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14

元笙: 柔情公爵


          第一章

  麦隆·坎莫大人在去年冬天成为公爵。

  老公爵在小女儿贝儿·坎莫结婚后的第二年,终于抛下子女,随着爱人离开尘世。

  对麦隆而盲,新的称谓对生活并没有任何的改变,早在他十几岁时老公爵出海失踪后,他便独自挠起家族生活的重担。

  因此,过于早熟使得麦隆看起来严肃,除了在他两个钟爱的妹妹,贝儿及黛儿面前,坎莫公爵几乎从不曾露脸笑过。

  他所表现出来的举止使得他的朋友敬佩他,他的仆人敬畏他;他的身份至高无上,仅次于国王;他家财万贯,而且集荣耀于一身,他是个男人中的男人。从来不曾有人敢怀疑。高大的身材、结实的体魄、冷静聪明的头脑,他是个真正的贵族。

  这么一个几乎可说是完美的男人,事实上,他的人生仍有个污点,虽错不在于他,而他也尽可能的漠视这个羞辱,但事实总是事实,他无法对自己否认——由于他的不察及草率,为了生意上的利益,他娶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

  虽然麦隆·坎莫公爵尽量让自己的生活由自己掌控,但对于他根本不重视的婚姻,他甚至比买马还不经心,看了画像里五官还算端正的女人后,为了与洛普·凯依子爵合作一笔买卖,因此答应娶了他的女儿——依莎贝。

  他应该要谨慎的,麦隆常常想着,对这桩婚姻的疏忽,他自己也要负某些责任。

  他不知依莎贝早已有个要好的情人,只因他想洛普的举止如此高雅,他女儿一定也是秀外慧中。矜持达礼。

  他甚至无暇自己迎娶,只点派麾下的一个武士前去,而自己则陪着国王参与狩猎。

  就在那时,他的家丁紧急的赶来,呈上前去迎娶的武士所传回的信件,信的内容着实令他大怒。

  他的新婚妻子在回程的路上与情人私奔了。

  根据信中的说法,他们逃离的方向正好朝着麦隆而来。

  谁都聪明的不会想尝试惹火麦隆·坎莫公爵这一号人物,但愚蠢的依莎贝做了。

  洛普·凯依教育出来的女儿竟是个任性又不知羞耻的娼妓。这是麦隆看了信后的第一个想法。

  麦隆离开了贵族们的狩猎行列,他追上了他们——一对狗男女。而这样称呼他们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在他踏入旅馆房门的刹那,他们正光着身子拥抱在一起。

  他的妻子脸上流露出真正的惧意,并试图解释她仍是清白之身,让麦隆打心眼底瞧不起依莎贝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个性。而那个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早已吓得连自己身上重要的部位都忘了遮掩。

  名誉对麦隆·坎莫公爵而言是第一生命。但他不是嗜血者,他放了那男孩,而他的妻子在洛普震惊于自己的女儿做也如辱丧门风的事而活活气死后,麦隆打消了休妻的念头,把她幽禁在他专门培育名马的明月山庄中,那里除了马及仆人外,什么也没有。

  她怕马,山庄的交通工具除了马之外,不再有其他,所以她逃不了,只能困在那里。

  仆人们会定期来向他报告依莎贝的情况,偶尔她会出点小麻烦,但麦隆不曾去看她,也不再对她费心,此外,依莎贝虽因丈夫的关系已升格为公爵夫人,但人们的尊敬及爱戴她一样也没享受到。

  这是她自己造成的。

  麦隆·坎莫公爵手中握着笔,在书房里聆听着突然来访的明月山庄仆人的报告。仆人告知他依莎贝尝试骑马,却不幸摔下造成昏迷,他这才记起自己的确有个妻子。

  “唔,是吗?”这是他对他妻子唯一的反应。

  敲门声又响起。

  “进来。”麦隆命令着。

  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先是淘气的探头进来,随后才旋身进门,而她的身后跟着一位洋溢幸福笑脸却又充满奈神情的伟岸男子。

  “贝儿。”坎莫公爵嘴角列得大大的笑着,与先前的严肃简直判若两人。这使得明月山庄的仆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而忘了退忘一旁。

  “麦隆。”贝儿上前拥抱大哥。“咦?你有客人?”

  “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坎莫公爵用眼神斥退仆人。“怎么有空想起可怜又孤独的大哥?还是看腻了杰斯,想回归我的怀抱”

  杰斯上前与麦隆拥抱。“我应该坚持自己的意见,别让贝儿再看见你,那你就没机会挑拨了。”他假装慎重的考虑。

  “剥夺我与贝儿相见的机会,克莱得姆伯爵,我要以制造国家动乱的罪名逮捕你。”

  “两位绅士,维持你们的形象,别让你们的本性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了。”贝儿用手指戳丈夫的胸膛,似笑非笑的望着麦隆。

  坎莫公爵看见贝儿对待杰斯的行为,心中满意极了,他乐陶陶的想着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地位仍是第一把交椅,终于满足的闭上嘴,不再与杰斯争吵。

  杰斯恨得牙痒痒的,正想出日反讽时,贝儿放在他背后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使得他也闭上嘴巴。

  “麦隆,我们是来向你辞行的。”贝儿说出了来意。

  “辞行?”

  “嗯,师父最近情绪变得更低落了,他想家,所以我跟杰斯决定带他回东方,顺便让杰斯看看我的故乡。”

  贝儿的唐人师父叫李奇,因船难而因缘际会地收了贝儿为徒。贝儿结婚后,他没再回到以前住的岛上,而在这里住了下来。虽然他脾气古怪,不太爱理睬人,但贝儿对他极为敬重。

  “唔,要多久?”麦隆知道贝儿把李奇视同父亲般,因此自己根本无从反对。

  “不知道,随兴吧,顺便游山玩水。”

  想到要有好一阵子不能见到贝儿,麦隆显得有些抑郁。

  “好哥哥,”贝儿上前安无他。“我保证尽早回来,好吗?”

  唉,他的小妹这么贴心,怎不令他疼爱助,如果他娶的妻子有贝儿一半好……这一想,才令麦隆回想起刚刚家仆的禀告。

  昏迷不醒?仆人们是这么说的吧?

  “好吧,但帮我个忙,绕道明月山庄,替我处理一件事。”

  ”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依莎贝摔下马了,你们顺便去瞧瞧是怎么回事。”麦隆不带感情的陈述。

  “麦隆!你的妻子摔下马,你不去看看吗?”贝儿用责备的眼神瞧着哥哥。

  “不了,我没空。”他以这句话结束他们的对话。

  ********J

  黄金玉看见了白色的帷幔飘荡在四周,都已经好几天了,她仍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

  她疑惑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死了?因为她望见那一向爱嘲笑她脸蛋的大哥竟收起了往常戏谑的表情。

  而她的妹妹正哀哀的哭泣着,父亲则面色凝重,仿佛扛着无数的心事。

  她感觉轻飘飘的,身子轻得只要有风就会吹走了她。

  每次风一吹起,她总得花更久的时间才能找回这里。

  在这附近,她有时会遇上些脸色铁青。目光呆滞的陌生人。

  他们也死了吗?她没有镜子可看看自己,只希望自己的肤色别像他们一样难看。

  她找不到母亲的人影,若她已死,应该遇得上母亲的。这是到现在她仍不愿承认自己已死的唯一原因。

  来不及细想了,一阵狂风远远的朝她吹来,这一次的风速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大。她抓不着任何可附着的物体,人就飘得老远。等她能定住自己时,她已搞不清东西南北。

  这是什么地方?空空荡荡的,只有眼前那一扇门。

  她本通过伸手打开了它,却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是门的世界吧!

  因为一扇扇的门矗立着,就连遥远的天边仍是只有门。她向前走了几步,再回头,已分不清自己是从哪扇门走出来的了。

  一道柔和的光线由上往下朝她延伸过来,她仰头望着,光线好似慢动作般的一寸寸的往下伸长。

  身旁有一道门也开了,她转头,一位金发蓝眼、美得令人炫目的白种美女不知所措的走了出来。

  她也看见了光,而且反应比黄金玉快得多了,她无声的走到黄金玉的身旁,毫无预警的用力一推,把黄金玉推离了原来的位置,自己占住了。她似乎还有顾忌,又踹了犹在发愣的黄金玉一脚。

  黄金玉身子不稳的直往刚刚那美女出来的门摔去。

  痛向她袭来,使她再一次的失去了知觉。

  她好痛。

  背痛、腰痛、脖子痛、屁股也痛,几乎全身酸痛。

  慢慢的张开眼睛,她正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而身旁“得得……”的声响促使她慢慢的转头。

  “啊——啊——”嘶哑的叫声从她口里逸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捣着草药,如鬼魅般无声的看着她。

  “鬼!鬼!救命啊!”虽然此刻她虚弱得要命,但求生的本能上她哑得嗓子拼命的大叫。

  那老者本是一脸的淡漠,但听到她说出的话,警异的停下手边的动作。

  “你会说京话?”那老者带着浓重的广东腔用国语问着。

  “京话?不,别过来,攻击四肢不能动的女人是不光彩的,而且我的长相会让你倒胃口的。”生平第一次,黄金玉感谢自己有张怪脸。

  “京话,京话,你真的会说京话。这怎么可能?”那老者喃喃的念着。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一位混血的绝色美女,黄金玉看了不禁为之一愣。

  “师父,”那美女用着不大顺口的广东话对老者说,“我们明天起程,好吗?”她转头瞥见已张开眼睛的黄金玉,改用英文说:“咦,依莎贝,你醒了?”

  我一定在作梦。黄金玉索性闭上眼睛不做答。

  “依莎贝醒了,太好了。”那美女语音中有着雀跃。“这下我可以真的放心了。”

  “我不走了,比尔。”李奇叫着贝儿的另一个名字,淡淡的说着。

  “怎么了?”贝儿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回答。

  “你们走吧,我不回中原了。”

  “师父……”

  “回中原我也没有任何的亲人,唉,国破家亡,我就留在这里吧。”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一段对话,自己果然是在作梦。黄金玉闭着眼想,没有再听见后面的话——她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时,四周寂静,黄金玉仍感觉全身不舒服。她张望着这个陌生的环境,想起了自己一连串似真如幻的梦境,以及眼前这宛如古时的装潢,莫非她已在天堂!

  不,天堂里怎么会有痛的感觉?难道她下地狱了?

  她赶紧回想自己短得可怜的一生,虽不是大慈大悲,但童子军的精神她可是随时牢记在心,这次会丧命也是为了救一个男孩,这样的功德如果还下地狱,那上天堂的条件岂不太苛了?

  全身的疼痛使她不急着起床;她打量眼前的环境,这屋里的陈设陌生且古怪,每件物口的模样像是“新的骨董。”

  这是什么解释?她想自己脑袋可能受损了,尽想些怪名词。掀开那覆在身上。半新不旧的棉被,她如机器人般僵硬的起身——

  她个性一向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咬着牙就这么一气呵成,如以前的每个日子,这是她起床的标准动作。

  但,这次怎么会发生了意外?

  她整个人重心不稳的重重跌回床上,痛得她五官扭曲。

  怎么会这样?她不能走了吗?她迅速的伸手摸摸手脚。

  还在。

  那问题在哪里,脑里才想着,她手已摸到瘀结处,吓得她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大叫。

  这是怎么回事,此刻他根本顾不得疼痛,怕自己可能搞错了,猛然的坐起。哦,不,不,不可能。怎么会不见了?她拉起衣服,顺着领口把头探进去。

  平坦的胸部,就像飞机场的跑道,除了两颗相思豆外。光滑得没有任何的障碍物。

  因为习惯了平常胸前的重力,所以一下子没了,才会突然的往后倒,她……她竟成了“太平公主”。

  不一会儿,刚刚她那阵凄惨的尖叫引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黄金玉猛地回神过来。

  胸脯变平坦的问题被眼前两女一男白晰的皮肤及深邃的轮廓所代替了。

  他们穿着莎士比亚话剧里平民们的衣服,饱经风霜的皮肤、粗糙的双手与围在腰间脏乱的围裙,大大显示他们正属于这个身分。

  “夫人,您醒了?”一个女人面无表情地用英语问着。

  黄金玉的英语虽然蹩脚,但这句话她还听得懂。接着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年轻的女孩上前,她蹲下身扶起黄金玉的双脚,抬到床上,然后整理棉被准备再为她盖上。

  这一个动作,让黄金玉注意到了那只不属于自己的双脚,她相信自己绝不会记错自己的长相。但这双脚……

  倾向前,她伸手摸摸脚板,感觉是陌生的触感,再看看手,那并非自己的手。

  翻翻手撑正反面,白晰的皮肤细致得无任何瑕疵,那手正随着她脑里所发出的命令而握紧,松开、握紧,松开着。

  为什么?抬起头,她张着无助的大眼睛望着周遭的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人冷漠的回望她,表情隐忍着不耐。

  此时,那位在梦中曾见过的老头突然出现在门口。黄金玉蓦然发觉比起这些人的冷漠,他其实也没有想像中的可怕,而且以她现在的情形,他还比较像根浮木。

  她推开陌生女人要盖住她身上的被子,固执的下床,不理会那女人叽叽喳喳他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僵着身子往门口走去。

  在经过复古型的梳妆台前,她不自禁地侧头一看。她全身映在镜中,这使得她终于看清了自己。

  “啊——啊——”她不停的尖叫,旋即直挺挺的倒下,不省人事。

  ********

  那我呢?

  黄金玉如噩梦般的惊醒,这次她来不及大叫,直接跳下床冲到镜子前。

  她瘫坐在椅子上,镜里那张面容苍白。却仍掩不住稀世之美的女人也正莫名其妙的望着自己。

  这不是个噩梦,镜中的女人正是自己,但怎么会这样?

  盯着镜中那张美极了的脸蛋,有多少次她是这么祈求上苍能赐给她一张平凡的脸,她真的只要求平凡就满足了,但她只能在无数个暗夜里饮泣,因为这根本是无法达成的心愿。

  但现在,它却成了事实,而且一点也不平凡。她嘲讽的冷笑,以前自己是丑得令人难以忘怀,现在则是美得令人难以抗拒。不仅如此,她原来所拥有的傲人的条件全没了!也就是说,镜子里的女人除了那张脸外,根本没有值得现提起的地方,排骨般的身材,瘦得看不出曲线,唯一差强人意的是皮肤保养得还算不差。

  “这交易划算吗”她自问,并天真的想着,镜里的女人是否也对上天要求希望有副好身材,而就这么与自己交换了?

  这恐怕是现阶段无法知道的答案了。而且眼前的处境对她非常的不利,除了知道她叫依莎贝外,任何相关的背景她全不知道,糟糕的是她不会说英文,若开口是满嘴的中文,她会被当成怪物吗?

  她要回台湾,她想。她必须先找到她自己的身体,如果依莎贝真的变成她,那她们俩可要好好的商量往后的处境了。

  现在呢?得先让这里的人认为自己正常吧!想想他们看她的严肃表情,这里应该是个保守的家庭,她得小心别说些疯言疯语,否则一步也出不了门啊!

  有了!失去记忆。

  黄金玉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心想这可以解决她所有的问题。

  对于失去记忆的可怜人,她若做出异常的举动或忘记了语言就会被视为正常了。

  脚步声再次由楼梯口响起,这间木造的大屋似乎藏不住任何的隐私。她跳回床,抹抹脸,换张无助的表情。

  自己是读戏剧的,但一直没机会上台扮演别的角色。而此刻,这个舞台主角正是她自己,拥有真得不能再真的布景及道具。她调整了心境,融入了这个角色,也不管文法对不对,在门开启的刹那、呜咽的对着来者说出代表着她以后生活将不同以往的一句话:“Who am I。”

  一个自称为医生的男人在重重的戒护下,对“依莎贝”诊断后,向大家宜布了一席话。

  黄金玉只听得懂Memory这个单字,她想大概是对站在房里的这些人说她失去记忆吧?

  接下来的日子,住在大木屋里的其他人,有效率的为她请一个叫露西的语言老师和教她礼节的老妇人。

  没有人再关心过她的病情有无变化,而那医生也不再来。他们对她所做的任何事仿佛只是义务,只因她是这里的主人而不得不做。

  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只有她最闲;还有那个与她骨子里一样灵魂的中国人李奇。

  黄金玉不想理他,怕太过于与同种族的人亲近,迟早她那顺口就会溜出的中文会使她露出马脚。

  在匆匆过了两个月后,她已听得懂一般的英文会话,可是除了贴身女仆伺候她时会与她对谈练习。他们如往常般尽量避开她。

  可怜的依莎贝,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黄金玉心中有许多的疑问,但她不敢多问,例如她就不懂这里的人为何非得穿一身累赘又麻烦的复古衣裙不可?

  虽然女仆曾告诉她,这里是英国——维护古迹不遗余力,但在这鸟不生蛋的乡村里,他们有必要过得这么原始吗?

  走出主屋,她还望着成群的马区及住在偏屋的男人,她想那应该是依莎贝聘请来的吧,他们有些还有马栏里驯服新加入的一群野马。

  小孩子们在附近随意的玩耍,但从不曾靠近主屋。

  她每天优闲地远眺这古色古香的英国乡村,看着美丽如画的风景,倒也把孤独的生活调适得颇为惬意。

  一阵马匹的嘶鸣拉回了依莎贝的视线,一匹纯白但双眼之间有一记黑印的野马跳过了栅栏,奔了出来。

  栅栏里的驯马师跟着追了出来,他们围捕着白马,希望把它赶回栅栏里。

  那白马野性的抬高前脚,然后一蹬,跳出了男人们的围捕,往小孩游玩的方向奔去。

  依莎贝的身旁响起了尖叫声,她的女仆肯蒂发狂似的上前跑去。

  她知道肯蒂的孩子也在那里。眼见小孩子们四下逃逸,唯独山姆吓得傻在那里。

  瞬间,他被马撞得飞往空中,跌下后就没有再动过。一个驯马师冲到山姆的跟前,是他的父亲乔治。依莎贝跟着往前走,只见乔治摸摸孩子的胸口,然后哀号狂叫。

  肯蒂尚未赶到,听见了丈夫的叫声,就在半路晕了过去。依莎贝赶过她,跑到小孩子的身边。她跪了下来,同时身旁也多了一个人,是李奇。

  他摸摸山姆的身体。“没什么外伤,骨头断了两根,只可惜小孩子气弱,受不住这冲撞,没气了。’他用中文惋惜的说着。

  依莎贝全听得懂。

  在学校,她练习身段时总免不了跌打损伤,因而急救的常识她还有些懂。

  李奇一说山姆没气了,她便本能的想给他气。

  轻扶起他的后颈,她俯下身,吹进第一口气,另一手放在他的胸膛,帮助他呼吸。

  连续做了一会儿,额头的汗水快速的聚成水珠,由她的额角汨汨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山姆的嘴里逸出了细微的哭声,依莎贝这才停下自己不断重复的动作。

  “天,她救活了他!”围着的人们惊异的小声说着。

  依莎贝望望四周,这些子日根本懒得理她的人正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她。

  “他的胸骨断了两根,不能移动,我可以治他。”李奇那原本无神的瞳孔此时变得晶亮,他用中文对着依莎贝说。

  她对上了他的眼。

  明白他在对她测试,她的反应告诉他,她真的懂中文。

  这只老狐狸!

  但见乔治要抱起他儿子,依然贝赶忙转述了李奇的话。她没再看李奇的表情,直接走回了大屋。

  蓦地,身后的裙摆被扯住了,她回身。

  乔治那原本不屑地双眼此刻充满了感谢。“谢谢!谢谢您救了我儿子。从现在起,我不再相信别人的谣传,因为我知道,您有一颗仁慈的心,是真正的公爵夫人。”



          第二章

  哈!哈!她竟然是有夫之妇,还是个公爵夫人。

  这还不打紧,原来她在十六世纪。哈!哈!哈!她真是欲哭无泪。

  自从救了山姆后,肯蒂突然变成了她的忠心女仆,而这些事正是肯蒂告诉她的。

  她为何不曾看见汽车,以及为何一定要穿这一身复古的打扮,现在全有了解释。令人惊异的是,从肯蒂支吾的语气里,她明白自己是个下堂妇。

  她那个有着公爵头衔的丈夫不要她了,所以把她扔在这里。

  消化这些消息后,现在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吓坏她了。

  黄金玉坐在主屋外由前两天她要求仆人们帮她做成的摇椅上,来回的晃着,心中一片茫然。

  山姆的那件事改变了这里的人对她的看法,至少现在他们懂得对她露出微笑了。

  这很值得安慰,不是吗?

  屁!她不要这些友谊,她要回去啊!想想,十七世纪连家麦当劳。炸鸡店都没有,她不要待在这里啊!依莎贝,该死的,你在哪里,回来呀!

  她脑里一片混乱,可愣愣的继续晃动着摇椅,在这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她心里却有如乌云密布般。

  小孩子们远远的趋势着她的摇椅,他们不曾见过这玩意儿,好奇的眼神不时地望着她来回晃动的身躯。自从大人们对她改变态度后,这些小孩似乎也不再对她存有戒心。

  依莎贝不去理会他们,但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由远处移到她身旁,这个摇椅对孩子们来说是新鲜的。她索性站起来,让他们玩个痛快。

  二十世纪有大多的游戏是这里尚未发明,她随兴走到正在清理牧草的妇女旁。这里住着的仆人们大都是夫妻,通常丈夫是驯马师,妻子则是女仆。依莎贝拿起一根牧草,新的主意在她脑海里形成。

  “珍,你可以用这些牧草帮我做个球吗?”依莎贝用手比了比。“大概这么大。”

  珍是个老实的妇人,她害羞的问着:“是,夫人,您什么时候要?”

  “不急,做好再拿给我就行了。”

  第二天,平坦的草原上回荡着孩子们高昂的笑声。依莎贝穿着一件肯蒂用蓬蓬裙修改而成的灯笼裤,抬脚奋力的一踢。

  一个小男孩用头顶开了玩,孩子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分成两方追逐脚下那不停翻滚的球。

  驯马师们站在栅栏旁远远的望着,不再以驯马为乐,他们看迷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兴奋的大声叫好;而把球踢进对方的防守栏内时更是不用说了,简直是爆出了大声的喝采。

  依莎贝等孩子们熟悉游戏规则了,便退出队伍,但仍一身香汗的跟着球跑,权充裁判。

  “我们的公爵夫人自从那次摔下马失去记忆后,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驯马师亚当有感而发他说着。

  “是啊,以前她冷酷。自大又无情,现在却变成了随和仁慈的甜姐儿了。”凡克回应着亚当的话。

  “单单是她不顾一切。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分救回我的山姆,我就感觉她已经变成一位值得我们尊敬的公爵夫人。“乔治忠心护主地提出看法。

  “乔伊,你向坎莫公爵报告夫人的近况了吗?”大卫向着驯马们的头头,也是整个明月山庄的总管乔伊。

  “没有,我想再观察一阵子。依莎贝夫人如此巨大的改变,是很难让坎莫公爵相信的。”

  “是啊,想想她以前脸蛋虽美丽,但每次看见她我总会起哆嗦。”喜登皱眉附和着。

  “我们不应该在背后批评依莎贝夫人的,毕竟每个人都会犯错。看看她现在,坎莫公爵曾下令我毋需对她卑躬屈膝,可是她如今的表现却值得我们为她脱帽行礼,但我们仍没对她献上尊敬,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心胸比我们都要宽大多了。”赛门大声的反驳。


  “我同意赛门的话。”鲍伯接着说,眼睛不离那颗球。“而且依莎贝夫人是聪明的,看着孩子们玩的游戏,我从来不晓得球变大了会如此好玩。”

  “是啊,我真希望依莎贝夫人别恢复记忆,她现在这样子好极了。嘘!”晨德突然低声的警告。“她走过来了,我们别说了。”

  依莎贝开朗的笑着走回大屋,古往今来的人们全喜欢玩球,这大概是天性。但她没想到以经过驯马师们身旁时,会得到如此意外的惊喜。

  他们脱下了几乎不离头发的帽子。这正代表着某种金钱与权势也无法买到的意义。

  孩子们的欢呼声突然响起,驯马师们手仍拿着帽子,头却全转了过去。

  “瞧!那是我儿子麦克,真了不得。”乔伊原本正经的脸转成忘情的大叫,“他进球了!”

  依莎贝看着这些大男人,愉快的跟着笑起来。“这游戏叫足球,也可以在马上玩,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明天我可以教你们,但球可得小一点了。”

  接下来的日子,黄金玉所扮演的依莎贝开始与现实的环境慢慢的融合为一,她教男人们打马球,教妇人们做汉堡及披萨,她的英文在老师与周围的人们调教下,说得越来越顺口。

  她的礼节老师在看见她与佣人们打成一片后,仿佛受不了她的粗俗,匆匆的教完大致的课程后,也不管依莎贝有没有吸收,便打道回府了。

  这儿顿时变成了快乐的天堂。

  某天早上,她心血来潮打了一套功夫锻炼筋骨,李奇突然出现并给予她适时的指导后,她也开始和他用中文交谈。原来他是明末的一个武将,清兵入侵,国破家亡,使得他辗转流落至海外。他喃喃的对她诉说着祖国的一切,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可供他倾诉心中哀伤的对象。

  依莎贝静静的听着,也第一次听到丈夫的小妹贝儿·坎莫传奇的一生。她把对历史所知的部分拿来当作与李奇平时聊天的话题,这完全对准了李奇的胃口,因为贝儿对中国历史一窃不通,李奇无法与她谈论古往今来,如今遇上了依莎贝,真有相见恨晚的遗憾。

  他总在依莎贝一有空时就会出现,而为了不使依莎贝厌烦他,他开始引诱她,教她剑术。

  自此,明月山庄变成了一个以依莎贝为中心的大家庭,她学骑马。学剑术,并跟着驯马师们驯马,还替女仆们发明新的烹饪方法,为小孩子们上数学课。

  黄金玉不管依莎贝的灵魂何时会再回来,随着她的本性让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

  两午后的某一天,黛儿·坎莫在明月山庄的主屋前下了马车。

  远处的草坪上,驯马师们骑着马,人手各拿一根细致的木棒,以精湛的骑术来回的控制着马匹,手不停的用木棒挥起一颗小球。

  她的出现引起了主屋内一阵骚动,所有的仆人全奔出来欢迎坎莫家庭大小姐的来临。

  肯蒂交代山姆后,只见他往驯马们的方向奔去。这之间正好一位驯马师把小球挥进洞内,引来了一阵爽朗的欢呼声。

  黛儿眯着眼,看着山姆对驯马师们说话。不一会儿,刚刚把球挥进洞的那位驯马们立刻退出了他们正在玩的游戏,策马奔了过采。

  他不是乔伊。他修长的身躯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均匀俐落,黛儿看不清他被帽子遮住的脸,但实在不记得明月山庄有这么一位驯马师。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她的大嫂依莎贝被流放于此后,黛儿就不曾再拜访过这里了。

  其他的驯马师也跟着过来,那首当其冲的驯马师在黛儿面前勒住了双眼之间有一印记的白马,矫捷的跳下马背,走向黛儿。

  他对黛儿露出一口白牙,微笑着,使她也禁不住的还以笑容。

  他有着健康的肤色及蓝得像大海的眼睛,穿着宽松的外套向她走近时,自在。全没注意礼节地边走边褪下了外套,使得黛儿看清了“他”曲线玲珑的体形,而帽子一掀,一头金黄的秀发就这么飘散开来。

  “你好,黛儿。”依莎贝亲和的与她的“小姑”打招呼,看见她杵在原地一脸迷惑,她又笑着对黛儿解释:“我是依莎贝。呃……你的大嫂。”

  “你是依莎贝?天,你变得好多。”有生以来,黛儿第一次不顾淑女的矜持,吃惊的张大嘴巴。

  依莎贝低头瞧瞧自己,两年的生活里,她使自己的肤色变得更健康了,而且原本洗衣板一般的身材,在她毫不节制的饮食下丰腴了起来,变得婀娜多姿,骨肉均匀。

  她的胸脯明显的隆起,有时她不禁想着,身材与个人喜欢吃的食物是否有关?幸好现在不像以前的自己胸大得离谱,而是大小适中。

  “是啊,我胖得老觉得自己像只猪。”她取笑自己。

  “不,不是的,依莎贝,你误会了,我觉得你更美了,而且看起来开朗又有自信。老实说,虽然你我曾有一面之缘,但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黛儿说到这里,发觉自己太过坦率,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起来。

  虽然两年来依莎贝从仆人们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得知坎莫家族的成员及主人麦隆·坎莫公爵的事迹,尽管他们语气里充满了崇拜及尊敬,也以有这样的主人为傲,但基本上,依莎贝对她的“丈夫”可没什么好评价,而两位小姑一个已出嫁,一个云游四方,自然也没什么利害关系可言。

  但眼前这位黛儿·坎莫,她直言不讳。毫不做作的个性,竟马上吸引了依莎贝的欢心,她喜欢黛儿,虽然她有位不予置评的大哥,但无损于依莎贝对她的喜爱。

  “我们进屋谈吧。”依莎贝热络的搂着她的肩进主屋。

  大屋里在两年内也做了改变,不再像当初般死气沉沉,它感觉温暖、舒适,还装演成二十世纪模拟复古乡村木屋的模样,墙上挂着大大的壁毯及琳琅满目的装饰品,温馨得令人流连忘返。

  “噢,这里真漂亮,是你改变它的吗?依莎贝?”

  “嗯”依莎贝递给黛儿厨娘送来的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欢迎四处参观,这里的确改变了不少。”

  黛儿闻言放下了饮料。“依莎贝,我今后有的是时间。”她低头喃喃的说着。

  “怎么啦?听起来像是在说我的命运?”

  “不是的。因为麦隆莫名其妙的把我许配给狄瑞·葛兰伯爵,说什么他是全伦敦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我才不嫁,我是一辈子都不结婚的,所以逃到这里来。”

  “你哥哥若有心的话,迟早也会追来这里的。”

  “不,他不会,即使知道我在这里,他也绝不会来。”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你,”黛儿说完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噢,对不起。”

  ******

  依莎贝躺在主卧室里,身旁的黛儿已沉睡了。

  她张眼望着天花板,对黛儿刚刚说出的那席话,感到内心波涛汹涌。

  两年采,她从仆人的口中得知依莎贝以前的确不好相处,所以她一直以为是依莎贝的任性使公爵终于受不了她而离去。

  天!她错得多离谱啊!

  黛儿告诉了她实情,原来依莎贝在新婚当天与情人私奔了,她被公爵抓回来后,便一直软禁在这里。

  事实告诉她,依莎贝是个坏女人。

  她自私、莽撞、任意。心肠坏又不知羞耻——而该死的,现在她正是自己。

  把两手枕在脑后,她沮丧的叹口气,自己难不成将一辈子终老于此吗?这身体仿佛跟定她似的,也不见有任何不适的变化,她在古老的世纪里扮演着怨妇,这根本不是她所要的啊!

  不,她为何一定要苦守于此,因为麦隆那家伙一声令下,她就得臣服吗?她可是二十世纪的新女性,怎能如此弃械投降?

  她想学黛儿一样去游览世界。反正她的丈夫有的是钱,她衣食将不余匾乏。

  依莎贝·坎莫公爵夫人,嗯,这称谓挺不错的。铁定可以四处骗吃骗喝。如果再怂恿黛儿同行,那她的日子将会多彩多姿,也不枉在人生一遭。

  想到这儿,她笑了起来。

  身旁熟睡的黛儿突然打了个寒战,依莎贝帮她盖上了毛毯。

  “我的小姑,这以后的日子就全仰仗你了,”她看着黛儿,轻声的说着。

  黛儿翻转个身继续沉睡,但身子似乎缩得更紧了。

  *****

  两个星期后,黛儿的马车离开了。

  公爵夫人因黛儿小姐的离去而心情沮丧,整天躲在房里。

  当晚,肯蒂忍不住关心地前去敲夫人的房门,在久久不闻人声后,迳自打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梳妆台前散落一大片的金发,一封信正躺在耀眼的金发堆里。

  肯蒂拾起信封惊叫着冲出卧房,将信交给总管。

  乔伊在山庄所有人到齐后,拆开夫人的信,大声的对众人念出了内容:“各位,别为我担心,我只是外出旅游而已,别试图找我,我已改变装扮,待尽兴后即归来。届时希望你们的马球技术已经与我较量。唉,我已赢得甚感无趣。依莎贝留。”

  “好,乘此机会好好的磨练技术。”赛门大声的应着。

  “对,我不相信永远会输给一个女人。”英德附和。

  “你们在说什么?”乔伊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公爵夫人离开了,我们怎么向公爵交代?”

  “对不起,我忘了!是啊,这才是重要的事。”莫德又附和着乔伊的话。

  “那怎么办?”乔伊问。

  “我不知道,这可得好好的想一想。公爵要是知道夫人离开了,一定会大发脾气,我们这里有十个大男人,居然看不住一个女人。我得仔细的想想该怎么做,明天再说吧。”乔伊说完即转身离去。

  依莎贝一身贵族式的狩猎装,帅气的绅士打扮,正与黛儿坐在前往伦敦的马车上。

  依莎贝身上的行头是黛儿听了她的计划,频频摇头不肯接受,现在则兴奋得乐不可支。

  她们扮成一对恋爱中的情侣,依莎贝可享有男人的自由,黛儿则藉此机会摆脱与狄瑞·葛兰伯爵的婚事。

  坎莫家的人思想开放,黛儿没带伴护,就这么与一个“男人”同游于伦敦的路上,而依莎贝根本不知道淑女应有伴护陪在左右。

  依莎贝化名为佐登·凡普子爵,长年待在中国。最近才归国,在一次巧遇中认识了黛儿,从此两人坠入了情网。

  没想到伦敦的社交界谣言传得比台湾的菜市场还快,她们抵达伦敦不到一个礼拜,黛儿·坎菲小姐与佐登·凡普子爵相恋的消息就已传入麦隆·坎莫公爵的耳里。

  这可气煞了坎英公爵。更可恨的是,他这个妹妹竟然漠视他命令仆人带去的警告,依然我行我素,在没有伴护的情形下,与佐登独自散步于海德公园。

  当他明白黛儿是故意躲着他时,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为了妹妹的名节只好再度参与了社交界的舞会,因为他得知消息,黛儿与佐登从到伦敦后就没错过任何一场舞会。整个社交界因坎莫公爵、克莱得姆伯爵与葛兰伯爵的光临而热闹起来。

  虽然这其中有两位绅士已结婚,但权势、背景及个人的魅力根本无损于他们的行情。

  当守门的侍者报出他们的名讳时,舞会的女主人雪依丝夫人仿佛得到天下至宝似的,满面春风,一脸笑吟吟的迎上前来。

  但这也吓坏了一对正舞得尽兴的男女。

  “黛儿,是我听错了吗?门僮是不是在报你哥哥的名字?你不是说你哥哥从不参加社交舞会的吗?”依莎贝搂着黛儿的腰肢转了个身,背对着大门,因不认识麦隆是哪一个,所以要黛儿求证。

  “他是啊……天,他怎么跑来了?黛儿赶紧在依莎贝的胸前,想避开哥哥的扫视,但看在外人的眼里,仿佛她正亲的靠着依莎贝的胸膛。

  麦隆·坎莫公爵皱起了双眉,一旁的贝儿勾着杰斯的手臂,忧愁的望着姊姊,至于狄瑞呢?他那不可一世、从不曾在女人堆中吃的自信,随着两位绅土的眼光,看见了那只有一面之缘。印象不深的未婚妻正无视于旁人的眼光,倚靠在男人的胸膛,不禁怒火中烧。

  他冷冷的瞧着舞池中的那对男女,而麦隆则摆脱了雪依丝夫人,大步的往舞池中走去。

  “上帝!依莎贝,我哥哥走过来了。”

  “溜!”这是二十世纪的黄金玉所能想到的办法。

  她们舞向落地窗旁,在麦隆仍被舞池中的男女重重围住时,顺利的溜之大吉。麦隆除了看见佐登一头金色的头发及消瘦的身材,根本不知道他是哪一号人物。

  马车内的两个女人格格的笑个不停。

  “我们溜走的同时,我看见麦隆的脸都绿了。

  “真可惜,我竟没有看见你哥哥的长相。”依莎贝调皮韵笑着。

  “长相?说得你好像不认识自己的丈夫似的,我哥当然除了英俊就是帅啊。”

  依莎贝吐吐舌头,嘲笑自己说溜了嘴。来伦敦一个星期,处在十七世纪的世界里,她玩得比任何人都起劲。

  贵族们原来就是如此生活的,他们无知,糜烂、分不清是非,天真得可笑又苛刻得无情。但这求不到的经验她仍十分珍惜,并把握时机去享受。

  今天差点就被逮了。由于黛儿的口中,她明白她的丈夫是个严肃的男人,她想是黛儿美化了麦隆,不如说他是老古板还比较恰当,想必他有一副板着脸又嗜财如命的长相,唉,幸好没看见,否则她可是会倒了胃口。

  “依莎贝,你今晚又要去哪里?”

  “叫我佐登,小心穿帮。”

  “好啦,亲爱的佐登,你今晚有什么节目?”

  “美黛夫人的俱乐部吧,那里是男士们的天堂。”

  “真不公平,我也想去见识风识。”

  “不行。”

  “为什么?我也扮男装啊,”

  “不行。我照顾不了你,而上,你举手投足充满了女人味。”

  “依莎贝……”

  “唉,我已婚,又声名狼藉了,所以无所谓,你可是待字闺中,万一被发现了……想想你哥哥吧!”

  依莎贝使出杀手锏,她知道黛儿极爱她大哥。

  只见黛儿嘟起了嘴,“好吧,你赢了。不过可要把所有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遵命。”

  美黛夫人的俱乐部的确是绅士们的天堂。

  依莎贝化成的凡普子爵抵达伦敦后,马上被好事者介绍入会。

  她坐在赌桌旁,辍着醇酒并暗自警告自己别喝得太多。

  眼前有一大堆的筹码,显示今晚对她而言又是一次大丰收。这得感谢乔伊高超高超的赌技,而她为了打发无聊的日子,莫名其妙的学得了他的真传。

  坐在她对面的三个人早已不耐的扯开自己的领中,副衣不整、输得狼狈的模样。

  而凡普子爵永远都是光鲜帅气的。

  他一头亮玉的金发,健康的肤色比上光滑无暇的脸蛋,留着八字胡,湛蓝如海的眼睛,修长的身材。虽然不高,但却自信、沉稳又文质彬彬。

  这使他初入社交圈,即得到众多女孩的表睐,他是她们梦中温柔的白马王子,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可惜的是他虽有很多选择的机会,却只衷情于黛儿·坎莫小姐,这固然使女孩们沮丧,但也造福了更多的男士,所以凡普子爵在俱乐部里的人缘颇好。

  “佐登,你又赢了。”站在她身旁的代诺子爵替她欢呼。

  依莎贝无所谓的笑了笑,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犀利的眼睛。

  这个高大的男人顺她对面观察她多久了、他有一张帅得迷死人的脸,高大的身材,结实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他是狄瑞·葛兰伯爵。”代诺子爵小声的告诉她。

  原来是黛儿未公开的未婚夫。

  依莎贝对葛兰伯爵笑笑,但得不到友善的回应,她起身让代诺子爵接替她的位置。

  狄瑞冷冷的看着那个娘娘腔的小男人走向自己。

  瞧他那满头乱七八糟的金发,柔细得仿佛只有在女人的头上才看得到,他那张漂亮的脸若去掉八字胡,甚至比女人还美丽,而且他看起来非常的年轻,嫩得使自己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可是,这个佐登居然可以抢走他的女人,虽然他不曾清楚的审视过黛儿·坎莫,甚至记不清楚她的长相,但让一个小伙子的超过自己,这是他绝不容许的。

  “你好,葛兰伯爵,很高兴认识你。”

  “是吗?”狄瑞无礼的回应。

  啊!他不欢迎我呢!依莎贝想着,这个男人外表称头,也有着贵族的自傲,就不晓得肚里有无文章?我可得代黛儿好好的试探他。

  “有兴趣玩一把吗?”依莎贝挑战他。牌品的好坏可以代表一个男人的心性。

  “有可不可?”

  结果那晚上,依莎贝得靠精巧的作弊手法才赢得了狄瑞。

  她使他输了一大笔钱,但他面不改色,还风度翩翩的离去,只是脸色从头到尾是一贯的阴沉。

  他通过了依莎贝的测试。



          第三章

  第二天清晨,依莎贝和黛儿乘看马车到海德公园游玩。

  依莎贝正大力的吹捧狄瑞·葛兰伯爵的风度,而黛儿则敷衍的应着。

  前方有两匹骏马奔驰而来,马上的人儿在经过她们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

  “贝儿,杰斯,好久不见了。”黛儿快乐的招呼着。

  黄金玉看痴了!天!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她从李奇那里早耳闻贝儿在许多事迹,她是如此的美丽,不,说美丽还太亵渎,她全身散发着柔性的神秘,如空谷里的幽兰;而她的丈夫杰斯更令黄金玉迷呆了,她从不晓得外国男子也可以令她这个东方人们崇拜得小鹿乱撞,甚至失态得想上前碰碰他。

  “这是佐登·凡普子爵,”黛儿前面说了什么话,黄金玉根本没听见,但说到最后一句时黛儿用手肘碰碰她,她终于醒了,找回了凡普子爵应有的反应。

  “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她有礼、真心的说着。

  贝儿好奇的望着佐登,杰斯则皱了皱眉——这个男人除了有漂亮的脸孔外,真看不出他还有什么优点,黛儿怎么会舍狄瑞而取他呢,

  “麦隆想见你,”杰斯开口。

  天!天!黄金玉又要发狂了,他的嗓音低沉富磁性,迷得终于体会到二十世纪的少男、少妇们崇拜像的心情。

  “啊,佐登,我们的野餐快来不及了,杰斯、贝儿,有空再聊吧。”黛儿朝他们挥挥手。

  依莎贝驾着马车快的离去。

  “杰斯,”贝儿望着马车的背影突然说,“我觉得凡普子爵有点面熟。”

  “是吗?听说他一直待在中国。”

  “不太可能在中国见过面,他大不了我几岁,如果在中国,那他当时一定也是个孩子,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记得他?”

  “莫非他是你比尔时期受害者之一?”

  “哈!如果是,我怎么舍得抢他?”

  “什么意思,”杰斯警觉的眯起眼。“你也觉得他有魅力?”

  “不错啊!”

  “不错?那小子?有时我真搞不清楚坎莫家女人们的眼光,看看陷在其中的黛儿还有现在的你。”

  “亲爱的,先别急着吃醋,我是逗你的啦!”

  “是吗?那我要求赔偿。”

  他伸手抓她,贝儿笑得逃开了,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追逐着。

  最末,杰斯终于还是吻上了妻子,“黛儿在没有伴护之下,跟着凡普到处乱跑,谣传他们已同居,我看麦隆这次真的生气了。”他放开她的唇后说道。

  “坎莫家的人不会在乎这些可笑习俗的。”贝儿仍回想着凡普子爵的面容。“我总觉得佐登好面熟。。”

  “亲爱的,在你丈夫吻着你时还想别的男人,你不觉得对我是极大的侮辱?”

  贝儿安抚的吻去了丈夫的抗议。“是,我的夫君,我立刻改进。”她封住了他的唇。

  ******

  今晚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化装舞会,由伯明罕夫人在伯明罕宫点燃了此一社交季的高潮。

  依莎贝装扮成一名剑客,戴着眼罩,任由一头金发耀眼的闪灿着。

  黛儿化装成大使,穿着纯白的礼服,她一头金发滑顺如丝,不像依莎贝是天生的自然卷,头上罩着一圈光环,甜美得真如不懂世间事的天使。

  麦隆·坎莫公爵戴着面具,站在角落注视全场,发出了那两头炫目的金发,轻易的找到了目标。

  他那纯洁的妹妹单纯犹如婴儿,竟被这该死的男人破坏了一生的名节,他愤怒地想,阴沉的脸如暴风雨将来临的前夕,他大步的往猎物跨去。

  贝儿与杰斯扮成了走私者与海盗,他们看见了来势汹汹的麦隆,警觉的眼在后头。

  一旁的狄瑞如光鲜的王子,也跟过去看好戏。

  一曲终了,依莎贝领着黛儿走向靠窗的角落,一些少女流连于依莎贝的身边,她那头令人难以忘怀的金发,早,泄漏了她是佐登·凡普的身分。

  “凡普子爵,久仰你的大名,我有荣幸与你一谈吗?”麦隆甚至懒得掩饰他的嗓音。

  黛儿倒抽了一口气。

  依莎贝莫名其妙的望望眼前高大又充满威胁的男人。

  “阁下是谁?”她不理会黛儿勾在她手臂上的手一紧,无惧的问着。

  “这里人声嘈杂,我们到外面谈吧。”麦隆伸出手握住佐登,力道之强不容许他挣脱。

  依莎贝被架出了落地窗外。

  黛儿紧跟着出去,“麦隆,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想解释,却接收到麦隆严厉的目光,只得噤声。

  麦隆,麦隆·坎莫,她的丈夫?再瞧瞧他,唉,她可失算了,想不到他这么的壮硕。

  “坎莫公爵?”依莎贝讽刺的说,想起他对她弃如敝履,不由得怒从心生。“啊,一直想拜访你,但与黛儿相识后,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她故意顿了顿,然后言不由衷的补上一句,“真荣幸认识你。”

  麦隆厌恶的把她往前一推,依莎贝一个踉跄,幸好没跌倒。“呼,坎莫公爵,你似乎不大友好。”她语带指责。

  “麦隆!”黛儿大叫,又被哥哥的眼神吓了一跳,讷讷的低语,“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依莎贝拍拍黛儿的手安慰她,无惧的盯视着眼前的猛虎。“我与黛儿真心相爱,何必在乎旁人?”

  麦隆心里浮出一丝赞叹,这小子颇有勇气。“好,那负起你的责任,把黛儿娶回去吧。”

  “不,我不能娶黛儿。”

  “为什么?”

  “因为我已有婚约。”

  这句话把原来还可转圜的局面霎时打得粉碎。

  “你什么?”麦隆阴沉的问。

  “重听吗?我不晓得坎莫公爵未老先衰。嗯哼,”依莎贝清清喉咙,“我说我已经结婚了。”

  “凡普完了!”杰斯对贝儿低语。

  狄瑞微微冷笑,习惯性的关起通往室内的落地窗。

  “你今天扮演一名剑客,不知你剑术是否如外表一般。”麦隆闲话家常般的问。

  “我表里如一,大人。”依莎贝轻浮的鞠躬。

  “很好,”他转向狄瑞。“把你的剑借我。”

  狄瑞迅速的递出腰间的剑给公爵,黛儿狠狠的瞪他一眼。

  “佐登·凡普子爵,为了我妹妹的名誉,我现在要求与你决斗。”

  他说什么?决斗?是了,这个时代好像有这么回事。依莎贝思忖。

  “佐登。”黛儿扯扯依莎贝的衣袖。“麦隆是出了名的剑客,别再玩下去了。”

  “怎么?你不敢?”麦隆挑衅。

  “哈,没有佐登·凡普不敢做的事。我接受你的挑战。”正好把李奇的教的杂烩拿出来用看看,依莎贝想着,他总是在她面前吹嘘,此刻就相信他一次。想像麦隆输在她剑下的模样,她反倒变得有点迫不及待。“就在这里吗?”

  “有何不可?”

  杰斯与狄瑞充当裁判,他们依莎贝的眼神只有同情。

  依莎贝进攻了第一招,谁都没注意到贝儿轻“咦”了一声。

  五分钟后,麦隆开始欣赏佐登·凡普了,虽然他外形不值一提,可是底里还真有两下子。可惜他拒绝娶贝儿,为了这一点他得讨回公道。

  他抓住佐登的致命点了。麦隆微微冷笑,佐登虽不错,但还是太嫩了。

  没心情再与佐登耗下去,麦隆使了个技巧,刺入了凡普的肩肿骨里。

  两位女士同时奔上前接住了昏闭的依莎贝。

  “麦隆,别杀她。”她们大喊。

  “她?”三位男士扬起了眉。

  “她的剑术与我同出一门。”贝儿语气郑重地喊。“她不是佐登·凡普,她是依莎贝,”

  “是的。”黛儿大器。“她是你的妻子。”

  ******

  坎莫城堡

  桌上散置的酒瓶已空。

  除了杰斯外,麦隆与狄瑞均微醺且心情恶劣。

  为了避免再制造更多的丑闻,他们在伦敦的寓所稳住了依莎贝的伤势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这里。

  狄瑞沮丧于他的赌技竟输给一个女人,而麦隆则在想他那个被自己刺伤的妻子。

  他微微的苦笑,回忆在他拿掉她的眼罩及可笑的胡子的刹那,他实在无法将眼前昏迷不醒的女人与他印象中的妻子连贯在一起。

  那个自私、任性、莽撞又随便的女人跑到哪里去了?她怎么来伦敦的?她不是怕马吗?为何不断的有人告诉他,曾在海德公园看见她与黛儿潇洒的溜马?

  她原本苍白如死鱼的肤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红润的肤色,她赢狄瑞的赌技和与他比斗的剑术又是在哪里学的?为何没人告诉他?乔伊这两年在搞什么鬼?

  许多疑问没人为他解答,依莎贝仍是昏迷不醒的躺在楼上的房里,他刺伤了一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多可笑,他向自己的妻子挑战!

  不一会儿,贝儿与黛儿下楼了。

  她们一个神情严肃,一个早哭肿了双眼。

  “她还是没醒。”贝儿说出了依莎贝的现况。“麦隆,你刺穿了依莎贝。”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刺得她有多重,可是他当时不知道佐登是依莎贝啊!

  “都是我不好,不应该答应她玩这个刺激的游戏。”黛儿的肩膀抽搐着。狄瑞只能静静的看着他的未婚妻。

  “依莎贝的伤口已止血了,我想明天送她回明月山庄。”贝儿说道。

  “为什么?”麦隆问。

  “她的功夫是师父传授的,我想师父可以治她。”

  那个唐人?他先是教了贝儿,现在又教了依莎贝,而该死的,这两个女人的技巧都好得不得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麦隆,你怎么说?”贝儿催他。

  “去吧,如果你认为这样好,那就去做吧。”

  “你不去吗?”

  “不,我没有空。”

  贝儿看着哥哥的眼光里充满着不满的迷惑。

  “别再说一句话,”麦隆警告妹妹。“否则一切维持现状。”

  当天晚上,他第一次为了自己那有名无实的妻子失眠。麦隆一向平静从不起涟筋的心,因依莎贝不再臣服于他,并表现出抗争的勇气而起了阵阵波涛。

  主卧室里的阳刚味看不出他确实有个妻子。他伫立于窗前,凝视黑夜中的坎莫城湖,心里却想着昏迷不醒的妻子。

  他是有些愧疚吧?否则她的影子为何挥不去?

  去看看她吧!至少这是他该做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走向楼上的客房,他突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在坎莫城堡里,甚至没有留着属于她以角落。对她,自己是不是太苛了呢?

  客房里安静无声,他遣退了照顾妻子的女仆。

  来到床前,麦隆注视着昏睡中的她。他们结婚有多少年了?四年?五年?他甚至不知道这椿婚姻是何时完成的。

  看着她,麦隆极尽的可能的在记忆里搜寻自己的对她的印象,却怎么也无法跟眼前昏迷的女人画上等号。

  那似曾相识的面容绕在记忆中,但嫌恶之心却早已消失无踪,为什么呢,他感到迷惑。

  想想她的不忠淫荡吧!自己还在希望什么呢?只因她穷苦迸出来一股勇气,自己就这么的深隐其中吗?不,他是麦隆·坎莫,一个强者,一个永远有着清醒脑子的男人,他能让自己再犯相同的错误。

  清除自己脑里再给她一次机会的念头,他大步的走出客房。

  *******

  明月山庄

  一个月后。

  在一贵族与平民身分相差悬殊的社会里,明月庄的主仆不分,令人难以置信。

  像现在,堂堂一个伯爵与驯马们穿着两种不同颜色的布衣,疯狂的在草坪上踢着一颗球,或用头顶,若用胸顶,谁能想像他们身分上的差异?

  杰斯·克莱得姆伯爵疯狂的爱上依莎贝盗用未来的世界的这种运动,这使他滞留于明月山庄,乐不思蜀,而贝儿而则许久未见李奇,也乐得藉此承欢膝下。

  依莎贝的伤势已大致痊愈,当她醒来,清楚自己回到山庄后,虽明白了丈夫的无情及冷漠,但她不在乎。

  因为她的未来与麦隆·坎莫本来就是两条不交叉的平行线。倒是杰斯与贝儿能停留于明月山庄,又成为她的好友,这是意外的一份礼物。

  将马牵出,牛肉馅饼的香味一阵阵的传来,依莎贝嘴角浮出笑意,想像贝儿与黛儿在厨房里刻苦碌的榜样。

  这点心是她突然想起的,口授两位小姑后,她们兴致勃勃。自告奋勇的亲自下厨,试着做出这道美食。

  看来这两位小姐今天是不会陪她骑马了,她跨上马,一扯疆绳,小黑奋力一跃,随即向前驰去。

  骑去马背上奔驰的快感与坐在二十世纪的车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依莎贝迎着微风,跑到比往常更远的林地,来到一条小溪边。

  她听乔伊说公爵的领地以一条溪为界,她猜想会不会就是这条溪?

  依莎贝让马儿小黑缓步的向前走着,这里绿树成荫,遍地是花草,感觉如置身希腊神话里天神创们居住的处所。

  跳下马,她任由小黑随意的闲晃,自己则走至小溪边,见溪水清澈见底,鱼儿优游,忍不住脱下鞋,把脚浸入微冷的水里。

  顷刻,她平躺在石头上,双脚拍打着水面,望着天上白云悠悠,心想像这样的景色与二十世纪倒是相同的。

  随手拨了一根身旁的草衔在口里,她闭起眼睛,哼着二十世纪的流行乐,身体还不时的扭动助兴。

  马儿在不远处低鸣一声,依莎贝知道小黑就在附近,,突然想起二十世纪一龆戏里的某个剧情,夸张的大笑起来。

  猛地,照在脸上的阳光离开了她。她睁开一双眼睛,想看着它飘走,但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脸。

  依莎贝真的吓到了,她本能的尖叫一声,想远离这个突如其来的威胁,下一秒中她人已跌坐在水中。

  水深及胸,她挣扎着退后了几步,睁着大眼,就这么坐在水里,警戒的盯着者。

  是一个武士,一个贵族,一个有一头黑发的高大男人。

  依莎贝一直认为杰斯·克莱得姆伯爵的完美已是造物者的极限。但眼前的男人……该怎么形容呢?就说是代表着男性的神圣吧!

  他是这么的阳刚有力,五官及身体根本无懈可击。此刻,他那猛狮般的双眸正好奇还微带笑意的盯着自己。

  她想如果她真的十六世纪的一介平民,他这模样准会让她跪下来膜拜不已,这个男人周围所散发出的王者气度,任谁都不敢有所怀疑。

  可是,她是依莎贝·坎莫公爵夫人。她大声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她是一个仅次于是后的公爵夫人,她不会被一个武士给吓倒的。

  她狼狈的站起来,全身的衣服已湿透,提起了看似蓬蓬裙的灯笼裤,大步的走上岸来。

  这武士一点也没有帮她的念头,他就这么好奇的瞧着她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流着。

  依莎贝掷起裤管,露出匀称的小腿,把已湿的衣服拧了拧,让水流出。

  呼,轻多了,她吁口气,双手叉在腰上,高姿态的问着:“你是谁?这里是坎莫公爵的私人领地,你不能随便进来。”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瞧她那副抬高着脸。想装神气的模样,却因发梢上的水滴不断的流入她的颈子里,脸上的水也不停的溢流下来,弄得她忍不住用手探试,完全破坏了原有的架式,活像只落汤鸡。

  她说他侵入私人的领地?

  他从不晓得依莎贝是如此的幽默,几乎让他捧腹大笑。而她看他的表情使他几乎相信她真的不认识他。

  这真是有趣极了!他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再度遇上她。

  原本他看那匹马无拘无束的在他的领地内吃草,正奇怪乔伊怎么会放一匹好马在领地边界?结果她奇怪的歌声吸引了他。

  她像个精灵般倘佯在大自然的怀里,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上前仔细的瞧着她自在的模样,直到她受惊吓而跌入水里。

  打量着眼前的她,看起来挺健康的,他猜她伤口已痊愈了,不禁松了口气。

  她又抓起裙拧衣服了。这是件怪异的裙子,居然是一分为二,就像是两只过大的裤管。

  她浑身湿透,随着她的举动,他终于注意到她曲线玲珑的身段。

  这是她吗?记忆中那幅裸体的影像与眼的她相比较,简直是判若两人。“你的身材变了。”他不禁脱口而出。

  依莎贝瞧见他眼里星点般灼热的目光,不文雅的大叫一声,本能的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胸。

  发现他依旧兴致盎然的表情,她狠狠的瞪他一眼。

  “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武士,”她明白在这个世纪极重视所谓的身分,见他是个贵族,她本能的拿出那个不要她的丈夫所代表的地位来威胁他。“我是坎莫公爵夫人,我的丈夫如果知道你私闯领地又对他的夫人如此无礼,你将必须承提所有的后果。”说完,她转身走向自己的马,抬起笨重湿衣下的脚准备上马,才发现了忘了穿鞋,于是旋身朝他走去。

  “我的公爵夫人,”麦隆微微的向依莎贝颔首。“在下便是麦隆·坎莫,而我相信公爵绝对不会处罚他私闯自己的领地的。”

  依莎贝赤裸的脚踢上了石头,狠狠的摔成大字样。

  这怎么可能?这么倒楣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你说什么?”她抬起头,顾不得失态的模样,不相信的差别。

  “我就是麦隆·坎莫公爵,难不成你忘了自己丈夫。”

  “噢。”她将额头子贴在草地上,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是她的丈夫?眼前这位天神似的男人是她丈夫?“不对,公爵身旁会有随从!”她又台起头,仿佛抓到把柄,得意的质疑。

  “先回山庄吧。”麦隆淡淡的应着。“两年来你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吗?”

  他知道这事?那他真的是公爵了,依莎贝收到这男人些许同情的目光。

  她有些感动,但立即又想起他对她的憎爱分明,不屑的从鼻里哼了一声,“省省你的怜悯吧!”她爬起身,不理会糟糕的外表,也决定放弃自己的鞋子,准备再回马上,离他远远的。“哎哟!”她双脚又跪回原地,脚踝一阵刺痛。

  “怎么啦?”麦隆明知故问。

  依莎贝扫了她的丈夫一眼.知道他是故意的,硬是咬牙起身,一跛一跛的走向小黑。瞬间,她被腾空抱了起来。

  “不,不要再说话,我的夫人,你已经有一副令人叹息的外表,不要再争取泼妇的头衔了。”麦隆·坎莫正经的对她的低语,但依莎贝敢发誓,绝对有捕捉到他眼里的笑意。

  她气鼓鼓的抿起嘴,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一张脸红得娇艳。

  他上了马,轻吹一声口哨,示意她的马跟着他走。

  依莎贝的生气极了,它根本不理会麦隆·坎莫,兀自吃着她手上的草。

  见马儿没反应,他只好问她:“它叫什么名字?”

  “小黑。”

  “小黑?它全身白,不是吗?”

  “两眼之间不是有个黑色的印记?”她反问。

  “那叫黑星不是更适合吗?”

  “小黑,小黑。”依莎贝不理会坎莫公爵的纠正,愉快的喊着。小黑果然跑了过来,“小黑乖,小黑好聪明,小黑真捧……”她挑衅的在麦隆的身前叫嚣着,直到他受不了的再度叫她闭嘴。

  依莎贝与麦隆出现在路的尽头,站在明月山庄门口的仆人看见他们,立即进屋通报,接着整个山庄里的仆人全奔了出来列队迎接。

  对依莎贝而言,这真是个难堪的场面,因为平日与仆人们太熟悉了,所以他们看见公爵夫人狼狈的模样时全轻笑起来。

  坎莫公爵严肃的抱依莎贝下马。

  站在门前的杰斯,贝儿及黛儿正笑脸迎人的欢迎大哥的出现。

  “依莎贝,你看起来美极了。”杰斯调侃道。

  “真甜的赞美,克莱得姆伯爵,穿套衣服通常可以使我踢进每一个球,想有一套吗?”

  “让我考虑看看,这的确是个吸引人的建议。”

  麦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两人露出了会心一笑。

  他有些讶异,才经过短短的一个月,他的妻子竟然得到了难缠的杰斯的友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厅内的布置温馨得麦隆不自觉的露齿微笑,记忆中的明月山庄是座单调,乏善可陈的建筑物。“贝儿,黛儿,这是你们的杰作吗?真漂亮。”他环顾四周,由衷的赞美。

  两位女士莫名其沙的对看着。“麦隆,你搞错了,这都是依莎贝的点子。”贝儿澄清道。

  坎莫公爵惊奇的看一眼怀中的妻子,轻轻的把她放进椅内。“是吗?我的妻子口味似乎增进了不少。”

  这是讽刺吗?语气是,但表情似乎又不错,依莎贝无法确定,所以沉默代替回答。

  “你受伤吗?”李奇的声音幽幽的自角落响起。对他而言,在坎莫家族的领地里根本没有禁区。

  依莎贝本能的回应他,“是啊,脚伤了。”

  “我看看。”他目无旁人的走近依莎贝,蹲下身抬起她的脚踝。

  麦隆眉头拧了起来。这语言他听过,是贝儿的故乡,所说的语言,但依落贝什么时候懂得这东方神秘大国的语言了?“如果你好好学我教你的本事,脚扭伤这事也就不发生了。”

  “别老王卖瓜了,你瞧,我不就是用了你教的本事,结果被找回来吗?”依莎贝消遣李奇,与贝儿对李奇的尊敬态度截然不同。

  “谁教你偏选用剑来找人家比划?”李奇被依莎贝激得大大的不服。“这使剑本来就需要时间的历练。比尔,你来,”老人转身唤来站在身后的贝儿。“我这徒儿娇滴滴着的,但你问看看,谁曾打败她?”

  贝儿听懂师父与依莎贝之间所谈的话,但不会讲,她对黛儿恳求的使眼色。而在场的其他人则完全听不懂他们在争执什么。

  “好啦!李将军,小女子失言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依莎贝动动脚站起来,油腔滑调的安抚着。

  “好吧,冲着你这么诚意的道歉,这事就算了,”接着他态度一转,讨好看笑着。“我收你为自豪这事,你考虑得怎样?”

  “不要。”依莎贝拒绝得干脆。

  “也?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我还看不上眼,你居然不要?”李奇又开始大声嚷嚷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又不是第一次拒绝。”

  “他们在说些什么?”杰斯走到麦隆的身旁,小声的问着。

  无所不知的麦隆·坎莫公爵居然耸耸肩,摇摇头,一副无知的模样。

  “依莎贝,你就答应师父吧。”贝儿用广东话帮着师父游说。

  依莎贝摇摇头,不理会众人,迳自上楼。

  “好吧,我代你去修理那个让你受伤的人,为你出口气,这样你总可以拜我为师了吧?”李奇不死心的喊住正要上楼的依莎贝。

  依莎贝停了下来,瞄瞄底下站的那群人,嘴角露出一个不道德的邪笑。“好,你帮我报一剑之仇,我就拜你为师。”她承诺后又继续往楼上走去。

  “是谁?你总得告诉我仇家是谁?”

  “问贝儿吧,她知道。”她的声音在楼梯尽头。

  只见贝儿一副为难的表情。

  “是谁?贝儿,是谁?”李奇追问。

  她没有回答,但眼神对上了哥哥。

  麦隆·坎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心头。



          第四章

  三百个牛肉馅饼的晚餐时被公爵所带来的一群武士及驯马师们一扫而空。

  “想不到厨娘的手艺变得那么的好。”坎莫公爵啜饮着美酒赞叹道。“这食物叫什么名字?”

  黛儿坐在公爵的左席,她高兴的笑了起来,“麦隆,这牛肉馅饼是我与贝儿做的。”

  “真的?想不到妹妹居然有创造美食的天分。”他这做哥哥的是毫不保留的吹捧着。

  “是啊,贝儿,为什么我不曾在家里吃过这道食物?”杰斯惊讶看着妻子。

  “这是必须澄清的。”贝儿轻笑着解释,“首先谢谢绅士们的赞美,这道食物事实上是依莎贝今天口授予我们而做出来的。”

  麦隆·坎莫公爵口中的酒喷了出来,他呛到了,狼狈的咳嗽。

  “你还好吧?”杰斯怀疑的看着他。

  “当然。”他强辩着。从不曾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的他,却因妻子今天给他的第二次惊喜而出丑了。“我得先离开了。”他起身,众人跟着站起来。“你们继续吧,依莎贝因脚伤而无法下楼,我去看看她。”

  不再理会他人,他直接上了二楼。

  楼下的喧嚣声再度响了起来。与二楼的安静成了反比,他看见走道上的两边贴满了一幅幅拙劣的画,猜想是山庄里的孩子们的杰作。

  他不自觉的轻笑起来。

  麦隆不喜欢仆人们害怕他,他希望在他的领地里,每一个人都能快快乐乐的生活。

  显然依莎贝也同意孩子们侵入她的地盘,而且乐于接受。

  这是他所认识的依莎贝吗?他心里突然怀疑起来。

  随和、仁慈、勇气,这些都不是依莎贝的特质,什么时候她改变得那么多了?还有,她居然克服了恐惧,驾驭了她怕得要死的马,以及说出奇怪的语言……

  她简直判若两人!

  他停下了脚步,心里警觉的响起一道声音——她不是依莎贝。

  孩子们的笑声隐约的传来,他发现自己已到了她的房门口。

  轻轻的,他开了门。

  一群孩子们围在床中央,而依莎贝正丢出一张张的牌,等着手中出现在牌与孩子们数的数目相同,喊出下一波的尖叫。

  麦隆目光犀利的打量着妻子,她微笑且亮丽的脸与孩子们一般专注。他从不曾发现她竟是如此的美,几乎令他怦然心动。

  这是依莎贝吗,他再一次问着自己,五官是一模一样,但神情是如此不同啊!

  孩子们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他看见他们在床上压成了一团,依莎贝躺在床中央笑得喘不过气来。

  蓦起,她看见了他,孩子们也陆续的看见了,嘻闹的声音慢慢的转为哗声,他们本能的靠向依莎贝。

  “好了,今天的游戏至此结束,改天再玩吧。”她起身站起来,孩子们也跟着围在她四周。

  她就这么的护送他们到门口,孩子们一溜烟的跑得不见踪影。

  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有何贵干?”依莎贝冷冷的问道。

  “来关心我妻子的伤势。”他饶富趣味的望着她。

  “哦,剑伤还是脚伤?”她讽刺道。

  “都有,不过看到你这么神采奕奕,应该全好了吧?”他大言不惭的走进房。

  “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如你所愿。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吧?”她站在门口下逐客令。

  麦隆本来就没有打算久留,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离开?为什么?我累了?”他恣意游览着房里唯美的女性陈设。

  “什么意思?”依莎贝走向他,尖声的问,“你不会要睡在这里吧?”

  “有何不可?这里是主卧室,而我是这里的主人,记得吧?”

  依莎贝冲动的挡在他前面。“看看四周,这里没有一样属于你的东西,这是监禁我的寓所,记得吗?”

  “嗯。”麦隆走到一个凹室。“这浴室的构思真不错,直接抽水上来,就甭上上下下的提水了。”

  “谢谢。”她忘形的微笑,但赶紧又板起脸来。“你不要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睡在这里。”

  “谁能阻止我?”他耸耸肩,两手一摊。“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洗个澡。”说完,他开始动手脱衣服。

  这是个自以为是天神的男人吗?他简直是无赖。

  这是个有高贵血统的贵族吗?他简直厚颜无耻。

  看见他赤神着胸膛,她气结的逃开了。

  杰斯、贝儿与黛儿来敲她房门时,麦隆正好沐浴完毕

  “我们来看看你,脚伤好一点了吗?”

  “没问题了。黛儿,我晚上过去跟你睡,好吗?”依莎贝可怜兮兮的问。

  黛儿爽快的想答应,但看见了哥哥的脸色,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呃……依莎贝,呃……”

  “是这样子的。”贝儿帮黛儿解释,“武士们的房间不够,我必须跟黛儿睡,让杰斯与其他的武士在一起。所以抱歉了,依莎贝。”

  麦隆非常满意贝儿的解释,但杰斯本来一副看戏的嘴脸却整个垮了下来,他抗仪的扯扯妻子,贝儿却不理他。

  “是吗?三个人不能挤一挤?”

  “不行。”两位小姑异口同声的回绝。

  而后在麦隆的眼神示意下,他们迅速的告辞。

  “你欠我一次。”杰斯在经过麦隆的身边时,用杀人似的眼神瞪他。

  坎莫公爵列嘴一笑,根本不把威胁放在心上。

  依莎贝才不是弱者,她关上门后,马上收起楚楚可怜的眼神,板着脸不发一言的把床上的毛毯拖到地上来。“这里是你睡的地方。”她分配。

  “你的表情变化快得好像午后的雷阵雨。”麦隆赞叹的瞧着她的脸,文不对题的说着。

  “只要你不睡床,太阳马上又露脸了。”她没好气的回应。

  “要坎莫公爵睡地板,这是天大的笑话。”他把高大的身子埋近了床里,无视于气得冒烟的她。

  一分钟后,他均匀的呼吸声传人依莎贝的耳里,想来再大的嗓音也无法把他吵醒。

  怎么办?生平第一次与一个大男人同房,虽然名义上他是自己的丈夫,但对她而言,几乎与陌生人没两样。

  他占据了大部分的床,刻意留下的一小块正好可以让她容身。

  软绵绵的床不停的呼唤着她,但想到要与他同眠,她禁不住羞红了脸。

  算了吧!她拉起地上的毛毯拖到角落。

  她没用!脸皮不够厚!所以没法与他一较长短。

  只能选人家捡剩的,她有什么好抱怨的?

  夜已静,地板上的女人蜷缩得像支熟透的虾子,麦隆终于良心过不去的起身。

  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的顽固了?想起如果当初在他逮到她偷情的同时,她也能这么执着于私奔的爱情,那他会成全她,甚至欣赏她呢!

  可是她没有,她立即痛哭流涕的要求他原谅,而且不顾那男孩子的死活。但此刻,她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赌气,情愿整夜缩在这里。

  她是依莎贝吗,他又问了自己一次。

  沉睡中的她如他记忆中的依莎贝,但个性差异竟如此之大,如同双胞胎的两个不同的灵魂。

  他可以确定依莎贝是没有姊妹的,糟糕的是,此刻的她真正的迷惑他了!

  她轻易的吸引他,美丽的脸庞不再庸俗而散发着慧黠的光彩。

  是失去记忆的缘故吗?果真如此,他倒是希望她永远别清醒。

  熟睡中的她动了动,翻个身,无意中挣脱了她那保守的睡衣上的两颗扣子,露出胸前的一片雪白。

  他讶异的发觉自己一向控制自如的欲望正蠢蠢欲动,贪婪地游览着她微露的酥胸,同时也看见了那颗红痣。

  麦隆笑了,伸手把她抱回了床上,她是依莎贝没错。

  没有人会相像到连痣也长在同一个地方,他见过她的裸体,记得这颗痣——现在,他可以肯定的告诉自己,她就是依莎贝。

  如同两年来的每一天,依莎贝在和煦的阳光下醒来。

  今天也没有什么不同,她慵懒的伸伸懒腰,直到发现了房里有不属于她的物品。

  那是一件曾披在她身上的男人披风,于是她想起了麦隆·坎莫。

  她整个人跳了起来,俯视全身仍完好如初,只除了她不应该在床上。

  角落里的毛毯像抹布般的摊着,她是怎么跑到床上来的?

  窗外一阵男人们的吆喝驱走了依莎贝的惊疑不定,她走向窗边,看到了麦隆·坎莫那高大的身躯正雄赳赳的骑在马上,为自己把球送入网里而接受众人的欢呼。

  “不要脸,玩人家发明的游戏。”她小心眼的嘀咕,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是偷盗者。

  一见杰斯立刻还以一球,依莎贝忘情地大声喝采,仿佛他终于为她出了一口气。

  立即的,她换上了打球的衣服,急急的奔了出去。

  “依莎贝,要加入吗?”杰斯大喊。

  “当然。"她骑着小黑加入了比赛。

  在场的男人除了杰斯外,全勒住了自己的以看向公爵。

  只见麦隆板起一张脸,不发一言。

  依莎贝此生从没像现在这么丑过,她的丈夫摆明了不准她加入他们正在玩的游戏,而这个运动还是她发明的。

  “夫人,我想你最好跟女士或孩子们在一起,”麦隆淡淡的说着,语气中却有着无可反驳的强硬。

  依莎贝整张脸像颗熟透的苹果,她气得要命但仍把脸抬得高高的。“是的,我的公爵大人。”她顺着他的话,以免再自取其辱。“希望你玩得愉快,别跌下马了。”接着一拉僵绳,小黑的前蹄高高的举起,狂奔回马厩。

  麦隆面无表情,却吓了一身的汗。这女人,她不要命了吗?

  而她给他的刺激,在今天剩下的时间里还不断的上演着。

  她真的依他的建议与孩子们玩在一起了。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处草坪上,他们玩追逐一颗球的游戏。

  麦隆的视线不自觉的跟着依莎贝,她穿着宽大可笑的裤裙,灵活的东闪西躲,冲过了层层的人群包围,脚不还不停的操控着那颗球。

  这情形真使人惊心动魄,情绪高昂。

  “那叫足球,与这马球一样,是依莎贝想出来的点子。”杰斯骑着马,踱到他身旁解释着。“两者好玩不相上下,改天你可以试试。我要说,你老婆真是个天才。”说完,他又加入了赛场。

  依莎贝想出来的点子?依莎贝想出来的食物?依莎贝布置出的明月山庄?依莎贝是个天才?

  属于依莎贝的惊奇到底还有什么是他尚未发觉的?为何他对这两年来的改变毫不知情?乔伊在搞什么鬼?

  蓦地,快而急的突袭向他击来,麦隆本能的侧身,跨下的马儿受到惊吓,高高的跃起。

  他毫无防备的摔下马,而肇事者是了颗球。

  “大人,我不是要您小心别跌下马吗?”依莎贝离他十尺,手中玩弄着那颗球,眼神蕴含淘气的笑意,正经的说着。

  她是故意的。他想着,正如杰斯所说,她或许还算聪明。因为此刻她虽然看似优闲,但双脚却摆出随时可以逃跑的姿势。

  他突然愿意相信自己以前真的错估她了。

  然后围在四周的人们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麦隆·坎莫公爵那一向认真、严肃、不苟言笑的脸,没有因公爵夫人恶意的玩笑而生气,他反而笑了。

  爽朗、开心,低沉悦耳的笑声回烫在回周,柔化了他刚毅强悍的五官,使人忍不住也跟着他笑起来。

  只有依莎贝没有——她看着丈夫的脸,痴了。

  梳妆镜中映出一张美丽、微笑迷惑的脸庞。

  黄金玉瞧着镜里的人影,她有着一头亮现的金发,发长及肩,呈现自然的微卷,小巧的鼻梁上有着几颗雀斑,鲜红欲滴的唇形弧度优美,还有那毫无暇疵的肤质,及湛蓝得可以从里面看出有着不同灵魂的双眼。

  是的,她的灵魂在她的身体里。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谁分听不懂,但黄金玉心里再明白不过。

  那封深如大海的眼眸,露出不属于依莎贝,而是黄金玉的双眼。

  这地眼有着未来世界的智慧及思想,它们兴致勃勃的窥探过去的世界,享受着随性又单纯的生活。

  两年来,她对所过的生活甘之甘饴——直到现在,她开始有了迷惑。

  她好像爱上那个男人了,呐呐的告诉自己。

  那个名义上拥有她身体的丈夫,一个自信满满、对她而言是属于过去的男人!

  打一开始,她就明白自己深深的被他吸引,原先她期望他是个霸道、傲慢,不可一世的男人,如此她便可以轻易的抗拒他。

  而一切本来一直如她所预期的顺利,她甚至觉得自己快免疫了。

  直到那个下午,他那致命的笑容把她辛苦建立的城墙吹垮得只剩下她赤裸裸的一个人。

  对黄金玉而言,这是从没有过的经验,她不曾恋爱,不曾心动于任何男人,当然,大部分是拜她那张脸蛋之赐。

  望向镜里那张唯美的脸,现在她有张姣好的面容了,但身分却是个弃妇,她的丈夫根本不要她,而这两年来,不管贵贱、富贵、男人对她只有尊敬,没有兴趣。

  她终于向自己承认是她个人的问题,才吸引不了异性的注意。但这认知对她的伤害并不大,因为她本来就是孤独一人,所以她心甘情愿在山庄内度日,从没有任何的奢望。

  山庄内的每一个人从对她漠视到友善的转变,是她最值得骄傲的事。当然,黄金玉再怎么想也不会知道,因为她所嫁的丈夫是一个能使英国风云变色的男人,自然没有人胆敢冒险的觊觎她,落得死无全尸。

  所有的人战战兢兢的执行着坎莫公爵所下的命令,依莎贝的公爵财产下的一只笼中鸟,而不幸的,公爵不喜欢鸟。

  可是,那个下午,在她对他报复后,非但没验收到他的怒气,反而得到了他开心的笑容,一切全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任何的借口可以再告诉她如何抵抗他对她的诱惑。

  她开始逃避。

  山庄内并不流行英国上流社会的礼节,因此她躲开了一切会与他碰面的机会。

  她不定的吃着三餐,不再接触那两块草坪上玩的游戏。但她却避不了与他同房而眠的命运,还必须不断的斥喝自己,别一见到他就红起了双颊。

  敲门声响起。她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无谓的事。

  “贝儿。”她招呼着来坐。

  “依莎贝。你怎么了,为何最近总不下楼用餐?”

  “我不饿。”她骗着小姑。

  “我也是。”贝儿走进房内。

  “不舒服吗?”她问,看不出贝儿有任何不适。

  “没有,不过杰斯……”贝儿提到丈夫,脸红了红。“杰斯他……他最近情绪不太稳定。”

  依莎贝想了想,“嗯,你这么说我也注意到了。他老是板着脸,为什么?”

  贝儿脸又红了。“因为我跟黛儿睡。”她小声的低语。

  依莎贝明白了,她脸也跟着红了起来。虽然她表面上已婚,但犹如处子。

  “依莎贝,你可不可以不跟麦隆呕气了?我知道你最近老是避着他,山庄内的其他人也发觉了。其实麦隆对你的态度跟以前比起来已经改善了许多。你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这是什么道理?多可笑的传言啊!

  她怎么会跟一个虽有名分但几乎还不认识的男人呕气呢?

  “这跟你与杰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真的不懂。

  “依莎贝,因为怕你又会要求与黛儿同睡,所以……所以我……”

  “所以你兼做红娘”她接续贝儿的话。

  见贝儿轻轻点头,依莎贝叹气了。

  “李奇告诉我,你以前是叱咤风云的海盗?”

  “你也知道了?”

  “嗯,不过老实说,你这性子还真使我无法联想。”

  “让你笑话了。”贝儿不明白依莎贝话中的含意,她谨慎的回答。

  “不,不是,我没有任何的意思。算了,别说这个了,就如你所愿,我保证不会任性的搬离这间卧室。你今晚可以回到丈夫的身边了,别忘了告诉杰斯,他欠我一次。”

  贝儿·坎莫高兴的亮眼一笑,那神情像极了她的大哥麦隆·坎莫。

  “再告诉你一件事。”她淘气的对依莎贝眨眨眼。“除了这间卧室及球场外,武士们得全天候守着麦隆了。”

  “为什么?”依莎贝疑惑的问。

  “师父刚刚向麦隆挑战了。”贝儿宣布答案。

  “李奇,他真的做了?”

  “嗯,他真的想收你为徒,为什么你不答应呢?别人是求之不得呢。”贝儿再度游说。

  “贝儿,别得寸进尺,你现在这模样与麦隆·坎莫还真像,我有点后悔刚刚的承诺了!人家黛儿就不会表面上向着我,背地里又护着麦隆。”

  “好,好,我不说了。今晚吃披萨,我跟黛儿在房里藏了一块,要过去享受吗?”

  “当然,这是最窝心的一句活了,我们还等什么?”依莎贝高兴的叫着。

  她们互相消遣的离开了房间。

  依莎贝再回主卧室时已是深夜。

  刚刚她们三位外表正经的淑女闹起来可真是不像活。依莎贝教黛儿、贝儿跳二十世纪的机械舞,着点笑坏了她们两位,不过仍兴致勃勃的学着。

  她们三人喝了不少酒,在这个世纪男男女女似乎总会喝这么一点酒的。

  最后是杰斯等不及了,他大力的拥抱依莎贝与黛儿后,把贝儿架了出去,才结束她们的宴会。

  黛儿往床上一躺便睡着了,依莎贝只好踉跄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精神轻松,神情愉快,舞着轻快的脚步开了自己的房门。

  麦隆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还没睡?总不会是在等我吧?”她调侃他,从柜子里拿出睡衣。

  麦隆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忙碌的走进浴室。

  本来浴室的设计是没有门的,但因为麦隆的强行闯入,依莎贝请仆人们加一道可以遮掩身子、只露出头与脚的门。

  他盯着她脱下衣服后所露出的匀称小腿,浴室内的水哗啦啦的冲下,开始令他想入非非。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当初会再访明月山庄,他告诉自己纯粹是因想念贝儿,所以在她逗留不归后,干脆自己来找她。

  现在他来了,与贝儿相处的时间反倒不多,倒是奇怪的时常想到依莎贝。

  她的一举一动使他越来越把持不住,但记忆中的阴影又让他谨慎的退却。

  “咦?睡不着吗?”依莎贝穿着保守的睡衣走出来,一边还用毛巾擦试着头发。

  这模样自然又不做作,简直美极了!麦隆在心底赞叹着。

  她理所当然地走到角落把毛毯铺好了。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人。”她走了过来,坐在床沿。

  麦隆抬起眉,等着她发问。

  “我是不是会梦游?”

  “梦游?”他重复她的话。

  “是啊。”依莎贝优闲的躺下。赤裸的小腿往在床边晃着。“我一定很眷恋这张床,不然为何早上总躺在床上。”

  她以为是自己跑上床的?麦隆好笑的想着。

  依莎贝闭上了眼睛,满脸享受的模样。“所以啊,我们商量一下,一人睡五天床怎么样?”

  麦隆着迷的盯着她,根本懒得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象在对着雕像自言自语似的,中国有句俗话说:‘惜言如金’,大概就是指像这样的人吧!”

  麦隆依旧沉默不语。

  “嗯,这床真舒服,我好久没陪它了,让我再躺五分钟……”依莎贝喃喃的念着、最后声音渐渐变得含糊不清——她睡着了。

  她就这么半个身子躺在床上。脚还悬在地上的睡着了。

  没有矜持,也不粗俗,是一种他从未看见过的随性,自然得犹如一朵绽放的野花。

  依莎贝——他的妻子,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庆幸拥有她。

  他温柔的把她的脚放上床,依莎贝咕哝了一声,形成大字形继续的熟睡,麦隆早知道她的睡癖不好,却宠溺的微微一笑。

  拨开她的手及脚躺在她身旁,他明白自从球场事件之后,她老是刻意的躲着他。而他放纵着她的任性,因为自己正好可以籍此机会评估她。他们之间所营造出的新关系越来越吸引他的兴趣,依莎贝的小动作总会不断的撩拨他的心弦。

  今晚一定又无法入眠了。依莎贝对他造成的影响已经与日俱增,他才想着,她人就已翻了个身,手脚跨上他的身。

  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不可以?他挣扎的游说自己,手己碰上她光滑的腿,温柔的轻抚着。

  她醉了,不能乘机便宜啊!他理知地警告自己。但手仍不由自主的抚上她的腰肢。

  妻子不是丈夫的财产吗,他大声对自己强调。

  可是来不及了,依莎贝一声嘤咛,划破了他内心的挣扎。

  不顾一切的,他转身转紧了她。点了她的樱唇。

  身下的女人在睡梦中满足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肩,被动的回应。

  这比任何的言语更鼓动着麦隆继续,他褪去了她的睡衣,欣赏着全裸的妻子。

  记忆中的平板已不复见,修长浑圆的身躯使他失去理知,欲火难耐。

  依莎贝甜甜的睡容中蕴涵春色,仿佛正做着他所给与的美梦,他继续在她身上燃起火焰,直到自己占有她而感觉到那层不可能有的薄膜。

  处女?怎么可能?他的妻子是处女?

  无法停止,来不及思考了,他尽可能温柔地抚平她深锁的眉头,直人云霄。

  床单上的点点血迹证实了麦隆的猜测。

  此刻依莎贝紧紧的偎在他怀里,他轻抚着她的背,享受着光滑的弹性。

  他好笑她竟还是睡得不省人事,完全没发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处女?她怎么会是处女?

  他想到她与那男孩赤裸的那模样,那怎么还会是处女?

  记得当时她曾极力的使他相信她仍是清白,但麦隆只是冷笑,却没想到她那一连串可笑的辩白里,只有这句话是真实的。

  两年前的依莎贝就如他当初所判断的,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然而两年后的今天,他却发现在她身上有着挖掘不完的奇迹。

  为什么?他还是没机会问乔伊,他这位总管显然已被依莎贝偷取了心,不然为何为曾向他报告过她的异状?

  今夜对他而言别具意义,他手搂着妻子,体会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第五章

  第二早上。

  “啊——”

  尖叫声吓得麦隆整个人弹坐了起来。

  没有敌人来袭,没有失火,没有任何的异状,只有身旁大惊小怪的妻子。

  “怎么啦?”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睡意浓浓的问。

  “你没穿衣服?”依莎贝惊异的喊。

  “我睡觉不穿衣服,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问题是我为什么也没穿衣服?”依莎贝用毯子护住赤裸的身子,尖声的说着。

  “那又如何?”麦隆斜眼了她一眼。

  “我们……我们昨晚睡在一起?”

  “看起来是如此。”

  “你……你……”依莎贝早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有没有侵犯你?你是不是这样问?”麦隆好整以暇的替她说。

  “有吗?”她满怀希望的望着他,盼望他摇头。

  “有。”

  “有?”依莎贝不相信的瞪大了眼,再次求证。

  “有。”他正经的再答一次。

  “你……你下流。”依莎贝抓起掉落于地的睡衣,怒气冲冲的套上。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妻子吗,我只不过是执行丈夫的权利罢了。”

  “妻子?我是你不要的妻子?”

  “但这是我妻子啊?”他理直气壮的回应。

  看见床单暗红的血迹,依莎贝尖叫起来。“我受伤了!”

  “这是必然的。”麦隆温柔的话语里有些许的得意。

  “什么是必然的?”她一面说一面将头探入睡衣的领口,想知道哪里受伤。“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个虐待狂。”

  “我不是虐待狂,你会流血是因为你仍是处女。”

  依莎贝停止了对自己的检视。“处女!”

  “你自己也怀疑吗?”麦隆假装同情的摇摇头,“老实说,我也吓了一跳呢。”

  “处女?”依莎贝不理会他的假惺惺。“黛儿告诉我,我不是被捉奸在床吗?”

  “是啊!”

  “那我怎么还会是处女?”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还能问谁呢?”他两手一摊,耸耸肩。

  她被他的态度激得眯起眼,瞪着他。“你好像很高兴嘛,对于你的妻子是个处女?”

  麦隆干咳了几声,清清喉咙,“呃,真正的淑女是不会这么直接问话的。”

  “是吗?那,亲爱的丈夫,我的第一次你还满意吗?”她才不管他的暗示,更直截了当的问。

  只见麦隆露出盈盈的笑意,“还不错。”

  “才不错而已?”依莎贝边问,边快速地跑到浴室着上便衣。

  “呃,非常的不错。事实上——很满意。”他坏坏的补充。

  “满意你的头!”她把换下的睡衣用力丢向他,头也不回的奔出去。

  那一整天,依莎贝的脸总是红通通的,没人知道为什么。

  她破天荒的跟李奇窝了一整天,只为了不想碰上麦隆,但这可乐坏了老师父,为了讨好她,他还烤了一只叫花鸡与依莎贝共享。

  “那时,我刚晋升为武将,年轻善战”,李奇又对依莎贝说着值得炫耀的往事。“随后被派镇守北方,以防那些清兵蠢蠢欲动。经年累月的待在营里,思乡时怎么办?只有看看戏,解解乡愁了。”

  “是啊,明代好像流行南戏。”

  “没错!我记得一词叫‘糟糠自厌’的戏,唉!那赵五娘演得可真好,如今阴错阳差的来到这陌生的国度,几十年了,可真怀念啊!”说到此,李奇话语里允满了乡愁。

  黄金玉学过这出戏,这老人眼中的落寞激起了她的侧隐之心。“我会点皮毛,唱一段给你听听,如何?”她自告奋勇的推存自己。

  “你会,怎么可能?”李奇不信的问。

  “没上妆,外表可能不像,但唱是没问题的。”

  “你这是在消遣我这个老头子吗?”

  “听听看嘛!就唱这赵五娘在饥荒岁月中,独自一人侍奉公婆,忍受苦难这段好了。”她想了想,这段曲她记得挺熟的。

  “呀?她怎么知道剧情?”李奇面露惊讶。

  “哈,你只要记得我有无师自通的本事就好。现在别说话。”

  黄金玉先吊吊嗓子,心想,幸好依莎贝的嗓音还算不错,摆了个身段后,她唱道:“乱荒荒不丰枪的年岁,远迢迢的不回来的夫婿,急煎煎不耐烦的二亲,转怯怯不济事的孤亲已,苦!衣尽典,寸丝挂体。几番拼死了奴身已,争奈没主公婆,教谁看取……”

  一个金发蓝眼的异族女子用着昆山腔唱出赵五娘当时的悲及苦,她的外表与唱腔是这么的不搭调。但“能谐声律,转音若丝”的独特美声,使人产生置身其中的错觉,跟着她的嗓音悲叹着。

  呼!有几十年没听过祖国乐曲的李奇眼角泛出了泪水仍不自知,只是着迷的看送眼前的女子轻挪莲步,一举一动括脱似的赵五娘。

  “嗯,你怎么了?”黄金玉发现了李奇的泪水,及时的收住自己的表演。

  “没有,没有,我是太高兴了。”老师父赶忙的擦试泪水。“真的?”黄金玉高兴极了,李奇可是她的第一位观众呢。“那我再唱一段‘游园’请你指教吧。我扮大家闺秀杜丽娘,可惜没人扮侍女春香,你就凑和着看吧。”

  她就在马廊的后端,面对一座小山丘及满山的野花表演了起来,黄金玉左顾右盼,用眼神来示意花有高低。

  “原来姹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扑残垣。”她唱完,又向左走,露出感慨。痛惜的表情,再继续吟唱。“良辰美景亲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接着用双足微踢裙边,走压步如同采藕式,抬左脚左边身子微高,抬右脚右边身子随之提高;眼皮似睁非睁,似闭非闭,显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麦隆,你老婆在做什么?”杰斯盯着依莎贝怪异的举动,好奇的问。

  两男两女站在马廊的转角处,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依莎贝的背影。

  “她好像在表演什么。”黛儿说着。“是吗?麦隆?”

  “我不知道。”麦隆干脆的承认。

  “我小时候好象看过。”贝儿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这是我国的歌剧。”

  “东方歌剧,依莎贝怎么会?”杰斯不解的问。“对了,她似乎也熟悉东方的语言。”

  麦隆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他们,他突然觉得必须马上见到乔伊,问问他自己,早该知道的事情。

  “闲凝眄听声声燕语明女剪,听呖呖莺声溜得圆。”黄金玉终于结束了这曲子。背后响起了掌声。

  “晦,是你们,吓了我一跳。”她回头,喘口气道。

  “依莎贝,我小时候曾看过这戏,你表演得太好了,瞧,师父激动得都哭了。”贝儿赞赏地看着她。

  依莎贝转身向李奇,果然见他泪眼汪汪。

  “李将军,你别这样啦,有这么好吗?”

  “是的,是的。”李奇不断抹掉溢出的眼泪,微笑的回应。

  她自己也开心的笑了,第一次体会有掌声的表演。“改天我做一些行头,跟贝儿演出‘贵妃醉酒’给你瞧瞧。”

  “贵妃醉酒,贵妃醉酒……”李奇喃喃的念着,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多么喜欢这句戏。

  望着自己的爱徒贝儿,想着如果依莎贝也答应做他的徒儿,那么此生便无憾了。

  可是,那位公爵大人等于是个王爷啊!他该怎么为依莎贝出这日气呢?李奇苦恼地忖度着。

  坎莫公爵问了乔伊快两个钟头,却仍是一片茫然。

  依莎贝就是依莎贝,他还能希望从乔伊那里得到什么不同的答案?

  山庄里的仆人似乎一边倒的护着他们的女主人,这对公爵而言无异是当头椿喝,根本无法接受。哦!不,还不止呢!他的两个妹妹及杰斯这家伙似乎对依莎贝也关爱有加。

  他,坎莫公爵,在山庄里的地位突然从云端跌至谷底。

  他的妻子像迷一样,引出了他前所未有的好奇,他发觉自己的目光已无时无刻。不由自主地追寻着她。

  昨夜的温存记忆犹新,她是处女的事实的确满足了他男人的心态。但为什么也还会是处女呢?

  许多没办法求证的事如化不开的雾,完全与他事事有规律的个性背道而驰。

  不否认的,他喜欢现在的她,但如果有一天她记忆又恢复了,那她是否还会是现在的她,抑或又回归原来的本性?

  找道格来吧!他在内心建议着自己。

  她的旧情人在这几年里变得更俊美了!这是依莎贝喜欢的喜型,不像他的铡硬。

  或许道格的魅力能重拾她失落的记忆,进而与她旧情复燃呢!

  想到此,他微微皱眉,不喜欢面对有可能是这样结局的后果。麦隆清楚自己着迷于现在的依莎贝,也知道与她共同生活将充满了挑战及趣味,但他不愿意冒险承担对她放入感情后,又担心她随时“清醒”、背叛他的后果。

  果断一向是他的作风。如果依莎贝在道格来了之后,真的又恢复了以往的个性,那么,就让他快刀斩乱麻吧!

  明月山庄是一座大型的木造屋,矗立在乡树的一隅,放眼四周只有这一栋高大的建筑物。

  这里是坎莫公爵驯一匹匹好马的地方,平时显少有陌生人来访,而公爵也几乎不曾驻足。

  山庄里住了十位驯马师、六位女仆,以及十一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他们住在离主屋不远处的村屋里。

  主屋除了固定守夜的人以外,只有两个未婚的女仆住在这里。而这些人除了做自己分内的事外,就是伺候被公爵遗弃的夫人。

  单纯的日子在两年前有了变化,两年来后的今天,望着远方场起的滚滚飞尘,谁会想到坎莫家的三兄妹会流连于荒凉的山庄里,还在这里接待了客人!

  当然这一切都不关依莎贝的事。

  如每个清早,她骑着小黑已奔得不见人影。

  自从那夜她的丈夫占了她的便宜后,依莎口才不管曾给贝儿什么承诺,二话不说的就搬到黛儿的房里,不曾再给麦隆好脸色看,不曾再私下与他说一句话,不曾正眼再瞧过他,她表现得仿佛自己才是公爵大人。

  坎莫公爵不晓得爱情是什么,但她摆这种脸色对他,是从未人有敢这样做的,而他竟然只是耸耸肩地让步了。

  所有的人都因为公爵对依莎贝纵容的态度而更崇拜她,就在几天前,她甚至还为乔伊被公爵指责没尽到监督山庄之职而大声与他对峙呢!

  她当然不晓得公爵所指的“监督”之意是对她让步了。

  不过现在所有的人全知道,有事相求找公爵夫人比必须面对公爵好多了。所以山庄里的每一件事,他们总是细心的为公爵夫人留意着。

  但他们也不晓得今天会有客人来访。

  依莎贝溜马回庄后,远远的瞧见大门外正在卸下行李的陌生仆人,她心里突然浮起了一丝不安。

  草原上的两上运动场没有任何人。通常武士们与公爵不玩球时,小孩或驯马师总会递补上去玩。

  这两项运动已是每天山庄里无法中断的消遣,可是破天荒的在今早微风徐徐的天气里,居然吸不了半个人。

  是谁来了?她有些好奇。

  看这些马车上的行李及仆人的数目,她判断来者不是人数众多便是女客,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

  下了马,她拍拍身上的青草及泥上,把马牵给了乔治。

  乔治没有了平明和煦的笑容,紧张的接下僵绳后,即不敢再看她。

  “怎么了?乔治?”

  “没有。”他过于快速的回答。

  “那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依莎贝不解的问。

  “没有,夫人,没什么事,大概是山庄里突然有客人来访,有些紧张吧!”

  “哦。”她接受了他的解释。“谁来了。”

  “我不知道。”乔治又躲开她的眼光。

  “是吗?没关系,我自己去看好了。”

  “夫人!”依莎贝走到马廊门口,乔治又叫住了她。

  “什么事?”她转头问。

  “没有,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您,您永远是我们的公爵夫人。”

  “多奇怪的哪!”依莎贝好玩的笑了起来,“我得记得告诉肯蒂,她丈夫今天怪异的行为。”说完,她大步的走回主屋。

  大厅内的人因为她的出现而中断了谈话。

  依莎贝欣赏十六世纪的陈设与贵族,那画面就如同在名画里看到的一样,总让她对自己有机会参与这个世纪而庆幸不已。

  她先望向麦隆,他目光深沉的盯着她,王者的气势让人无法忽略,再看贝儿,每次多看她一眼,总会觉得她比以前更美;而杰斯坐在她身边,手不经意的轻触,两人就像天造地设般登对。

  她的眼神一瞟,看见了他们的第一位客人,是狄瑞·葛兰伯爵。

  依莎贝嘴角扯出浅笑。他是个帅呆了的男人,使人感觉像个天使,不过天使听说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但狄瑞可是个十足的大男人。

  他恶作剧的送给他微微的一笑,依莎贝不疑有他,更扩大脸上的笑容后,目光对上了黛儿。

  啊?她正一脸忧郁地看着自己呢!

  为什么,是狄瑞吗?依莎贝淘气的暗示并对黛儿眨眨眼,接着看见了第二位客人。

  火鸡!

  依莎贝身躯里的黄金玉突然想到了家里的小时候饲养的火鸡。

  它们有着会使人眼花撩乱的羽毛,而且经常自以为地摇摆着臂,神气的四处炫耀。每当黄金玉喂食它们时,甚至还不知感恩的啄痛她。

  她最讨厌火鸡了,更不用说他还有一张美得带阴的脸。

  他绝不像女人,但却可以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阴阴的气息。

  他向她走来,对依莎贝如此张口结舌的望着他,感到一股取胜于公爵的优越。

  “依莎贝,好久不见了。”他背对着公爵,目光肆无忌惮的游览记忆中中她不曾拥有的身材。“你变得更美丽了。”

  坎莫公爵只能看见依莎贝的表情,他脸色不变,但对于这个男人无礼的直呼他妻子的名,内心一股怒火猛地燃烧起来。

  “你是谁?”依莎贝冷冷的问。

  这句话及她表现的冷漠就像是一股清泉,把公爵的火气间浇掉。“依莎贝,你记不得了吗?”他露出了假笑,完全没检讨自己的一意孤行,才会有今天的场面。“他是道格·沃莫肯男爵。”

  “我该认识他吗?”她反问丈夫。

  麦隆对于依莎贝的表现满意得忘了顾及自己的形象,他大大的咧嘴一笑。“他是你认识的一个老朋友,我本为以为沃莫肯男爵的到来,或许对你的失去的记忆的事有所帮助。”

  她的老朋友?唉,黄金玉对依莎贝择友的眼光也只有叹气了。

  “是吗?”换上一副较和善的嘴脸,她对眼前的“老朋友”说:“沃莫肯男爵,你得原谅我的失礼,失去记忆使我忘了两年以前的每一件事。”

  “可怜的依莎贝,”沃莫肯男爵用着过分熟捻的亲密语气回道:“希望我能对你有所帮助,使你及早恢复记忆。”

  “是啊!我也希望依莎贝能快点回来呢!”她说出只有她一人听得懂的话后,对其他人微微颔首,迳自上了楼。

  当晚。

  “依莎贝,”黛儿躺在她身旁聊着,“麦隆对你今天的表现高兴极了。他甚至在晚宴时还开口大笑呢!”

  “哦,我做了什么?他又在笑什么?”两手枕在头下,依莎贝随口问。

  “是啊,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葛兰伯爵讲的那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狄瑞·葛兰?”

  “就是他,我实在不喜欢那男人。”

  “哈,可是你已经开始注意他了,”依莎贝取笑道。

  “我没有。”黛儿会起身,着急的否认。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呀!黛儿,你就听麦隆的建议,嫁给他吧!”

  “我是不结婚的。”黛儿强调。

  “我知道,可以难得遇上这么英挺的男人,你就另当别论吧。”

  “依莎贝,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眼光?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帅,要是他有一丝像麦隆,那我早就嫁了。”

  “你觉得麦隆帅,”依莎贝立即质疑黛儿的论调。

  “是啊,他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黛儿语气里全是崇拜之意。

  依莎贝受不了的翻翻白眼,“谈不下去了,我建议我们还是睡觉吧。”

  “嗯。”黛儿拍枕头又扯扯毯子。“依莎贝。沃莫肯男爵既然住在山庄里,我想你应该回去麦隆那里。”

  “为什么?”她打了一个不文雅的呵欠,闭上了眼。

  “让男爵知道你没与丈夫同睡一房可不太好。”

  “关他什么事?”

  “是不关他的事,但是……唉,反正不太好就是了!”黛儿叹了口气。

  “哦?为什么?”依莎贝又打了个呵欠,不死心地追问。

  “他……他……他是……”黛儿支吾地说着。

  “别再吞吞吐吐的,否则我可要睡着了。”她喃喃的对黛儿威胁。

  “他曾是你私奔的情人。虽然事过境迁,但别让他误以为你与麦隆不合,他还有一丝机会,好吗?”黛儿一口气的说完,房里突然静了下来。

  依莎贝睁开眼,睡意全消。她坐起来,盯着黛儿。

  “你说什么?”她尖声的问。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黛儿不知该怎么说。

  “别只是了。”依莎贝打断了黛儿的话。“你说沃莫肯男爵是我私奔的对象?”

  “依莎贝,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黛儿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依莎贝不语,又躺回了床上。

  呼,那个男爵居然是她的情人,私奔的对象!

  她怎么会喜欢那种男人?依莎贝,你的眼睛长在哪里?黄金玉感到惋惜。

  “依莎贝、你还好吧?”黛儿摇摇她,柔声问着。

  她闭上眼,“睡吧,黛儿,我累了。”

  黛儿心想,她应该没事吧,于是依言躺回床,闭上了眼。

  不久,黛儿均匀的呼吸声传了过来,依莎贝再度睁开了眼。

  这下,乔治怪异的举动及男爵亲呢的眼神全有了解释,她思忖着。

  中国有句俗话说:“坏事传千里”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

  明月山庄的仆人们对她曾制造出丑闻一定早有耳闻,所以才会有当初对她的冷漠表现。

  而事隔两年了,沃莫肯男爵为什么突然来访,听黛儿说当初麦隆决定放他一马时,他甚至没力气站起来,而是爬着出去的。如今,他怎么还有胆前来?

  唉,不对!麦隆介绍他时,那语气分明是他邀请男爵来的。依莎贝回想起白天的那一幕。

  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黛儿曾说麦隆因为她的表现,高兴得在晚餐时开怀大笑,依莎贝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嘿!莫非他是故意的,难道他根本不相信依莎贝这两年来的表现,所以想藉由沃莫肯的出现逼出依莎贝的本性!黄金玉想到有这个可能性。

  哈!哈!她气极反笑,目露惧人的凶光。

  好,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她保证绝不会使麦隆失望,她会让他看到他想要看的。

  演戏可是我的老本行呢!这个可恶的男人,你等着瞧吧!我的公爵大人,她暗忖道。

  入秋的季节带来微微的凉意。

  阳光依旧普照大地,但已不似夏日的炽烈。

  明月山庄的公爵夫人起了个大早,她破天荒的没有出去溜马,还穿着一袭端庄得无懈可击的衣裳,第一次正式与大伙共进早餐。

  因为她的加入,餐厅里的武士显得局促不安。公爵夫人体贴的招呼,全然不为这气氛所影响。

  山庄的早餐采用自助式的,不断的有各种热食端上来给后到的人,这也是依莎贝想出来的点子,奇怪的是竟没有反对。

  杰斯与贝儿进了餐厅,瞧见了依莎贝,略显惊讶地互看了一眼。

  “依莎贝,这真是个惊喜。”杰斯上前亲亲她的面颊。“你看起来真美。”

  “谢谢,”依莎贝给这完美的男人灿烂的一笑,然后转向贝儿,“哪天你不要他时,记得通知我。”

  “通知你什么?”沃莫肯走进餐厅,华丽的装扮显得刺眼,他露出一个自己认为满意的微笑,接续依莎贝的话问道。

  一股厌恶之感不由得从心中升起,依莎贝放下刀叉,慢条斯理的讽刺道:“沃莫肯男爵,你真像只炫目的火……呃,孔雀。”

  在餐厅用餐的人低声的抽气,对公爵夫人当着大众面前,直言不讳的说出几近侮辱男爵的话,全部低下头,继续吃着盘的食物,装作没听见。

  只有杰斯听得大笑出声。

  “你一定得在大清早就破坏我的食欲吗?”麦隆皱着眉头走进来,狄瑞跟在他身后。

  “噢,道奇,来,坐在我身边。”依莎贝立刻换成一副热络的表情,招手叫沃莫肯男爵过来。“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最喜欢孔雀?”

  餐厅里所有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武士们困惑于公爵夫人一面八十度的转变,而杰斯与贝儿则是膛目结舌的望着依莎贝。

  麦隆心中升起的妒意快得自己根本来不及掩饰,他昨天维持到刚才的好心情全消失了,只见他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及那个花俏的男人。“真是温馨啊!我的夫人显然正尽女主人之职,那我就不招呼各位了。”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夫人,多年以前,我们也曾这般共进早餐,你还记得吗?”沃莫肯洋洋得意,他殷勤的对身旁旧情人射出一波波的电流。

  见麦隆走了,依莎贝根本懒得费心理他。“沃莫肯男爵——”

  “叫我道格。”他显现出一副专注的深情。

  不想再与他废话,她顺了他的意,“好吧,道奇——”

  “不。不是道奇,是道格。”他又打断了依莎贝的话。

  “谁在乎?”她忍不住尖声的回应,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噢,对不起,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先告退了。”向众人微微颔首,不再瞥男爵一眼,即离开了餐厅。

  “麦隆气昏了,”狄瑞坐到杰斯的身边。

  “是的,而依莎贝是故意的。”想到此,杰斯忍不住低笑起来。

  “唔,这可是难得的好戏,不看太可惜了。”狄瑞也兴致勃勃的笑道。

  “嗯,你说得没错。”贝儿附和狄瑞的话。“而或许麦隆的戏还未上演,另一出戏会捷足先登呢。”

  “贝儿.还有别出戏?”杰斯好奇的问。

  “是的,听说某位全英国最有身价的伯爵对一位金发碧眼的姑娘一见钟情呢。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

  猛地,咳嗽声响起,狄瑞红了脸,“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盯着好友匆匆离去的身影,杰斯转头不解的问:“贝儿,你是说狄瑞与黛儿吗?”

  “还会有谁呢?我的夫君。”

  “你怎么知道的?”

  “相信我,对于周遭的事,我比你知道的多得多。”贝儿故作神秘的眨延眼。

  “嗯,这一次我们是旁观者了。”杰斯轻笑起来。



          第六章

  他生气了!

  他活该,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高兴?

  这几天,麦隆·坎莫的脸色越来越铁青,而她却已厌烦了扮演从前的依莎贝。

  他是咎由自取,他她也没尝到报复后的快感,反倒是因为道格·沃莫肯的事件使她明白了一件事——她比自己想像的更在乎麦隆·坎莫。

  那个她本来没啥好感的男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注意起他了。

  这使她慌乱不安。

  一个不可一世、掌握着十六世纪英国历史的男人,她这位平凡的中国女子怎会与他有交集呢?

  月老也太粗枝大叶了吧?拿依莎贝的身体当红线,在这个对女人而言,依旧封闭的十七世纪,她怎能逃得开呢?

  依莎贝感觉沮丧!她浑身没劲地把头靠向小黑,奔驰的快感已无法战胜她情绪上的低落,她任由小黑载着她闲晃。

  麦隆对她是存什么心呢,她细想他对自己的态度。

  激情的那夜,她醉了,什么事也记不起来,只感觉似乎是作了一个销魂的美梦。之后因为气他的趁人之危,所以到现在她不曾私下与他相处过。

  以一个公爵而言,对于依莎贝的不安礼数,随心所欲、不在乎世俗观念的生活态度,麦隆对她是纵容的。

  他随她穿着怪异轻便的衣服在他周围晃着;她的生活习惯几乎保有二十世纪的随性,他也配合;她护着仆人出言顶撞他,他只是扬起眉,状似无所谓;她不与他同房,不尽妻子的义务,见到他不行礼,头还撇向一旁,甚至与他呕气,他居然只是有趣的笑笑。

  麦隆·坎莫是当她这个人不存在吗?

  好像也不是。至少他对沃莫肯的行为,她千真万确的肯定他不止是不高兴而已。

  莫非他对她也有感觉?

  想到此,她眼神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不可能。虽然她不曾谈过恋爱,但也读过爱情小说,男人对所爱的女人总是罗曼蒂克的呵护,使女人充满了甜、幸福感,怎会是麦隆这副德行?

  “啊——”她烦燥的大叫,双手在头发上一阵乱扯,弄得披头散发。

  “怎么了?为记不起与沃莫肯的变情而颓丧吗?”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黑不知何时已走到领地边界,只见麦隆坐在树下,嘲弄的望着他。

  一见到他,依莎贝没来由的脸红,但听到麦隆的揶揄,怒气又操控了一切。

  “你说对了。”她下马走向他。“道奇,呃,道格……”是道奇还是道格,她记不起来,管他的。“他是这么的体贴,可是我还是无法恢复记忆,真使我忧心呢。”

  麦隆一阵低咒。

  “你说什么?”依莎贝倾向他。

  下一刻,她已摔入了丈夫的怀里,他重重的吻住了她。

  没有平日的高深莫测,他不顾一切的侵略着她。

  这个男人!哦!天啊!这个男人!她已意乱情迷了。

  “那个小白脸也能这么使你陶醉吗?”麦隆突然拉开她,咬牙切齿的问。

  “谁?”依莎贝仍沉浸在刚刚的吻中,搞不清东西南北。

  “沃莫肯那个家伙!”他大吼。

  “沃莫肯?”依莎贝皱起眉头想着。“哦,那个沃莫肯啊!”她终于恍然大悟。

  她的表现已毋需再做多余的解释,依莎贝已下了最好的安抚良药,只见他突然一扫先前的阴霾,对她咧嘴露出一记迷死人的微笑,“我的夫人,”他懒懒的唤着,已恢复了以往的自信。“由你的神情,我确定你正鼓励着我,继续刚刚的示范呢!”

  “我有吗?”她喃喃的反问。

  “莫非是我会错意?”他扬起眉问着。

  依莎贝根本无法回答,她爱死了他扬眉的动作。

  “还要吗?”麦隆温柔的气息拂过她的唇。

  “要什么?”

  “要我再吻你啊!”他逗她。

  她的眼神因他的话而转向他的唇。“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依莎贝本能地回答。

  “是的,我保证你会爱上这种享受。”他自信满满。

  “那还等什么?”她催他。

  没再回话,他轻点上了她的唇,慢慢的,用着从没有对任何女人有过的温柔,轻易的攻下属于她的领地。

  蓝蓝的天为篷,绿绿的草为床。此刻的依莎贝最不需要的理智,她不想警告自己该抗拒这个男人。

  二十世纪的思想使她开放的接受她想要的男人,而夫妻之实使得麦隆毫无顾忌,彼此之间的吸上力使他们早忘了双方曾是敌对的。

  黄金玉初尝男欢女爱,虽已有一次的经验,但对她而言,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次。她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命运竟与这个十六世纪的男人交叠,且情愿委身于他。

  青涩的反应证实了怀中的女人毫无经验。

  对于妻子的不贞,麦隆·坎莫终于完全释怀。

  他满足的只想笑,在他以往的生命中,从没想过妻子会过对他如此重要。

  他是这么喜爱这个女人,她自然、淘气、活泼及聪慧,使他无法抗拒的被她吸引着。

  为什么他以前不曾发现呢?

  不过,往者已矣,他又何必计较过去?与依莎贝的未来才值得他去把握。

  她睡着了,就依在他胸前沉睡。

  他忍不住俯下身,亲吻她激情过后艳丽的脸蛋,虔诚的感谢天地把一切最好的都赐予他。

  往后的日子里,她将会占据他生命的每个角落,她将是他唯一的爱人。妻子,以及孩子的母亲。

  这个女人会是他唯一誓死保护的爱人。

  道格·沃莫肯在明月山庄的身分,突然在某一天下午后变得不重要了。

  他完全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只明白公爵不再被激怒,而依莎贝也不再睬他。

  听说,公爵夫人已搬回主卧房与丈夫同眠了。

  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完美的外表,他实在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这个女人变得比以前更难搞定了,想当初她与他是多么的契合啊!

  他后悔当初没有占有她!

  谁会想到这么美的一张脸蛋在层层衣服的包裹下,会平板得令他兴不起欲念呢,

  但看看她现在!

  不再需要外表的掩饰,身材便完美无缺的显露于外,每每使他垂涎。他不止一次的责骂自己放弃了这么好的货色。

  然而,他是没有这个胆敢惹麦隆·坎莫的。他想。

  当初他应麦隆之“邀”前来明月山庄,公爵为了安抚他的退却,向他预先做了保证——如果依莎贝对他真的旧情难忘,那公爵会宽大的成全他们,不会采取任何的报复手段。

  现在看这情形,自己是没希望了。

  不过……他“嘿嘿”的冷笑,得不到依莎贝,并不代表麦隆就可以拥有,是吧?

  他的安全已得到公爵的保证,而“挑拨”对他而言,可是天生的拿手呢!

  女人对爱情的着眼点有时候是非常主观的,她们的判断没有逻辑可寻。

  不管一见钟情的倾心或慢慢熬出的爱情,一旦内心肯定了对方,女人将立即幻化成柔顺的绵羊,心甘情愿的依偎在男人的羽翼里。

  依莎贝还搞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时,麦隆·坎莫对她的温柔与溺爱帮她做了选择。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麦隆·坎莫这样男人的妻子。

  回想第一眼遇见他时,他对她而言只是个遥不可及的神袛,她着迷于他,但同时也抗拒着他。

  不为什么,只因她觉得这样的男人她配不上。

  在成长的岁月里,她受过大多的挫折,已学会了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既然已自觉配不上他,那又何必徒增伤悲,所以她不断的挑剔他,使自己有理由不接受他。

  但她如何抗拒得了麦隆的有心牵引呢?

  一个吻、一个拥抱、一个不轻易对别人露出的笑容,依莎贝便已神魂颠倒了。

  她在恋爱了。

  虽然她与麦隆先有了夫妻之实,但对他们俩而言,一切的情感才开始缓慢的进展。

  依莎贝的脸上开始浮出梦幻似的笑容,这使得绝美的她更加吸引众人的注目。虽然麦隆·坎莫仍似以前的严肃,但若妻子在场时,他总会立即柔化了脸上刚硬的线条。

  他们是继杰斯与贝儿之后,另一对使人称羡的神仙伴侣。

  依莎贝因此而变得比以前更好相处了!甚至不再坚持就答应拜李奇为师,只为了看在贝儿不断游说她的一片孝心上。但对于李奇所传授的功夫,她可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根本是应付应付而已。

  山庄内的另一对单身贵族——黛儿与狄瑞,他们两人相处的情形却颇为尴尬。

  黛儿无视于狄瑞的存在,而狄瑞对李奇这位唐人比对追求黛儿更有兴趣。

  他时常拜访这老人,为了能够与他沟通,居然放下身段,请求依莎贝传授京片子。因为他以为贝儿的剑术与依莎贝的赌技全出自于此人的传授。

  初冬的脚步来临,依莎贝答应盛妆演出一出“贵妃醉酒”的戏码给李奇欣赏,她把贝儿与黛儿也排入了这出戏内。

  依莎贝并不擅长缝制衣服,但勉强去做的话也不差,此外,她还得不时的抽空教两位小姑娘戏时该有的身段。麦隆与杰斯随她们胡搞,对于依莎贝所制造出的怪异情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中西文化交流在这个不值得历史记上一笔的小村落里进行着。

  “贝儿,你现在是高力士,”依莎贝纠正小姑的走步,排演着“贵妃醉酒”的剧情。“我唤你时,你得这样走过来。”她模仿高力士,走给贝儿看。

  贝儿轻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好难哦!小时候看戏时,只觉得台上表演精采便给掌声喝采,想不到这演戏也是学问。”

  “我已经把你的戏分降至最少了,没有高力士,这场戏可不够味。”

  “依莎贝,你真厉害,我有一半唐人的血统,可是你却比我更了解祖国的文化。”

  “嗯哼,我允许你崇拜我。”她避重就轻的回答。

  “这杨贵妃与唐明皇可有孩子?”一旁的黛儿问。

  “不知道,听说没有。”贝儿眉头微蹩。“就跟我一样呢!”她怏怏不乐的低语。

  “我以为你与杰斯不想这么快有孩子。”黛儿有些吃惊。

  “不是这样子的,我们都爱孩子,可是上帝还没听到我们的祈求。”贝儿语气里有着遗憾。

  “贝儿,你月事不正常吗?”依莎贝突然问她。

  “不,很正常。”

  “那告诉杰斯,要他再加强嘛。”依莎贝心直口快的说。

  贝儿整张脸涨红了。“他是很努力啊!”她小声的低语:“天天呢!”

  “你们在说什么?”黛儿一脸茫然。

  “黛儿,你帮我把这戏服拿进屋里。”依莎贝支开黛儿,等她走出门后,便在贝儿身边坐了下来。“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她在脑海里搜寻着一些曾在报章杂志上看过的有关受孕的资汛。“现在起别跟杰斯……呃……做爱。”说到此,依莎贝脸也红了红。“一直到下次月事来之前的第十六天再开始。试试看这方法,但不保证有用。”

  “嗯。”贝儿听从依莎贝的建议,“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崇拜我吗,所以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崇拜者失望呢?唉,好吧,我来为你上一节卫生讲习吧!为什么我会叫你如此做呢?因为如果做爱次数太频繁的话,会使男人身体里的精子……呃……种子,这样你听得懂吗?”见贝儿点头,她又说:“好,会使种子变得稀少,也较不活泼,那它们就没有精力游到我们女人的子宫内与卵子结合……”她滔滔不绝的把二十世纪的知识传授予贝儿。

  隔天,杰斯怒气冲冲地跑来找依莎贝理论。

  “依莎贝,我压根也不相信你告诉贝儿的那套鬼话!”他第一次用冷硬的语气对依莎贝说。“去他的,贝儿是中蛊了,居然对你的话深信不疑!”他朝她欺近,似乎想就此把她给做了。

  依莎贝跳得老远,“冷静点,男人。”

  “冷静?”杰斯怪听,“去跟贝儿说,要她停止这件蠢事,我就冷静。”他又逼近依莎贝。

  “等等,等等。”依莎贝绕着椅子与他打转。“杰斯,离我远一点,别忘了,贝儿会回去与你同房是我帮的忙,你欠我一次。”

  唉,这到底干她何事?谁要她喜欢多管闲事?

  “你想用这个来讨人情?”他停下脚步,气愤的问。

  “是的,我就是要用这人情来抵。”反正现下一时也说不清。

  “你让贝儿回到我身边,现在又来拆散?”

  “啊,唉,不管你怎么想,就当是吧。”依莎贝无奈的说。

  杰斯狠狠的瞪她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去。

  从那天开始,依莎贝总是刻意的躲着他,免得被这位伯爵眼里射出的冷箭刺伤。

  而麦隆则依照惯例,对妻子惹出来的事端不闻不问,这让享受着甜蜜婚姻生活的依莎贝心中埋下了一道阴影。

  她仔仔细细的回想与丈夫相处的情形。是的,除了夜晚的欢乐时光外,麦隆根本就是放任她的,她应该感谢他不像十六世纪的男人一般沙猪,能给予她完全的自由。可是,以另一个角度看,是不是可以解释为漠不关心呢?

  这个想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来越严重的困扰着她。

  每当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只有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刻里,麦隆总是热情的吻着她,依莎贝也抚摸着他结实的背肌,以及没人敢触摸的发丝,她是多么有爱这个男人啊!

  但……他今天跟她说过几句话呢?他知道她今天做了那些事吗,而他自己今天又在干什么呢?

  麦隆从不与妻子分享他白天的生活,而依莎贝日间的所作为他也没兴趣知道。夜里除了旖旎的情话外,他们鲜少有多余的时间再话其他,依莎贝尝试想改变这种情况,但麦隆总有办法使她神魂颠倒,忘了自己是谁。

  她开始变得安静了——在初冬的第一道雪降临时。

  今天的天气寒冷,依莎贝躲在主屋里为“贵妃醉酒”的戏服做最后的整理。

  主屋内除了必要的仆人留下来整理外,其余的人全到马厩边,为冬天的来临做准备。

  贝儿与黛儿在楼上排练剧情,麦隆与杰斯也在马厩旁指挥,所以当依莎贝独自一人坐在楼下的大厅里,沃莫肯男爵的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

  她几乎已经忘了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山庄内的众人早已摆明了不欢迎沃莫肯男爵,但因为当初邀他前来的坎莫公爵,不曾暗示他该离去,所以他仍留下来。

  沃莫肯男爵应该有自知之明的,但他却颇为自得其乐的继续窝在山庄里。

  这是个自然又略带原始的山庄,依莎贝想不透沃莫肯为何会对这个毫无刺激的地方如此留恋。

  “夫人,”在依莎贝搬回房与坎莫公爵同睡后。沃莫肯便聪明的不再直呼依莎贝的名字,以免触怒公爵。“听说您正在排演一出东方歌剧吗?”他有礼并摆出风度翩翩的架式,其实打心里对依莎贝为了讨好那个异国的老头子,而放下自己高贵的身分权充女演员,感到羞耻。

  依莎贝先是看看他那无论何时总是闪烁不定的眼,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露出得体的笑容。“沃莫肯男爵,我不晓得您也知道这件事?”

  “公爵夫人的一举一动,我总是特别关心。”

  依莎贝故意忽略他这种暗示性的挑逗,“谢谢。”他冷淡的回答,甚至不想纠正他的无礼,只求快快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

  “坎莫公爵似乎很忙。”沃莫肯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依莎贝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独处的时间已经结束。

  “他白天总有忙不完的事。”他像是自言自语,但音量却大得使依莎贝听得一清二楚。

  “男爵,你在暗示什么?”放下手中的衣服,她干脆直视坐在对面的男人。

  “我有吗?”他假装一脸的讶异。

  “别故作惊讶了,如果没有,那原谅我无法陪你,先离开了。”依莎贝不耐烦的起身。

  “依莎贝,等一等,难道我们以前那段欢乐的时光。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吗?”

  “我倒希望自己永远记不起来。”她冷冷的回答。

  “坎莫有什么好?他是个好情人吗?”见依莎贝似乎瑟缩了一下,沃莫肯大胆的假设道:“他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你好大的胆子!”她怒斥。

  “是的,你现在贵为公爵夫人,我不应该对你无礼。但,依莎贝,想想看,这是你要的人生吗?只为了替坎莫家族生继承人?”

  “什么意思?”

  “麦隆·坎莫怎么可能在你我私奔之事发生后,再对你付出真爱,依莎贝,别天真了!你知道他为什么邀请我来吗?”沃莫肯刺激着她。

  “为什么?”她太在意了,却已中了他的陷阱,随着他的语气喃喃的问。

  “他在试验!如果你我旧情复燃,他即可名正言顺的把你休了,再另立公爵夫人。以他的年纪,早已需要子嗣,一个合法的继承人,而如果你决定待在他身边,也正好可以成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难道你还不明白?”

  依莎贝一阵哆嗦。“你在愚弄我吗,如果麦隆想休我,不会等到现在。”

  “哈,以前他不休你,是因为需要你父亲的合约。”他见她中计,再继续编派是非。

  “什么合约?”

  “你以为麦隆为何要娶你?他是为了与你父亲洛普·凯依子爵取得生意上的合作,才答应你父亲所开的条件之一。”

  “不是这样子的。”她不相信的摇头。

  “天!你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沃莫肯怜悯的看着她。“坎莫公爵除了他的家族外,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包括你。”

  “你……胡说。”她反驳他,但语气开始有些动摇。

  “不,我没有。我只是个小小的男爵,若不是应公爵之邀,怎敢踏上他的领地?他的权势是足以使我惧怕的,但你知道他当初怎么对我说的吗?‘沃莫肯,你到了明月山庄,如果依莎贝对你仍旧情难忘,那我会成全你们的。’没错,他是那么说的,我可是一字也不漏的重复。我承认怕他,但爱你的心使我勇敢地踏上这块土地。依莎贝,为什么你还执迷于如今虚幻的假像呢?公爵并不爱你,只有我,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啊!”他唱作俱佳的说了一大串话。

  “你说完了吗?”阴沉又冰冷的声音,从门口如寒风般的传来。

  是麦隆!

  沃莫肯男爵本来在心里正得意的大笑,此时脸色瞬间转为灰白。

  他瞪大了眼,不自觉的慢慢后退。“大人,我……我可以解释。”

  “你还忘了告诉依莎贝,我保证你的安全无虞,所以你才敢来的吧,你现在幸运的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接受我的挑战,或马上滚离我的土地,”他淡淡的声调听起来比咆哮还使人害怕。t

  “公爵,外面积雪正厚。”沃莫肯向麦隆求情。

  “嗯,说得也是,那你决定选什么当武器?”

  “不,我马上走,”他说完,像逃难似的溜得不见踪影。

  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两人静默不语,只听得到壁炉里木材,“噼啪”的燃烧声。

  他不爱我,他只想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子嗣,依莎贝痛苦的想着。是的,难怪除了夜晚,麦隆从不曾再对她付出过。

  她只是个便利商店外带卵子服务中心,而且全部都是免费的。

  真悲哀啊!

  “你在想什么?”麦隆首先打破沉默。

  “想你在门口站了多久。”依莎贝平静的说。

  “够久了。”

  “那你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什么?”他语气依旧平淡。

  解释什么?你可以向我解释沃莫肯全是胡扯的呀!你可以上前抱紧我,给我一个保证的吻呀!你可以告诉我,其实你是爱我的。没有,你什么不说,还无聊地问我要解释什么?哦!上帝!依莎贝真想尖叫,但此刻她却使不上力。

  “算了!”她幽幽、凄美的笑笑,不再理会丈夫,转身走上楼去。

  麦隆望着她的背影头也不回的说:“克莱得姆,你可以出来了。”他对妻子方才那绝望的笑容,心疼到骨子里去了。

  “麦隆,你非得表现得像个硬汉吗?”杰斯根本就是不以为然。

  “好让你有机会揶揄?”麦隆转身面对他。

  “能换得她甜美的笑容,何乐而不为?”

  “去对贝儿说吧!”

  “放心,那三个字早已成为我的口头禅了。我看,你就等着为你今天的表现后悔吧!”杰斯告诫着他。

  我早就后悔了!他的心里懊丧的念着。



          第七章

  依莎贝的个性没有沉默的特质。

  但那一整天,她安静得使麦隆心慌。

  他亲自监视着沃莫肯带走一大堆的仆役及行李,当然也是怕依莎贝会冲动的跟着男爵离开。

  她没有什么异于平常的表现,这使得麦隆心生警惕。她心里在想什么叫也实在想不透。见她就这么的把自己埋在戏服里,逢人不是点头便是微笑,完全看情绪,他肯定事情没那么容易。

  他突然想起贝儿当初离开坎莫堡的情形,依莎贝不会也想悄悄的溜走吧?

  于是,为了一补白天对她的冷漠,那晚麦隆极尽所能的取悦他的妻子。他紧紧的接着她,看着她因激情过后而熟睡的美丽脸庞,他说什么也舍不得放她飞去……

  “贵妃醉酒”的戏终于决定在明日演出。

  受邀的观众除了李奇外,尚有麦隆、杰斯与狄瑞。

  为了怕他们不明白剧情,依莎贝特意在演出前将内容大致阐述一遍,并对唐明皇与杨贵妃做简单的个人介绍。

  将近一个月的忙碌,依莎贝觉得疲倦,但筹划已至尾声,虽然邀请的观众或许根本看不懂她在演什么,她还是希望这部经改编的戏能弥补自己一向无法上台演出的缺憾。

  她们的场地选在主屋顶端的小阁楼里,这里有个四十五度角的大窗,外面的雪花飘飘,正好可以做天然的布景。

  依莎贝布置着场地,明天演出时没有什么的配乐,完全只能靠自己的唱功及身段。

  贝儿演的高力士还算可以,但黛儿就不行了,怎么教,她总没有那中国女子应有的味儿,只好权充宫女或跑龙套。

  白雪一片片的洒落着,依莎贝不知不觉的来到窗口前,愣愣的望着窗外的世界。

  有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总比没有来得强吧?她还有什么好怨叹的呢,她自嘲的想着,却仍觉得心中苦涩不已。

  顶着别人的身躯来谈爱情,就如在沙滩上建造房子一样的不稳,她怎么有办法突破上苍原本为依莎贝设定的层层障碍呢?

  就算麦隆爱她吧,她也相信他心中一定存在着阴影。因为依莎贝偷情是他亲眼所见,她该怎么向他解释,其实她来自二十世纪,只不过阴错阳差的顶着他老婆的身子度日?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如何教他接受?

  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无意识的继续布置着舞台。

  杨贵妃虽然知道唐明皇对她好,但因为无法掌握丈夫的爱,所以也落得郁郁寡欢,因而衍生出“贵妃醉酒”这部戏。

  她也是啊!

  麦隆夜晚对她的热情,只是更让她想到他白日的冷淡。这算爱吗?还是他真的只想得到子嗣?

  她好累!为了无法捉摸的爱情而沉沦,这使她度日如年。

  这段日子以来,她耐心的等着丈夫的表白。可是到现在,她算是放弃了。

  她爱他,他却不能回报相同的爱,她还要再这么欺骗自己的心,就如同把头埋在沙堆中,以为就可以逃避一切的鸵鸟吗?

  不会的,她不会这么惨的。开玩笑,她可是二十世纪的现代女性呢!

  麦隆的沉默并不代表她应该就此认命。依莎贝转念一想,突然轻笑出声,这才发现最近这些日子里,他对她似乎过分的注意。

  这个呆公爵,她可是拥有二十世界现代人的聪明脑袋啊!

  她会制造一个意外。

  如果公爵真的爱她,那么这场意外将有助于帮他了解他对她的爱。而若不幸的,他根本不爱自己……想到这里,依莎贝情绪又落至谷底。那么,她……她会亲手斩断情丝,永远走出他的生命。

  百花亭中,穿着蟒袍、头带凤冠的杨贵妃听闻唐明皇失约于她,已经前去梅妃的宫苑与梅妃相会。她失望之余,只好独自一人饮酒赏花,借以排遣满腹的愁闷与怨恨。

  依莎贝幻化成杨贵妃,想像她酒人愁肠,哀戚地想着丈夫正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情景,衔杯做了个“下腰”的动作,松软而灵活的身段使得台下的李奇大声叫好。

  麦隆、杰斯与狄瑞三人看不出这其中的困难度,但依旧为依莎贝所扮演的杨贵妃着迷。

  没有音乐的搭配,依莎贝用四平调板,醉态酣然的唱着:“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万种柔情自丹田涌出,她有意的斜睨台下的丈夫一眼,懒洋洋却媚态横生,无言的传递万种风情。

  坎莫公爵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掩饰不了自己的表情,他热血奔腾,台上那染了一头黑发、一张艳容的女人,除了蓝眸无法掩饰外,活脱脱是个有致命吸引力的民族女子。

  依莎贝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丈夫的影响是如此之甚,她继续唱着:“力士,卿家在哪里?”

  贝儿所扮演的高力土步伐迟疑的走过来,虽是个年轻丑角,但扮相十分可爱。杰斯盯着爱妻,忍不住嘻嘻一笑。

  搀着饰演宫女的黛儿的手,杨贵妃醉了,她看见了御花园内盛开的花朵,做了一个醉后闻花的“卧鱼”身段,只见她右腿弯曲,脚板朝上,左脚向前迈一步;双腿缓缓弯曲,下蹲成盘卧状;以臂部和右腿着地,左腿盖在右腿上,上向向左扭正,未做动作的那双手背放在腰部,停顿了片刻,双脚蹬劲,上身缓缓升起。

  她表现出熟练的腰腿功夫,舞姿曼妙,出神入化。和黛儿相互扶持演出“醉步”,两眼无神,上身柔软,微晃,以腰撑劲。右手按神或两手自然下垂,左脚向右,小跨小步,右脚顺势向右迈出,再往左旁上一步,上身松驰无力,全身随着脚的动作自然摆动。往右行进与此一般。她的动作散发出酒酣耳热、娇弱无力的迷人气息。

  “麦隆,依莎贝喝醉了。”狄瑞入戏的对公爵低语,这才警觉地想起,台上无酒,全是只是作戏。“天,真像。”不等麦隆回答,他又难以置信的自语。

  是的,真像。麦隆在心中附和着。那一颦一笑、一个醉步。一个踉跄,把郁闷的心情表露无遗,哀怨又微带媚态,像是正对他诉说什么。

  这又是另一个依莎贝。

  她在暗示他什么呢?麦隆自问。

  这些天来,她出乎意外的静默,他以为她也许会赌气的不告而别,所以曾命令武士们留意她的举动。

  但显然他是多心了。依莎贝忙碌的彩排这戏吗,夜晚睡得比平常更熟,反倒自己总本能的惊醒,紧搂着犹在怀中的女人不愿松手。

  她到底在想什么?

  对她,不能以常理推断,她的一切行动他完全无法掌握,根本来不及探究,只能习惯的接受她不断制造出的惊奇。

  站在舞台前的女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庸人,卖力的演着异国的歌剧,只见李奇老泪纵横,不断的抢起衣袖擦拭,下一秒又开怀的大声叫好。

  他该怎么来判定依莎贝这个女人呢?

  从以前的自私、骄纵、狂妄、无理,到现在的体贴、善良、不拘小节又乐于助人,这两种个性如何能划上等号?

  他深深的被现在的她所吸引。另一方面,他也害怕有一天依莎贝会突然恢复本性,故态复萌。

  他,麦隆·坎莫也有害怕的时候,而这竟是源自于他本来不屑一顾的妻子。

  多讽刺啊!他自嘲着。

  四周的掌声响起,剧已落幕。

  麦隆跟着大伙报以热烈的掌声,望向妻子的眼神充满了矛盾又蕴涵深深的爱意。

  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此刻,他居然感觉到深以她为荣。

  杰斯上前,毫不犹豫的吻住了满脸彩妆的贝儿,狄瑞则真诚的赞美黛儿杰出的表演。

  依莎贝羡慕的看着,对麦隆仍坐在原地暗自叹了口气。她不愿望向他的脸,怕泄漏自己也想被拥抱的渴望。

  也因此她没瞧见麦隆那双已无法掩饰,热情得会使人融化的眼。

  她默默的收着道具,一双手却突然伸过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我该怎么谢你?我的本事你又没兴趣。”李奇眼含泪光的望着她。

  “甭提了,我演的和你曾看过的大戏比,还差远呢。”依莎贝笑笑的拍拍他的手。

  “你总会需要我的,到时候,我一定全力以赴。”他认真的承诺。

  “嘿,干嘛说得这么慎重其事?这样吧,今晚我们就办个庆祝会,如何?”

  在座的人立刻附议。

  *******

  外头的雪花依旧洒着,山庄里的庆祝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茶。

  依莎贝宣称疲累而先行告退,因为她看准了麦隆与杰斯那盘棋还要厮杀好一阵子。

  她只带了一些简单的干粮及一把匕首,身上穿着厚重温暖的衣服,她早已规划好逃亡的路线。

  这可全拜每天溜马所赐,等到麦隆发现她不见时,想必她已过了那座吊桥。

  她会在桥彼端的小木屋里等着他的。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如果麦隆爱她,应该会追踪她并找到她。

  但如果没有,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从没敢想过有这个可能性。

  小木屋里有她在入冬以前就放进去的补给品,那个荒废的狩猎小屋,不属于公爵的领地。麦隆如果没有来找她,她会待到初春,然后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思考往后的生活。

  从后门溜出了山庄,风雪打在她脸上,马上化成一颗颗的水滴。依莎贝戴上兜帽,没想到积雪已近小脚,举步惟艰。

  她真想立即退回木屋,但想到与麦隆不定的感情,又促使她勇敢的跨出下一步。

  骑马至小木屋需要一个小时,但这天气可不适合骑马,她舍不得小黑受冻。

  外面的夜色因为雪染白了世界,倒显不出它的黑暗,依莎贝不再犹豫的往她既定的路线迈去。

  山庄慢慢的变得只剩一个小黑点。她踏过的足迹没多久又被雪掩盖,孤零零的一人紧抓住小包袱,只为了掌握自己的未来,正一步步的朝自己的人生走去。

  酒醉后的贵妃大概就是现在这副步伐踉跄的模样吧!

  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搞什么?已经走了四个小时了,那座桥跑到哪里去了?依莎贝心里咒骂着。

  她肯定自己走的路线绝对没错,但这该死的雪使她必须多花两倍的力气来走完这段艰难的路。

  她不停的往后看,不争气的希望麦隆现在就找到她。

  一晃眼,倚在小屋后面的那座大山峰映入了依莎贝的眼帘。

  呼,到了。她精神一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看见远处的吊桥了,她高兴得想欢呼,但最后还是决定省点力气。而就在她朝目标迈进的当儿,周围突然出现了几个奇怪的黑点。

  依莎贝先是一愣,在这无人的荒野,这几具黑点显得格外的诡异。

  黑点缓缓的朝她移近,依莎贝警觉的盯着来者,直到目力可清楚地辩识,她恐惧的睁大眼。

  哦,天!是狼!

  个个巨大、张牙舞爪,目光像盯猎物般的紧盯着自己。

  它们一定饿极了,因为光盯着她,口水就已不断的滴下了雪地。上帝!她的计划里可没有这段插曲啊!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只差没团团转。对了,匕首,她有匕首。

  发疯的寻找背包里的东西,她把食物全翻出倒出雪地,终于找到那把小得可怜的武器。

  狼发现了食物,它们发动了攻击。

  依莎贝惊叫一声,拔腿狂奔。

  幸好地上的干粮吸引了狠群,它们对依莎贝像是看待一只煮熟的鸭子似的,决定先不去理她,正拼命的撕扯着她留下的食物。

  这不管是依莎贝还是黄金玉,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跑得如此快过。

  她真的卯足了劲,只恨身上没有多长两只脚。

  狼群的叫声从远而近,它们就快追上她了,她甚至已经感觉到被活生生撕扯的痛苦。  ·

  吊桥就在前方,已被冰雪覆盖,宛如一座白色的模型。依莎贝毫不犹豫的上桥,那座狭长可怜的桥因她剧烈的奔跑而晃动不己。

  桥上的雪纷纷滑落谷底,狼群的声音更接近了,她自己则被摇晃不定的桥弄得颠簸不稳。

  脚下的靴子突然一滑,依莎贝一声惊叫,跌出了桥外,幸好她双手攀住了桥索,就这么悬空的吊在半空中。

  一声声的尖叫由她门中歇斯底里的溢出,此刻狼群已到了吊桥边,如凶狠的猎捕者,冷酷的望着她。

  依莎贝考虑放松桥索,掉下谷底,但往下望那深不可测的山谷,她不相信自己会有活命的机会。

  一只狼首当其冲的踏上了吊桥,依莎贝只能睁着眼睛,绝望的看着死亡一步步的向她迈进。

  麦隆!她突然想到了他。

  别了,我的爱!我的一时冲动竟造成彼此天人永隔,这是多么高的代价啊!

  她的泪水滑了下来。

  “该死的!”她大叫,“麦隆,你在哪里?真正要你英雄救美的时候,你该死的在那里?”

  失去理智的她开始对周遭的事物生气。她发泄的摇晃着手中的支撑物,整个吊桥因她所加诸的力量又开始摇晃起来。

  桥上的那只狼因依莎贝的晃动而脚步不稳的跌至了山谷,其他的狼退回了原地,远远的打量她。

  这意外使得依莎贝一愣。

  求生的欲望再度从她心中升起,她开始不停的晃动着桥,一方面让脚勾住桥边的绳索,慢慢的爬了上来。

  狼群因她整个人又出现于桥上,口水流得更多了。依莎贝警觉的盯着它们的一举一动,一方面又想,在它们的眼里,自己或许正如一双香喷喷的烤鸡一样令人垂涎吧!

  她慢慢的倒退着走,持续的晃着桥,终于安全的踏上了对边的结实雪地。

  狼群在对面与她相望。

  它们不会放弃她的。等她前脚一步,它们一定立刻跟上,而她绝跑不过它们的。

  得把桥弄断!她想着。

  拔出腰间的匕首,她开始割着绳索。

  匕首犀利无比,她很快的割断了一边,整座桥上的雪块轰隆隆的往谷底滑落,依莎贝不再犹豫,她俐落的继续割另一边。

  狼群突然发出一记哀号,依莎贝抬头,只见它们迅速的四下逃窜,地上躺着一只身上插着一支箭的大狼。

  马蹄声跟着传来,一队人马正快速的朝这里前进。

  为首的一人正用飞快的速度奔来,他在吊桥边勒住马,周围的雪块纷纷被马儿踢下山谷。

  是麦隆。

  依莎贝只能怔怔的与他对望。

  他先是从头到脚将依莎贝梭巡一番,确定她没事后,紧蹩的眉头略略舒展开来,低头望向地上那只死狼,抬起头,又皱拢了肩,狠狠的怒盯着她。

  “笨蛋,你在干什么?”他怒吼。

  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吼声,接着“咿”的一声,依莎贝割到一半的绳索禁不起重力的拉扯而断裂,整座桥出“轰”的巨响,摔撞在崖壁上。

  他们之间的衔接物没了,依莎贝原有的悔意及看见麦隆时的感动全被怒气所取代。

  他竟敢骂她笨蛋。

  她需要他时他在哪里?她差点成为狼嘴下的美食,还不都得靠她的机智才救活了自己,要不是他小气,犹豫的不敢证明他对她的爱,她会沦落到这般凄惨的下场吗?

  好了,现在桥断了!

  他别想过来了。所以她编织的美梦也永远没下文了。这全拜他那该死的慢半拍所赐,而他竟还有脸指责她!

  她镇静的缓缓起身,不惧的回瞪着丈夫。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她慢慢的脱掉了披风,露出包裹得像粽子、但曲线依旧鲜明的身材。

  踏着二十世纪的舞步,她就站在对边大胆的为他跳煽情的SOLO,眼神仍眨也不眨的接收着丈夫的反应。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舞近尾声,一转身,灵巧的拾起地上的披风,回头吐吐舌头又扮个鬼脸,再将手挤压鼻子弄出小猪般的模样,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雪花洒在武士们的头上,但大伙仍一动也不动。

  他们好像看到不该看的事情了!公爵夫人她……她……

  “你们觉得怎么样?”麦隆面无表情的问。

  没有人敢回答。

  “麦斯。你说。”

  “呃……呃……公爵夫的舞姿独创一格,使人难忘。”

  麦斯小心翼翼的回答。

  “索恩?”

  “呃,夫人的个性使人印象深刻,”索恩有感而发。

  “华伦,你呢?”麦隆再问一名手下。

  华伦想了想,“我希望也能娶一个这样的妻子。”

  麦隆大笑起来,武士们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他一扯僵绳。

  “可是大人,这桥已经断了。”

  “跟着我走吧,山谷的另一边还有一座备用桥。”

  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第八章

  狩猎的小屋由两间约十坪大的木屋组合而成。一边是马厩,另一边则是狩猎者暂住的场所。

  屋里的中间有个炉子,此时,火约的木材燃烧得噼叭作响,依莎贝睡在此地上高出一尺的床上,整个人卷缩在毛毯里。

  炉火上有一锅她喝剩的肉汤,墙壁边的橱柜里满脑一堆她早放置好食物。

  由于万事俱备,所以她高枕无忧,呼呼大睡。

  蓦地,大门的锁被插入的刀给撬开了,一个黑影潜了进来。

  炉火的微光使他轻易的瞧出室内的陈设,很快地找到了毛毯下金黄的发丝。

  那黑影低声轻笑,大步朝床边走去。

  俯下身,他小心的翻开毛毯,依莎贝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受到干扰。

  他温柔的面庞贪婪的欣赏着她的美丽,这个野姑娘不断的出状况,他却乐于为她奔命。

  唉!我的夫人,我该拿你怎么办?麦隆感到哭笑不得。

  仿佛听见了他的叹息,依莎贝突然睁开了眼.眼着的黑影令她不相信的眨了眨眼。

  没消失!下一秒,她扯开喉咙尖声叫了起来。

  那黑影迅速的语上了她的嘴,依莎贝不依的用手抓他,用脚踹他。

  “嗯哼!”麦隆痛苦的呻吟一声,旋即整个人扑向她。

  依莎贝张口狠狠的咬着他。

  麦隆忍不住哀口叫了出声,“松开口,依莎贝。”

  “麦隆?”她口齿不清的探问,一排贝齿仍紧咬着她的猎物不放。

  原本站在外面的武士们听见了依莎贝的尖叫,只是彼此对望会心的一笑,但坎莫公爵会叫,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全冲了进去。

  平常严肃的公爵辛辛苦苦所塑造的形象,全被妻子击个粉碎。

  他压在依莎贝的身上,狼狈的抽动被她蹂躏的手。床上的毛毯被踢到地上,露出依落贝光滑无暇的大腿。

  看起来就好像——他正想霸王硬上弓。

  公爵也太心急了吧!武士们心想,脸上已全是暖昧的笑意。

  “没事吗?马牵进马厩了吗?”坎莫公爵恶狠狠的斥喝着,但已不像平日一般使人惧怕。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接着其余的武士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才又开门出去。

  “你可以收起你的利齿了吗?”麦隆讽利身下的妻子。

  依莎贝赶紧放开,但大概是咬太久了,她还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唇,她似回味无穷。

  “谁教你不敲门,像个小偷似的。”她强辩。

  “以你这种死人式的睡法,屋顶塌了你也醒不来。”他回敬一句。

  “胡说,我不是醒了?”

  “这倒是个奇迹。”

  “哼。”她嗤之以鼻的坐起来。“你是怎么过来的?桥不是断了吗!”

  “走便桥。”

  “在哪里?我怎么不曾发现?”

  “不告诉你,免得你又把它弄断了。”

  “才不是,要不是那些狼……”

  依莎贝警觉的住口,但是为时已晚,只见麦隆眯起眼,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狼?是的,我差点忘了,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想起她差点就被狼群瓜分,他一阵哆嗦,心有余悸,又开始咆哮,“这么寒冷的天气,那些狼为了寻找食物,甚至连熊也敢攻击,你天杀的跑出来干什么?”

  依莎贝被他的音量弄得耳膜轰轰作响。“我又没碰过狼,怎么知道?”

  “这是常识。难道那些狼会跑到你面前跳舞,告诉你,它就要来了?”麦隆不客气的指责。

  依莎贝听得为之气结。根本没有什么罗蒂克,她真笨,竟会幻想在麦隆身上挖掘出一丝温柔的气质?

  倒回床上,她拉起毛毯裹着背对他,干脆不再理他。

  麦隆粗鲁的掀开毛毯。

  “干什么?”依莎贝凶巴巴的问。

  “武士们又饿又冷,有食物吗?”他不当一回事的说。

  依莎贝真想狠狠的再咬他一口,不过她的神情泄漏了她的想法。

  “哦,我可不算是食物之一。”麦隆挪揄道。“除非你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不理会他的情色暗示,叹了一口气,她认命爬下床,为男人们准备了肉汤及面包后,无视于他们的存在,又躲回了床上。

  填饱肚子后,武士们席地而卧。

  麦隆走近床,习惯性的坐在她身边。

  “滚开,”怕再闹笑话,她杏眼圆瞪,小声的对他耳语。“别睡我的床。"

  麦隆不理会她,抓起一条毛毯丢向华伦。“给你。”随即又抓起几条毛毯丢向索恩及其他武士。

  依莎贝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及身上仅剩的一条薄毯。

  “太冷了,武士们又累,不能冻着他们。”他像个仁慈的领主,接着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现在你可需要我的温暖了。”说完就躺下床,拥她入怀。

  她还能说什么?依莎贝无语。

  麦隆大方的占据她的所有物,还不客气的搂她而眠。“柔软。”他抚着她的背,满足的喃喃自语。

  武士们均匀的呼吸声陆续的传来,身旁的麦隆也进入了梦乡,熟睡的模样,犹如天真的男孩子。

  依莎贝看着麦隆沉睡的面容,心想,她的爱人如她所愿,踏雪追踪她面来,虽离她想像的差距甚远。但他对她总算是有心。

  虽不满意,但可接受。她对他下评语,甜甜的微笑起来,而后也沉沉睡去。

  半夜,她爬起来,离开了麦隆的怀抱,悄悄的下床。

  披上了大衣,她准备离开,在经过床边时,麦隆突然一拉,依莎贝来不及尖叫便倒进他怀里。武土们反应敏锐,全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怒斥。

  “我也正想问你。”

  “问我什么?”

  “在这么冷的天里,要出门散步吗?”他嘲弄。

  “上厕所。”

  “什么?”他明知故问。

  “上厕所。”她甩开他的钳制,挣扎的站起来。“在这么冷的天气,难道就不用上厕所?”说完,她怒所冲冲的走出去。

  武士们个个立即躺回了原处,聪明的闭上眼。

  麦隆倒颇为释怀,他咧着嘴,自娱的笑起来。

  第二天,依莎贝醒来时,四周一片安静。

  她披着毛毯下床,窗外的雪已停,皑皑的白雪看来分外耀眼。

  马厩那边传来了声响,她循声走了过去,除了麦隆那匹坐骑正在嚼豆子,发出规律的声响外,已不见其他的马匹。

  出去了吗?

  她才想着,便看见麦隆独自走进了马厩。

  “他们呢?”她问。

  “回山庄了。”

  “喔,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急。”

  “不急?”依莎贝怀疑的重复。

  “呃……马的蹄铁掉了,等他们再送另一匹马来。”麦隆避开她的眼神解释道。

  “原来如此。”

  “这附近也有浪群出没,别再独自出门,好吗?”

  他专注的凝视她,希望能得到她的承诺,依莎贝觉得自己又要陷入他的柔情之中了。“好。”她慌乱的回答。

  “很好。”麦隆显然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他那大男人的模样又出来了。“我饿了,有什么东西好吃吗?”

  魔咒解除了,见麦隆故态复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于自己的愚蠢及意志不坚,也只有摇头的份。

  两人走回木屋,依莎贝从橱柜里拿出玉米饼,放在锅子上烤着。麦隆则坐在炉火前与她对望。

  “这里食物充足,倒令我意外。”他若有所思的开口。

  依莎贝用锅铲把玉米饼翻个面。“的确令人意外。”她心虚的附和。

  “看见那个被狼群扯烂了的背包,我几乎发狂。”他突然说道。

  “对不起。”依莎贝真心的道歉,一想到他为她担心,又暗自高兴起来。

  “幸好杰斯的棋艺太烂,我才能及时发现你不告而别。”他对她撒谎,其实是他想着在楼上的她,才无法专心,三两下便被杰斯解决。“但雪早已掩盖了你的足迹,结果是听到狼群的声才找到你。”

  她静静的听,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战,如果没有吊桥,自己早已尸骨无存了。

  “把食物丢给狼群,暂时引开它们的注意,你有颗聪明的脑袋。”

  麦隆称赞她,她偷瞄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是赞赏的,没错,他在称赞她。

  “那可不。”她得意起来,完全忘记当时是因自己一时慌乱才阴错阳差的逃过一劫。

  “食物没了,纵使逃离了狼群,在这荒野里你怎么生存?”

  “没关系,这屋里还有充足的食物,我可是花了好多时间才……”原来说得起劲的她突然闭上嘴,警觉的望问他。

  麦隆站起身来拍拍裤管,依莎贝仰着头盯视他。只觉得他更为巨大,充满了压迫感,“食物充足,毛毯干净,屋子一生不染没有腐味。我早就怀疑这里有人清理过,原来是你。”绕过炉火,他一步步的逼向她。

  依莎贝丢下锅铲便跑,麦隆两、三个大步便攫住她,并将她拦腰抱起。

  “放开我、放开我。”她捶他、抓他。

  麦隆把她丢上床,身上也顺热压住她的。

  “你卑鄙、下流、不要脸,套人家的话。”

  “对公爵而言,这些形容词可真是新鲜。为什么要走?”

  “因为你不爱我。”依莎贝挫败的大喊。

  “你在胡说些什么?”

  “才没有胡说,说像沃莫肯说的,你是为了要我父亲的合约才娶我,不休掉我也是为了保有那份合约,而现在只想我要我为你生个继承者。”她提出一连串的控诉。

  麦隆对她的话感到吃惊,他摇摇头,喃喃的低语:“我刚刚说你聪明的话,现在收回。”

  “你敢否认吗?若不是事实,当初为何不解释?”她质问。

  “我没有必要对沃莫肯解释我的立场。”

  “但你可以向我解释。”

  “我的行动表现,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反问。

  依莎贝又调开了视线,“聪明从来就不是我的优点,你刚刚不是才证实吗?”

  他扳回她的脸,骂了句:“傻瓜。”然然低头重重的吻住了她——一个使依莎贝又忘了自己是谁的吻。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的无法抗拒他?

  一遍又一遍,她总是迷失在他怀里。

  麦隆放开她的唇,坐起身,一脸正经的对她说:“仔细听好,因为你一直不曾恢复记忆,我破例为自己辩解一次,下不为例。当初你父亲与我合作事业时,的确以你的婚姻做为条件之一,这点沃莫肯倒没说错。我不曾见过你,但因为你父亲的涵养让我极为推崇,而婚姻本来就是为了巩固双方的利益,所以我答应了。你与沃莫肯私奔,而我没有取消婚约是因为你父亲突然病逝。他是个值得尊敬的男人,为了不便他唯一的孩子被上流社会所唾弃,所以我把你安置在明月山庄。”

  “我父亲怎么死的?”

  麦隆沉默不语。

  “他本来就有病吗?”不祥的预感笼上依莎贝的心头。

  麦隆摇摇头。

  “是……我的关系吗?”她小声的问。

  他只是无语地看向她,眼神却已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噢,天啊!”

  “接下来失去记忆后的事你都清楚了,但换成我变是迷惑。”

  “为什么?”

  “因为依莎贝在失去记忆后,个性有了大转变。”麦隆柔声说着。

  她心虚的垂下眼睑。

  “她的转变深深吸引公爵,他渐渐的忘记了过去他对妻子根本不屑一顾,转而目光老追寻着她的一举一动。她那不拘小节。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行事作风,还有不做作。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惊奇的点子都让公爵迷惑。”

  麦隆深性的望着依莎贝,继续述说着属于自己的心情故事:“公爵的心动摇了,他开始庆幸自己娶了这个女人,但过往的阴影使他不愿莽撞的付出真心。直到昨晚,当他发现她不告而别时,他第一次感觉害怕。当他发现那破碎的包包时,他几乎心神俱裂,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不再计较往事的种种,他早就爱上了他的妻子,在她独闯伦敦的社交界、接受他的挑战时,他就不知不觉地俘虏了。”

  麦隆停住了话语,木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依莎贝心都化了,她望进了丈夫的深眸里。

  “我爱你,依莎贝。”他凝视着她,缓缓的告白。

  刹那间,快乐溢满了她的心,她所要求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深情的注视、认真的表情。温柔的话语里只有爱。唉,她的丈夫她多么爱他!

  “麦隆,我……”她柔柔的话,本来也想回应丈夫的爱,却突然闻到一股焦味,“啊呀。饼煎了,”依莎贝大叫。她推开他,冲到炉火前。“噢,该死,它们真像一块铁饼。”

  麦隆从身后搂住了她。“其他食物也可以解释我的饥饿。”他吻了吻她的后颈。

  “在哪里?玉米粉还得重新调过。”

  “嘘,别说话,只要静静的享受,你会发觉比任何食物还美味。”

  “真的?我吃过吗?叫什么名字?”依莎贝转动眼珠,四处搜寻食物。

  “嘘。”麦隆抱起妻子走向床,吻吻她的眼。

  将她放上床后,麦隆印上了一连串的吻,依莎贝终于知道了答案。

  “噢。”她脸颊顿时刷红,接下来只剩满室的春光。

  离家出走这妙计虽然遇上了狼群,基本上它仍是条成功的计策。

  这使依莎贝肯定了自己的幸福,又与麦隆在这个荒山野岭中度过最罗曼蒂克的生活。

  一个星期以来,雪断断续续的下着,举目望去,净是一片银白。

  这里是属于他们的两人世界,他们下棋。玩雪、烤肉干,在附近溜马,在炉火前呢喃细语。

  那天之后,并没有武士为他们带来新马,后来依莎贝,喂马时检查马蹄,发现马蹄铁根本没有遗失,是麦隆故意骗她的。

  他想与她留在这没人打扰的小屋,共度一段日子。想到这个可能性,站在马厩里的依莎贝,不禁甜甜的笑了起来,这就是爱情的魔力,会使人深陷而无法自拔。

  “你在笑什么?”麦隆喜欢从背后圈住她,在她耳鬓间斯摩。

  依莎贝格格的笑着。“没有、”

  “难道你有对着马儿笑的习惯。”

  “意思是我像个蠢女人?”

  “或许。不过正好对了我的胃口。”

  “哈!原来坎莫公爵喜欢没有大脑的女人?”她大声的抗议。

  “你是指那个叫依莎贝的女人吗?我一点都不同意你的想法。”

  “除了依莎贝以外,莫非你还有第二选择?”她挑起眉,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

  “坎莫公爵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只会在哪个叫依莎贝的女人身上打转。”他无奈的哀声叹气。

  依莎贝满意的笑了。她投入丈夫的怀里。

  马厩时除了马儿发出的声响外,就只有这对热男女的私密爱语。

  良久,依莎贝又低低的叫着:“麦隆。”

  “唉,我的妻子有张不安的嘴。什么事?”

  “你刚刚说,除了依莎贝外,你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吗?”

  “还要我用实际的行动表示吗?”他别有含意的暗示着。

  “不是。我是说……我是说……如果我不是依莎贝呢?”

  “又在胡说了,饿昏头了吗?”他握起妻子的手,走出马厩。

  “你听我说,这是有可能发生的。假如有一天。我突然恢复了记忆,又变回以前的依莎贝,人还会爱我吗?”他们走进木屋时,她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麦隆谨慎的盯着她,“性情也恢复和以前一样吗?”

  “是的。”

  “不会。”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黄金玉松了一口气,他果然不是只迷恋依莎贝的外表。

  “那假如……听着,这有些荒谬,假如依莎贝的个性有一天出现在一个丑女孩身上,你会爱上她吗?”她满怀希望地又问。

  “你今天有点奇怪,依莎贝。”麦隆无聊的瞧她一眼,不再理会她。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她强人所难。

  麦隆拗不过妻子,认真的想了想,“老实说,我不知道。”他据实以告。

  “啊?”

  “我说我不知道,依莎贝,这有些难以回答。举例说吧,如果我变成另一个男人,你也会一样爱我吗?”

  会吗?依莎贝问自己。

  “我不知道。”她自己也法肯定。

  “我的夫人今天有点奇怪,为什么要为不可能发生的事自寻烦恼呢?”麦隆摸摸她的粉颊。

  一股不安突然涌上心头。一直以来.黄金玉从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如此奇特。突然的死亡令她来到一处奇特的空间,然后灵魂又莫名地进入依莎贝体内,而会来到十六世纪并非她所愿。所幸她生性乐观,所以能处之泰然、逍遥自在。

  会遇上她的真爱这是意外中的事,她从没想地过有一天会与麦隆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

  他对她而言,应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像是漫画书中那最完美的男主角,而她只能抚摸到纸上的他却进不了书的世界。

  如果——最不可能的事发生了。

  仙女的魔法棒帮了她,使她的梦想成真了。

  为了麦隆,她情愿待在这个不够文明的世纪里与他厮守到老。

  可是,依莎贝的身体她还能顶用多久,这对依莎贝到底算不算欺骗,

  阴影蒙上她的眼,使她突然变得忧郁。

  “嘿,看着我。”麦隆捧起她的脸。好笑的望着她。“停止你脑袋的运转,它使你的情绪变坏了。”

  依莎贝痴痴的望着丈夫,激动的投入他的怀里。紧紧的攀住他。“爱我,麦隆,永远爱我,无论我变得如何,给我保证,你将永远爱我。”

  麦隆以他富磁性的嗓音轻笑妻子的傻气。“我当然乐于给你保证,不过得待会儿了。”他暧昧的对她眨眨眼,“我们好像有客人了。”

  门外的访客的确令人惊喜。

  在银色的雪景中、干净清爽的凉风下,只见一双含羞带涩的大眼正骨碌碌的转动着。

  是一只鹿。

  它好奇的偏着头,也正望着他们俩。

  墙边排放整齐的柴火已被这只鹿踢乱了。

  “麦隆,我们来了个小访客.”依莎贝的视线完全被这只鹿所吸引。

  在狩猎的季节,这只鹿准会成为王公大臣底下的战利品。麦隆对弱势的动物从来没有兴趣,他喜欢挑战,越危险的他越是斗志高昂。

  依莎贝轻易的就被这个小东西所感动,整个人忘情地兴奋起来,他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况,忍不住咧嘴微微一笑。

  “这么冷的天气,它怎么可能找得到食物?我敢打睹它一定饿坏了。”她同情的说。

  “或许吧。”他不置可否。

  看麦隆的模样,可没打算邀客人入内,依莎贝只好露出一副讨好的嘴脸,制媚的向麦隆笑着,“它真可爱,不是吗?”

  “不过是一只鹿,森林里到底都有”麦隆平静的回答,其实心里对妻子的企图心正窃笑不已。

  “可是它不一样,你瞧它一点也不怕生。”

  “没有警戒心,我看它一定活不久。”他惋惜似的摇摇头。

  “所以啊.我们该拥着它,适时的保护它。”依莎贝找到个好理由。

  “你说得不错。”麦隆一副终于同意的表情。“我几乎可以闻到烤鹿肉的味道了。”

  依莎贝先是愣了愣,继而眨了眨眼睛。烤鹿肉。

  这模样使麦隆忍不住大笑出声,把小鹿吓得逃开了些,又转身回望着他们。

  依莎贝的脸涨得通红,她似笑非笑。不依的上前勾住麦隆的脖子。“很好笑,嗯?”

  麦隆摇摇头否认,但嘴巴仍笑个不停。

  “我不管,我们决定养那只鹿。”

  “我们?”

  “是的,我们。”她肯定的回覆,又挑衅的望着他。“你不想吗?”

  “当然。”他聪明的附和。“可是依莎贝,鹿是野生的。它或许并不喜欢我们拿它当宠物,反而愿意待在大自然里。”

  “是吗?”

  “是的。”他快速的回应,希望两人世界别多个旁观者。

  “那么是谁把我像宠物般的放在明月山庄?”

  麦隆一时语塞。头一次,他无法否认也不能辩解。

  “我就像你的小点心,连主菜的边也沾不上。”她一脸的委屈,令人爱怜。

  点心?主菜?是指明月山庄与坎莫城堡吗?他端测。

  对于妻子用这怪异的形容词表达自己的感受,麦隆又想笑了,但这回他硬是忍笑不发声。

  他为她披上了斗篷,拉着她往马厩走去。

  “你想干什么?”她疑惑的问。

  “先回明月山庄收拾行李,再到坎莫城堡。”

  “现在?”

  “现在。”麦隆肯定的说。

  “嗳,”依莎贝挣扎丈夫的手。“别急嘛!雪下得这么厚,路很难走的啊!”

  “可是我绝不许我的妻子受任何委屈。”他固执的回答。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她抢下马鞍。“既然你这么愧疚,那就把小鹿诱进来,算是先补偿我一下吧。”

  这又是什么歪论?先前说出一大堆委屈,最后这些话居然还可以画上等号?

  “来吧,”换成依莎贝牵起丈夫的手。“我的夫君,让我们去招待这位小客人吧!”

  “而它显然并不懂礼数呢!”他忽然说道。

  “啊?你说什么?”

  麦隆努努嘴。

  那只鹿因为他们刚刚出去时未关上木门,竟不客气的闯入,此时已大啖着他们的食物。

  “瞧,多可爱,它表现得落落大方。”依莎贝维护着鹿的名誉,并移步走近他。

  对于妻子的表现麦隆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女人哪,总容易被无聊的事所感动。

  当她摸向它时,它微微退却随即停往,接受了依莎贝的抚摸。

  “麦隆,这小东西一点也不怕生。”

  “我早说过了,它在自然界绝对活不久。”

  依莎贝听了,责备的瞪他一眼。“小鹿,麦隆说得没错那,你应该更有警戒心才对。”

  那只鹿干脆把头搁在依莎贝的怀里,磨蹭着她,使得麦隆升起一股莫名的妒意。而依莎贝的欢喜的格格轻笑,从此那只鹿使名正言顺的留下来了。

  依莎贝把小鹿取名叫小花,麦隆差点笑岔了气。而那只鹿一点也不想离开,像猫一般的懒惰,不是吃便是睡,再不就是翻箱倒柜。

  依莎贝对它宠爱极了,要不是麦隆坚持反对,小花甚至会与他们同榻而眠呢。

  他坚持不与小花扯上关系,但那畜生精得很,总跟在依莎贝四周,抢走了妻子的注意力。

  麦隆始终目露凶光的瞪它,而它总是无辜的睁大眼回望着,对他敬而远之。

  一个堂堂的公爵大人竟敌视一只畜生,这真是没趣极了,完全没有格调。所以在雪停了两天后,他提议起程回山庄。

  “回山庄?好哇,小花,我们要回家啦。”依莎贝拍拍鹿的头说着。

  “我们?”麦隆有不祥的预感。

  “是的,你不是说小花在野地里很危险吗?”

  “依莎贝,亲爱的,它再怎么温驯也是只野生动物,不会乖乖跟我们走的。”

  然而,麦隆又错了。

  在他们离开狩猎木屋后,那只鹿紧紧的跟在马儿旁,已经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坎莫公爵只能对妻子不断露出的胜利笑意不发一言,尽量面无表情的维护自己的尊严。

  路上积雪颇厚,在银白的世界里,他们的出现仿佛让大地又有了生气。

  吊桥断了,他们只能骑着马,慢慢的往山谷走。

  麦隆对地形熟悉,但在满是白雪覆盖的天地里。他比平常更小心翼翼,深怕误踩了个空。、 便桥在山谷的半山腰,这里的地形呈四十五度角凸出,所以正好能与对边架上一根大木头,权充临时之用。

  雪使木头变得滑溜,麦隆扶依莎贝下马,先牵着她走到对边,再回头把马和鹿引过去。

  往山庄的路尚有好几哩,他们沿着山谷再往上走,一路上只有他们俩,两人说说笑笑,倒也颇自得其乐。

  来到依莎贝被狼袭击的地方,麦隆勒住马停了下来,四周是如此美现,完全没有当初千钧一发的惊心动魄场面,但依莎贝想起了那时的惊险,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偎入丈夫的怀里。

  突然,一阵阵窸窣的声音传来,马儿甩着头,露出微微的不安,麦隆心里警觉起来,严阵以待。



          第九章

  麦隆真的没想到来的会是一只熊。

  大熊缓步的从树后走出来,它形体瘦削,完全没有平时肥胖的模样,想必是从冬眠中饿醒,忍不住饥饿才出来找寻食物。

  正如他当初所想的,那只小鹿根本没有长命的本事,它不成为他口中的美味,此刻也会熊眼中的美食。因为熊的双眼直盯着小花,步伐一点也不迟疑。

  “麦隆,怎么办?那熊好像对小花有企图心。”依莎贝担忧的望着丈夫。

  要不是妻子忧虑的脸制止了麦隆的冲动,他还真想对依莎贝的话放声大笑。企图心?它根本就是打算吃小花。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是肉弱强食的道理吧?”依莎贝怀疑的盯着他。

  麦隆咽下口中正要吐出的话,“当然不。”他违心的替自己辩护。“不过,我们的安全也危在旦夕呢!”

  熊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在距他们三十公尺时,它放慢了速度。

  “你说得对,麦隆,我们赶快逃吧!”她又转向小鹿。“小花,待会儿也记住一起逃哦!否则你真的会被熊给吃丁。”

  她认真的对那只鹿警告,使得麦隆又想笑了。他奇怪地发现每次看着妻子的一言一行,自己的唇边总会泛出笑意。

  “坎莫公爵是从来不逃的。”他豪气干云的下马。“只不过是个小挑战,我欠缺的只有妻子的一个吻。”

  他是这么自信又充满力量。与熊对抗,这对二十世纪的黄金玉而言,实在是荒谬危险的一件事,可是此时,她却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在麦隆的唇上印上一个最热烈的吻。“我的夫君,”她学着十六世纪女人的口吻。“胜利之后还有令人意外的奖赏呢!”

  麦隆放肆的一扫依莎贝全身,然后朝着那只熊走去。

  在电视影集里,与熊打斗的画面东西方各有不同。

  东方人与熊搏斗,一定使着上乘的武术功夫,而西方人就是靠力量与技巧及不挠的勇气。

  黄金玉的想象空间自然也局限于此。

  但眼前的实景与印象中的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她被麦隆与熊搏斗的镜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不觉的,她下马抱起小鹿,仿佛彼此寻求依靠。

  饥饿中的熊兽性大发,它张大了口,伸着利爪,与麦隆对峙。

  积雪的厚度使熊的动作、看起来笨拙又可笑,但攻击性却又令人不容忽视。

  不一会儿,麦隆的刀子终于刺进了熊的心窝里。

  那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号,立起身,双掌抱住了麦隆,扑倒在地上。

  一人一熊开始翻滚,依莎贝根本忘记手中还抱着小鹿,净是紧张的跟着他们移动。

  她发誓再也不愿体会这种英雄式的战斗,经过这一次就使她够受的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砰”的一声巨响,麦隆和熊突然从依莎贝的眼前消失。

  她大骇,奔向前,只见前面露出一个大坑。

  “麦隆?麦隆?”她看见丈夫半闭着眼睛面向她,而那只熊还在他身上,动也不动。

  一记呻吟传了上来,显然她的丈夫受伤了。

  “天!麦隆,回答我。”依莎贝大叫,“说说话,别吓我,告诉我你没事。”

  但没有任何的回答。

  “哦,天啊!”依莎贝举目四望,心中没了主意。

  她得下去?她得下去!她在心中喃喃念着。

  远望被雪覆盖的树枝,也不知道为什么,也竟抱着鹿抱了过去。

  砍下树干,顺着树干爬下去再扶麦隆上来,可以吗?她想着。那要多粗的木头?自己又要用什么方法呢?“哎呀!真笨,为什么没想到马?马可以帮忙啊。”

  她又转身,往马站立的方向跑去。

  霎时,“轰隆”一声,身子一悬空,她往下坠去,重重的摔在雪地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雪花又开始飘下来。

  地上有着两个大洞,一边是男人与一只熊,另一边则是女人与一只鹿。

  小鹿抬头望着天空,发出一阵低鸣,然后走近依莎贝,紧靠着她。

  麦隆的马独自站在雪地里,良久,才如识途老成般缓缓的往家的方向踱去。

  这是什么地方?

  好熟悉,熟悉到她记忆深处似乎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前面有一扇门,四周无任何景物,她本能的上前打开它。

  门外奇异的景象使她跨出了门,走人如镜子般的世界。

  啊?原来不是镜子,只是一扇扇的门。她摸摸附近的每个门。

  这景象又唤起了她的熟悉感,仿佛……仿佛……她来过吗?她怀疑的问自己。

  每扇门的大小。式样都一模一样,她想找回自己刚刚走来的那扇门,但早失去了坐标。门似乎都是上锁的,她无法推开任何一扇门,只能徘徊在这个门的世界。

  左侧的一扇门在她排徊时,“呀”的一声开了,她对上自己的身影。

  原来这才是一面镜子,她想着,但奇怪,镜里的人影为什么会出现讶异的眼色?莫非这正是她的心镜?

  “哦?不对,镜中人正朝她走来。她看着自己的双脚,并没有移动呀!

  依莎贝皮笑肉不笑的在这位东方丑女的身前停了下来。“好久不见了。”她嘲讽地笑道。

  “镜子里的人会说话?”她喃喃的念着。

  不耐的表情立刻盈满了依莎贝的脸。“够了!我已经等你好久了。别再说一些蠢话了。”

  “听说人有一体两面,莫非你是那邪恶的依莎贝?为什么要骂善良的依莎贝?”

  “你?依莎贝?”那女人发出一记尖锐的笑声,“你冒用我的身躯成为依莎贝,但如果梦想自己终会成为依莎贝的话,那是不可能的。真可惜,这里没有镜子,见到你的脸真使我恶心,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丑陋的女人。”

  我不是依莎贝吗?她想着。

  摸摸自己的脸,低着看看自己的身体,她终于发现了眼熟的胸脯——自己一手无法掌握的伟大。

  这双手曾是她熟悉的,皮肤的颜色微黄,显示她正是个东方人。

  她,是黄金玉。

  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天!我变回来了?”她捂住脸,突然想起麦隆。她的挚爱。“哦!不,怎么会这样?’’

  依莎贝不理黄金玉的沮丧,喋喋不休的数落她的不是,骂她是小偷、女贼、冒牌货……种种不堪的言语。

  黄金玉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想反驳。

  麦隆,麦隆,他可还好,躺在洞里的他可曾获救?她满脑子只想着麦隆的生死安危。

  “好了,结果本来我可以蒙主宠召的,都是因为你,害我得留在这个鬼地方等你回来,都是因为你,害我得留在这个鬼地方等你回来,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依莎贝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使她整张脸因此而扭曲,变得邪恶无比。黄金玉终于记起了一切。

  起先她为了救了一个小男孩而挂了。然后来到这个门的世界,忽然有柔和的灯光朝她投射而来,依莎贝也正好出现。那时依莎贝向自己又推又踹的,使她跌进了另一扇门,进入了依莎贝的身体里。

  当时她不晓得依莎贝为何会如此做,但自己成了依莎贝,了解了他们所信奉的宗教后,知道了人死后必经的过程,才明白依莎贝当初觊觎她那道光束,而自私的做了那样的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上帝的眷顾,而依莎贝此刻大言不惭的数落她的不是,倒使她真正领教了麦隆心中原本的依莎贝,那无可救药、自私的女人。

  黄金玉冷冷的看着她,直到她心虚的闭了嘴。

  不愿再待在她旁边,黄金玉走得远远的,脑中一片混乱。

  她是黄金玉了,一个丑姑娘,麦隆会怎么看她,

  老实说,她害怕!

  怕这一别真的天人永隔了,怕麦隆也来到这里。看见了真正的她。

  两种结果她都受不了,她更怕看见麦隆眼里出现受骗的感觉。

  如果依莎贝最终又回到她自己的身体里,那她与麦隆恐怕都会心碎吧?

  挫败的情绪使她无力的坐在地上,爬梳着一头乱发。

  依莎贝大概知道黄金玉并想象中的好惹,只用蕴含恨意的眼光远远的盯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如同以前一般柔和的光束从天际缓缓的射了下来。

  黄金玉坐在地上抱头怔怔的望着。

  只见依莎贝满怀兴奋地抬着头,不断的纠正自己的坐标,希望那道光束正好投射在她身上。

  这就是接引的光束吗,黄金玉想着,但她一点也没有兴趣跟依莎贝抢夺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希望自己能再回到麦隆的怀里。

  光束到离依莎贝约两公尺处停了下来。

  黄金玉听见依莎贝挫败的叫声,她像个小孩想攀摘树上的果实,在原地跳个不停,想抓住那一道光束。

  那道光束犹豫了十秒,接着迅速的收了回去。

  依莎贝骂出了一连串的黄金玉从没听过的下流诅咒之后,又忿忿不平的嚷着:“狗屎,上次也是这样!”

  上次?是她在的那一次吗?

  突然,黄金玉爆出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声,根本不理会这会得罪依莎贝。

  依莎贝怒气冲冲的跑向她,张开双掌似乎想把眼前的眼中钉给抓个粉碎。

  黄金玉警觉的站起来,防守着即将来到的攻击。

  门“呀”的一声又来了。

  两个女人的视线皆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来者令黄金玉又惊又喜。

  麦隆也看见了她们,他对依莎贝露出释怀又喜悦的笑容,“依莎贝,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边说边走近她,用力的搂着依莎贝并热情的吻住她。

  依莎贝惊讶地呆愣在原地,麦隆从不曾如此对她,想不到她一直以为是冷血的男子,爆发力竟如此强。

  他的吻会使任何女人为之一醉,瞄见那东方女了一脸痛心的表情,她得意的闭上眼享受着,也开始回吻丈夫。

  原来心碎的只会是她一人,黄金玉闭上眼,不愿再看下去,嫉妒正撕扯着她,但她有何立场去对麦隆解释,她是他所爱的依莎贝?

  转过身,她头抵着一扇门,双手屋紧着,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

  她是个丑女,没有依莎贝亮丽的外表当护盾,她甚至不敢再看麦隆一眼,只怕从他的眼中读见了对自己的一丝轻蔑。

  慢慢的,她往前走着,经过一扇扇的门,她开始试着用手推,希望能远离这令人伤心的世界。

  “亲爱的,我来为你介绍。”依莎贝恶意的声音响起,冻住了黄金玉的步伐。“这位东方女子在这段时间里,听见了我对你的形容,很想认识你呢。”他们来到了她身后。“呃,我怎么会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她假惺惺地问。

  只有黄金玉明白依莎贝正在报复。

  麦隆奇怪的瞧依莎贝一眼,只见那女子垂着头慢慢的转身。

  她有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但麦隆却马上被她双眼所流露和情感吸引。

  那对称不上剪水秋瞳的双眼隐含着深情款款,但又有着犹豫与退缩。虽然如此,她仍勇敢的迎接着他,伸出手,轻声的对他低语:“你好,公爵大人,我叫EMERALD。”

  麦隆本能的握住她的手,以东方人而言,她的英语得体且标准,发音也属于伦敦上流社会的用语。

  奇怪,难道她曾受过礼仪的训练?以贝儿而言,她虽然有名师指导她说英语,但回到坎莫家后,他仍请了老师做必要的修正。而这女人是个东方人,却表现得仿佛出身在贵族世家,为什么?

  麦隆点头对她微微一笑,心里却疑云顿生。

  “亲爱的,我们到那边去吧!”没看见丈夫对眼前这讨厌女子不屑一顾,反倒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依莎贝即出声转移了麦隆的注意力。“我有许多事问你呢!”

  对于妻子的行为麦隆只觉奇怪的看她一眼,心想或许是这怪异的环境使她的心绪不安,因此顺从的由妻子拉着他往回走。

  身后的女孩幽幽的叹了一日气,这竟让麦隆感觉到她现在的心情是柔肠寸断。

  他忍不住又回头望向那女孩,只见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头垂在胸前,蜷缩如尾虾子。

  虾子!这又激起了他的熟悉感。

  “亲爱的,你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他的妻子唤回他的思绪。

  “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了。你呢?”

  “我也是,摔下马之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摔下马?”麦隆笑了起来,“依莎贝,不过才几天没有骑成,你的骑术竟退步这么多了。”他暗示们在小木屋的春光。

  依莎贝听不懂,但她太自信于自己的外表了,以为麦隆那爱呢的眼神正针对着自己的身体。“讨厌。你明知道我怕马,还这么取笑我!”

  她的话使得麦隆又是一阵莫名其妙。而依莎贝对自己的媚态感到满意极了,正等着丈夫适时的赞美,但麦隆满脸的疑窦,让她明白自己可能哪里说错了。

  “你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吗?”她赶忙又转移话题。

  麦隆举目望四周,“这就是圣殿吗?似乎不怎么像。”

  “不,这不是圣殿,这里只有门,不论走多远都只有门。”

  “你尝试过?”

  “嗯。”她没有告诉麦隆,她困在这里,除了往前走,她还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每次我走累了,都会回到门内,而这一次门自动开了,就看见她了。好了,亲爱的,好不容易我们才相聚,难道你只想到其他吗?”依莎贝娇蛮的嚷道。

  麦隆盯着她,感觉越来越不对劲,眼前是一模一样的脸孔,但她的言地举止却使他没来由的产生一股烦躁。多年以前对她的厌恶,打从心底又慢慢浮现。

  他深爱的妻子为何在这诡异的环境中变了质,他自问。随即又斥责自己不该如是想,依莎贝只不过是有些慌乱,因而表现不同以往,他该展现出使她感到安全的沉稳才对,那么她便会镇定下来。

  轻柔的摸摸她的脸庞,他温柔似水的点着她的粉颈,依莎贝热烈的反应着,完全不因远处还有一位外来者而羞涩——这实在不像他的依莎贝。

  他停顿了动作,不解的盯着她。

  依莎贝闭着眼,只等着丈夫继续抚摸她。自从成了他的夫人后,她被逼着过修女般的生活,不曾有客人来明月山庄,而那些粗鄙的驯马师又把她当瘟神般看待。

  她想念沃莫肯那小子,英俊又坏得使人喜爱。不过那是她从前的感觉,现在不同了,她从没想过在这里会得到麦隆的青睐。长久以来,她一直认为他是冷酷又无情的,结果却是最好的情人。

  他是她的。

  想到此,依莎贝一脸胜利的张开眼,想对丈夫为何不再继续碰她一探究竟。

  见她热情鼓励的双眼中没有平时流露出的深情款款,仿佛只期待享受却没情爱,麦隆踉跄的推开她,引来依莎贝一声轻呼。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无法解释,“对不起,依莎贝,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走离她,懊恼自己。

  依莎贝受够了!

  拒绝!拒绝!自从嫁给他之后,她所得到的老是拒绝。

  恨意顿生,依莎贝不由得迁怒于远处那个小人影。所有的不顺皆由她而生,麦隆会对自己时冷时热,一定也是因她而起。这个丑人抢了她的丈夫,还使她上不了圣殿,她竟败在一个如此卑下的贱女人手上。

  依莎贝直直的走向她。此刻她冲动的想做一件方才就该做的事——抓烂那张本来就已经够丑的脸。

  之前的光束再度从天际投射下来,这使依莎贝煞住了脚步。

  那道光束缓缓的朝黄金玉延伸。依莎贝注意到了,她的步伐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如捕捉猎物的黄鼠狼,慢慢的潜近黄金玉。

  转过身,麦隆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色,他瞧见那位东方女子低垂的头终于抬起,眼前奇异的景象她似乎并不害怕,只是缓缓的站起身。

  光束慢慢的接近了。他似乎又听见她心中深深的叹息,她转头向麦隆望去。

  他对上了她的眼。

  像交缠的两条线,麦隆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他所爱的依莎贝对他放射的痴情。

  天!这是怎么回事,他向前跨了一大步。

  光束拂上了那女子的头,她顶上绽放出一层层柔和的光圈。那女子对他行最后的注目礼,眼中包含了依恋与不舍,这震撼了麦隆,也深深的扣住了他的心弦。

  她终于收回了目光,似乎决定与他做个了断。麦隆冲动的走向前,根本忘了自己几乎不认识这个女子。

  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他从没发现依莎贝的行动如此快速,在光束罩住那女子的上半身时,她猛地上前狠狠的推开她。

  那女子完全没有防备,狼狈的跌倒在地。

  而依莎贝站上了那女子的位置,接收了那道光束,慢慢的,景像变得模糊终至消失不见。

  这真是个使人来不及反应的场面。

  留下来的两个人呆呆的凝视着依莎贝消失的方向。

  “你还好吧?”麦隆上前伸手拉她起来。

  黄金玉没想到还能与麦隆有交谈的机会,他离她那么的近,她忘情的伸出手想碰触他。

  “你还好吧?”麦隆重复问道。

  “噢。”她回过神来,迅速地缩回自己的手。

  “噢?什么意思?”他有趣的差别,惊讶的发现两人之间并无生疏的感觉,同时又想起依莎贝初见他时也用这副语调。

  “啊?哦,我很好,谢谢。”她避开他的眼.以防止自己失态。

  “我不知道依莎贝到底怎么了。”他抱歉的耸耸肩,“她显然抢了你上圣殿的光束。”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我什么都不在乎。她在心中大喊。

  “你说你叫EMERALD?”麦隆见她闷不吭声又问道。

  她点点头。

  “好了,现在我们得等下一道光束来了。”

  “希望它永远不要来,”黄金玉喃喃的祷告。

  她的模样使麦隆想发笑,但他忍着,维持着自己一贯的不苟言笑,“你说什么?”

  “没有。”她柔顺的回答,脸上却表情十足的告诉他,她知道他早已听见。



          第十章

  乏人鼓掌的陈设。只有一扇扇如复制品的门,这真会使人变得歇斯底里。

  如果依莎贝这段时间就是这么度过的,老实说,黄金玉同情她。

  她庆幸自己有麦隆陪伴,他们成了聊天的好伙伴。

  由麦隆的眼神里,黄金玉发觉他并不因她的丑陋而鄙视她,这是她最大安慰。

  她的爱人果然是个出类拔革的男人,她的眼光总不错的。

  他们古往今来、天南地北的聊着,黄金玉把时间的观念灌输给麦隆,并顺便对他说明二十世纪科技的进步。

  她对他的背景了若指掌,但当他告诉她,他小时候也有过淘气的一面时,黄金玉明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暗暗的窃笑。

  麦隆从未想过把自己的过去和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分享。但对她,他总有股想了解她。也让她了解自己的冲动。

  或许是这环境容易使人不设防吧!他想着。但心里明白EMERALD,对他而言,有着一种无法解释的熟悉感,好似两人在很久以前即已相识,并且在他心中占了根深蒂固的地位。

  这里的环境又容易使人感觉脆弱吧!时间的意义仿佛并不存在,就像EMERALD说她来自二十世纪的未来,并对他这个十七世纪的古代人说一些根本无从想象的科技。

  他们两人居然会交集在同一个时间点上,光是这点就足以教人想不透了。

  那道光束自从接走了依莎贝之后,即不曾再出现,麦隆至今仍对依莎贝的作为感到不解。他无法相信,她竟做了如此……卑劣的行为。而EMERALD似乎不以为意,这使得麦隆更感愧疚。因为圣殿是人类追求的终极,依莎贝却用不择手段的方式进去。

  “你做了什么愧对于我的事吗?”EMERALD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

  麦隆心中一动,“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脸上正写着愧疚两字。”

  “啊?”他不晓得自己的心思竟如此容易被人看透。

  “你说对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于依莎贝所做的事,我至今仍耿耿于怀。”

  “何必呢?我又不在意,忘了吧。”

  “不,我不晓得依莎贝是怎么了,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失去记忆后,她从不曾表现得如此自私过。”

  “失去记忆前呢?”

  “就像她现在……哦,天啊!”麦隆突然住口。

  他迅速的回想与依莎贝刚才相处的情形,“她说她怕马,不会骑马。”他对着黄金玉喃喃的念着,但焦距却是遥远的。“她忘了我在雪地里与熊对抗,她不晓得我掉进了洞里,还有她毫无情感的眼及自私的行为。”接着,他突然凝神注视她。“依莎贝她恢复记忆!”

  黄金玉心虚的避开了麦隆的眼。她厌恶自己的小人行径,因为受不了他对依莎贝的念念不忘,她暗示性的牵引他,使他想起了依莎贝前后不同的差异。她内心更是振振有辞的对他大声疾呼:我才是你深爱的女人。

  现在,她终于迫使他承认在这里的依莎贝事实上是以前的依莎贝,可是快乐并没有充斥于心,对麦隆而言,她才是最大的骗子呀!

  爱一个人越深,就越在乎他的感受。起初她为了能适应环境,编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但现在却演变成必须小心翼翼的掩饰,才不会对麦隆造成伤害。

  谎言越编越大了!

  她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与麦隆已经死了。可笑的是,她仍必须不断的圆谎,纵然她不再说任何一句话,也掩盖不了她已撒下漫天大谎的事实。

  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在意对依莎贝的感觉呢?

  她心虚的模样使麦隆灵光一闪。

  依莎贝的影象瞬间与她重叠。

  这不可能吧?但此刻,他却忍不住的继续着自己的妄想。

  有一次,他曾问依莎贝怎么会想到足球与马球的玩法,她也是这般心虚的撇开了头,用其他的话把问题给岔开了。

  有太多的巧合是他无法解释的,包括依莎贝显露本性,他对这女子难以解释的熟悉,难道这一切真如他所妄想的一般……

  “EMERALD,你的名字是我想到贝儿有一套翡翠饰品,不知道你看过吗?”

  黄金玉摇扔头,对麦隆转移话题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贝儿!他观察她的神色,是的,她的表情正表明了他们谈着的是两人都认识的人。

  “那套翡翠饰品是克莱得姆家族的传家之宝,共有一条项链、一副耳环、手链及一只戒指。”麦隆不动声色的叙述,内心却惊疑不定。

  黄金玉警觉到了,她谨慎的望着他,聪明的不发一语。

  EMERALD,为什么失去你的好奇心了?麦隆边想,边继续说着:“那只戒指自从杰斯为贝儿戴上后,她就不曾再拔下来过。”

  唔!黄金玉回想着。没错,那的确是只漂亮的戒指,原来它是杰斯送给贝儿的宝贝。这么说起来,麦隆的确小气,虽然她不爱这些石头,可是他竟未曾送过它们来表达自己的爱意。想到此,她不满的眼视他一眼。

  麦隆·坎莫公爵从来就是个泛泛之辈。他把眼前女子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震惊于自己的假设竟可能是真实的。

  她最后的目光使他心中一跳。

  太熟悉了,依莎贝对他有所不满时,总用这种眼神怒视他,接下来会把下巴高高的抬起;故意漠视他的存在。

  果然,黄金玉自尊心强的抬高下巴,扭头不理麦隆。

  麦隆又惊又怒,他想起了在小木屋内,依莎贝曾得过的假设。天!这居然是真的!

  她曾问他是否仍会爱她?

  他会爱她吗?他会吗?他大声的问自己。

  他不知道。

  她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女人,又是个异族女子,以他的社会背景而言,他绝不可能爱上她的。

  但即使如此,为何她总能不停的吸引着他的视线呢,依莎贝尚未离去之前,她那姣好唯美的脸蛋丝毫激不起他的怜爱,看着做作的她,他只感觉到虚假,反倒是这女子的一声叹息,就能使他心疼得想不顾一切地保护她,这难道就是爱吗?

  黄金玉发现麦隆只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不发一言,好奇的转回头,假装不经意的看着他。

  他在瞪她!

  脸上是阴晴不定的。

  怎么了,她自问。迅速的回想刚刚的对话,没有任何的破绽啊!

  “EMERALD,”他唤她,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以后,麦隆露出讥消气愤的眼神,“不,或许我该叫你依莎贝?”

  逃!这是黄金玉的第一个想法。她作势欲逃开。

  “想跑吗?”麦隆这句话冻住了她的脚步,“你能跑到哪里去呢?”

  “哈哈,”她干笑了两声,知道自己脸色一定够难看了,“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何必再装呢?不如告诉我实情!”麦隆脸上只有不耐。

  唉!这次她真的玩完了。“好吧,你想听什么?”她平静的问,就如同正准备陈述别人的故事,淡然的表现连自己都忍不住要为自己喝采。

  “为什么你会变成依莎贝?”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我是因车祸而至。车祸,知道吧?就是我曾向你提起的二十世纪科技之一,未来代替马的机械产品。”她顿了顿,见麦隆接受她的说法后又说:“和这次一样的,我打开了门,四处探索这个奇异的世界,直到光束投射下来后,依莎贝也开了门;那时,我正站在她打开的门旁,依莎贝看见了那道光束,就把我推开,于是我跌入了她尚未关上的门里,进入了她的身体。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要欺骗,说你失去记忆?”

  “你大概忘了自己下的命令了吧?不许出里的人接近我,在一处穿着古老衣服,冷漠如冰的环境里,我总要想办法求生存,总不能告诉大家,根本无法令人相信的事实吧?我可不想被终生监禁。”

  没错,这就是他爱的依莎贝,永远有不屈服的战斗力,以及对任何事的挑战意志。

  “你还想问什么?”换她问他。

  麦隆只能摇头。

  “好吧,那换我来问你,你怎么会怀疑我是依莎贝?我确定自己不曾有任何不妥的言语。”

  “何必言语求证呢?你的表现与……”他刻意省略了“我爱的”这几个字。“依莎贝一模一样,我甚至可以猜得出你下意识的动作。”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

  不等他们再为彼此多做解释,两道光束快速的罩上他们全身,接着他们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黄金玉可以确定这里一定是西方极乐世界,也就是麦隆所称的圣殿。

  清新的空气,茂盛的花草,人们友善的优游于四周,如幻想中的天堂。

  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是一身的白,只在腰际系着一条亚麻似的带子。黄金玉瞧瞧自己,也是如此的装扮。

  麦隆呢?她梭巡着四周,不见他踪影,依莎贝呢?似乎也不在附近。

  记起麦隆那讥讽的脸,与无法接受事实的震撼表情,她想,到最后,自己终究仍是孤独的一人。

  心伤的感觉没有想像中那般痛,她知道自己是难过的,却没有心碎难以自持。

  或许这不是个该伤心的地方吧?

  七情六欲仿佛不存在,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快乐,脸上泛着纯真的笑容,使她忍不住的报以微笑。

  这才是人类真正追求的世界。

  “姊妹,”一位年轻的黑人拍拍她的肩,“父亲在唤你了。”他指指远处一幢巨大的建筑物,和善的对她说。

  黄金玉顺从的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终于遇上了麦隆。

  他伸出手,黄金玉自然的上前与他相握。

  再说话似乎已是多余,他们默默的并肩往前走。

  洁白干净的地上铺满了鹅卵石,草地里闪烁着亮光,她挣脱麦隆的手,蹲下身,拾起一颗晶莹剔透、状如星星的玻璃石,爱不择手地抚摸着。

  麦隆看她把玩着的玻璃石在她掌中射出如钻石般的光芒,心中突然产生一般难以言哈的悔恨,他不曾送她任何东西,此刻的他是多么后悔啊!

  进入圣殿,不断的有人指引他们该走的方向,这些人虽然优闲,但感觉并不颓废或是堕落。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拱门前,这扇门刻工精细,人物栩栩如生,充满了艺术之美。

  “进来吧,我的孩子们。”一道慈祥的语音传人了他们的耳中。

  两人应声而入,看见了依莎贝。

  依莎贝讥嘲的望向他们仍紧握的手,黄金玉本能的缩回。

  “来吧,孩子。”

  呼唤声使得黄金玉终于注意这个俗称天父者的存在。

  他一身的白,长长的头发与胡子也全白而微卷的垂落着,他站在前方,黄金玉差点误以为那是一尊雕像。

  她走近他。

  仔细一瞧,她意外发现,他其实有副不算老但却充满睿智的长相。

  “哇,好年轻的天父。”她忍不住开赞叹。

  白发男子和煦的笑开了,“真的吗?我可花了不少时间做保养呢!”他幽默的说。

  麦隆与依莎贝对黄金玉胆大的言语感到惊愕,在他们的观念里,天父即代表尊贵、至高无上,而黄金玉居然对他出言不逊。

  黄金玉格格的笑起来,“显然你有独到的秘方,有机会我可要向你讨教呢!”

  “会有机会的。”天佼别有含意的回应者。

  黄金玉一听,敛起笑容望向麦隆,而他也正盯着她,表情复杂。

  “好了,我必须要说,会召你们前来,事实上是为了纠正一个错误。”天父说到这里,看了依莎贝一眼。“因为黄金玉与依莎贝在同一个时间点死亡,所以她们来到门的世界接受一番的审判,本来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地点的,时间的进行是属于平行重叠的,所以根本不可能交集。但一个错误的振荡,使得黄金玉弹入了十六世纪的审判区里。本来这个错误很快便可以纠正,但依莎贝的行为阻止了上次补救的机会。”

  她又注视着麦隆继续说道:“现在我要说的是。麦隆,你命不该绝,所以你将回你的世界,英国的历史需要你才能继续下去。依莎贝,对于你的所作所为,我认为这里并不适合你,但因为你相信圣殿的存在,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十六世纪,改变你自己并走向正确的道路。而你,黄金玉,这里已是你的归属地,我随时欢迎你向我请教养颜的秘方。现在,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吧!”

  他说完,两名侍者走了过来,指引着麦隆与依莎贝往前走。

  就此别离了吗?黄金玉望着麦隆的背影,苦涩的想着。

  追寻圣殿是人类毕生的梦想,她已经得到了,而这里的一切的确可以平息自己的心灵,但没有她的爱人啊啊!

  要别离了吗?麦隆心中茫然,五味杂陈。

  她进入了圣殿,他真的为她高兴,但为什么心中如此苦涩呢?

  如果我不是依莎贝,你还会爱我吗了他想着她认真的语气、屏息的表情,与眼中蕴涵的希冀。

  当时他无法回答,但此时,他瞄向一脸愤恨的依莎贝,,已可以肯定的告诉自己,他绝对无法与依莎贝共同生活,即使只有一刻。

  而EMERALD内心之美已深深的吸引着他,所以当他还不知道她就是他所爱的女人时,他也能与她没有芥蒂的相处,丝毫不觉陌生。

  迷恋她呵!

  往后没有她的日子,就像是心已被掏走般的空虚啊!

  但他又怎能自私的要求她与他共效于飞呢,她是未来的人类,属于他的高贵背景她根本是不屑一顾的。何况她已有资格进入人们梦想的圣殿,他怎能再拉她入红尘呢?

  他只能不发了一语、沉默的跟着侍者离去。

  她不甘心啊!依莎贝气愤的想。

  那个丑女凭什么资格进入圣殿,而她却不行?

  以她的身分,她本来就适合待在圣殿,但这老胡涂竟还要她再回去重新做人?

  入圣殿以来,麦隆就不曾再正眼看过她。这个男人在知道她是真正的依莎贝之后,竟恢复了以往对她的态度,反倒对那丑女充满了若有似无的留恋。

  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不舍得那丑女?她实在想不透。

  现在,既然得不到麦隆,那圣殿就是她唯一值得追求的。

  “喂,你!”她回身跑向黄金玉。

  “依莎贝,你要做什么?”麦隆抓住了她。

  “哈!看见了没有,你瞧,他以为我要伤害你呢!”依莎贝狂热的眼直盯着黄金玉,一心想挣脱麦隆的钳制。“他深爱着你,难道你情愿抛弃他,只为了待在圣殿?”

  黄金玉望向麦隆,他并不看她,只是想把依莎贝拖去。

  虽然如此,不知为什么,她竟可以感觉得到麦隆心里的悸动——

  他从未曾如此的矛盾与无助,他希望她过得好,但他心里也痛苦异常,他不想失去她啊!她几乎以为听见他绝望的大喊。

  “你不是把依莎贝适应得很好吗?继续扮演她吧!我与你交换如何?”依莎贝诱惑着他。

  “EMERALD,不行,圣殿不是人人可以进来的。”麦隆警告黄金玉。

  呼!这就够了。黄金玉转向天父。

  可以吗?她无言的问。天父,是你使我明白这心高气傲的男人的心吗,唉!我是多么爱他啊!情愿为舍弃一切的。

  “嗯,这倒是没有先例可循。”天父对黄金玉微微一笑,眼里有和善的回应。

  “行的,行的。”依莎贝歇斯底里的喊,已然不顾一切,“你是万能的神,一定行的。”

  “不后悔吗?黄金玉,这里是完美的殿堂,你愿意为麦隆放弃?”

  她灿烂的笑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走向麦隆。麦隆了然于心,松开依莎贝,张开双臂迎向她,她快步的投入他的怀抱中,代表着她绝不后悔的决定。

  转瞬间,麦隆消失不见了,

  依莎贝猖狂的笑道:“我终于入圣殿了!那白痴竟然放弃了这个地方。”她邪恶的眼神满足的扫视四周。

  毫无预警的,在她立足的地方突然敞开了一个大洞,依莎贝整个人跌了下去。

  她攀住边缘惊叫着:“救我,救我!”

  “依莎贝,圣殿还不是你的归属地。”天父走到她面前。

  “不,不,我已经与那东方女人交换了。”

  “麦隆·坎莫与她是这个意外里唯一值得庆幸的喜事。但依莎贝,能进入圣殿里的人在精神上一定要有某种层次的提升,当你到达此境界时,圣殿的门自会为你开启。可是,你一直都不明白这一点,又怎能入此境地?”

  “我不管,我不管,我已经与那东方女人互换了。”

  “那又如何?”

  “我就有权利进入圣殿。”

  天父的身旁突然多出一张鬼脸,他大喝一声,直扑依莎贝。

  尖叫一声,依莎贝吓放开了手,跌人了无底的深渊,瞬间,地面又恢复了原本的光滑无暇。

  “老穆,你干嘛吓她?我正在开导她。”天父喃喃的对身旁的人抱怨。

  那人恢复了原形,解释道:“她开悟不了的,也只有你才死心的相信她现在就可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像我的子民就会如她一般难以教化,”

  “唉,也只有让她再堕轮回了。释迦呢?我已把你的孩子与我的孩子安排在一起了,这个意外的错误终于可以圆满闭幕了。”

  “是吗?那两个孩子不是被困在雪地里吗?他们怎么脱离困境?”

  天父微微一笑,打开了三度空间的门,时间定在十七世纪英国白的雪地里,“你何不自己看看?”

  ******

  十六世纪 英国 明月山庄

  公爵的马踽踽而行,独自回明月山庄,这吓坏了所有的人。

  他们动员了一切的人力朝狩猎小屋前进,只见马儿回来,便他们有了不祥的预感。

  雪不停的飘着。武士和驯马师们骑着快马在雪地上飞奔。杰斯与贝儿、狄瑞及李奇殿后,仔细的追踪有无错过麦隆可能留下的任何线索。

  他们来到了断桥前,其他人已下山欲走另一条通往小屋的便桥。

  四周一片白茫茫,纯白得使人无法想象曾发生过意外。

  “贝儿,我们得下山谷,那里最有可能出状况。”杰斯对脸色苍白的妻子建议道。

  贝儿点点头,她知道麦隆的能力,的确只有山谷下的险恶才有可能困住哥哥。

  他们率先走下山谷,狄瑞跟着,但才走了两步,他转过头看见李奇杵在原地不动,于是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狄瑞问。

  李奇没有回答,他跳下马,踩着雪往前走,接着又驻足静静的聆听,然后转了个方向,朝一株大树前进。

  狄瑞不敢惊动老者,李奇的高深莫测,他早已臣服。在大树前,他看见李奇又转了一个方向,接着突然没入雪中消失不见。

  他急急的下马,朝李奇消失的位置跑去,直到发现了那个大洞。

  一只小鹿伏在依莎贝的身上,张着大眼,正细声的哀叫。李奇蹲在洞内测着依莎贝的鼻息。“还有呼吸。”他难得地用英语朝狄瑞大喊,“小鹿维持了依莎贝的体温,去叫他们回来,公爵一定也在之附近。”

  说完后,李奇做了一件狄瑞即使亲眼看见也无法相信的事。

  他抱起依莎贝纵身一跃——

  十五尺的高度竟让他轻松的跳上来。

  “你还在这里?”轻轻的放下依莎贝,李奇见狄瑞还愣在原地,便用生硬的英语斥喝道,“叫比尔来,快点!”

  狄瑞这才回神,随即赶忙离去。李奇再度检查依莎贝,发现她后脑勺的肿块不碍事后,他点了依莎贝的穴道,不久便见她悠悠的醒来。

  依莎贝先是茫然地眨眨眼,而后目光涣散的瞧着李奇。

  “醒醒,依莎贝,公爵呢?”他唤道。

  仿佛听到这句话才恢复了知觉,她伸手往麦隆与熊掉落的方向一指。

  李奇起身,一提气,朝依莎贝指的方向奔去。

  他又掉进洞里了。

  这一次,他看见了麦隆与压在他身上已气绝的大熊。

  李奇抱麦隆上来时,杰斯与贝儿已赶到了。

  “公爵的体温非常低,他头受伤了,幸好死熊维持了他的体温一段时间。”他把麦隆放在依莎贝的身旁。

  “救他,救他!师父,求你救他。”依莎贝好象抓住木般的恳求李奇。

  “放心。”此时这个中国人脸上绽放一派自信的微笑。“我说你总用得上我的,不是吗?现在我要你睡一会儿了,等你再醒来时,公爵会在你身边,好吗?”

  “嗯。”她点点头,她又突然想到——“对了,我的小鹿呢?她还好吧?”

  “啊,我差点忘了她了。”李奇又把小鹿抱上来放在依莎贝的身边。“她维持了你的体温,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依莎贝微微一笑,安静的让李奇点了她的昏穴。

  我要记得告诉麦隆,小花救了我一命,这样他再也不敢瞧不起她了。抚摸着鹿儿柔顺的皮毛,这是依莎贝最后的意识。



          尾声

  在本季,伯明罕夫人的舞会又年次掀起社交界的新旋风。

  麦隆·坎莫公爵破天荒的携着公爵夫人参与这个盛会。

  当门仆报出他们的莅临时,会场上的男男女女全静了下来,皆欲一睹公爵夫人的庐山真面目。

  所有对公爵夫人的揣测里,并不包括“美若天仙”这四个字。毕竟坎莫公爵从未让妻子露脸,而他们的婚姻又缘于生意上的结盟,因此,从未出现在公众场合的依莎贝被形容成面目可憎,这也成了解释的最佳理由。

  落落大方的公爵夫人挽着公爵的手臂出现在门口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她抢眼得如同她颈上所配戴的那条星状钻饰。

  金色的秀发杂乱却有序的盘在头上,湛蓝的双眸闪烁发亮,健康的肤色没有时下妇女的苍白。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露肩礼服,较好的身材配上俏丽绝美又充满慧黠的五官,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伯明罕夫人热情的欢迎他们。这是有史以来,她觉得最荣耀的一次。

  公爵夫人随和亲切,她毫不吝啬的赞美美伯明罕夫人所办的舞会。

  与公爵夫妇一道前来的,还有杰斯·克莱得姆伯爵及其夫人。

  贝儿已经大腹便便,杰斯则在一旁小心的呵护妻子。

  依莎贝回想起杰斯乍听妻子怀孕时的模样,嘴角扯出了大大的笑,他终于原谅了她教授贝儿怀孕技术的那件事。

  黛儿·坎莫也参加了这个盛会。她明天即将远行,预定到贝儿的故乡中国旅游,今天只是前来消磨时间。

  坎莫家族的全员到齐几乎使得伦敦上流社会的精英齐聚一堂,形成难得一见的盛况。

  悠扬的乐音响起,开启了舞会的序幕。

  坎莫公爵夫妇没放过任何一支舞曲。

  随着音乐的演奏,依莎贝想起了去年在这里的初次见面,麦隆为了维护妹妹的清誉向她挑战,还有明月山庄的邂逅,以及两人与日俱增的感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永难忘怀的回忆。

  “你在想什么?”麦隆开口问爱妻。

  依莎贝摇摇头,在丈夫深情的注视下羞惭的涨红了脸。

  她亦忘不了在雪地遇难的那一日,当她再度醒来时,已回到明月山庄,而麦隆正睡在她身旁,头上扎着绷带,尚未醒来。

  她痴痴的望着丈夫,把他的脸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里,对自己能再度回到他的身边,内心激动不已。而似回应依莎贝的深情注视,麦隆睁开了眼。

  他双眼茫然的深锁眉头,似在回忆什么,接着转向依莎贝,凝视她的眼眸里有着一丝她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怀疑,神情是既害怕又不确定。

  摸摸她的脸颊,他动作轻柔得宛如抚丝,执起她的手,想与她交握,却发现她的手紧握成拳状。他们俩相顾一笑,她慢慢的放开手,决定把自己的一生一世交给他。

  光芒射入了他们的眼里,依莎贝的手中躺着一颗状如星星的钻石,这使他们突然记起了一切。

  “EMERALD,我爱你。”麦隆嘶哑的对她说出第一句话。而从此以后,他不曾再唤她依莎贝。

  黄金玉报答丈夫的爱是哭红了双眼。

  “EMERALD,回来吧,你丈夫在舞池好寂寞呢!”

  麦隆取笑的语气唤回她神游的意识,她对丈夫嫣然一笑。

  舞曲暂告一段落,他们回到杰斯。贝儿与黛儿的身边。

  黛儿拒绝了所有男士的邀舞,像个旁观者,冷眼注视舞池内的男女。而贝儿大腹便便已不适合剧烈的运动,因此与杰斯也极少下舞池。

  不久,查理二世的到来掀起舞会另一个高潮,麦隆携着妻子准备跳下一支慢舞。

  “贝儿,一起来吧,这节奏不快,好似散步,对宝宝有帮助。”依莎贝建议。

  贝儿摇摇头,小声回答:“我的脚水肿,穿鞋已经很不舒服了,所以不跳了。”

  水肿了吗?好像有这么回事,怀孕末期的妇女似乎都是如此。依莎贝灵机一动,笑眯眯地望着黛儿。

  “依莎贝,我不喜欢你的笑容。”黛儿提防的出声。

  “哎呀,好姊妹,即使你不跳舞,那帮我个忙如何?”

  “说说看,”

  她俯下身在黛儿的耳边低语,只见她的小姑脸上一阵惊骇。

  “不好吧?依莎贝,你会名誉扫地的。”黛儿担忧的说。

  “怕什么?我有个公爵丈夫呢!”说着依莎贝拉起裙,脱下鞋,把它们踢进了黛儿的蓬蓬裙内。“你只要帮我看好鞋即可。”

  麦隆一脸不敢置信的注视妻子的举动。

  “走吧,我的夫君,这是二十世纪的新舞步,你有兴趣吗?”她胡乱的瞎扯。“我会把脚踩在你脚上,这样你就可以完全的控制我了。”

  “我喜欢最后这句话,那我们还等什么?”他把妻子带进了舞池。

  “他们在说什么二十世纪?我一点也不懂。但依莎贝的主意似乎不错。你有兴趣吗?”杰斯邀请贝儿共舞。

  “好哇,我们也试试。黛儿?”

  “踢进来吧!”黛儿提高裙摆,又藏住一双鞋,“我第一次发现蓬蓬裙终于有了它正面的价值。”

  两位丽人光着脚丫子站在舞伴的脚伴的脚上跳舞,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

  在场众人小声的议论纷纷,直到查理二世爽朗的大笑起来。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麦隆、严肃的公爵吗?不过他这种舞步倒是有趣。伯明罕夫人,我可有这个荣幸?”查理二世一脸跃跃欲试。

  “当然。”

  只见舞会的主人也褪下鞋,与国王朝舞池走去。而其他人见国王如此,也不再避讳,纷纷跟进,原本奇异的舞步立刻变成众人的最爱,蔚为流行。

  他们兴高采烈的舞着,黛儿却只能做壁上观,她后悔极了。她没想到舞会会变得如此有趣。

  狄瑞一直远远的注意着黛儿。他整晚令许多女士失望极了,只与男士们喝酒聊天,没有邀任何一位女子共舞,对于她们不断的走过他眼前,使着若有似无的暗示,也完全不予以回应。

  现在,他终于看见她眼中对跳舞渴望,于是他走了过去。

  “黛儿小姐,我有幸与你共舞一曲吗?”

  黛儿几乎脱口而出“好”字,但想起裙内的两双鞋,挫败回绝:“哦,不行。”

  狄瑞从不曾被女人如此干脆地拒绝过,他简直是傻愣在当场。

  黛儿涨红了脸,只见两个人僵着脸站在原地。

  “看看那边。”依莎贝努努嘴,指向她的小姑位置。“我打赌爱情已在他们之间萌芽了。”

  “这又是二十世纪的脑袋分析出的理论吗?EMERALD,”麦隆取笑她。

  “不,这是用坎莫公爵夫人的脑袋推理的结果。”依莎贝慧黠的反应。

  “我相信无论是我的夫人或是二十世纪的EMERALD,她的洞察力总是令我佩服的。”

  “我的公爵大人,那如果我能臆测未来的五十年你被迫与我困在一起,你会因此而沮丧吗?”

  “我的爱,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呢!”

  依莎贝对丈夫露出灿烂的一笑,然后满足的紧拥着他。

  笙歌妙舞,她终于找到一生的真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