡烛。  

  做完了这些,抬头就见男子背手站在原地,冲她一笑:“方才来时还以為你已睡下了,没想,你果真是醒著的。小九子,你在等我麼?”

  墨九抿了抿唇。  

  “若我一直不来,你又预备等到何时?”  

  将脸侧落下的发顺回耳后,墨九轻声说:“我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来,但是我想……想等等看。反正我也有些睡不著的。”

  鄔尚煜但笑未语,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翻起杯子為自己倒了杯茶水,手往衣襟里一掏,摸出个小纸团扔给了墨九。  

  “小九子,你的胆子倒是大啊。”  

  “眾目睽睽之下,先是假意摔倒,趁我扶你的时候再偷塞了字条给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什麼时候学会了这一手?”  

  墨九险险接到了纸团,上面有点点墨跡依稀透了出来。她局促的捏著纸团,著实有些羞窘。

  鄔尚煜饮下一口冷茶,抬眉斜斜的扫去一眼:“既然你懂的多了,那你又知不知道,在宫里私会男眷可是大罪。”  

  墨九一惊:“是、是吗??”

  “怎麼不是呢?这一点你没有想过麼?”鄔尚煜扯起嘴角反问道。看著那一张鹅蛋小脸明显升上了不安,他垂下眼帘,敛下了笑,“我已快到宫门,看了字条便让马车先行,顺便费了些心思糊弄过了侍卫。这个时候,应该没人知道我还留在宫里。”

  闻言,墨九才是松了口气。只见面前的男子抬起了头,一脸正色的说道:“这些时日,我母后盯我盯得紧,其实,我原本也是要想办法进宫来看你的。既然你说你想见我,我人已在这里,那麼,你找我来是有什麼事?”  

  这个……这麼快就直入主题,自己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墨九咬了咬唇,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开口:“我……我想求王爷……帮我……”  

  “哦?”鄔尚煜一转眼珠,“你是有事相求?”停了不多时,他若有所思的问,“你想求我帮你什麼呢?”  

  墨九抓著衣角深呼吸了几次:“我想求王爷……带我出宫。”  

  房里很安静,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急。坐在桌前的人没有惊没有讶,连眉毛也没动上一下,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半“私会”(二)

    墨九心里有著忐忑,可话已出口儼然是收不回了,这个时候她唯有继续:“他不让我回去,他还说,如果想再见到丹儿,就要乖乖听话。我已经听话了,我不反抗……可我不知道丹儿在哪里……我没有见著她,我也不知道她倒底还在不在宫里……”  

  墨九的声音很轻,但仍是难掩其中的苦与涩:“我在宫里……已经好久了,再不回去,张妈一定要急坏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的……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走到哪里她们都看著我,我什麼也做不了,我……我没有办法……”  

  一双盈盈黑眸抬了起来,鹅蛋小脸上满是哀求之色:“除了王爷我不认识别的人了……王爷……我求你……帮帮我……”  

  或许她应该说的更确切一些,说一说这麼多些天自己有多麼焦急,多麼煎熬。或许她应该再说些好话以此来打动他,可是她想不出来……她只能这样了。  

  房里很安静,面前的男子久久未开口。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慢慢移开,他看著手边的杯盏,半晌,才淡淡啟齿:“我听闻,这段时日,皇兄是待你极不错的。”  

  墨九沉默著没有作声。  

  不错吗?……她好像无法反驳。  

  那人天天来她房里,言语之间,有关心也有温柔。他赏赐下来许多东西,连不识货的她也都看得出,样样皆是名贵精致。他没有再对她粗鲁,举手投足间,他的眼中,常常带著点点爱怜,这些,她不是没有看到。  

  如果撇去种种,他待自己……似乎是好的。  

  可他不顾自己的意愿,强留自己於宫中。她忘不了那一夜,他狰狞的表情,他所说出的一字一句,她也忘不了那一夜,她是怎样的惊怕,怎样的绝望,无论如何哭叫如何哀求,他都置若罔闻。她所认识的“辰颺哥哥”忽然不见,她曾以為的真实转眼就全变了……

  是的,她忘不了,她忘不了他施於她的痛苦,那麼他好於不好,之后待她如何,又有什麼关系呢?  

  “兴许再过一阵,皇兄就会封你做妃,届时的言墨九就不再以往的言墨九,这个时候走……你不觉得可惜麼?”  

  男子的声音不快不慢的流淌出来,像是玩笑又似乎不全尽然,闻言,墨九只毫不犹豫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做妃子。”

  皇宫很大很漂亮,不仅如此,皇宫里还很冰冷很复杂。皇宫令她生畏,也令她更想念起乌府的一草一木。  

  衣食无缺也好,甚至是锦衣玉食也好,不管有多少个宫女伺候,可她寧愿回去乌府,回去二少爷的书房,做他的小丫鬟。  

  為他磨墨,誊写账簿,给他倒茶,摆置用饭,虽然每天只在住处与书房往返,但那样的日子却是简单。  

  “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回去,我只想回去。而且大少爷他们……”  

  “是啊,我差点忘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做妃做嬪你不稀罕,是因為你想著你的少爷们?所以你才要急著回去。”那俊美无双的人稳稳坐在桌前,他的神情却有著说不出的古怪。  

  “你费尽心思想著法子,是為了你的少爷麼?為了他们你找我前来,為了他们你求我带你出宫。可你嘴里的大少爷又待你如何?我看他打你的时候可没顾惜半分,那时你面无人色,晕倒之前还不忘喊著救命,这些,你都忘了麼?”  

  早时的事被他突然提及,墨九一时愣住。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胆小如你,為了他们动足脑筋,连死也不怕了?”  

  “我该说你傻好呢还是该欣赏你的勇气好呢,那麼……我应该要答应麼?”他悠悠的说著,像是在问她又仿佛只是自问。  

  墨九不由自主提起了一颗心,却见他一挑眉,话头驀地一转:“他是我皇兄。你呢?你是我什麼人?你认為,我会為了你去背叛自己唯一的兄长?”  

  他嘴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其中还夹杂了丝丝冷意:“莫不是我脑门上写了‘来者不拒’这四个大字?你就这麼确定,我会帮你?你哪里来的自信?你又凭什麼呢?”  

  微弱的烛火一跳一跳的,在那张精致脸庞上投下一片诡秘的阴影。她诧异的看著他,猛然发现,他眼里的墨色是深不见底的黯。  

  在这浓鬱幽深中,有一点微光若隐若现,就如那跳动的烛火,一下一下,令她莫名的心生不安。  

  自认识他起,他就是嘻嘻哈哈的,从来没有摆过王爷的架子。  

  他长得比女子还好,可出口直接,嘴里冷不丁的冒出几个粗鲁的词儿,能让人吓一跳。  

  她一直觉得,他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这“奇怪”并不是不好,只是因為她从未遇过像他这样的人。  

  他就好比天上飘著的云,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他洒脱豪爽,无拘无束,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什麼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的眼睛很漂亮,里面闪出的光彩耀眼而炫目。与他对视时,他投来的目光有著敏锐也有著了然,於是,她便下意识的有了一种感觉,无需开口,甚至不用问询,在漫不经心的背后,他好像什麼都知道。  

  其实与他相处是很轻松的。有时他会捉弄她,有时他面不改色的说出一些话,让她无言以对,哭笑不得。但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的表情,此时此刻,他吐出的字句犀利而尖刻,带给她无措的同时也带给了她些许的难堪。  

  墨九一边怔怔,双唇开开合合,一边吶吶道:“我没有……我没有确定……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你只是暗下约我前来,然后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只是想要利用我,帮你私逃出宫?”

  墨九睁大了眼睛,一点一点涨红了脸:“不是的,不是……不是利用……”  

  “哦?”鄔尚煜举起杯盏,不紧不慢的浅饮一口,“你找上我不是因為我的身份麼?”  

  “因為我是王爷,在宫里总有门路总有办法。即便我皇兄怪责下来,我堂堂一个王爷也定能承受这后果。而那时,你已远远离了皇宫投入你少爷们的怀里,其余的便是事不关己了,对不对?”  

  “你只欲自己脱身,在你脱身之后,我会如何,你顾及不得,或者说,你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顾及。”  

  “待你得偿所愿,接下来你只需在他们面前哭诉些句,说一说你是如何的苦,如何的难,如何的思君心切,如何的坚贞不二,表一表忠心顺便再赚来些怜惜。我本以為你是天真尚不懂事,可其实,你懂得不少,是麼?”  

  “為了男人,还不止是一个男人……”鄔尚煜摇了摇头,嗤笑出声,“小九子……你的胃口可真不小。”  

  他虽是在笑,可他脸上阴霾,眸中一点暗光跃动著愈来愈盛。  

  他语气中的恼怒之意不难听出,这不带停顿的一席话直直砸在墨九头上,立时砸得她目瞪口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捉摸不透的他(一)

    这是……怎麼回事??  

  好半天,墨九都未回过神来。  

  她一再的问著自己,他在说什麼?她是否是听错?  

  可她的耳朵没有聋。  

  那言语间的挖苦,讥讽,刻薄……她是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  

  的确,她是绞尽脑汁想著办法,想要约他一见。  

  她也确是有事相求。她想求他帮一帮自己,求他带自己离开皇宫,从而跳脱出这痛苦难捱的一天又一天。  

  但她没有“确定”过也没有“自信”过,可以说,她是根本没有把握的。  

  她不否认,她有苦苦的思索过,该要如何才能让他答应。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求与不求,是她的事,答不答应却不是她能决定的。她无法勉强也无法动摇,她已想好了,她也有了被拒绝的准备。  

  若不是怡妃,她不会想到去求他。决定了去求他,是因為她仿佛看到了绝望中生出的一点光亮。  

  他带给她这一丝希望。兴许因為他是王爷,兴许是因為她相信他会有办法,还因為他帮过她,他是个好人。  

  他和宫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将她从坤寧宫里救出来,他為她不平,為她与皇上争论,他还闯来这里看她……点点滴滴她都记在心上,这点点滴滴都令她觉得温暖。  

  她承认,出宫之后会是如何,她真的没有想过。  

  她满心满脑只想著离去,接下来的,她还来不及去细想。  

  后果会怎样?皇上会怎样?他会怎样……是否会被她连累?是否会受下责罚?这些她统统都没有考虑到。所以……是她错了吗?  

  若是仔细思量过,那麼,她还会不会约他前来?若是知晓这其中风险,那麼,她还会不会开这个口?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诚实的说: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不会如他所说的“事不关己”。  

  “利用”这个词,与她来说实在太重,“利用”这个词也将她描绘成一个太过可怕的人。  

  她不是的,她没有要“利用”他。“利用”二字,像是包含了“手段”,包含了“陌生”。“利用”二字那麼刺耳,生生的将她与他隔出了好远好远……  

  她有著许多牵挂,因為这份想念,所以她焦急。离去是因為想著放在心里的人,但是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因為自己。  

  因為留下不是自愿;因為苦痛孤寂无处倾诉,唯有自知;因為每一个夜晚,她都强忍著害怕,努力咽下抗拒,承受著那个人的亲近;因為这样的日子令她压抑的无法呼吸。  

  难道囚禁就这麼无止境的继续下去?永远不得自由?……  

  浑浑噩噩中,望不到尽头,看不见出路,皇宫就像一个冰冷巨大的黑洞,就快要将她整个儿的吞噬。  

  这一切,他该是明白的啊……是他告诉自己,不能硬碰硬,她还记得她在他怀里痛哭,她还记得他脸上不忍的表情……那麼,為什麼……為什麼此时此刻……他要这样说呢?  

  惊愣过后,胸口处沉甸甸的,不适憋闷生出了酸生出了涩,除了委屈难过之外,她还觉得……有一些的受伤。  

  “怎麼了?不说话是因為被我说中了?”  

  他的声音悠悠响起,调笑般的,暗含著讥嘲。  

  她慢慢的垂下了头,盯著脚下的地面,沉默,不语。  

  一双晦暗黑眸紧锁著面前一个纤瘦的人,没有漏掉她半点的表情变化。  

  见她不出声也不反驳,在那精致眉眼间弥漫的恼怒之色驀地加重。  

  鄔尚煜嘴上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怎麼认同?兴许你还有别的什麼想法,我倒颇有兴趣听一听。”  

  她还能说什麼呢?就算反驳,辩解……会有用吗?他会信吗?  

  长久的安静过后,墨九很轻很轻的开口:“没有。”  

  瞳孔一个紧缩,鄔尚煜强笑一声:“没有?”

  “是。”墨九强忍著鼻间的酸意,用力吸了口气,“我没有什麼要说的。”  

  后退一步,屈膝福了个身,她拼命抑制著,不让声音泄露出半分颤抖:“王爷,时候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杯盏被用力的捏在手里,鄔尚煜的脸色端的是愈发难看:“你这是在赶我走??”  

  墨九站在那里,这时的沉默便是默认。  

  鄔尚煜眼中的火光一窜一窜的,半晌,他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是什麼?况且是你约了我前来说有事相求。你不是打算好好的‘求’我麼?你试都未试又怎知我不会答应呢?”  

  求他?可他之前说的那些……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吗?墨九抬起了头,柳叶眉微微皱了起来,脸上满是疑惑。

  “早时你要进宫,这次你要出宫,若我再帮了你,你要如何报答?”  

  “我……”墨九被问住了。这间房里,有名贵的首饰也有值钱的物件,可这些都是那人赏赐下来的,不是她的东西,“……我不知道……”  

  “不知道?”鄔尚煜惊讶的挑眉,“你所谓的‘求’我,就是这般的麼?”话一停顿,他仿佛是若有所思,“上次,你好像也是如此,你说要谢我,你还说都听我的,我要怎麼,你就怎麼,你亲口应下的,你还记不记得?”  

  是,她是有说过的。墨九老实的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似是经过了一番认真的思索,鄔尚煜平静的啟齿道,“这样吧,新旧一起算。”  

  “要我帮你可以。”说到这里,他表情忽然一变。勾魂杏仁眼缓缓眯起,窜动著的暗芒映著烛火,跳出一片莫测的诡譎,“只要你……”  

  “陪我一夜。”

  “……陪你……一夜?”什麼意思?……墨九下意识的动著唇,一字一字的重复。  

  “没错,陪我一夜。”看著面前人呆愣的模样,鄔尚煜心情颇好的笑了起来,他甚至还好心的询问,“不明白麼?我要你陪我,陪我睡觉。”  

  “睡觉的意思你知道吗?就是你、和我、去床上,一起做些开心、舒服的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捉摸不透的他(二)

    等墨九明白过来的时候,小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  

  可緋色来的快去的也快,晕红淡下之后,她的双颊只留一片苍白。  

  她的头里空了一瞬,兴许不止是一瞬。  

  身周的一切连著她的思绪仿佛都已停滞,她无法反应,耳里只有他的声音他的话在久久的,重复回响。  

  她看著他从容起身,再看著他迈开脚步,向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稳稳的站定,带著笑意盯著她瞧。没一会儿,他的嘴角越翘越高,笑容越来越灿,“噗”的一声,他忽然偏了脸去,窃窃的笑出了声。

  见他如此,墨九才是略略的松了口气。  

  原来王爷又在逗她了。  

  她差点忘了,王爷喜欢开玩笑,还老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方才,她还真是被吓到了……  

  正想著,身前人兀自摇了摇头,“嘖嘖”叹道:“这样的表情啊……是很惊讶麼?”下一刻,他俯身凑近,一双杏仁眼随之缓缓眯起:“怎麼了?不过是陪我睡一夜,你就这麼惊讶?”  

  他依旧在笑,可他的笑模模糊糊,似真似假。墨九看不分明,带著不安,一颗心再度提起,润了润发涩的舌尖,她犹疑不定的开口:“王爷……你、你不要……”  

  他偏著脑袋,飞快的接口:“不要睡觉?还是不要胡言乱语?”  

  墨九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不要再说奇怪的话了,不要再逗她了,一点也不好笑……真的。  

  “小九子,你这就错了。怎麼是胡言乱语呢?”他不甚认同的瞥来一眼,俊美的脸庞垂的越来越低,她瞬间僵住。  

  就在鼻尖与鼻尖快要触到之际,他侧脸擦过。他的唇紧贴著她耳边,轻佻又曖昧的吹出了一口气:“我可是再认真不过了。陪我睡觉,让我高兴,我便答应你。听清楚了没?嗯?”  

  墨九先是一怔,随即慌乱得欲退开,可他像是知晓了她的想法,他迅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令她避无可避的只能与他对视。  

  “哎呀,耳朵都红了,眼睛睁得那麼大,你是在害羞呢还是在害怕?”  

  他的目光在脸上来回扫动,墨九是一动未动,或者说,她是惊的动不了了。  

  面前的他是她所熟悉的,面前的他又似乎是全然陌生。  

  高大的身形笼罩著她,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烛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為那精致的五官添得几分诡异,几分魅惑。他的气息在面上吹拂,微微炙热,掺著强势,他的眼睛比夜幕更深更黯,里面跳动的一点亮光,令她没来由的觉出了危险。  

  是的,因為这样的距离,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即便如此,她仍是挣扎著不欲相信:“我没有……你、你放开……”  

  鄔尚煜非但没有放手,麼指还开始恶意的摩挲,仿佛在感受下巴处嫩滑的触感:“為什麼要放?你不是早就打算好了麼?夜半无人,你约我前来还口口声声说要求我……利用也好,交换也罢,投其所好,咱们各取所需。我的提议不正合你的心意?”  

  “孤单寡女共处一室,接下来会发生些什麼,你会不知道麼?还是说……其实你是在欲擒故纵?”  

  墨九难以置信的瞪著眼睛,胸口绞成一团,手脚也在一阵阵的发冷,反驳微弱,因為出声艰难:“不是的!……我没有……你……你為什麼……”她有许多疑问,有许多不解,比如,為什麼他和往常不一样了,他在说什麼,為什麼她都听不懂。  

  她只是想寻求一丝希望,一个机会,一条出路。她想要试一试,问问他,能否帮一帮自己。 

   可她努力表达出的却好似都被误解,他口中的自己,是那麼的不堪,他甚至以她的身体為条件,陪他一夜便能换来一个“答应”……他还说,这是合了她的心意……  

  究竟是怎麼了??她真的不明白,是她说错了什麼还是她做错了什麼吗?  

  為什麼一切就变成了这样……

  為什麼……他会变成了这样??……  

  心酸,委屈,令她唇上有了颤抖,明明想要继续问个清楚的,可是嘴巴张著,眼中却控制不住的先有了湿润。  

  这些,鄔尚煜都看在眼里。心口莫名的一抽,可胸间鼓噪著一股更為汹涌情绪将这不忍掩盖。这股情绪令他失了态,这股情绪令他焦躁恼怒,这股情绪令他忽略眼前人泫然欲泣的模样,刻薄并著挖苦,一张口便止不住的往外冒:“陪我一夜就让你这麼委屈??那两兄弟能睡得,我就睡不得了?况且不试一试,你又怎知不喜欢呢?说不定试过之后你才发现,比起他们,我更能满足你,也更能令你销魂……”  

  “不要……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那言语间的露骨,她再也也听不下去了。  

  她无法忽略他的话,她无法抵御他的讥讽,她无法改变这难堪的局面,那麼,她只能从他面前逃开。  

  下意识的伸手一推,他像是没有提防,大手一松,她的下巴便失了牵制。抬脚就欲冲向房门,可腰间缠上一只手臂将她大力拉回。她猛的撞上他的胸口,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他来势汹汹的,牙齿磕到了牙齿,撞出一声不小的脆响。  

  又疼又酸,可她喊不出来,因為他的舌头无停顿的侵入她嘴里,狂风骤雨一般的横扫,几乎连她的呼吸都要夺去。



第二百章 原来讨厌

    这是一个近乎凶狠的吻。  

  他用力吸吮著她的舌,毫不留情的啃咬她的唇,嘴里鼻前充斥著他的味道,纯然的阳刚气息,危险的传递著掠夺,令她眼前一阵晕眩。  

  腰上的手臂将她箍制得那麼紧,身前的胸膛像铜墙铁壁似的,将她的惊恐挣扎全化作了无力妄图。  

  纠缠间,她尝到了血的味道。是谁受伤了?是他还是自己?  

  她只知道,唇上嘴里无处不疼,胸口憋的慌,她就快要喘不过气了。  

  紧紧的闭著眼睛,终是狠下了心,齿关一合便不带迟疑的咬下。  

  感觉到圈著她的身体驀地一僵,下一刻,嘴上得了自由,呼吸也总算得已顺畅。  

  她捂著胸口急速的喘息,面前的他胸口亦起伏的厉害。  

  他瞪著她却并未放开她,他的眼中忽明忽暗,嘴角处,一道血痕正在蜿蜒流下。  

  墨九盯著这一道暗色,咽下口中的血腥,她的视线缓缓移动。  

  从那同样沾著异色的唇一直向上,掠过那挺直的鼻梁,最后呆呆的对上了他的眼。  

  一时之间,房里只响著喘气声,他与她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起伏著的胸膛很快就有了平复,只见他极慢极慢的啟唇,探出了舌尖,舐过嘴角。眸里的明暗交替滋生出一份妖异,那一点火光经过了一番不安份的跃动,继而“突”的窜起。  

  昏黄烛光下,乌发红唇,一身月白长衣,他对著她既轻且柔,微微的一笑。  

  墨九只听到心跳“咚”的一声,想也未想,下意识的转身就逃。  

  一只大手精准的捉住了她的手腕,连拉带扯的将她往床前拖去。  

  墨九一边踉蹌著拼命后退,一边失声尖叫:“放开我!你放开我!”只是她的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呢?大手一个用力,身子就往前一倒,她磕磕碰碰的跌了过去,紧接著就被甩上了床。  

  一口气还没缓过,他已沉沉的压了上来。制住她胡乱挥打的双手,他面无表情的说:“你尽可以叫得再大声些,最好惊动侍卫惊动我皇兄,让他们都来看一看,我在你房里,与你在做些什麼。”  

  墨九一惊。若被人看见这般不堪的情景,那麼……  

  硬生生的闷下了叫喊,她只好颤著声哀求:“王爷……是我错了,我不求你了,我也不要你答应了……你放了我……我什麼都不要了……”  

  “错?”他撑起身,古怪的盯著她。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求你帮我,不该约你来的,我错了,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麼,只是若这样有用,若这样能阻止他……认错或是求饶,她皆会去做。  

  话音落下,他脸上阴晴不定,久久未语。然后,他一声不吭的开始解她的衣扣,可他周身散出的怒气,她却是能明显的感觉到。  

  她说的不对吗?他為什麼好像更生气了?难道她又说错什麼了吗?  

  大手在身上摸索,激起墨九一个又一个的轻颤。  

  “……不要……”  

  “王爷……”  

  “求求你……”  

  “王爷……我知错了……”  

  “现在说已经晚了!”  

  粗声粗气的一记低喝吓得墨九立时襟声。  

  “你以為仗著几分天真,在我面前装装可怜,我就可以任你予取予求?!你很得意麼?你凭什麼?!”  

  “先是乌家两兄弟,再是我皇兄,你玩得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令人看了就生厌。一会你最好表现的好一点,这样老子才有心情帮你回什麼狗屁少爷的身边!”  

  他的表情是极不耐烦,他的语气好凶好凶,自他们相识以来,他的粗鲁还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  

  墨九被吼得懵了,懵得连外衫被不甚温柔的扯了开都是未察觉。  

  讨厌……  

  他讨厌她……  

  原来他一直都讨厌她……  

  所以他才会说那种的话,所以他才会对她如此……  

  原来……原来啊……原来是这样……  

  墨九觉得有些懂了,墨九觉得自己终於明白了。  

  她怎麼这麼笨呢,她怎麼没有发觉呢,他讨厌她,他不愿帮她是自然的……  

  她好像真的错了,她怎麼能对他开口呢,讨厌一个人的话是避都避不及的,他看到她的字条一定是很為难的……  

  鄔尚煜拉开了褻衣,手直接伸进了肚兜里头,抓住一团绵软大力的揉捏。  

  他是躁闷得极,没多久,他便觉出些不对劲。  

  因為细细的哀求声没有再响起,手下的一具身体没有半点挣扎,他放开了她的双腕,可那纤细的胳膊维持著原样,动也不也动的,没有挥打,更没有反抗。  

  他疑惑的抬起头,就见那片小小的下唇被贝齿紧紧的咬了住,两边的眼角划出两道湿润,泪珠从那双清澈的黑眸里不断的涌出,不断的往外滚。  

  她在哭。  

  流泪的过程是无声也是压抑,在她胸口肆虐的手就这麼的僵住。  

  眸光闪烁,他力持平静的问:“你哭什麼?!”  

  墨九迅速的闭上眼,欲否认却止不住硬咽:“没……没有……没有哭……”  

  端详了她片刻,他沉声开口:“你就这麼不甘愿??”  

  这一句,她没有回答。泪水从闭合的眼皮间流出,打湿了一排细密的睫毛。  

  鄔尚煜吸了口气,阴著脸将手探向她的腰间。  

  她仍是不避不躲,一副心灰意冷,任其為所欲為的样子。  

  抓著她的褻裤,他的手指一松一紧,带著犹豫带著矛盾,硬是无法继续。  

  “你……”他再度抬头,满脸的恨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你这女人!”说完一甩手,翻身下床,他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在鄔尚煜离去之后,在他离去后许久,墨九始终没有睁开眼。  

  她躺在那里任凭衣衫凌乱,也任凭夜间的寒意侵袭上手脚,再悠悠的侵袭上心头。



第二百零一章 两边(一)

  这几天,墨九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发呆。  

  一方面,她心之所想,心之所求显然是没了结果,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希望之火转眼就熄了灭了,绝望再度呼啸著涌上,张牙舞爪的只将眼前冲刷成一片灰暗。  

  另一方面,那夜发生的种种像惊涛骇浪,席卷著她,冲击著她,即便最后是以“离去”收场,但仍是令她无法释怀。  

  他的表情,他的言行,惊到了她也著实吓到了她。除此之外,心里有著酸楚,有著委屈,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那一张俊美又阴沉的脸在脑中时不时的闪现。  

  他的讥讽,他诡异的笑,他的恼怒之色,他眼中那些她看不懂的复杂……他冷冷的对她说:他讨厌她。  

  墨九不知道让她最难过的是什麼。是他的拒绝?还是他莫名的指控?是他疯狂的举动,还是他脱口而出的“讨厌”二字?  

  无论如何,她是真的难过,真的伤心了。光想著,鼻间就控制不住的有了酸意。  

  其实,她与他见面没有频繁,其实,她并不了解他。但她认為他是个好人,她对他也一直心存感激。  

  她曾晕倒在他怀里,他把她带回了王爷府,他还带她逛集市上酒楼,他满手捏著糖葫芦,在阳光下肆意大笑,那时,她是第一次尝到糖葫芦的味道,酸酸甜甜,好吃得极。  

  他明明说会帮她却趁她熟睡将她送回乌府。那时,她是有生气的。他来看她,他抢了丹儿削好的梨嬉皮笑脸的送到她面前,叫她莫气。她招架不住,她是无奈。  

  她急著想进宫,他带她进宫,与丹儿吵架,他温柔的安慰,对了,他还踢了她一脚。她是无意走到了太后的住处,正碰到他一阵风似的冲出来,他以為她是偷听的宫人,二话不说抬脚就踹,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被皇后叫去,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她惊惶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那一刻,他来了。  

  她被皇上囚禁,施与强迫,一系列的变故令她招架不及。她痛苦无措,满腹绝望,这个时候,他来了。  

  好像每一次陷入困窘他都会出现,不管他的出现有没有改变现状,但带来的一份关切,一份温暖却是真实。  

  因為切实的感受到,所以她感动。因為感动,所以有了感激,有了相信。  

  她信任他,在某一时,某一刻,她甚至对他有著依赖。  

  若没有经过那一晚,她尚不会察觉。若没有经过那一晚,她不会去辨想,她也不会知道。  

  当关怀化作了冷漠,当温暖不再,只剩疏离,她恍然发觉,原来她是在乎的。  

  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在乎他的冷嘲热讽,在乎他不带怜惜的粗鲁,在乎他全然不同的态度……也在乎那一句……“讨厌”……  

  当他凶狠的吻上来,她只是震惊却没有觉得厌恶。当唇舌纠缠生出疼痛,当他毫不留情的施与钳制,当看到他嘴角流下暗红色的血,她仍是震惊。心跳很慢仿佛随时就会停滞,心跳也很重,就快要令她不堪承受。  

  伤心伤心,伤的不只是身,还有她的一颗心。  

  这边的墨九愁眉深锁,那麼我们的煜王爷又如何呢?  

  这几天,除了吃喝拉撒,鄔尚煜的生活中只包含了两件事。 
  
    一:喝酒。二:打架。  

  酒坛子七零八落,滚了一桌一地,喝得感觉来了,他就开始寻事。  

  酒楼里人来人往,见了哪个不顺眼,他冲过去就是一拳。打架打得畅快了,他就回了位子坐下来接著喝。  

  他是王爷,又生得俊美,一张脸精致的不似凡人,妖冶的极,谁敢招他?可人不惹他他偏要惹人,手长脚长的,拳脚间狠戾的要命,他是没吃上什麼亏,那些无辜倒霉的可就惨了。  

  酒楼的掌柜也是心颤啊。你说这麼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喝酒像喝水似的,半点也不含糊,酒虽是个好东西,但好东西也会伤身哟……  

  掌柜心疼归心疼,怜惜归怜惜,但银子还是要赚的。王爷出手如此大方,桌椅板凳摔坏了可以再买嘛,每日几场“乒乒乓乓”也权当是热闹了。  

  这一天,鄔尚煜喝的很有感觉。一杯一杯的下去,他觉得有气,想著想著,他觉得很不甘心,这一次他没有找人打架,他一拍桌子离了酒楼,直奔皇宫而去。  

  他红著眼睛,气势汹汹,侍卫们没敢拦他。  

  他脚不沾地的冲到几天前才来过的地方,宫女向他请安他理也不理。  

  不甚温柔的“推”开了房间,只见房里坐著一男一女两个人。  

  见他闯入,他们皆是一惊,男的坐著未动,那个娇小女子倒是“忽”的一下站起。 

  鄔尚煜扶著门框,步伐带著不稳:“小九子!我来听你弹琴!”说著,他打了个酒嗝,“咦,皇兄,你怎麼也在这里?”  

  墨九愣愣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鄔辰颺还以為她是吓到了,安抚般的握了握她的手,起身走了过去。  

  隔得不近就闻到一股子的酒味,鄔辰颺皱起了眉:“怎麼回事?”  

  “没事没事,不过是喝了点酒。”鄔尚煜挥了挥手。  

  鄔辰颺上下扫过他一遍:“只是‘一点’麼?”  

  鄔尚煜满不在乎的再度挥挥手:“没事没事,真的是一点,一点也不多。”  

  沉默片刻,鄔辰颺缓缓开口:“喝多了就回去府上歇著,你这个样子进宫来,若被母后知晓定是要担心。”  

  听到这语气中的不满,鄔尚煜也是不耐烦:“好了好了,皇兄你怎的这般萝嗦!再说,我进宫又不是来找母后的!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转过脸,迷离目光一下就对上了站著的另一人,“我找她。我要听她弹琴。”  

  墨九轻微一颤,飞快的低下头想以此掩盖脸上的慌乱。  

  见她避开自己的视线,鄔尚煜眼中一黯,随即他嘻嘻哈哈的笑开:“小九子,我来,你不欢迎麼?”嘴上边问,脚下边迈开了步,“那天宴席上你弹的一曲甚好,小九子,你再……”



第二百零二章 两边(二)

    近在面前的人,眼看著就要触及,身上多出一只手止住了他的前行,也打断了他的话。  

  “煜,不要胡闹。”  

  “胡闹??”鄔尚煜大力挥开,瞪大了眼,“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皇兄,我不过是想要听她弹琴,这你也不准??”  

  鄔辰颺吸了口气,快步过去挡在了墨九身前:“要听等你酒醒了再听。煜,你不要吓著她了。”  

  “吓著她?”鄔尚煜一怔,“我吓著她??”目光越过了面前男子的肩膀,投向他的身后。那个纤瘦的人垂著脸缩在那里,显然是不愿抬头看他一眼。  

  “是麼……是这样……”低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一般,鄔尚煜眨了眨眼,轻笑出声,“我吓著她……那麼皇兄你呢?你有没有吓著她?有没有强迫过她?”  

  “皇兄这般紧张的样子……怎麼了?这是爱护有加的意思?还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当宝的意思?”  

  墨九的胸口一个紧缩。听著那言语间的讥讽,鄔辰颺隐忍道:“你神志不清,我不与你计较。我的意思也不用你来质疑,况且如今……”偏头看去,握上那一只冰凉的小手,他转脸回来,一字一字道:“她已是我的人。”  

  “你的人??”鄔尚煜怪笑一声,“是麼?皇兄你确定??你怎麼不问问她,看她……”  

  “够了。”  

  鄔辰颺的语气已带了严厉,鄔尚煜也敛下了笑,不闪不躲的与其对视。  

  兄弟俩皆是高大,两人的眼里皆有复杂,沉默的对峙持续了不多久,还是鄔辰颺先叹出了一口气:“母后老道你不懂事,但我从未放在心上。你也不小了,无拘无束了这麼多年也该收心了。煜王府缺个女主人,而你身边也需有个照顾的人,我看,也该是时候……”  

  “不要拿母后来压我!”鄔尚煜一脸的烦躁,显然是听不下去了。他眼神灼灼,酒意迷蒙已是散去了许多,“煜王府什麼也不缺!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需要什麼人!”  

  “这幅模样闯来宫里还满嘴的胡话,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鄔尚煜强辩道:“我怎麼了?什麼模样什麼胡话?我好得很!”  

  鄔辰颺未与他多论,只放缓了声音道:“男人成了家有了牵挂,必是会稳重一些。我与母后会為你留意,若有合适……”  

  “皇兄!”鄔尚煜胸前起伏,他眯起一双杏仁眼,沉沉开口,“我在说胡话,那皇兄你莫名奇妙的又在说什麼?!还是你也看我不顺眼?所以就想随便塞个女人给我??”  

  鄔辰颺颇有些无奈:“怎麼是随便呢?煜,我这是為你好。”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待你成了亲有了自己的王妃,心也必能定了。有句话说的好,只羡鸳鸯不羡仙,难道你就预备一直这样下去,一辈子孤身一人?”  

  是要继续辩驳还是要继续争执,沉默了许久,鄔尚煜才低低的说:“若非你情我愿,心意相通,孤身一人……也没什麼不好。”  

  这个声音似是压抑,压抑中仿佛还暗带了点点苦涩,无端端的,就令墨九的呼吸有了一滞。  

  “这有何难?我的弟弟可是人中龙凤,说不定早有名门闺秀芳心暗许。若得知煜王爷有意娶亲,煜王妃这个位子怕是要引得她们争破了头,小墨九,你说是不是?”  

  玩笑般的一句,是自信也是骄傲,听到其中夹杂了自己的名字,墨九才是回神。  

  一抬头就见身前男子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她下意识的张嘴回答:“嗯,是啊。”  

  目光再下意识的一转,就对上那一双幽深的眼。  

  这双眼睛总是闪动著张扬的光彩,而此时,却变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水。一圈一圈的涟漪扩散出别样的情绪,好像简单又好像复杂,一时看不分明,却令她心悸。  

  不一会,他别开了眼,微微低下了头,啟齿模糊,几不可闻:“是麼……可是有人不稀罕。”  

  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他猛的抬头,大声道:“这里无趣的很,还不如回去继续喝我的酒。”  

  闻言,鄔辰颺才松下的眉头再度皱起:“酒多伤身,还是让侍卫送你……”  

  “好了好了,不要再萝嗦了,你嫌我碍眼,我有脚,这会便走。”粗声打断之后,鄔尚煜的视线略一停驻,接著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离去。  

  他出现的突然,走得也突然,这一段就如一场短暂的闹剧,鄔辰颺似不甚在意,墨九却做不到。  

  隔了几日再见他,她并无准备,因為她以為,她不会再见到他了,他不会再想见她。  

  可他就这麼无预兆的来了,他喝了酒,他还说要听她弹琴……  

  她知道他喜欢喝酒,她看到他脸上微红,她也看到他进门时脚步不稳,他喝了很多酒吗?皇上说他神志不清……他是醉了吗?皇上还说酒多伤身,那麼他一个人回去……要不要紧呢?  

  他怎麼会来的……他為什麼会来?  

  他是来找她的吗?  

  如果房里只有她一个,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会说些什麼?  

  经过了那一晚……再面对他……自己又会说些什麼呢?  

  墨九的心头一团乱。  

  其实,她连著几日的低落与心不在焉,鄔辰颺都看在眼里。  

  他以為这般的闷闷不乐又是在闹情绪,欲安抚便是多作陪伴。可陪伴也不能太过,他在墨九身上花的心力多,后宫须得雨露均沾,於是几日后的一晚,鄔辰颺宿去了怡妃寝宫。  

  发生过什麼是决计不能言,平日里还要装作无事,这一晚,墨九终能暂时得以喘息。  

  心里装著事,她睡的不很安稳。  

  夜深了,迷迷糊糊一个翻身,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就见床边站著一个黑影。眼帘掀掀合合,脑中一个激灵,她猛的坐起身,下一刻,脱口而出就是一声惊叫。  

  黑影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喘出的一口大气就这麼生生闷在喉间。她是惊魂不定,这时,黑影开口说话了:“是我。”  

  这个声音她不陌生,他是……王爷??



第二百零三章 跟我走

    黑影松了手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一点烛光在房里幽幽的亮了起来。  

  昏黄光线下,那身形,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不是王爷又是谁呢?  

  “至於这麼害怕麼?瞧你的样子,活像见鬼了似的。”  

  听著这熟悉的声音,墨九愣愣的抱著被子,略略缓过了神。  

  这能怪她吗?大半夜的,眼睛一睁开就发现床边悄无声息的站了个人,正常的反应都该是害怕的吧?  

  她被他吓得汗毛直竖,魂儿都差点飞了。  

  突然,又是突然,这麼晚了,他突然出现在她房里……  

  他什麼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她怎麼一点也未察觉?  

  他怎麼如此胆大……他怎麼知道,房里只有她一人?  

  墨九在床上坐了许久,待心跳恢复平常,她犹犹豫豫的掀开了被子。  

  她是觉得,这样子继续坐在床上也是不妥,脚还没点地却猛地想起自己只著了褻衣。鹅蛋小脸立时一红,偷偷转眼看去,只见那人坐在桌前,头也未抬,她便捂著胸口小心翼翼的起身,取来床边挂著的衣衫外裤,飞快的穿上。  

  悉悉索索过一阵,她轻轻呼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挪开步子,向著他慢慢的走去。  

  桌上一壶冷茶,他手里执著杯子,三口两口喝完了就抬手再倒。  

  他是……又来找她的吗?  

  找她……作什麼呢?  

  人已来了,还这般的从容镇定,想必是不担心会被外面的宫女发现,她还记得他说过的石子石块之类……  

  这一次……他又是来听什麼琴的吗?还是说……他要继续上一次的挖苦嘲讽?继续上一次,那些所谓的交换,所谓的条件?  

  想到这里,墨九不由自主的一个瑟缩。  

  不会的,她已经拒绝了,她已经说了“不”,而那时,他也已放了她……那麼,究竟是為什麼?他又喝了酒?他是醉了吗?  

  仔细打量著他的神色,俊美的脸庞不染晕红,面无表情中不带一点迷蒙,看上去该是清醒的。  

  可他一直不说话。他甚至没有正眼瞧过她。仿佛是完全没有发现,在他面前犹站著活生生的一个她。  

  久久的安静令她疑惑也令她忐忑。看著他握著杯子,一口接著一口的姿态,等她反应过来,她已是语带迟疑的开了口:“你……要不要紧呢?”  

  闻言,他眼帘一抬,喝水的动作也有了一顿。  

  她却是懊恼。  

  这没头没脑的话,连自己都觉出了莫名其妙。心虚抑或是想要解释,避开他的视线,她硬著头皮继续:“我……那天,他说你喝了许多酒……所以……”  

  懊恼更甚,连著声音也越来越小。她在说什麼呢??他正好端端的坐在面前,这不就说明他是无碍的,哪里还需她多此一问??  

  鄔尚煜眼中微光闪烁,紧紧盯著这一个纤小的人儿,沉默过后,啟唇是缓慢也是突兀:“我可以答应。”  

  “我可以帮你,带你出宫。”  

  懊恼还未退去惊讶又来,将墨九的表情全数凝固住。  

  只是不一会,怀疑,不安,复又升上。她是不确定,她听错了吗?他说要帮她?他说他答应?怎麼回事?他怎麼突然就……  

  如果他的意思与那晚的一样,如果他的“答应”依然带著条件,那麼……   

 “只不过,一出宫门,不是回乌家。”  

  墨九下意识的接口:“不回乌家??”  

  点头是轻也是重:“跟我走,与我一同回边城,你愿不愿?”  

  不等她回答,这个低沉的声音持续响起:“我父王的遗詔你该已知晓,是早是晚,我总要回去。宫里少了一个你,届时,就算皇兄追究,我们远在边界他也是鞭长莫及。”  

  墨九眨巴几下眼睛,似懂非懂:“去边城,等皇上不追究了,我们再回来吗?”  

  烛光下,他的表情严肃,眉眼之间闪动著一股她看不明的情绪:“為什麼要回来?”  

  墨九愣住。  

  “我带你一走了之,远远离开这里。没有什麼少爷,没有什麼皇宫,也没有‘回来’。以后,只有我们,只有我,和你。”  

  “什麼?”墨九的脸上有了呆滞,“……不回来……不回来了吗……”重复的喃喃声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了唇际。  

  “这里很好麼?在乌家你担惊受怕,在宫里你鬱鬱寡欢,除了不愉快,不由自,这里还有什麼??”烛光似蔓延进了他眼底,一小簇火焰“突突”跳动著,跃出了光也跃出了热。  

  “去了边界,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人打你,不会有人敢欺负你。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我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哭。在边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会开心的,你会天天的笑。”  

  他说得认真,正因為认真所以有了不自然。他从未承诺过,这是他第一次承诺。所以开口不算容易,神态间掺著些僵硬,还有几分难得的窘迫。  

  “那里很不一样,泥沙遍地,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富丽堂皇的房屋。但那里的人热情好客,豪爽真诚。你知道什麼是帐篷麼?你一定没有见过。”  

  一边语不停顿,一边观察著面前人的表情,她低著头,他无法看出什麼,可若不是她低著头,自己脸上的怪异与紧张,定会被她瞧见。  

  “露宿在外的感觉,到了那里你就可以试一试。待天黑了,篝火便会燃起,男男女女围坐在一块儿边谈笑边喝酒。对了,那里的人喜欢喝酒,喜欢唱歌,喜欢跳舞。他们唱的好舞得也好,好像是天赋如此,不需教不需学,生来就会。那里的酒极香醇,但你不能多喝,以你的酒量怕是一口下去就要发晕了。对了,你在宫里也算吃过些山珍海味了,那你有没有见过一整只羊串在火上烤的?还有……”  

  鄔尚煜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兀自在滔滔不绝,可面前的人半点反应都无。  

  失笑摇头,他这是在作什麼?诱拐无知少女麼?口若悬河的勾勒出一副画面,想以此来打动她,说服她答应?



第二百零四章 她的答案

  这一笑,便是笑出了声。  

  鄔尚煜啊鄔尚煜,向来没什麼东西能入你的眼,没什麼事能叫你放在心,这会儿你在做什麼?你放低姿态,只為得一个女人的点头??  

  这一笑开,便是一时难止。  

  你在想什麼?你头里装了些什麼荒谬的东西??枉你还是个王爷,此时此刻,你竟可笑如此??  

  鄔尚煜兀自笑著,连面前人抬起了头都未发觉。  

  好笑,实在是好笑。  

  可笑的是,这个念头在心底油然而生;可笑的是,他再来找她,还在她面前一一吐露;可笑的是,因為这个念头,因為不知她会否答应,他為此有了紧张,有了忐忑;更可笑的是,他想到了遥远的以后。想到以后有她作伴,日日相见,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期待,一丝欢喜。  

  这些还不算,最最可笑的是,他辨出了自己笑声中的无力自嘲,当笑意渐止,他听到安静中,自己问出一句:“你不愿意,对麼?”  

  墨九一直在听。可以说,她听得认真。  

  他描绘出的一切对她有著吸引。以前是乌府,后来是皇宫,她还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  

  她不是没有想过,更远的地方,会是什麼样子?那里的人有没有不一样?  

  会如这里一般,有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是否有别样的风土人情?  

  她喜欢花,喜欢树,喜欢泥土自然的味道,喜欢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 

  有时候,她想变成一朵小小的云,没有烦恼,可以自由自在的飘荡。  

  可她没有神力,她只是平凡至极的言墨九。  

  他说的没有错,乌家让她担惊受怕,皇宫令她抑鬱绝望。  

  曾经,“乌府”二字代表了不堪,“乌府”带来的只是痛苦的回忆。但如今,除了“担惊受怕”之外还有著其他的。  

  张妈,丹儿是她的亲人。而二少爷的好,大少爷的改变,岳哥哥的温柔,在不知不觉中都已变作她的牵挂。心里装著他们,她无法装作不知也无法忽视……  

  她做不到。  

  也许,她明白的还不多,也许,她尚未十分的懂事。什麼是情?有时心痛,有时酸楚,对她而言,“情”这个字有著陌生,可她在一点一点的摸索,努力的想要长大。她知道,这些没有人可以帮她,她也知道了,体会的这个过程,唯有靠自己。  

  她做不到远走高飞。若抛下全部,便是要连其中的甜蜜,悸动也一并割去。  

  不是没有美好,不是没有温情,一个个日日夜夜,那些相拥,那些低语,若永远的见不到他们,她会好想念也会好难过。  

  好的,坏的,过去的已经过去,她无法舍弃他们,无法舍弃乌府,无法舍弃这一切。  

  这个时候,王爷在问她,她应该要回答。  

  看著他的表情,听著他的笑,胸口莫名有了触动,一时,她什麼也说不出来。  

  “你不愿跟我走,对麼?”  

  他抬起眼帘与她四目相对。那一片墨色,深不见底,目光中的一点压抑,一点失望糅合成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悠悠缠绕上她心头,也令她的喉间生出了涩意。  

  缓慢的一个吞咽,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爷说边城很好,那一定是很好的。”  

  “王爷说的帐篷、唱歌、跳舞,还有烤羊,一定很有趣,一定很热闹,一定很好吃的。”  

  “谢谢王爷,愿意帮我,愿意带我走。”顿了顿,下一句她说得很轻,“也谢谢王爷说……会保护我。”  

  “可是?”带著了然,他低低的吐出两个字。  

  她与他对视,沉默了一会儿,就此接了下去:“可是,我不能跟王爷走。”  

  “我只想离开皇宫,回去乌府。因為那里是我的家。如果去边城,永远不回来,我就再也见不到张妈,见不到大少爷他们了……我不可以走的,我舍不得。”  

  细细的声音诉说著直白也诉说著诚实,鄔尚煜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是啊,你舍不得,所以,你又怎会愿意呢?”  

  见他如此,胸间像爬上了一只小手,轻轻重重的一揪。  

  他是好人,她一直知道。即便那晚他说讨厌她,但今晚他还是来了。  

  他答应帮她,说要带她远远离去,与他一起,在边城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说会保护她,不让她难过,她是相信的。  

  他那麼认真的问她:愿不愿意……   

  “跟我走”这三个字,字字印在她的心上。  

  她很感激,她也真的感动。  

  其实拒绝,有太多的不忍,太多的愧疚,其实开口,又怎是容易呢……  

  她是不知好歹,让他失望了吗?  

  她是不是应该说些好听的话?  

  可她不愿骗他也不愿瞒他,唯有把心底最真实的感觉告诉他,希望他能明了。  

  只见面前人摸了摸鼻子,忽然笑了起来:“大概是夜深,所以我才漫无天际的说起胡话来了。”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他促狭的朝她眨了眨眼:“小九子,不得不说,这可是你人生的一大损失。”  

  墨九有些反应不过来,唯有怔怔道:“王爷……”  

  他抬手制止:“好了好了,话不萝嗦,先说正事。”  

  “正事?”   

  “是啊。”他一本正经的反问,“怎麼,你不想出宫了?”  

  出宫??他不是说出宫就要跟他去边城……她已给了他答复……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拂了拂衣袖,正色道:“你不愿我也不勉强。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既然答应了你,一言九鼎,又怎好反悔?”  

  虽然有著不确定,但墨九仍是激动了:“王爷……王爷你是说……”  

  他波澜不惊的点头:“我是说,我会帮你离开皇宫,帮你回去乌家。”  

  “真的吗??”   

  “莫非骗你能得上什麼好处不成?”他斜斜的瞥来一眼,“你这日渐憔悴的模样活叫我慎得慌。再差我也还是个王爷,若皇兄知道了,大不了就臭骂我几句发顿脾气,多不过给我顿板子再赶我回去,反正我也待不久,只不过……”  

  不过什麼??墨九边听边提起了一颗心。  

  面前人眼神一变,声音也倏地低了下去:“只不过这一别,就不知何日再见了。”  

  “兴许是一年两年,兴许是几年,十年,十几年。到那时,你还会记得麼?说不定,到那时……你早就忘了。”



第二百零五章 是否在乎

    墨九一惊:“十几年??”  

  他把话含在嘴里,说的模糊,一时间,她只敏感的抓住了这几个字。  

  如果他回去边城……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几年??  

  一年不长,两年不短,而十几年……她简直难以想象。  

  那个时候,他会变成什麼样?自己会变成什麼样?  

  她知道,边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也知道,他在小时就被他父王送去了那里。  

  这次再一别……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不是说见就能见到……   

  “真的吗?”想也未想,她已急急问出了口,“怎麼……要这麼久吗??”  

  是啊,為什麼呢?怎麼会要这麼久的呢??如果帮她的结果是如此,那麼,她不要他答应了,她不逃了……  

  “你在乎麼?你别告诉我,这个样子是在舍不得我,你……”话说了一半,鄔尚煜倏地住了口。因為他看到面前一颗小脑袋慢慢的低了下去,接著,极轻,极轻的一点。  

  她的声音也是轻得不能再轻。  

  她说:“我在乎的。”  

  长久的安静,长久的沉默,他强自笑了一声,只是眼中深黯,平静无波中矛盾的滋生出了一点异样:“你说什麼?你再说一遍。”  

  欲言又止,有著遮掩不去的局促与迟疑。  

  “我在乎的。”  

  调笑般的表情全数敛下,躁动在积聚酝酿,像是转眼就能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再说一遍。”   

   “我……”双颊升上了丝丝热意,她不敢抬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会说出这一句,只是话到嘴边,待她反应过来……她已是这样说了。他没有听见吗?所以才会一问再问?听他的声音,平稳中透著严肃,“噗咚噗咚”心跳得快,她乖乖的依言重复:“……我在乎的。”  

  鄔尚煜深吸了口气:“再说一遍。”啟齿是压抑又沉沉,他站起了身,向著眼中那人走去。

  一步,一步,近了,更近了。其实心头是百般滋味。上一时的失落,这一时的惊讶,上一时的失望,这一时的欣喜,胸间忽重忽轻,不知要落往何处。  

  试探也好,不确定也罢,突来的变化给了他不适应,所以他的迈步有了些许的僵硬,向来的镇定自若一动一摇,竟动摇出了几分无措。  

  看著衣摆轻晃,两只脚在身前停下。房内的气氛似是凝滞似是沉重,墨九无端的慌乱,鹅蛋小脸只垂得更低。  

  “我……我是说……我没有不在乎……我也……”  

  怎麼回事?不过是他问她答,不过是简单的寥寥数字,為什麼开口艰难,重复艰难?悸动不已,因羞还是因怯?為什麼只是感觉著投在头顶的两道视线,她的脸上就越来越热?   

   下一刻,一股不可抗拒之力将她的下巴抬起,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席卷上她的唇也席卷上她的身。  

  这个吻,不若上次那般的凶狠。但他的唇齿撒下一片炙热,足以令她颤抖。  

  他直直的侵入进来,卷住她的舌头,又吸又咬,他的力气不小却没有弄疼她,呼吸间满是他的味道,心跳快的要命,带出窒息般的闷疼。  

  纠缠没有很久,他放开她,俯在她耳边低低的喘息。  

  “原来……原来是这样麼……”  

  “原来你是在乎的,原来你舍不得……”  

  他对上她的眼睛,目光在她脸上深深浅浅的点扫。他嘴上勾起,眸中闪亮,仿佛是乌云散去,露出了明阳一角。柔柔暖光,那是真实的愉悦,倾洒著将她笼罩。她无法直视,红著脸失了言语。  

  “你在乎我走,对不对?我走了,你会舍不得,是不是?我说对了麼?告诉我?嗯?”  

  他连声问道。  

  他紧紧的盯著他,那一份惊喜一份急切未加遮掩,她看的清楚。  

  这……这要叫她如何回答呢?……  

  目前该想的,好像不是这一件事。目前应该做的……是拉开距离。  

  她应该推开他,应该离他远一些,也许她应该大声的责问他:為什麼又对她这样?  

  或许她应该挣扎,或者她还应该叫他放开,可她什麼也做不了。  

  呼吸起伏有了平复,双脚发软靠腰间的手臂才得以支持。嘴唇有些发麻,他的气息犹在,他的眼神摄人心魄,她像是被其蛊惑继而受其驱使,於是,她模模糊糊的点下了头,飞快的别开视线,再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腰上的手臂用力一收,后脑随即掌上一只大手,抬起了她的头,转过了她的脸,唇舌再度被他叼了去,立时沦陷。  

  这一次,他吻得缓慢且温柔。  

  曖昧的挑逗,极尽耐心的舔舐。勾缠,摩挲抑或是含吮,嘴里的舌头动得灵活。一会儿细细扫过贝齿上的牙肉,一会儿钻进她的舌头下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抵戳她柔软的舌根,一会儿勾起了她的舌尖,贴住,再带著她打转,一会儿又将她的小舌拖了过去,放在齿下轻咬。  

  分开稍许只是短暂,迫不及待似的,紧接著便再次重叠。反复,辗转,津液被“嘖嘖”的翻搅,她的混著他的,一些饮入他嘴里,一些流出了她的嘴角。  

  “唔嗯……”  

  她从鼻间发出一声低吟,明明胸间并无不畅,她却仿佛透不过气。  

  被按压在身前这个怀抱,与他相近相贴,没有一点缝隙。  

  热度,从他的手臂他的身上传来,穿透了衣衫,渗进她的皮肤,还有唇舌交换,呼吸交汇,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她徒劳的揪著他的衣襟,连著头里也像被抽了空。混乱的可以,又或者,只是白茫一片。  

  一吻罢了,他抵著她的额头,突然轻笑出声。  

  笑?他在笑什麼?她迷迷蒙蒙的半睁开眼。  

  他稍稍退开,眼中的光彩折射出一种诱惑的迷离:“这次,怎麼不咬我了?”  

  愣了愣,她迅速涨红了脸。  

  下意识的看向他的唇,形状姣好,丰润带著湿意。那时……她不是故意要伤他,她还记得嘴里尝到的咸腥味,那是来自於他,血的味道。  

  她咬了他,他疼不疼?她咬出的伤,现在……好了没有?



第二百零六章 我要干你

    盯著他的唇,她怔怔的失神。  

  他蹭了蹭她的鼻子,低声说:“你远不够牙尖嘴利,那麼小的一道口子,早就无事了。”  

  她抬起眼帘,望进那一池墨色深水,他眼也不眨的注视著她,直到眸光变得炙热而绵长,直到两汪墨色有了波动,一点一圈泛起了涟漪。  

  “你知不知道,眼下这个时候,我在想什麼?”  

  墨九茫然的,迷蒙的,愣愣的摇头。  

  刚摇过一下就见他缓缓眯起了眼,无比暗哑却又无比清晰的说:“我想干你。”  

  墨九呆住。  

  待依稀明白了个中所含的意思,她的双颊“腾”的烧了起来。  

  手足无措,慌乱不已,所幸这时,他一挑眉,失笑道:“哦,我说错了。重新来过。”  

  墨九这才顺畅的吐出一口气,艳色的晕红也是稍有一缓。  

  她就知道……  

  他老是这样,突然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真的要吓死人的……  

  只可惜,提起的一颗心还没来得及落回原处,就听他认真的纠正道:“我要干你。”  

  四个字,几乎是一模一样,表达出的意思却是微妙的不同。  

  墨九一个没提防,被自己的口水狼狈呛到,紧接著,就开始好一阵的咳。  

  在这期间,他一步一步的进,她被带著一步一步的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墙壁,无路可退。  

  等她终於缓过,脸上已是红的能滴血。身后是墙,身侧一左一右撑著他的手臂,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姿势与她来说不是太好。  

  从他身上脸上,散出一种名為“危险”的气息,她一边不安的四下乱瞄,一边勉强鼓起了勇气吶吶:“你、你不要乱说……”  

  “乱说什麼?说……要干你麼?”耳语般的声音,高大的身体随之压低了几分。  

  墨九下意识的伸手欲挡,可指尖才触到那硬实胸膛,就像被烫著了似的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鄔尚煜一把握住,拉著这一只滑腻小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作什麼不摸了?你在怕麼?”说著,他一偏脑袋,思索著点了点头,“不过,若你给我些好处,兴许我就……”  

  掌心下是他的心跳,有力的,急促的,语尾被他拉得长长,吊人胃口似的,墨九强忍羞窘,怯怯的问:“什麼好处?”  

  “好处麼……就是……”小白兔如他所料落入圈套,鄔尚煜勾起一抹坏笑,“你亲我一下。当然了,只碰一碰可不作数,你主动还有你的舌头,一样都不能少。”  

  如此过分还如此直白,墨九简直羞愤欲死。  

  眼前这人犹不自觉,坦荡荡的加了句:“需不需要我再教你一次?”  

  墨九不带停顿的摇头,咬了咬唇,犹豫再三,她问:“只要亲你一下,你就……”  

  面前人一脸的真诚:“嗯,只要你亲的我满意。”  

  迟疑,躑躅,他好整以暇的等待,不催不促,极是耐心。咬唇再咬唇,墨九终是下了决定,一横心,一闭眼,艰难的,慢慢的,颤巍巍的凑上前去。  

  “哎,等等。”他开口制止。  

  不解的睁开眼,他以目光一点她的手臂:“姿势也很重要,不搂著抱著,我很难投入啊。”  

  墨九很无奈,一双小胳膊只得抬了起来,缓缓攀爬上他的肩膀,在他颈上交叠,圈住。  

  这样一来,距离便是拉近,微一抬脸,他的呼吸就喷洒在了面上。难以自制的羞,难以自制的面红耳赤,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很好。来吧。”  

  她好想学山儿那样,翻出一个白眼。可她只能再度闭上眼,第一次主动,第一次主动亲近,她不知该怎麼做,心跳如鼓擂,唯有将羞将怯全数压下,持续靠近,一点一点献上自己的唇。  

  触到了一抹温热,令她微微一僵。先是一动不动的贴住,胶著过后再笨拙的移动,笨拙的擦蹭,想起他的话,便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舌尖,飞快的一伸再飞快的一缩,在他唇上笨拙的轻点。  

  没几下,他忽然张嘴,小舌头立时被逮了住,被他大力的吸了进去,密密的含吮。  

  “唔!……”她措手不及,圈在他脖上的手臂也下意识的收紧。  

  他搂得她更紧,嘴里慢条斯理,嘖嘖有声,像是在品尝什麼好吃的东西。  

  不知不觉,主动沦為了被动。嘴唇被他咬著,舌头被他勾著,她踮著脚,闭著眼,黑暗中却有了晕眩。  

  随著他的唇舌起舞,咽下他送来的津液,他的体温感染著她,令脸上的热蔓延向下,一路冲至手脚。  

  分开后,她的呼吸紊乱,黑眸中一片水雾迷离。  

  他长久的盯著她,舔去了嘴角一丝透明,他说:“我改主意了。”  

  他眼里的涟漪在急速扩动,一点火苗从中跳出,接而越窜越高:“我不准备放过你了。”  

  什……什麼??  

  还没等她反应,他转手一推,将她压制於墙;还没等她反应,他抬脚一插,将膝盖顶上了她的腿心;还没等她反应,他捉著她的脖子,毫不犹豫的低头;还没等她反应,他的气息他的吻,铺天盖地,再度侵袭。  

  怎麼回事??  

  怎麼这样?!  

  他明明说了,只要她主动。  

  他明明说了,只要她亲他一下。  

  他明明这样说的……怎麼可以反悔,怎麼可以改变主意,怎麼可以不守信用……  

  纵然有许多的“明明”,纵然有许多的不满,可她无法表达更无法质问,因為他的席卷热烈而狂猛,夺去了她的思考,身心陷入他制造出的狂潮,无法挣扎,唯有承受。  

  扯开外衫,扯开褻衣,鄔尚煜盯著面前一抹雪白,突然没了动作。  

  胸口涌上一阵凉意,墨九的神志顿时有了几分清明。只见身前人慢慢的抬起眼帘,眼神是黯是浓,开口是低是哑:“你没穿肚兜。”  

  肚兜……  

  是啊,她原本已睡下,他来得又突然,所以……  

  这一下,墨九是完全醒了。  

  “你!”急急的掩住胸口,尖叫是惊是慌:“你不要看!”



第二百零七章 迷夜(一)

    “来不及了。”鄔尚煜不紧不慢的转动著目光,没有漏掉那露出的些许春光,下一刻,他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嘴角,“再说,又不是没看过。”  

  又不是没看过又不是没看过……  

  这句话在墨九脑中重复著放大,她捂著胸口,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没看过?这是什麼意思??”  

  “唉,你当然是不记得了。”鄔尚煜扯出一抹坏笑,“那时你喝多了,接下来……你就醉了嘛。”  

  喝多了?还与他在一起……努力的回忆,这样的事好像只发生过一次,而且还是在许久之前。  

  将这种种联系起来,难道……难道他趁她醉酒,趁她无意识的时候……  

  怔怔愣愣,墨九简直是难以置信。她瞪起眼睛,脸涨得通红,抬手指著那一根挺直鼻梁,抖抖抖的说:“你、你怎麼可以……你、你对我……”  

  “哎哎哎,你喝醉了又哭又闹,折腾个没完,我抱你上床还要照顾你,差点没累个半死。”鄔尚煜皱了皱鼻子,顶上那纤纤玉指,“不过是看了几眼顺便再摸了几把,有必要这麼小气?”  

  小气??

  话是这麼说的吗?!这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吗?!  

  那时,她才见过他几面,根本就不算熟悉。  

  酒楼,是他带她去的,酒,是他硬要她喝的,等她喝到个不省人事,他就对她上下其手,将她看了个光光……  

  若不是他亲口说出,到现在,她仍是半点不知,他倒好,非但不觉过分,还一副云淡风轻,理直气壮的样子……  

  墨九那个愤慨啊那个气闷啊,想要义正言辞的斥责,无奈对方脸皮著实太厚,她的羞於啟齿到他那里就成了不痛不痒,她只能鼓起了腮帮,以眼神表情传递出她的气愤不平。  

  接收到两束“凌厉”的视线,鄔尚煜不光是不痛不痒,除了好笑有趣之外,他还觉得有些可爱。勉强抑制住嘴上笑意,他扫过那抹横著遮掩的雪白,正色道:“手,别挡著。”  

  这倒提醒了墨九,她飞快的收手重新掩实了,鏗鏘有力的给出回应:“我不。”  

  “手,拿开。”  

  “我不。”  

  “手,快些,拿开。”  

  “我不!”  

  僵持间,他高深莫测的把她瞧,她仰著脑袋,越发瞪大了眼,倔强勇敢,半点不让。  

  他不再催促也不再说话,一阵过后,只见他缓缓眯起了眼,曖昧一笑。  

  没来由的,她觉出些不妙,同时,她还感觉到腿间的膝盖略微退开继而向上一顶。  

  “啊!”不由自主,她立时一颤,猝不及防,她叫出声来。  

  “你!”才刚吐出了一个字,腿心又迎来一记轻撞,这一次,儼然是多加了几分力。  

  “咦,怎麼了?”他笑的邪气,表情却是无辜至极。她只能羞恼的瞪他,可那放肆的动作仍在继续,接连不停,她无法抵挡也无法分神,自顾不暇,慌乱不已。  

  一下一下,带给她细微的疼痛,从中而生,更多的是异样,一种异样的酸,异样的麻。  

  稚嫩的腿心受著撞击,令她这一时紧绷,下一时紧绷著发抖。待撞击停下,他的膝盖便紧紧抵住那里,极慢极慢,小幅度的摩挲。她已咬牙忍耐,可身子撑不住的全软,本就极难把持平衡,这会儿,她便摇摇晃晃,一头往前倒去。  

  於是……就真的很不妙了。於是,就被他寻到了间隙,挡在胸前的一双手被他轻易的捉住,顶端一颗樱红霎时就被一腔温热包裹。  

  “嗯…………”她哀哀的低吟。他的鼻息好烫,他的唇舌也好烫,没几下,小小的乳尖便是巍巍挺立。  

  “唔……不要……”  

  细细的声音,娇里娇气的,仿佛还有些委委屈屈。听的鄔尚煜耳朵热了,身体也热了。嘴里一粒小硬红带著属於她的香气,甜甜的,煞是好吃。两团绵软又滑又嫩,只让他按耐不住的想狠狠咬下。  

  一边涌上肆虐的念头,一边又矛盾的舍不得用力,怕弄疼了她。凶狠的气势硬生生的剎住抑住,滚烫的唇舌改而饥渴的舔舐,吮吸著爱抚。  

  乳尖被他扯动拉起,轻弹细咬,胸脯一片黏腻微凉,沾上了他的口水,承受著他落下的吻。  

  他的膝盖还在腿间抵著,有一下没一下的施与顶弄。她说不出的难受,不知是因為胸前的敏感沦陷,还是因為私密处逐渐生出了热,生出了痒。  

  她急速的喘息,断断续续的呻吟,腰肢一阵阵的挺起,双手揪住了他的头发,意味不明的,像要把他推开又似只欲将他搂近。  

  鄔尚煜是情场老手,墨九是溃不成军。  

  手上胡乱的动,胡乱的抓,无意中,拉下了那一根系发的锦带。  

  一头乌丝随之散下,他自她胸口抬起了头,精致五官,俊美得无以复加:“叫得这麼撩人……很舒服麼?”  

  他的声音暗哑,不稳的呼吸交织著点点情欲。一室昏黄,他披著发,禽著笑,妖冶邪魅。他就像暗夜出伏的精怪,诱人身心,勾人魂魄,明知靠近便会被吞食,却无法抗拒,无法退开半步。  

  墨九呼吸一顿,看直了眼。什麼舒服不舒服的,她已是听不到了。



第二百零八章 迷夜(二)

    见她呆愣,他魅惑一笑:“原来我这麼好看,叫你都看得傻了?”  

  墨九回了神,红著脸反驳:“我才没有……”一开口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声音哑得可以。  

  “是麼?”两片丰润的唇勾得更深,“你大可以口是心非,不过,这里……骗不了人。”他的手指点上她的心口,他的唇上泛著湿润的光泽,连著那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也是湿湿亮亮。  

  “噗通噗通的,你听,它跳得好快。”他靠上她的胸前,微凉的发丝滑过赤裸的皮肤,若有似无的,带出了点点的痒。  

  “你看这里,涨的这麼红,这麼硬……它在说,不够,再多一点,它还说,要我含住它,狠狠的舔它吸它,用力的玩它咬它。”  

  “嗯啊……”墨九仰头呻吟。他一边说著露骨的话,一边付与了行动。一颗可怜的小乳尖被他含在嘴里猛力的吸吮,接著,他用舌尖顶弄著,用双唇裹了住,涨立红樱被他搁在齿间,忽轻忽重的咬。  

  “啊……还有这里……”  

  这边还没缓过神来,脆弱的腿心又受了膝盖的撞击。  

  他已放开她的乳尖,语调曖昧,继续说著:“我都能感觉到,它在往我腿上喷著热气了。”  

  有节奏的曲膝轻顶,继而紧紧抵住,来回摩挲。  

  她难以抑制,一下下的颤动,他却低低的笑起来:“难受麼?难耐麼?是不是很痒……嗯?”  

  她无法言语,他也不急著听她回答。炙热的双唇移动著,舌头伸出来,在她胸前留下一条透明湿痕。  

  “啊!……”这是他咬上她的锁骨。  

  “嗯!……”这是他舔上她的脖颈。  

  “唔!……”这是他含住了她的耳垂。灵活的舌尖就像是一条不安份的小蛇,伴著他呼出的热气,钻入她的耳窝。  

  她只听到他搅出的黏腻轰鸣,僵硬并著酥麻猛的窜下脊梁。她缩起肩膀偏过了头,欲闪躲可被他压住困住。双手软软的搭在他身上,避无可避,只能一声接著一声无力的嚶嚶。   

   从上至下,由下复回,他唇舌并用在她皮肤上游弋兜转,耐心仔细,仿佛每一寸,每一处都是不愿放过。  

  他像是放了一把大火,烤得她燥热难耐,不知如何是好。  

  她已出了一身薄汗,手里揪著的发丝都沾染上了湿意。心跳失序,一会儿慢出了空白,一会儿快的似要蹦出胸膛,是舒服还是难受,是折磨还是煎熬,火舌舞得越来越烈,直将她生生吞噬。  

  这个时候,所有的攻袭突然停止。迷迷蒙蒙,感觉他退了开,迷迷蒙蒙,感觉手臂被握住拉下,迷迷蒙蒙,听到几声悉索,接著,手心一热,迷迷蒙蒙,她听见他说:“礼尚往来,我让你舒服了,你也得给我些好处。”  

  他开口压抑,气息不稳,她茫然的睁开眼。  

  手里握著一样东西,很烫很硬,下意识的一捏,只听他急吸了一口气。  

  目光慢慢的向下再向下,她愣住了。  

  这……  

  这是……  

  心里一个大慌,下一刻,受了惊吓般的就要挣脱开去。  

  “!!”挣扎间,好像弄疼了他。他脸带痛苦,却坚定不移的按住了她的手。  

  “轻些,你想害我断子绝孙麼?”  

  他说的那麼严重,墨九浑身僵硬,倒是真的不敢动了。  

  他深呼吸了几次,打量著她的表情,问道:“没做过这种事?”  

  这种事……  

  什麼事?……  

  她缓缓眨了几下眼,依然僵硬。  

  他也眨了眨眼,然后,表情就莫名的有了些高兴:“第一次麼?没关系,不会我来教你。”  

  教……教什麼?……  

  墨九犹在怔怔,手已被带著开始移动。  

  “来,握著它,慢慢的动。”  

  “好,就是这样,不可以太用力,不然我会疼。”  

  他在做什麼?他抓著她的手……抓著她的手去摸他……他的那个地方……  

  目前正在进行的事,墨九逐渐的领悟,这一明白,大片红潮随即涌上,她的头顶快能冒烟。  

  她动也不敢动,看也不敢看,好不容易拼出的一句也是结结巴巴:“你、我不要、我、你放开、手、手……”  

  “不能放。”他极為认真的说,“如果你放手,我会很难受。如果你不摸我,我会更难受。”  

  墨九紧紧闭著眼睛,可怜兮兮的摇头:“我……不要……你不可以……”  

  “可以的。目前為止,你做的很好,让我很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强势的继续动作。  

  覆在手背的掌心很热,可不及手里握著的东西热。烫的她手心渗汗,从头到脚一并在发颤。  

  “对,那里……嗯……好舒服……”  

  “还有下面……用力一点……唔……这样……”  

  简直要羞死人了。不加掩饰的呻吟声声传入她的耳,不想听都没法。  

  好怪,真的好怪,手里的一根东西像活的似的,它在变化,变的越来越硬,越来越烫,她都快要握不住。上面好像有条条筋络凸了出来,她甚至能清晰的摸到。  

  因著汗水的润滑,重复来回变得更為顺畅。他带她摸遍了每一处,上面的圆头,下面的蛋丸,它在她手心里跳动,焦躁不安的样子。最為奇怪的是,感受著它,听著他的喘息,除了脸红心跳之外,有一点异样在心口扩散,一路蔓延,汇聚在她的腿心,合著燥与热一起,隐晦的叫说著一种渴望。  

  脑子里很乱,鬼使神差一般,她睁开了眼。  

  入目就是一张俊美的脸,浓睫低垂,双唇半啟,他微皱著眉,似乎在忍耐,似乎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愉悦与满足。那脸上的表情矛盾又挣扎,衬出的是几分曖昧诱惑。  

  往下,越过解开的裤头,越过浓密的毛发,一根紫红的粗大之物正翘头挺立。与她所感的一样,它的模样甚是狰狞,顶端还吐著透明的水儿,而在它身上,她的手正在来回抚动。她的白映著它的红,突兀又刺目。  

  她呆呆的看著,不知看了多久,再抬头时便对上了他的眼。  

  他的眼里很亮又很暗,朦朧间,汹涌交织的,是灼灼情欲。



第二百零九章 迷夜(三)

    他缓慢的,低沉的开口:“很硬,很大,是不是?”  

  墨九眼中迷蒙,说不出话。  

  “你知不知道,它為什麼涨得这麼硬,这麼大?”  

  墨九仍是说不出话。  

  不知不觉,强势的压制已有了松懈,大手不再刻意的带动,只是她似乎没有察觉,她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学生,下意识的按著先生的教导,来来回回,重复著不甚熟悉的动作,重复著笨拙的抚摸。  

  “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满满的炽热,“因為它忍不住了。”  

  “它要进去这里。”  

  “它要你。”  

  “啊!……”这一次,她以呻吟作為回答。因為他的手钻下了她的裤腰,粗糲的手指拨开了两片花唇,接著迅速,精准,有力的刺入。  

  “湿透了……”他的眸色黯得不见天日,“你也要它的,对不对?”  

  一点一点抽出了手指,牵带出了透明湿滑,穴肉急速蠕动著,仿佛是不满足,仿佛是依依不舍。  

  他捧起她的臀瓣,褪下她下身的衣物。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双腿被分开挂上他的臂弯,那根烫人的东西无阻碍的顶上她敏感的腿心,接下来会怎样?接下来会发生什麼?无力抑或是接受,眼前起了水雾,她只是颤抖。 

   他盯著她,一字一句的对她说:“现在,什麼都不要想。现在,只看著我。”  

  话音一落,他的硬挺便直直的冲了进来。  

  她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声呜咽。紧致的花径无防备的被破开,她用力的呼吸,承载不住的一滴泪,顿时脱出了眼角。  

  他抵著她,埋在她脖颈,吐息不稳。停顿只是一会,停顿过后,他退开,挺腰,缓缓的开始进出。 

  花径是狭小,所以每一次的进入带来的感觉强烈而刻骨。花径在收缩,紧紧包裹著侵入者,在它进时吮咬,在它退时吸含,汁液噗噗唧唧,搅动出一片战栗。  

  是的,她湿了,她羞耻的湿透了。所以她并未觉得疼痛,甚至没有觉得一点的不适。她只感觉到酸慰,酸慰的快意,还有心里也是一阵酸一阵涩一阵闷,恍恍惚惚,滋味难辨。

    “唔……唔啊……”她哑哑的叫出声来,硬硬的圆端一边推挤一边戳刺著穴里的嫩肉,依著一种煽情的节奏,持续的挺进。  

  听见她叫,腿间的耸动突然变的大力,粗硬物退的快离得短,接而按耐不住似的重重的往里顶。  

  “咬的这麼紧……叫啊,再叫得大声些。”  

  揪紧了他的衣襟,一个急喘。视线有些发花,他要她只看著他,那麼,她努力的照做。  

  他生的极好,初见他时,她著实惊艳。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她还以為他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他美的张扬,不全似男子的英挺。当他看来,当他笑开,眉眼之间若有似无的嫵媚,模糊了性别,动人心魄。  

  他勾一勾手指头,大概没有人能抵挡。他出身尊贵,是当朝王爷还是皇上唯一的兄弟。只要他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為什麼呢……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他的喜,他的怒,他的无情,他的失望,他的亲吻,他的怀抱,肌肤相贴,紧密相连……  

  為什麼……是她?  

  他身形高大,在他面前她是那麼的渺小。  

  渺小,自卑,卑微,他近乎完美,而她只是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他的臂膀有力,他的温度真实,此时他的眼中没有别的,只映著一个小小的她。  

  他的喘息為她,欢愉為她。他的眼睛就像一块墨色的宝石,幽幽的光泽眩目,赤裸的欲望浓烈,还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与体内埋著的东西一样的炙热,缓缓流淌,无声倾诉,呼之欲出。

  她好像明白了。  

  开始好奇,然后感激,他是捉摸不定,却不知不觉,将她吸引。  

  探究也好,感动也好,她无法抗拒。其实她都未曾意识到,只是她的伤心,她的委屈,她的悸动,她的无法拒绝,已是最好的证明了,不是吗?  

  原来真的在乎。  

  所以心中柔软,所以心生酸楚。  

  所以当他的唇初次落下,她只是惊惶。所以当他肆无忌惮的给予亲密,她没有厌恶。  

  她陷进他的眼神,心跳混著他的,与其同声。定定的看著眼前这一张脸,拼命眨去泪眼模糊,小手环上他的肩膀,她轻轻细细的唤:“王爷……嗯……”  

  他封住她的嘴。给她一个近乎窒息的吻。  

  “不要这样看我。”他说。  

  他将她的双腿绕上腰身,他抓著她的臀瓣,狠狠一顶。  

  “这样看我……只会让我想干坏你,干死你。”  

  她立时一僵,穴肉绞紧了,脚趾头都蜷曲了起来:“啊!……里面……哈啊……”  

  他闷哼一声,接著发狠似的横冲直撞。她被他钉在墙上,小穴容纳了他的全部他却仍觉不够。热烫的粗硬还在没命的往深处挤,仿佛要将她刺穿。  

  快感喷薄得令她痛苦,她控制不住的哭叫:“唔啊啊……不……嗯啊……啊啊……”  

  交合之处一片泥泞,随著有力的抽打,一些水液飞溅出来,一些蜿蜒流动,沾湿了后面的菊门。  

  小穴被他捣得发麻,摩擦生出了火辣辣的痛意,他的动作粗暴,穴肉随之痉挛,她情难自禁的扭著腰,任凭情欲漩涡将她卷入覆顶。  

  暗稠的夜,昏暗的房间,呻吟混合著喘息,意乱抑或是情迷,无休止,不停歇。



第二百一十章 等待

    这一夜,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早上,独身醒来,宫女们起得也比平时略晚了一些。  

  之后,穿衣,洗漱,该吃吃,该喝喝,看上去,一切与平日没什麼不一样。  

  有关昨晚,是一个秘密,一个存在於她与他之间的羞於啟齿的秘密。  

  身上,还留有他的体温,耳边,他的喘息低语还未散去。他的亲吻,他的抚摸,体内深处他烙下的痕跡,那麼清晰,那麼深刻……变化如此明显,又怎麼会是一样的呢?  

  到后来,她已是混乱,所有的神志全集中在他的耸动纠缠。她无法言语,无法思考,什麼也想不起,可他没有忘记他许下的事。他对她说,要她莫急。等到几日之后,等到机会来时,他就进宫寻她,继而带她离开。  

  他还说,除了耐心,她还需做的,就是“如常”。  

  她知道,她必须小心谨慎,不能叫那人看出一点异样。可是,她怎麼能不担心?  

  比如,他准备怎麼做,如何瞒过那人;如果被发现会怎样;如果当时未被发现,事后又会如何;他将承受什麼;帮了她,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是真的如他所说,只受些责骂?还是免不掉皮肉之苦的责罚?又或者,他被赶回边界,一年两年甚至十几年……相隔遥远,相见甚难。  

  即便如此,她必须承认。“出宫”这个念头,已经根深蒂固,而“回去”这一份诱惑实在太大,她抵挡不了。  

  留在这里已经好久好久,她早就度日如年。被软禁,被隔离,时时有人看著,夜夜要勉强面对一个不愿面对的人,这样的生活无奈而绝望。  

  亲人不在这里,想念的人不在这里,关心她爱护她的人不在这里,她的心情迫切,她的心越过了高高宫墙,飘向皇宫之外,一直飞回到那个令她牵挂的地方。  

  於是,一边坚定一边矛盾。她想的很多,顾虑很多,要稳下心神照旧如常,谈何容易呢?  

  这期间,她见过怡妃一次。  

  一个和煦午后,还是在园中。  

  如上次一般,怡妃“凑巧”出来散心,然后,她们便“巧遇”。  

  相比之下,这一次,她是镇定多了。  

  不管是乌府还是乌家人,怡妃都不陌生,不论怡妃是否受了岳哥哥所托,但去王爷那边寻求帮助确实是受了怡妃的提点。  

  她不知道怡妃有没有再见过岳哥哥,她想著,王爷已经答应,无论如何,这件事,她应该告诉她的。  

  怡妃听了之后,平静的问:是麼。那王爷有没有说,什麼时候带你走?  

  她诚实的摇头,说王爷只让她等待,她也不知道。  

  半晌沉默,怡妃了然笑道:总是夜黑风高,枕边无人,才好办事。  

  紧接著,她意味深长的瞥来一眼,嘴角翘得弯弯:你看,我果真说得没错麼。从王爷身上下手,总不会叫你失望的。  

  是吗?这麼说,怡妃是早猜到王爷会答应的吗?  

  没有再多言,怡妃离去,留下她兀自怔怔。  

  怡妃的心思,怡妃究竟是敌是友,她没有闲暇去想。她还要分出心神,去应对那一个皇宫里最尊贵的人。  

  他照常前来,问问她白日里做了些什麼,照常赏下这个赏下那个。夜晚的独处亲密,依然难捱。她已经忍了那麼久了,这个时候,她更可以忍的。  

  他的态度没什麼异样,谈话举止也没什麼异常。  

  他没有觉察出什麼,这样很好。  

  在她这里连宿了好几日,这一天,他留话说晚些会去坤寧宫,让她早些休息。  

  夜幕逐渐低垂,皇宫笼罩在一片暗色里,寂静中,无端多出了几分诡异。  

  墨九的房间亮著一点烛光,好几次欲吹熄蜡烛却是犹豫,坐立难安是因為一种不确定的猜想:会不会今晚,就是所谓的“机会来时”。  

  忐忑,等待,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终於有了动静。  

  她毫不犹豫几乎是飞奔过去,一开门,高大的身影就迅速的闪了进来。  

  他反手关门,另一手一抬一抛:“把这个穿上。”  

  她接住一看,这是宫女的衣服,疑惑的抬起头,只见他神神秘秘的说:“既然要做坏事就要像样一些,第一步先易装,掩人耳目。”完了,他窃窃一笑,“这是从外面的老东西身上扒下来的。”  

  墨九惊讶了:“啊?你脱了她们的衣服?”  

  “咦~”他厌恶的撇了撇嘴,“什麼脱衣服,不过是外衫而已。怎麼被你一说,我就觉得恶心得慌。”说完,他还作势一抖,仿佛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墨九捂著嘴轻轻的笑。与他这样一来一去的,紧张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笑什麼?”他伸指弹上她的额头,“还不快去把衣服换上。”  

  “哦。”墨九乖乖的应了。走到桌前,将抱著的衣物放上,开始脱自己的外衣。她生的纤瘦,老宫女的衣服显然是不合她的身。等她扣好扣子,转过身来,鄔尚煜从上扫到下,笑的甚是开心:“小九子,你这是要去唱戏麼?”  

  墨九打量著那肥大的裤腿,认真的说:“王爷,衣服好像有点大。”  

  “不用说我也看的出来。”鄔尚煜走近,绕其踱了一圈,最后在她面前站定,一本正经道,“不伦不类,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不错。”  

  伸手搂住那一抹纤腰,低头往那淡粉唇面啄下一口。  

  墨九没有挣扎,脸只慢慢的红了。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他抱著她,声音里褪去了玩闹之色。  

  墨九靠在他胸前,安静了一会儿,小声的回答:“嗯。”  

  “真的?”  

  “嗯。”  

  “想我什麼?想我的人?想我的声音?还是想我这样抱你,方才那样亲你,还是那晚摸你舔你咬你干……”  

  又来了又来了!墨九迅速伸手捂住那一张掀动的嘴,一边红著脸吶吶:“你怎麼……怎麼老是说些……”  

  鄔尚煜似是不甘的抓下一只小手,飞快的接口:“说什麼?说些下流话?”  

  墨九咬了咬唇,双颊一片娇娇艳艳。  

  “你不喜欢?”  

  “……”  

  “你很讨厌?”  

  “我……”  

  “你嫌我粗鄙?”  

  “你……”墨九微弱的反驳,“你明明知道的……”  

  “知道什麼?”眼睛对著眼睛,鄔尚煜一脸的认真严肃。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墨九羞羞涩涩的挤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