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19

showfar: 木棉清沙 1-50


  第1章 被休

  木棉从混沌中醒来时,发现自己上半身被拥在两个神情狼狈的古装版小丫头怀里,下半身躺在冰凉的青砖地板上,抬眼看去,上前方是面目英俊、表情可怖的古装版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是梦中?还是影视基地?
  看看这三人逼真的表情,木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场。
  面前的男子见状,不确定地看木棉一眼,拧紧了英挺浓眉。嗯,原则上,木棉不反对帅哥摆酷,不过,酷到面部都走型了,也演得太过份了太投入了。
  再者说了,现在这世道,谁拾捣拾捣不都是个准俊男靓女的?不要太高看了自己,小子!
  等等,小酷哥右手拿着鞭子?!边在左手上敲着边向木棉走来,眼神--恶毒,对,是恶毒!忽然,木棉感觉身上好象有伤并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了。
  靠,你小子玩真的?危险的气息逼近,眼前的男子又扬起了鞭子。
  “停!”木棉急吼,好女不吃眼前亏,赶紧咔吧。万一鞭子不长眼伤着我不怎么样的花容月貌,剧组给的群众演出费够不够整容的呀,木棉我得先把合同弄弄清楚。谁让我不懂行情没演过戏呢……OH,MY ,我怎么会在演戏?我刚好象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怎么回事?
  “这么说你同意了?!早点识事务,又何必伤了和气。”面前耍酷的臭小子冷笑着放下鞭子,转身走到桌旁太师椅,坐定,悠闲地拿起茶杯,吹了吹,很享受地开始……品茶?靠,变脸变得真是快呀,也不扶起配戏的群众演员?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耍大牌?
  “这小子是谁?”印象中出名的明星里没这张脸,木棉转头问身旁的群众演员,奇怪,没看见导演、摄象机、灯光什么的,难道是彩排?
  “小……小姐,王爷他……是你……你夫君呀……”左边的小丫头似吓得话也不利索了,声音越来越低。右边的小丫头突然嚎了出来:“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红儿呀!”
  “哼,精彩,不愧是陆相的外甥女。不要再耍花样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臭小子又欺了过来,地上的三女不自觉地吓得往后缩了缩,臭小子冷酷地说完,站直摆了很酷很冷的POSE,转身拂袖而去。
  剩下的时间,木棉只好迅速地消化旁边两小丫头提供的信息:
  朝代--周国,国号大周。旁边还有宁,吴,陈等国--这还算“大”?什么朝代?五代十国吗?木棉问是否是唐后?看见小丫头迷茫的表情,木棉认命地闭嘴了。
  “夫君”--君北晔,大周国四皇子--手握大周国北部兵权--身份不低呀,模样也长得不错,可惜不要“我”了。
  “我”--史兰芝(名字够土),父亲是镇南将军,现携家眷驻守南疆;母亲乃现朝中重臣陆相的亲妹妹,可惜已做古,幼年丧母后,“我”一直寄养在陆相府,深得外祖母等宠爱,看上了君北晔,要死要活非君不嫁,陆家便动用皇族以及朝野种种关系,强使此君娶了“我”--唉,所以说强扭的瓜不甜嘛,看现在累死了真“史兰芝”,累我穿越了时空!


  第2章 条件

  从两个小丫头哭哭啼啼的叙述中,木棉多少明白了事件过程,原来“我”和四王爷才成亲不满一个月。成亲后,每晚在床第折磨“我”,每早又给“我”强灌避孕药,不时还有鞭子加巴掌伺候。今日陆相出使陈国,四王爷他索性宣布休妻。
  而“我”早从最初对四王爷的爱慕,变成悔不当初,整日在惊恐中度过。顾及娘家和自己的颜面,在四王爷淫威下死撑,早没了往日相府小姐的气焰。今日为了不被休,更是死去活来……
  木棉听罢,不由跟着两个丫头一起大哭起来,不是哭这倒霉蛋史大小姐,而是哭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地穿越了。
  21世纪的她,虽说不算美女,但也不乏爱慕者,更何况潇洒能干的老公平时哪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朋友中,只有她扁别人那有别人扁她的份;虽说没权没势,但也有份平时不用看别人脸色,偶尔还可以给别人脸色看看的工作;虽说不算太多金,但也从不需要为买什么吃什么去哪里旅游去哪里HAPPY皱过一下眉!虽说日子过得平凡平淡,虽说她偶尔嘴上诅咒,但她从没真正抱怨过什么呀!
  为什么会穿越?不过就是赶着回家车开得快了点,但在城市里快能快到哪去?哭啊,可怎么回去呀……
  过了半个时辰,木棉渐渐找回心志,好歹也是21世纪的人了,还怕了这些“古人”不成,好歹语言不成障碍,就当是又被派去国外公干了吧,顺便免费旅游一趟,说不定哪天一梦醒来又回去了。这么一琢磨,木棉心情好过了一点,暗自祈祷老公父母亲朋不要太担心她,她一定会尽快穿回去的!
  打定主意,木棉擦干眼泪,安抚着两个小丫头止住泪,细细地询问了这个世界的种种,心中慢慢有了计划。那个臭小子还以为他是神呢,休妻正和吾意,当然,不能平白便宜了他。哼哼,从今儿起,木棉版史大小姐闪亮登场!
  木棉站起身,走到铜镜前,才想起看看史大小姐的尊容——厚厚的胭脂水粉被泪水汗水冲得红的黑的沟壑纵横,唉,难怪挨鞭子,这史大姐的美容服装趣味实在有待提高——但,才十六岁——那臭小子知不知道这是在迫害祖国的花朵呀!
  等等!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又不用啃书,又有钱花,马上被休没人管,自由了,好赚!木棉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丫头红儿、翠儿既担心又难过地看着她们小姐,刚失去了记忆,这会又哭又笑恐怕快疯了。迟疑地问:“小姐,奴婢给您梳洗一下?”
  不用,这样的尊容甚好,能博得更多同情分。木棉嘴角上翘,整整衣袖,忍着鞭伤,坐在椅上:“去请王爷,说我同意休妻。”
  红儿看木棉态度坚决,无奈地应声出去。
  君北晔风流倜傥地闪了进来,和颜悦色递给木棉一个纸卷。
  应该是休书吧,木棉没有打开纸卷,依然怯弱地低着头,尽量软软缓缓的地说:“妾身无德,同意离开王府。” 木棉刚才忙着问东问西收集消化信息,因为自己平时语速快所以此刻特意修饰声音,不想猛地认真听见自己这绵绵软软的声音,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自估计效果应该不错。
  君北晔果然声音温暖了一些:“嫁妆等会退回府上,聘礼就不用退还了。”
  木棉继续软语:“妾身有几个要求,不知王爷能否应允?”
  君北晔此刻对史小姐也有些内疚,毕竟他真正对付的不是她:“但说无妨。”
  木棉要为自己和陪嫁丫头争取最大的利益,继续低头软软说道:“妾身不自量力,耽误了王爷婚姻,很是内疚。但此番被休,已令相府无颜,请王爷宽限几日,等妾身安排使人晚上搬运嫁妆至相府别院。
  其二,陪嫁过来的丫头婆子奴才,贱妾带走4人,其余恳请王爷大度接纳。
  其三,请王爷另给妾身遣散费两千两银子。
  其四,休书要重写,一式两份,找见证人,各自按下印章手印,彼此永不相扰。
  从此,休书在手,贱妾不再打扰王爷,会自行离开。”
  君北晔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人和嫁前嚣张嫁后懦弱的史大小姐有了不同,但,她同意了就好,她不在王府里寻死就好。他嘲笑着点头答应,两千两银子真是要得太少了,他等不及地想看相爷灰头土脸以及朝堂上某些人的反应了。


3.  寻宅

  要得太少了!悔!
  看君北晔答应得这么痛快,木棉心里那叫一个后悔,两千两是不是太少了?这鬼地方又没失业保险、医疗保险、意外身险、住房基金,是哪个不负责的作者说古代的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的500元来着?这样的作者对读者、尤其是穿越着的读者实在太不负责任了知不知道!
  硬着头皮,木棉又向臭小子讨了一辆马车。君北晔说明日找证人来立休书后离开,稍后,又着管家送来两千两银票。
  臭小子!死小子!怕我反悔?这么急赶着投胎呀!臭小子你以后最好自求多福,别犯在我手上。木棉边让红儿帮她在伤口上涂药边暗自诅咒。又让翠儿帮她找套男装,备好马车。
  木棉又使人叫来史小姐自小的奶娘周大娘和她丈夫周寻。
  木棉手拉着红儿和翠儿,说:“从今后,没有史大小姐了,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木棉,对外称木公子。你们如愿跟着我,我就当你们是亲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不愿意,也不勉强,就留在王爷府里。”
  红儿翠儿周大娘和周寻含泪表示不离不弃,小丫头奶娘及其丈夫的愚忠,弄得木棉一阵感动,心下就把她几人当成这世界最亲的人了。
  眼前最紧迫的是找个地方落脚,据说百十来箱的嫁妆啊。木棉换了男装,带上红儿和周大娘,周寻赶车,去寻住处。
  听周寻介绍,京都城南为贵人区,官僚集聚地,相府王爷府所在区,城西城北为穷人区,多贫民百姓,城东为富人区,多居住是商贾小官吏,城中是皇禁城。木棉心中合计,就奔城东吧。
  马车在城东绕来绕去跑了大半天,没有收获。绕到城东与城西交界处的凌河时,僻静的河边正对着几个院落的后门,木棉心道这地方不错,不意瞥见一背着包裹的小厮及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走出院门,外面合上要锁大门。
  木棉使了一个眼色,周寻连忙奔过去,问书生此处可有出租出售的空院子。
  书生男子笑道,他正要去宁国,家眷早已离开,如果有意,他的院子可以出售,八百两银子不二价,要马上支付。木棉里外看了看,四进四出的房子,院子比预期要的大,家具摆设书籍一应俱全.木棉没有犹豫应了下来,找来邻居立了字据,交给书生一张千两银票。男子说手上没有找的银票,木棉回说那就先请先生收下,日后有机会再找还银票。
  书生看了看木棉,也不推迟,笑了笑,拱手告别:后会有期。
  有了住处,木棉心中大安,马不停蹄赶回王爷府,木棉换了衣服,规整史大小姐手上的财物,发现人家是个小富婆呀,从相府带出来的除了金银珠宝吃的用的,还有很多很多银票。木棉不由得拜金地数了又数,看了又看。心想不好意思啦,史大小姐,你无福消受,我双倍帮你享用好啦。
  叫来当铺老板,从王府后门送走将清点出来的几十箱用不上的器皿物件衣服,变了现,又连夜叫周寻将剩余的看起来颇有价值的嫁妆抬进新宅。忙到天亮,也不知来回走了多少趟,木棉赶劲十足地指挥调度,那气度把红儿翠儿佩服惊为皇家大总管。
  送走最后一车,天已大亮,木棉和红儿翠儿走回内宅卧房,才想起来那冷面凶王爷来。好象那臭小子这一晚没来过呀。木棉心头松缓,走至桌前自倒了杯冷茶,仰头灌了进去。
  小姐好象一夜间换了一个人,笃定而自信。一晚上不眠不休,红儿翠儿却很有精神,小姐一定有好的归宿,虽说不上是怎样的,但她们从小姐有条不紊的部署中,看到了不甚明朗但却光亮的未来,从小姐的自信中,她们也隐隐有了自信。


4.  离开

  木棉重新更衣,红儿依旧帮木棉画了个大浓妆。
  唉,传说的恐龙也不过如此吧。脸上的白粉一动恐怕都会往下掉,点的那红唇画的那短粗眉,这的小姐都是这么“美化”自己的?木棉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一乐。熬过这两天,坚决不让红儿给化妆了。
  “看来夫人心情不错。”君北晔走了进来,一身白杉,紫色腰带,头上一根黄金头簪,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木棉不得不承认原来这史大小姐是有点配不上这臭小子。
  红儿哆嗦地看着君北晔,随时等着这位爷发作。然而,他拿起梳妆匣里一只红色大绒花,温柔地插在木棉的头顶盘起的云髻中,含笑端详,同时满意地斜见翠儿在一边抖个不停,却奇怪地发现镜中人一直安静大胆地在镜中回看着他。
  他望着镜中的她,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各自心事百转。最后,木棉垂下眼睫。
  有意思,这小女子还是有些意思的,可惜,她是他君北晔政敌的人,不可留。
  君北晔温柔地扶起木棉走向前堂,木棉按下诧异,顺从地跟着。
  走进厅内,一个蓝衫男子正在等候。
  “吏部宋景生宋大人,和相爷也熟识,请他当证人可好?”君北晔优雅地为木棉引见来人。
  哇,又一帅哥,可暂时顾不上欣赏,得先把君北晔这段给了结了。
  “今日我与夫人有要事请宋大人帮忙,有劳了。”臭小子很有风度啊。可惜不是为了搭鹊桥,而是要拆。
  木棉端端正正仪态万方地给宋大人行了礼问安,转又百倍温顺地回答君北晔:“夫君,妾身全听您的安排。”
  “夫人真乃贤德之女,相爷教导有方。”君北晔体贴地扶起木棉入座。木棉窃笑不已,贤德还休妻教导有方还退货?!臭小子你乐糊涂了吧。和我比肉麻,那就来吧。
  两人抢着比着互相吹捧够了,君北晔才直奔主题休妻,请宋大人当见证人。
  有这么恩爱甜蜜的休妻进行时?宋景生不确定两人是否在玩他?两人马上又异口同声无比肯定地一起来说服他。弄得宋景生越发确定两人动机不纯,找理由要闪人。
  君北晔终于冷下脸来,木棉低头沉默,心中偷笑:小子,装不下去了吧?
  为免生事端,木棉终于决定超度臭小子,顺便解放自己。她幽怨地走到宋景生面前,揭开了衣袖一角,酝酿出一滴清泪,力争楚楚可怜地看向他:“王爷时常醉酒,酒后暴力,妾身时常被鞭打得体无完肤,实无法承受,恳请大人见证休书,放小女一条生路。”
  宋景生痛惜地看着木棉手腕上的淤痕,木棉继续下猛药:“大人可还要看小女背上腿上的伤?现夫君头脑清醒,念及夫妻恩情,忍痛放小女出去,还恳请宋大人成全。”
  宋景生无疑有他,无比震惊地看向君北晔。过了许久,君北晔铁青着脸艰难地点了点头。宋景生不再多语,拿过两份休书签字,君北晔按下印泥,木棉按下手印。哈哈,臭小子,看谁家小姐敢嫁给你这个变态!
  木棉仔细看了看休书,收好一份,无言和两人道了万福,昂首转身出了前堂。
  拿出事先准备的信,打发另一陪嫁过来的家丁送去相府。
  叫上红儿翠儿周大娘,拿起大包小包,爬上周生赶的马车,垂下布帘,毫无眷恋地驶离王爷府。
  再见王爷府,再见臭小子,再见史兰芝。


5.  深居

  转眼一个月过去,陆相已经回朝,周寻出去打探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看来相府收到那封信后,相信史大小姐在京都混不下去奔南疆去了。显然,四王爷与相爷双方并没有炒作休妻这件事的打算,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就留给他们继续玩吧。
  木棉每日深居简出,嘱咐其他人言行谨慎行为低调。
  尽管初来此地,但封建礼教会吃人在上学时可没白被教育灌输过,印象深刻的很呀。再说了,宫廷影视片宫闱夺嫡小说看得还少吗,多年的职场拼杀那也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种种洗礼提示她--现在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更何况这几人全靠她拿主意,木棉心中不是没有怕字。
  除开眼前事,木棉琢磨最多的是怎么回去,毫无头绪,惟有耐心等待。
  每日木棉带着几个人在院里折腾,尽可能地改善居住环境。对于木棉千奇百怪的新想法,红儿等渐渐见怪不怪,毫无条件地盲目崇拜、盲从跟进。
  木棉很庆幸找到这个宅子,两人高的虎头高墙搁开了邻院,河边这联排的院落有近十家,规模相近,似都很安分,居住安全,前后门外的街道上人不多也不杂乱。
  又过月余,院里各处已渐露木棉在现代时的小资风范了。前主人留下的书,木棉几乎翻了个遍,大至知道了这个朝代的前身和文化,跟事先估计的差不多,奇怪的是,书上的藏书印章写的是“洛葚”,而与房契上的印章署名不同。
  偶尔,木棉身着男装,晚饭后在夕阳中独自在凌河边散步。不敢远走,这一天,她第二次走过凌桥。
  手扶桥栏,清风拂面,远近房屋倒影连同那抹夕照在水中摇曳,木棉住足看了许久,低声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好句。”一个男声赞道。
  木棉回身,只见两个年轻男子立于桥上,二十左右朝气蓬勃的样子,一个面似深沉,一个面似开朗。木棉暗赞一声,搁现代,这两人都可划入小帅哥范畴吧。
  “见笑了。”刹住花痴念头,木棉客气行礼。
  “我们兄弟二人初来京都,在城内观赏,听闻佳句,唐突了,还望这位兄台见谅。”那个面貌开朗的男子先了口,声音朗朗,亲切带笑,木棉顿生好感。那二人见木棉清秀书生打扮,举止儒雅,心中亦然。
  “哈,相见有缘,可否请兄台到桥前的茶楼小坐?”那开朗男发出了邀请。
  现代人,只怕没古人这般好友好客,心里防线绷得紧着呢。现在自己已然成了古人,何不当回象样的古人呢?木棉顿觉凭添一股子豪气,那就貌似古人豪爽一把:“有何不可?请。”
  这些时日把自己憋坏了,交友倾倒心灵垃圾是很有必要的,木棉这么一想就给自己批准放风了。


6.  结交

  三人进了茶楼,择一邻窗靠水的桌子坐下,互道身份:
  深沉男,易宏,二十四岁;开朗男,易楚,十八岁,宁国人,经商世家出身,无官职,来周国游历。
  天知道二人的简历是真的还是假的。本着宁可怀疑一切不可轻信一人的态度,木棉有所保留地介绍自己:木棉,十六岁,周国人,刚从乡下到京都,无业游民属啃老一族。当然,最后一句是用比较委婉含蓄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易氏兄弟改口称木棉为木弟,木棉从善如流改称呼他们为易兄。木弟?我还木地板呢,木棉在心里直翻白眼。木棉这名字好在很中性,现在不是流行中性美吗。
  易楚打断了木棉的神游,邀请她明天一起游玩京都。
  他们是外国人,不会知道史大小姐,加之她也很想参观这个古代京都,木棉痛快地答应了。
  随后两人谈起了许多各国见闻,木棉听得津津有味,这两人本是想向木棉了解当地情况的,不成想变成了被采访对象。看,交友不慎吧,木棉心中偷乐。
  两人见木棉举手投足清新自然,聪明伶俐,活泼幽默,倒是越来越喜欢和她交往,丝毫没木棉心中那些花花肠子的想法。
  一个时辰后,木棉起身告辞,言及出来久了担心家人牵挂,易氏兄弟见状更觉得木弟是个乖乖仔,大呼未尽兴之余约好明日把臂同游京都。
  木棉回到家中,少不了向正担心的红儿翠儿周大娘坦白交代一番。
  睡前,木棉又仔细向周寻问了京都的名胜以及有名的酒家茶楼,心中大致把一日游的路线给排妥,叫周寻备好马车,又叫红儿准备好吃食水壶用品。一切安排妥当后,又有点郁闷,什么都按计划来,按部就班,这是不是现代工作的后遗症呀。
  第二日,周寻赶着马车拉着木棉来到凌桥桥头,发现易氏兄弟早已经到了。木棉掀开布帘笑问:“两位兄长是客,今日听小弟安排可好?”
  两匹马拉的车,马匹强健,车厢无任何标识,不豪华张扬但一看就知主人有些来头。易氏兄弟对望了一眼,并没过多客套,轻盈跳上车:“那就有劳木弟了,客随主便。”
  木棉大致把当日的行程介绍了一下,易氏兄弟听了,知木棉花了心思,不免有些心存感谢。木棉又拉出车内小桌,拿出糕点茶水,三人继续昨晚的侃大山。在木棉,似乎又回到了现代,和朋友们一起外出旅游的时候,一丝兴奋,十分放松。
  首先去的是郊外灵烽山,山上能俯瞰京都全景,且有道观寺院,悬崖山洞,飞流瀑布。木棉把昨晚听来的现学现卖地说给两人。易楚跟着木棉热烈讨论,貌似深沉的易宏微笑着注视着他们。
  木棉偶尔撞见易宏深邃的眼,心中忽悠一下,转念想,这小子装什么深沉呀,你比现代的我还小呢,看我怎么扯掉这张严肃的脸。
  眼睛一转,木棉提议玩个游戏旅途中解闷。两兄弟无异议。
  老虎鸡虫子棒子,谁输了喝杯茶。这是木棉的强项,现代时不知用这小伎俩躲掉多少杯酒。
  讲清规则,易楚和木棉开始了,一轮一轮下来,全是木棉赢,易楚一杯又一杯茶地喝,后来发现这样下茶不够,改为弹脑壳,当然是易楚被左一下右一下地弹,木棉也不客气弹得又狠又准。
  玩了会,易楚叫易宏帮忙教训木弟,木棉扬起眉毛笑看向易宏。
  易宏看着木棉,笑望进她的眼:“如果输了,怎么罚可要由我来定。”


7.  游山

  这家伙要玩什么花样不成?木棉不动声色忽然跪起,乘易宏不备,在他头上弹了一个后,俏笑着坐回原处:“游戏惩罚不变,小弟先预支一个。”
  易楚哈哈大笑:“哈,大哥,你也有今日。”
  易宏忍笑淡淡地说:“我们兄弟都习过武,手劲大怕伤着木弟,既然木弟坚持,那就不变。”
  木棉闻之一呆,三条竖线爬上了脑袋,大话已经出口,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第一轮,木棉就输了,易楚在旁边使劲添油威胁木棉:“大哥,用劲,可要替我找回来,我的头都被木弟弹晕了。”
  易宏做势运气用力,吓得木棉抱头闪来闪去,而易宏却不急着下手,木棉几次睁开眼发现惩罚还没降临。唉,这家伙酣熟钝刀割肉分外疼的真谛呀。
  早晚都是一弹,不能失了面子。木棉狠很心,闭上眼跪起身,长痛不如短痛:“弹吧。”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停,木棉一个不稳跌入易宏的怀里,易宏抱着她向后倒去。
  “少爷,到了。”周寻车外通报。
  木棉挣扎地要爬起,却在易宏身上动来动去爬不起来。易宏一乐,抱稳她,坐起,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几乎可闻。
  木棉面红耳赤推开他的手,不敢看他两人的表情,应了声周寻,连忙爬出车厢。
  开始爬山,三人拾级而上。
  山上的景色,原始古朴,间有山鸡和松鼠身边掠过,山花蝴蝶迷人眼,三人边游边玩,兴致颇高。行至半山亭,木棉已经累得汗流夹背,在现代木棉是驴行一族,步行爬过多座险山,而古代史大小姐的皮囊却不争气的很,娇弱得很。
  木棉晃到半山亭的石凳坐下,头趴在石桌上,再也不肯多走一步:“你们上吧,我在这等你们。”
  易家兄弟看着她哈哈大笑。
  易楚拉她:“刚才是谁说要拉着我上山顶的?走,我背你。”
  再嘲笑也没用,我是有心无力。木棉一动不动。
  “那就在这歇会吧,这里也能看到京都。”易宏在木棉身边坐下。
  “真的呀,”木棉和易楚向山下看去,远远的京都城在一片绿野之中,象个沙盘模型,“看,凌河……凌桥……旁边那个排房子的第五家是我家”木棉兴奋地指点着。说完才发觉说漏了,好象他们也没在意,暗自吐了下舌头,继续和他们一起找建筑标识物。
  休息了一会,木棉咬牙跟着爬上山顶。
  “会当临绝顶,一揽众山小。啊--我——到山顶——啦——”木棉对着天空高喊。
  易氏兄弟先是诧异地看着她,近而被她的豪放所感染。
  易楚跟着高喊:“喂———”
  山上游人不多,声声回音在山谷回荡。
  木棉胸中豪情万千,象上次登上四姑娘山后一样,忍不住高歌一曲《月亮之上》: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昨天遗忘,风干了忧伤,
  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长,有你的拥抱就是天堂.
  谁在呼唤,情深意长,
  让我的渴望,像白云在飘荡.
  东边牧马,西边放羊,一摞摞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
  在日月沧桑后,你在谁身旁,用温柔眼光,让黑夜炫烂.
  ……


8.  重逢

  返回京都的路上很安静,木棉没过多久就累得睡着了。白嫩如玉的肌肤上带着运动后特有的红晕,若干汗水透湿的发丝贴在她的粉脸上,身体如猫一样卷缩在车厢里酣睡。先还是强挺着靠在车厢壁迷糊,没多久就一头滑在了易楚肩上,最后滑进了他的胳膊环绕的怀里,还很不自觉地用手推这捶那,调整到最佳的睡眠姿势……
  牛肉三角、铁板汉堡、大杯可乐、菠萝派两个、薯条、番茄酱、鸡翅……我还要七个鸡块!眼看老公快走进麦当劳了,木棉在车内着急的喊。可老公好象没听见,旁边的车卡着她的车门打不开,急得她从半开的车门里探出脑袋:鸡块!我还要鸡块!
  木棉急得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摇晃的车棚顶。原来是做梦。她梦见了老公啊,如果没醒会不会穿回去呢?一着急,眼泪都快下来了。
  易家兄弟好笑地看着她:“可是饿了?已经进城了。”
  她直起身,擦掉嘴边流出的口水,情绪低落,也不说话,抱膝苦想:刚才的现代梦和穿回去有联系吗……
  仙客来酒楼到了,按预定的行程,他们在此用饭,只不过比预期晚了一个多时辰。易宏吩咐周寻:“你先赶车回去,晚上我们送你少爷回去。”这家伙身上有股难以言传的霸气。
  周寻看木棉,木棉的思绪还在神游,下意识地点点头。便与易家兄弟走进了号称京都第一酒楼的仙客来。
  仙客来果然人气好,爆满。
  看着衣着光鲜、气宇不凡的三人进来,掌柜忙亲自迎了上来:“三位爷来了,楼上的包房全满,楼下还有空桌,请跟小的来。”
  三人在为数不多的空桌旁坐定,不等掌柜报菜单,木棉就点了昨天了解的几样招牌菜和酒,转又觉得不妥,征询易家兄弟意见:“如果不够再点,可好?”
  易楚同意:“掌柜的,就按这位兄弟点的上。要快,如有鸡块就更好了。”说罢,看着木棉坏笑。木棉嗔了他一眼,也不接茬。
  易宏淡淡对易楚说:“不怕木弟要和你玩老虎棒子鸡吗?”易楚听后好象很惊讶地看着易宏。惊讶的表情足以说明这位易老大是难得开回玩笑的。木棉嘿嘿傻笑,更不接茬,转眼观察酒楼。
  酒楼的一层大约有三十张桌子,规模不小,跑堂的倒茶的训练有素。酒桌上多是官家或商家打扮的人,飘过来的只言片语多是关于拉关系攀交情,看来在饭桌上解决问题,的确是自古就有的传统。木棉的眼睛转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脸上马上变了颜色,抬手遮住脸支在了桌上。
  楼上下来的,好死不死正是史大小姐的前夫四王爷和休书见证人宋景生宋大人。


9.  玉佩

  尽管没抬头,木棉也能感到一束寒芒扫过,周围的喧杂声也低了下来。坚决不能抬头,万一被这臭小子发现,太平日子没了,前面隐忍的努力也白费了。
  木棉僵硬的姿势一直挺到周遭的喧闹声又起,才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偷眼打量。瘟神已经走了,靠,真是牛,跟公司里美国大班来视察一般,自己秀个台步,把下面的人一连几周吓个半S。又心虚地看易家兄弟,好象他们倒没关注自己,显然对那臭小子及臭小子秀台步后的观众反应好奇。
  菜端上来了,劫后余生的木棉找回自己,招呼两人快吃。无污染绿色环保食品呀,带着丝丝天然的甘甜,真不错。“好吃,真好吃!”顾不上喝酒和交谈,木棉一盘一盘地扫荡,埋头苦干。
  等她终于从盘子上抬起头来时,易家兄弟早已吃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易楚忍笑忍得涨红了脸。一抹红晕爬上来,木棉知道自己的脸红了,唉,这史大小姐的皮囊也太容易害羞了。木棉凶他:“要笑就笑。饿死事小,笑死事大!”
  说完自己也乐了,转头按下易宏的手,叫来小二结帐。有钱人的感觉,就是爽啊。
  出了仙客来,三人按原计划去往京都第一寺普华寺。沿途许多店铺小摊,行人如织,叫卖声吆喝声,热闹程度如同置身于现代的商业步行街。
  这青铜器,这石挂件,要是带到现代,鉴宝节目一上,不要发了呀。木棉这摸摸那看看,自顾自地陶醉其中,一店店铺出来进下一家,一家一家逛下来早把普华寺给忘了,易家兄弟变成了她的跟班,任劳任怨,跟女人一起逛街,活该如此呀。
  走进一个玉器铺,赫然写着“和田玉”,这个世界也有和田玉?木棉拿起一个玉佩对着阳光看了看,假的,丢下。
  店家不乐意了,拦住她让给个说法,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
  口舌生是非呀,木棉暗自后悔。易宏揽住她的肩拍拍,那意思大约是别怕有大哥帮你罩着。易家兄弟一米八几的身材往木棉身边一站,店铺老板态度软了不少。
  “和田玉是一种含水的矿石。”总不能把化学式Ca2(Mg,Fe)5(OH)2(Si4O11)2列出来吧?木棉顿了顿,朗声说到:“矿石有白色、灰色,较深的绿色。”
  “还有的颜色是红棕色,特别是暴露在外的截面部分。由于含铁的缘故,软玉还可呈青、绿、黑等颜色,由此分出各种亚种:即极白者称为羊脂玉,较白者称为白玉,白中带青者称为青白玉,较青者称为青玉,绿色者称为碧玉,黑色者称为墨玉。”
  “其中,白玉以羊脂白为最佳。这种玉不但白度最高,而且有种刚中带柔的感觉,史上有白玉之精、玉英等称呼。只有羊脂产出,十分稀少,极其名贵。”
  “按其产出情况可分:山玉,山流水,仔玉,以后者更为名贵。”
  “店家这块玉,无论从手感,硬度,以及玉花形状来看,皆不符合和田玉特征。”
  店家在木棉滔滔不绝的叙说中,没了脾气,一个劲地点头称是。木棉赶紧见好就收,拉着二人闪出玉器店。狂走一段,易宏止住木棉:“和田玉是宁国附属国的特产,木弟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不会吧,不会碰巧蒙对了吧?我知道得如此清楚,是拜新疆旅游时的导游小姐所赐,进了N家玉石店,听了N回免费讲座,想不清楚也难呀。
  “咳,小弟是听家里一个长辈说的。”汗!
  不过,易宏的眼睛好象在发亮耶。
  他听后笑笑,低头解开腰间玉佩,拉过木棉的手,放在她手里:“这是我从小随身佩戴的,送给木弟。”正经的羊脂玉耶,精细地雕刻着腾云的龙,后面一个“宏”字。
  这情节有点老套呀。这也太贵重了吧,等一下,这家伙不是对我有意思吧,以他的年龄恐怕早已妻妾成群,搞不好孩子都好几个了,再说我有老公了呀,对老公表忠心的时刻终于到了!
  “谢谢易兄的美意,小弟不能受,太贵重了。”再看一眼正宗的羊脂玉吧,木棉忍痛递还给他。
  合上她伸过来的手,他坚定的说:“收下,小弟如有机会到宁国,它可以庇佑你。”
  他的手好象很温暖,嘴部的线条好象很诱人耶。
  老天,这是什么状况?


11.  偷儿

  这厢情况还没搞定,那厢易楚也开始解玉佩了。不要,挂那么多玉佩干吗?叮叮当当的我又不是风铃。
  “好的,小弟收下,谢谢两位兄长,只是小弟无以回赠。”木棉低头看看自己,身无长物。不仅是因为她平时不爱戴首饰,更是因为现在的她不得不低调不得不内敛哇。
  “把你的香囊送给我好了。”一个香囊换一个玉佩,你小子不傻吧?可不是我忽悠的。
  只好如此,木棉解下香囊递给易宏,转脸地易楚说:“易楚兄的礼物,小弟改日送上。”
  那小子好象不高兴了耶。分别系好玉佩和香囊,木棉讨好地拉着易楚的手边走边说,过了会易楚的脸才多云转晴。这小屁孩!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晚,三人终于来到了普华寺前,进香的人已不多,三两一群地往外走。
  易家兄弟先一步跨进普华寺,木棉慢了几步,与迎面疾来之人撞在一起。两兄弟回头扶她,撞她的人已经没影了。没伤着哪,木棉不以为意。三人请了香,正要进殿拜,一对华衣年轻男女走过来,问木棉是否丢了东西。
  木棉摸了摸怀中,才发现装碎银子的荷包没了,一定是刚才撞她那人偷的。木棉说了荷包特征,那华衣男子将荷包递还给她,并让跟从把那偷儿押到木棉面前。
  木棉连忙向华衣男女道谢,两人微微一笑,似不愿深交,朝她点点头,离去。
  这又是什么状况?让她押送偷儿进衙门吗?衙门朝哪里开她都不知道呀。
  再看这偷儿,十来岁的样子,还是个孩子呀。衣着虽褴褛,面容却干净,一脸倔强,一言不发。木棉看着偷儿忍不住赞道:“你好厉害呀,我一点都没察觉。怎么弄的?”
  旁边一片吸气声,完了,又出错牌了。木棉一看其他人也都看着自己,硬着头皮吭声:“咳咳,为什么要偷?如果有难处,讲出来,我不难为你。”
  那孩子沉默半晌,才怯懦地说:“娘病了,等银子抓药。”
  原来是医疗问题引起的,可怜的现代人还深为之苦恼呢。木棉沉吟一会,将荷包递给那孩子:“走吧,拿去给你娘治病,以后不要再偷了,好好做人。”
  那倔强的孩子含泪给木棉磕了个头,说以后一定会报答她,说完就起身跑了。围观的人也散了。木棉抬头发现华衣男女正在远处看着她,见到她的目光,两人转身走进殿内。糟糕,他们可千万不要误会她,误会她不识好人心啊。
  普华寺的规模很大,刚走完几个主要殿堂,天色已见黑。木棉提议结束参拜,去品尝寺里远近闻名的斋饭,猛地想起午饭情形,忙转头指着易家兄弟:“不许笑。”结果,两个没气质的家伙却笑得更肆无忌惮。
  进了斋味堂,只见那对华衣男女正在就餐,旁边还立着四个跟从。木棉远远行了个礼,华衣男勉强回了礼,木棉心里叹息一声,远远地和易家兄弟地坐在门口的桌旁。
  僧人送来几个空碗,倒上茶水。易楚提议玩老虎棒子鸡。木棉灵机一动,说“小弟唱首小曲等上菜吧。”然后将碗摆成一排,分别倒上不同量的水,每碗用筷子敲敲,又调整每个碗里的水量。易家兄弟瞪着眼看她捣鼓,木棉笑笑,过会就知道啦。
  古琴的,不会,不知史大小姐会不,不敢造次,还是用土制乐器吧。好了,敲起碗来,木棉清清嗓子,轻缓地唱出一首卡拉OK的拿手曲《月满西楼》: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却上心头
  ……
  看菜还没上,木棉又重唱了两遍。
  哈,易家兄弟看傻了,满眼惊艳。难怪,难怪都爱穿越,集成两世的风貌、两世的才学,占多大便宜呀,获得青睐很容易啊,要命的成就感、虚荣感呀。
  穿越这么久,木棉首次深切感受:穿越的感觉,不错!


12.  扇面

  开始上菜了,木棉拆了土乐器,分碗就餐。
  易宏定定地看着她:“木弟,你还有多少个惊喜?”
  “很多。”木棉也不客气。说完三人一起大笑。和木棉在一起,易家兄弟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在,而在木棉,也是如此。大抵知音就在此种情形下诞生的吧。
  没多久,华衣男女起身离开,众多僧人前呼后拥。跨出门口,华衣男回头,深深看了木棉一眼,木棉尴尬回笑了一下,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想了又想,发现和她“前夫”四王爷君北晔长得很象!
  饭后,走出普华寺,一弯明月挂在天边,夜晚,如许宁静。
  这时间在现代大约才晚八点吧,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可古代没有夜生活,街道两旁的店铺多已打烊,在平时,古代的木棉也差不多该洗洗睡了。因为实在无聊的很,没事做的很,唯一庆幸的是天天能睡饱、睡够。
  累是累,但不想就回去。木棉暗自盘算,什么样的借口才比较合情合理,想着想着,就落在了两兄弟的身后。两人停下来等她。
  “小弟走不动了,要不我们找哪歇歇脚?”木棉启发式发问,但愿两兄弟能解风情。
  “天已晚,还是不要歇了,早些回去免家人担心。”易宏一口回绝。拜托,我一个女人家都没啥话说,你个大男人还这么多事。木棉往街边的柱子上一靠:“我走不动了。”
  易宏无奈地看看她,说:“小弟闭上眼,为兄送你回去。”说完夹起木棉,向易楚使了一个眼色,驾起轻功,翩若惊鸿地奔向凌桥。
  木棉一声惊呼,只见脚下的路风驰电掣般地在眼前划过,过山车一般,哇,这速度不下120码呀。白天跟着她在马车上晃悠,看来真是白耽误工夫。奇怪,人如能跑这么快,还发明汽车做什么,怎么这项功能进化到现代人倒退化了呢。
  正胡思乱想中,他们已站在木棉家的高墙上,易宏用眼睛询问她是否是这里,木棉点点头,三人落进了木棉家的院子。
  绝倒!还以为这高墙很安全呢,敢情就只能用来圈住自己呀!
  内院面积不大,流水红鱼,怪石翠竹,秋千鹂鸟,高低错落,布置得颇有情趣,温馨宜人,易家兄弟眼中满是赞许。现在是该送客,还是邀请喝茶呢?木棉不确定。
  “小……”红儿捧着针线盒走进内院,吃惊地看着三人。
  “红儿,本公子回来了,这两位是易公子,你去道茶,让翠儿通知周寻不用等门了。”木棉拦住红儿话头,差点穿帮!
  “请。”只好客气客气了。两人跟着木棉走进房内,四进中的第三进正房。房内的布置就更具小资情调了,木棉用外人的眼光审视这才发觉,布置的不够硬朗大气。她取出打火石,点燃房内的几盏灯。大下不一的灯罩是她用薄面纸制成的,分别涂了大红色和黄色。暖暖的光线了,房内一派柔和。
  易楚坐在木棉的自制手工沙发上,转来转去地研究。木棉接过红儿的托盘给两人倒茶。
  易宏打量着立在墙边的书柜,又走到书桌前。惨!千万不要看到我似鸡爪抓出来的毛笔字。脸面还是要讲的,刚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是不宜自毁的,木棉飞身闪到桌边,收拾归拢桌上的纸片,然后快速塞进抽屉,关上。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只看得两兄弟咧开了嘴。
  易楚提起了礼物,木棉想了想,眼睛落到了桌上的空扇面,有了主意:“小弟送楚兄一个扇面吧--木棉花。”
  见他不解,她接着解释:“木棉是长在南方的一种树,开的花又称英雄花。”说着,拿起桌上墨笔,画了两条枝桠,又取出朱笔,勾勒出几朵盛开着木棉花,又用拇指取红墨渲染。写字不成,画画还是不成问题的,木棉得意地端详。
  易楚似颇喜欢,提醒让木棉落款。头大,木棉取出自制排笔,当美术字写吧,扁形黑体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木棉。
  易宏言妙,也求。没头啦?木棉推说以后。送兄弟两走出房门,木棉突然想起什么让他们等等,转身回房一通好找,拿着一个红色小中国节出来递给易楚,说是自己编的,可以用来做扇坠。易楚接过,欣喜若狂的样子。这小屁孩还挺好打发的呀。
  两人言改日再来拜访,告辞后踩着轻功,飞出院墙。唉,都这样,还要门干什么?
  回过头来,翠儿取笑木棉:“小姐说过那扇面和丝节是送我的,怎么这会送俏公子了?”在木棉的影响下,红儿等心中的等级观念淡了不少,有点平等相处的意思了。
  “就是,出去玩了一天,也不带上我们,是不是嫌我们碍事呀?”红儿起哄。
  “好翠儿好红儿,明我画个更好的给你们。”木棉说了不少好话哄住二人。泡了个澡,木棉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木棉被一阵敲窗声惊醒。


13.  细作

  “木棉,木棉!”敲窗声挥之不去,木棉终于醒了过来。
  好象是易宏的声音?木棉忍着浑身的酸痛,强打精神,寻声打开了那扇窗。易家两兄弟飞进房内,搞什么?他们刚不是告辞过了?难不成又在做梦?木棉看着两人发愣。
  脚下的冰凉,提醒她不是在梦中,她一个激灵,天啊,她披头散发,她衣冠不整,她……
  两人一脸紧迫,行了礼:“为兄家中有急事需马上动身,这里别过木弟,还望木弟有朝一日能到宁国来看兄长。”易宏握住痴呆中的木棉的肩,看着她,她傻傻地点头。
  “就此别过。”说完,两道身影闪出窗。
  还没等木棉缓过神来,一道黑影又折了回来,拥她入怀,跟着炙热的唇便落在了她冰冷的唇上,来不及反抗,那唇又吻上了她的脸,她的耳,眷恋地低喃:“木棉,木棉!”
  没等木棉的巴掌轮起,黑影带笑飞到窗外:“我会回来找你,木棉!”
  “易楚!你这个小屁孩……”木棉没机会发飙,人已没影。
  白天劳累一天,晚上这么一折腾,木棉一觉睡至正午才醒,正待起床,红儿一叠声“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地跑了进来。
  怎么?君北晔那小子找来了?木棉脸色开始发白。
  “听说城里有宁国的细作,现在皇禁军正在满城搜查呢”。
  木棉放下悬着的心,让红儿出去嘱咐大家镇定,注意言行,收拾下屋里碍眼的东西,自己忙起床更衣。没一会,就听见有人进了院子,接着是乒乒乓乓的翻东西声和红儿他们的劝阻声。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木棉连忙躺回床上,垂下帘帐。
  “大人,我家小姐正卧病在床,不方便进去。”翠儿在外面喊,跟着是官兵们蛮横叫着闪开的声音。看来是躲不过了。
  木棉清清嗓子,高声说到:“翠儿,官爷也是保护百姓安居,请官爷进来例行公事吧。”门外的官兵听闻后倒是收敛了,理解万岁呀,那里都一样。
  木棉配合地撩起帘帐,翠儿乖巧地挡在前面,几个官兵进来狂搜了一气没有收获,退到院子里跟将官回话。木棉竖耳倾听,心刚要落地,突然听到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说到:“这是什么?”
  “回大人的话,这是前房屋主人留下的。”周寻答到。“两个多月前,小的陪家里主人购得此房,原主人将家具摆设一并出售给小的主人了。”
  “原主人是谁?”
  “……”周寻答不出来。
  “大人,原主人叫黎拓,这是购房时留下的房契。”木棉把头发简单扎了一下,走出来,递上房契凭证,才看清官爷置疑的是院中一个青铜质地的车轱辘。因喜欢上面的字迹花纹雕刻,木棉稍微处理了一下,搬来用做室外用的桌面。铜质车轮的古朴和它旁边的古树相得益彰,谁知道这车轮原来姓宁呢。
  “这车轮是小女在后院库房里发现的,觉得有确,使人洗干净编上藤条用做桌面,并不知道是别国的东西,还望大人明察。”木棉有礼有节地回复,不失高贵地行了一礼,抬头看院里的将官。只见这将官,年纪轻轻,棱角分明,高大魁梧,不失机敏。
  待那将官看清木棉的娇颜,不禁态度一转,有些抱歉地说:“在下皇禁军督领原石康,奉命搜查细作,打扰了小姐休息,还望见谅。”说着,指挥手下扶好推倒的家具,行礼告退。
  “恭送原将军。”木棉福了下身。
  奇怪,这原将军的反应。莫非此人认识原来的史大小姐?红儿和翠儿却摇头。
  莫非,史大小姐这张脸在这古代碰巧可以划入沉鱼落雁之列?可君北晔不是弃之若弊履吗?应该不是。想了又想,木棉理不出头绪,只好做罢。
  好在细作的风波不久就平息了。木棉除了偶尔会到街上找奇人打听千年后的事频遭白眼、偶尔想起易家兄弟傻笑两声、每日进一步深化院内每个角落的装饰装潢外,木棉基本上都在发呆。
  偶尔,那位不善言辞的原将军会来访,他来三次木棉接见一次,每次来也说不上两句话,两人都乐得不吭声。该将军也不气馁,木棉禁不住纳闷该将军不会是每次特意来罚坐的吧?不会是特意来累她频繁换女装的吧?
  此外,木棉的生活只余黄昏时在河边散步。
  这样,日子不觉间,又过去了半月。


14.  吃客

  这一日,原大将军又来报道了。木棉懒得再更换女装,一身男装出来相见。只见原大将军见后,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却并没多言。
  果然是见过市面的,涵养不错,木棉对这木桩将军渐生好感。将近午时,吃了多时周大娘厨艺的木棉,想念起仙客来的美味了:“有劳原将军多次探望,小女,呃不,小弟的身体已经大好。不如今日,请将军仙客来一起用饭,略表谢意?”
  “不行。”没想到这木桩干脆利落地回绝了,木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以为你是谁!白请你吃还臭拽!
  “要去也可以,但是得本将请。”有没搞错?说话大喘气的,你请就你请,谁请都行,只要有的吃。
  木棉展开笑颜:“那就走吧,如不嫌弃,请将军称我为小弟?”
  “木小……弟可称呼我为石康兄。”那木桩将军半晌才说。
  “好的,石康兄,我们走。”木棉知会家人,和原将军走出院门。
  来到仙客来,人依旧爆满,掌柜笑脸相迎:“原将军,可巧还剩一间包房,请跟小的来。”估计我自己来只有坐散席了,有权有势就是吃得开呀,现代也如此,一脉传承的文化啊。
  上了二楼,一溜的包间,不知这里有没最低消费,木棉好奇。
  “康哥哥!”路过的一个包间门口时,里面传出一声娇喊。嘿嘿,木棉来劲了,拉住木桩将军,惟恐天下不乱:“石康兄,好象有人在叫你?”
  木桩将军只好停下脚步退回来,掌柜的很有眼色地忙挑开包间的布帘,木棉瞥见里面坐着的,正是那日在普化寺遇到那两个华衣男女,吓了一跳,连忙埋下头继续往里走,掌柜的见状引她进了最里间的包房。
  与君北晔相关的人和事,都要尽量回避,不能回避也要回避,这两人如是君北晔的亲戚,会不会认识史大小姐?从原将军来拜访的次数看,这里的青年男女间没那么严重的封建禁忌,那么相府的小姐是否和他们早有来往?或者是他们没认出男装的她?也许是她的级别不够,他们之间还不认识,毕竟君北晔称呼她为夫人而不是王妃。
  木棉正琢磨呢,原石康走进来:“木小弟,我遇到了两位朋友,可愿意和他们一起用饭?”
  木棉摇头:“小弟不习惯与陌生人在一起,石康兄如有事与他们商谈,小弟不介意自己独自进餐。”又忍不住打探:“他们是谁?”
  “他们是……皇太子君北斗及安乐郡主君北晴。”原石康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相告了。“如木小弟不愿意,为兄陪你,回掉那边。”转身出去。
  看来这木桩还是很有些分量的,否则谁敢回绝太子的邀请?也是,能当上皇禁军都领的,多家世显赫,深受皇帝器重,也是朝中各派争相拉拢、关键时刻能起重要作用的一股势力。
  原石康回来与木棉一起用饭,木棉问一句他答一句,后来木棉也懒开口了,气氛十分沉闷。过了会,君北晴挑帘进来,也不看木棉,在原石康身边坐定:“康哥哥,今天你有没有空?”
  木棉这才有机会细细地打量这个古代的安乐郡主:年龄与自己相仿,娥眉,凤眼,雪肌,婀娜,傲气,娇气。美女一个哇!
  奇怪,穿到古代后,所见的全是俊男靓女:君家兄妹、易家兄弟、红儿翠儿,还有眼前这木桩将军,都让人没法不花痴呀,现在我成尚古、哈古一族了。木棉心中偷乐。
  “康哥哥,他是谁?”见原大将军不回话,君北晴又问,可见是对原大将军的沉默习以为常了。
  木棉向她欠了欠身当做行礼。切,你有你古代人的傲气,我还有我现代人的尊严呢。
  “木棉,我的小兄弟。饭后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你找二……你二哥吧。”原大将军埋头吃菜,回了一句。
  “哼,我找二哥哥评理去。”君北晴负气离开。
  嘿,看来这君北晴对木桩将军有点倾心那意思呢。


15.  象棋

  好在君北晴一去未还,木棉定下心,品完剩下的佳肴。
  饭后,出了仙客来,原石康闷声不响地送木棉回去。木棉忍不住了:“石康兄,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很闷呀?”
  原石康听后似吃了一惊,稍后仿佛很认真很抱歉似地对木棉笑笑:“是。”
  木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忍:“其实,也不算太闷,呵呵。”
  一段很长的沉默,快到宅门了,木棉救场:“石康兄下次有空来小弟府上,我们来玩一种对战的游戏,你一定喜欢。”
  这几个月无聊,木棉除了请琴师来可有可无地跟着学学琴,还自制些象棋、跳棋、扑克、魔方之类的游戏器具拉着红儿翠儿一起玩。不事生产,专攻玩略,多么无聊、多么纯粹、多么修身养性的古代休假之旅啊!
  “哦?对战?现在就去看看。”原石康同学兴趣多多的样子。刚谁说今天没空来着?木棉偷笑也不点破,这位将军的对战水平应该比红儿和翠儿强多了吧,严重期待!
  讲完了象棋规则,两人各执一方撕杀起来,木棉赢了前两盘,后来原石康似掌握了其中规律,棋越下越慢,木棉失棋教多,渐感吃力起来,第三盘快见分晓了,副官来找,木桩将军很不情愿放下棋,木棉笑到:“将军这盘赢了,小弟认输。”
  木棉收起棋子棋盘,包在一起,递给原石康:“这副棋送给你,石康兄先去忙完公事,以后有空我们再战。”
  原石康郑重收下棋,脸上透出一丝难得一见开心的曙光,用力点点头,大踏步地走了。
  半个月过去,本以为原石康得了象棋会很迷上一阵子,可这位木桩将军却没再出现。
  木棉象往日一样,晚饭后走出后门到凌河边散步。这一日,河边的闲人比往常多,聚集成堆在议论纷纷。木棉站在一边,隐隐听了个大概:陆相出使陈国和谈不力,北边要打仗了。
  原来如此,看来无论是原将军还是掌握北部重兵的君北晔最近都不会来烦她了。只是,战火会不会蔓延到京都?按以往掌握的知识,现在是不是应该大举买进粮食药品金属等备战物资呢?
  木棉沉思着,故意从正门绕回,想多观察一下市民反应。走进宅院,周寻来开的门,示意有客来访,木棉望会客厅堂一看,原大将军坐在里面,另外还有一人的背影。
  来的正好,正想打听一下时局,看看是否该进点货。
  “石康兄,好久不见,可好?这位是——”木棉的笑脸垮到了地上,这人,不是那瘟神君北晔还会是谁!
  “为兄一切好,只是近来公事紧了。木弟可好?这位是四王爷君北晔,这几日公务间隙与为兄一起切磋木弟的象棋,很是佩服象棋的精妙,今日特来拜会,事前没告之贸然来访,还望木弟海涵。”石康兄忙站起来行礼问好解释,见木棉神色有异,有点担心木棉怪罪。
  木棉含糊行了个礼,几乎不敢看君北晔一眼!叹息:天这么快就要亡我?!
  只见君北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木棉心中不断呼唤佛祖观音上帝圣母各路神仙帮她。也许是有位神仙听到了召唤,或者君北晔根本忘了史大小姐的模样,他没怎么吭气。
  略略聊了一会象棋,木桩将军说有夜值,便和瘟神一起告辞了。


16.  过招

  他们走后,木棉与红儿翠儿讨论了半天君北晔是否认出了他们,看她们惶恐,木棉只好安慰:不要怕,看看再说,再说了,即使认出来,还有相爷可以依靠。
  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木棉便停下来,各自回房休息。搬到新宅后,木棉习惯于自己打理自己,凡事尽量自己动手不让红儿翠儿帮忙。
  木棉回到自己的房间,卧室是三进中的绣楼,说是锈楼其实更象阁楼,一层的净空高用于起居看书,二楼绣楼的净空虽不高,但木棉喜欢。夜晚打开整一面墙的窗户,有月的时候,月光会撒满房间,撒满床头。还有,木质的地板,可以赤足行走,能让她想起她在现代的家。木棉搬进后又让人将整个二楼打通,空旷的房间足以装载她的对现代的思念和对现在的静思。
  今晚也是,月色正好,木棉打开窗户,遥望明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情绪又上心头。良久,她回过神,脱下长杉外套更换睡衣。睡衣的样子有点象武术服,是木棉画样红儿她们帮做的,其实,古代的周遭一派纯天然,木棉更倾向于真空装,可惜她缺乏安全感不敢放肆。且那日得知两人高的虎头墙也不安全后,她的睡床上更是多了一根粗木锤。
  揭下头上的发巾,一头又黑又亮又顺又直的头发象瀑布一样垂落。这头发很美,是除了钱财外木棉最满意史大小姐的地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管是不是原装的呢,木棉轻轻地按摩着发根,用手指梳理着长发。这头发用来做香波广告是绝对没问题的。
  半晌,木棉取出一个毯垫,盘腿坐上,开始YOGA。吐气,吸气,拜月式,驼峰式,眼睛蛇式……猛地看见前方靠墙的椅子上坐着……君北晔!木棉使劲地眨眨眼,他还在!正阴沉地看着她……
  木棉一个狗吃屎栽向地板。
  再睁开眼,木棉发现自己已仰面落到了君北晔的怀里。
  该怎么办呢?可不可以跟这臭小子商量一下,咱不比力气比智力?
  木棉挣不开身,吞了吞口水:“咳,你,你好,可不可以放开我?有事好说。”这姿势未免太尴尬了。
  “嘭!”翠儿上来一见房间这情形,提着的木桶落地,顿时傻在那。“小姐……王爷……”
  “出去!”君北晔冷脸呵斥。
  “可是……”
  “还不快滚,把门关上。”一声怒吼,木棉哑了口,红儿很没原则地“滚”了出去。木棉听着她下楼,又听着她关上了门,唉,翻身农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该怎么当家做主。
  “喂,这是我家!君北晔你不要放肆。”木棉厉声。
  先来硬的吧,不成再来软的,不知你小子比较吃那一套?
  “你的?哼,用本王的银子?”君北晔冷冷地回,一手象铁箍握紧木棉柔软的身体,一手抚上木棉的粉脸。
  推开他的手,握住,木棉冷笑:“嘿,王爷莫不是忘了休书。休书在手,从此两不相扰。”见他面色难看,越发冷笑:“如王爷健忘,或者可以请宋景生宋大人帮王爷想起什么。”
  “王爷乃国中栋梁,一言九鼎,上到朝堂下至市井,何必有一个小女子毁了王爷的信誉。”木棉看着他面无表情,不知这小子有没听进去。
  忽然,他笑了。这能倾倒一大片少女的迷人的笑容,猛地绽放在他一向冷酷的脸上,效果不是一般的惊人,木棉心往下沉。
  他垂下脸,靠近她:“没错,本王是休了夫人,但要迎娶王妃!”


17.  拆招

  什么意思?恐吓她吗?
  木棉连忙松开握着他的胳膊的那只手,遮住他的口鼻,挡住他落下的脸。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先乱了分寸,一定会有办法的。以前工作中也曾遇到过许多难缠的主,不都用耐心、智慧和勇气一一解决了吗?
  课本上说了万恶的封建社会里,强权就是真理。怎能漏算了这一点?代表着极少数人利益的王爷,岂容代表着多数人百姓的我来质疑,在他君北晔的世界里,他对的是对的,错的那也是对的。是故,刚才指责他期望他自省这步棋是走错了。
  木棉只手挡着他的口,呆呆地看着他,脑中飞快地过着种种念头。他的手却从她细颈滑到她的胸,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在她胸部来回探索。木棉大脑一片空白,这小子在吃她豆腐!他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享受地看着慌乱的她终于失去了冷静,那只可恨的黑手又滑向她的柳腰,又向下猾去……
  必需马上、立即摆脱这窘境,她平服娇喘道:“王爷,可知小女是怎么认识原将军的?”对不起了木桩,拿你出来救驾,谁让是你引这小子来的呢。
  他果然一顿,放开她,眼神危险地看着她。
  小心从他身上下来,她小心地选择措辞,不想再激怒他:“让小女坐下来仔细讲给王爷听。”转身扯下挂在衣架上的长衫手忙脚乱地裹在身上系紧,扬声叫到:“红儿,上茶!”这个时候,人多力量大。
  “是,小姐,来了。”红儿应到,看来一直在外面着急侯着呢。
  木棉还没开口,那瘟神走到窗前,去外面喝道:“都下去吧,没本王的吩咐不许进来。”好,算你牛,你老大!先顺你着,木棉对外面婉道:“红儿,王爷不喜被打扰,你们都先休息吧。”
  听闻他们脚步声离去,木棉心中喊的却是不要走、不要走。无奈转过身,君北晔正站在她面前。
  现代礼仪教导的好:两人对恃,身高不占优势,气势上便弱几分。木棉强笑:“王爷请坐。”自己走到另张椅子坐好,光着的脚底,窜上来一阵冰凉。
  那小子总算在对面坐了下来。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木棉给自己打气。那小子似不着急,探究地看着她,摆明了废话少说专等她开口。
  “王爷和原将军要好?”木棉试探。他不置可否。厉害,这小子很善于谈判,木棉暗叹。她放缓语速,寻找转机:“小女和原将军相识,缘于宁国细作。”那小子扬起了眉毛。好,有反应就好,能听进去就好。
  “小女和原将军相识,缘于宁国细作搜查,时逢小女身体不适,多亏得到原将军救助,从此小女得识将军。”木棉小心看了看那小子的脸色,接着说:“将军见小女家中人口单薄,恐被人欺负,时常过来给小女及家人壮胆……原将军宅心宽厚,英武过人,小女心存感激无以为报,特制作了象棋略表心意。”
  原石康啊,对不住,稍微添油加醋点啊,这象棋变成疑似定情物,最好这臭小子这就放了我去找你死磕。
  眼见着那小子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拳头,露出了青筋,这臭小子不会在找木桩死磕前先就拧断我的脖子吧?
  木棉赶紧矫正:“这些时日,小女不曾见过原将军,直到今日他和王爷同时来访。风闻国有大事,想来是在为国事忙碌。”刚才的情形你小子也看到了,应该没话说了吧?果然,他面色趋缓。
  木棉再接再厉:“想王爷近来也是国事缠身吧,国家有事,人人有责。小女定会安分守己,等王爷忙完大事再与小女子论及琐事。”
  一席话,在情在理,可进可退,可歌可泣,我都要被感动了,你个死小子怎么还不松口!木棉心里暗啐。
  良久,君北晔面色转晴。同意了?那你小子赶紧闪人吧。
  “不错,本王即将奔赴沙场,等本王凯旋后再来找你。”霸气十足的君北晔,和颜悦色时,还是不失为一个好看的人的。
  “一言为定。”只要能躲过眼前,怎样都好,木棉笑道,起身送客。
  不想,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不理她的惊叫和飞向他的花拳绣腿,走向闺床……


18.  出征

  等待君北晔强取毫夺热吻的,是一记木棰,惟恐下手太轻,木棉又在他头上补了一棰。君北晔怒目瞪着她……然后闭了眼倒下……
  去死吧!本小姐受够了!木棉扔下木棰,费劲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他,不解恨地又挥拳砸了两下。等等!怎么一动不动,不会死了吧?木棉连忙跪在床上探他的鼻息,又俯身听他胸口的跳动,怎么好象都没了?
  “喂,君北晔,你可不能死,醒醒,快醒醒!”木棉拍他的脸,摇他的身,吓得魂飞魄散:“拜托,醒醒,我没想杀人呀,是你逼的,快醒醒,求你了……”
  这情形是不是该人工呼吸呀?赶紧吧,木棉不再犹豫,双手按压他的胸口,又捏住他的鼻子,口对口呼吸抢救,慌乱中,眼泪鼻涕齐下……
  “哈哈……”身下的人突然爆笑,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醒了,太好了……喂,你……你耍我!”木棉气结。负气转身,用袖子狠狠地擦掉鼻涕眼泪,不理他。
  “哈哈哈……”
  “本王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过来。”君北晔坐起身拉木棉,看着她。“木棉?很奇怪的名字,现在的你,就象你的新名字一样,灵秀开爱。木棉,可是你设计让本王休了你?”
  这人到底讲不讲理,木棉指向他郁闷得说不出话来……君北晔坏笑着抱紧了她在胸前,不让她开口:“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不该把对陆相的恩怨算在你头上。兰芝,不,木棉,等我回来,我会好好待你。”
  “我”?他没有用“本王”?木棉挣开他,这小子和陆相关系改善了?莫非我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可惜,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这招对我无效。史大小姐已经消失,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只想太太平平地完成我的古代之旅。当然,其中并不排斥对任何形式的艳遇的向往,但前提条件是,本小姐愿意。
  君北晔揉揉脑袋:“本王即将远赴沙场,你就这么慰劳?”
  “比起王爷的鞭子巴掌,那两下对勇猛过人的王爷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木棉反唇相讥。
  “哈,从没有人这样对我,更别说女人了。”他仿佛很陶醉?这臭小子不会是被虐狂吧。
  “我走后,你有两个选择。”君北晔下床,整整衣衫,懒散笃定地说。他说要么她搬回去住,要么留在这但他要派护卫。
  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善茬。一番讨价还价,护卫人数从八人最后减为两人。护卫?只怕是监视吧。
  那小子总算要走了,木棉送到院子,君北晔欣赏地看着庭院的布置,抬手碰了一下挂在屋檐下的风铃,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散落在沉静的夜色中,他转过身,问她:“本王要出征了,可有什么话说?”
  木棉张口就来,盼他早走:“祝王爷早赴前线,英勇杀敌,旗开得胜,所向披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建功立业,永垂青史……”
  “哈,是希望本王永远不回来吧,放心吧,有你在,本王会早日凯旋而归。”他又拉她入怀,捏住她的下巴,一阵狂吻:“两日后,本王出征,送军的队伍里,我要你在。”直到看到她点头,他才放下她,驾着轻功飞出院外。
  隔天一清早,两位身材魁梧的护卫就来报到了,臭小子派来的。木棉无奈,让红儿去安排他们住下来。
  第二天,原石康来了,下了两盘棋,邀请木棉陪同他出席送军仪式,木棉拒绝。
  第三天,全城轰动,市民纷纷走上街头送军上前线,红儿翠儿一早就跑出去看热闹了。
  木棉端坐在院里看书,看得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来得认真刻苦、浑然忘我,对外面的锣鼓喧闹声充耳不闻。可惜最后还是被两位护卫请上马车,被带到城外的官道旁。


19.  鱼元

  说是送军,其实只是送一小部分、约五千人左右的军队代表,大多数的北方军都驻扎在远离京都的北部。
  木棉无聊地在官道旁走来走去,一个多时辰后,才远远地见到城门处,旗帜飘舞,号角声声,人头蹿动,总算来了。队伍越走越近,木棉发现骑马送行的还有当朝的太子爷及文武官员等,看来,当朝皇帝体弱真正掌权是这位太子爷的传说,所言非虚啊。
  一身铠甲戎装的君北晔,别具一番威严英挺的男儿风采,据后来红儿说,这小子所经之处,晕倒众多饭丝,尖叫声和鲜花不断,那风头那气势那受追捧的程度远盖过号称周国第一美男的宋景生和拥有众多饭丝的太子爷。
  一行人走近了,木棉闪到一边,见那君北晔抬手一挥,大队人马停住了脚,他坐在马上与送行的人互道珍重保重就此告别之类的。跟着,见他手一挥,军队继续前行,他打马走向木棉。
  别有用心!绝对的!在送行人员的注视下走向她,无疑是向众人宣布他对她的所有权,且她巴巴地来“送”他,定能帮他找回已损失的不少颜面!
  “我走后,你照顾好自己,记得多写书信。”他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她。她又能怎么办?只有无言接下布包。
  他转又对两护卫:“正风、正林,你二人好生伺候,你们主子少一根汗毛唯你们是问!”说完,回身向送行人拱拱手,拍马疾驰而去。
  送行人群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木棉不抬头看也知道,心中哀叹,臭小子棋高一着,她被他摆了一道,将她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只见太子爷颇有兴趣地看着她,而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皱紧了眉头,宋景生原石康也正看着她。那中年男子应该是陆相吧?
  木棉心中长叹,是福是祸反正躲不掉了,该怎么就怎么着吧。木棉低头向那帮人行礼。那中年男子和太子爷并驾抖马转身返城,经过木棉身边时,对她说:“明日到相府来一趟。”
  “是。”木棉应声,看了看宋景生和原石康,坐回马车,摇摇晃晃地边往家走边寻思对策。如今,身份是暴露了,现代又回不去,是该认真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了。与陆相相认也许并不是件坏事……君北晔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应该是回不来的……战争中做物资买卖应该能赚大钱……怎么获得采买贩卖物质的货源、人源和渠道呢……毫无思路。
  回到家,木棉立即支开护卫,向红儿他们详细询问相府情形,该记的记该背的背,好一通忙乎。
  午饭后,家中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偶然出现,带给木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此人是周寻的弟弟周觅,家住距离京都百十公里的红泽湖畔。这一日进城,一是看望兄长,二是贩卖红泽湖水货,三是寻找新的生路。
  木棉苦于消息闭塞,听说有外面来人,便跟着周寻旁听。当周觅说到带来的几车鱼虾卖不出去,眼看就要血本无归,急得他走投无路时,一个灵感在木棉脑海里闪过:“我有办法。”
  周寻周觅忙问是何办法。
  木棉扬眉巧笑:“做成鱼元!”木棉如此这般那般地解释了一番制作工艺和储存办法。两人听得眼前一亮,周觅转又担心:“那鱼元卖出去又是一个问题。”
  思考了一会,木棉道:“那就开家饭店,主菜专卖红泽湖的水货。”
  一番合计之后,三人分头行动。


20.  相府

  木棉去前重温了一遍史兰芝的革命家史,发现这陆相的家世背景颇深:她的舅舅,贵为当朝宰相,曾为几个皇子的老师,编写过当朝法典,他的一个亲姐姐,也就是史小姐的亲姨是当今周国皇帝的贵妃,另一妹妹是陈国的皇妃,这还不算,陆相权倾朝野,几年前一手促成二皇子君北斗立为太子,并全力扶持他,同时打压颇具实力的四皇子君北晔。
  而史兰芝的爱情,可以用可歌可泣来形容:某次庙中请愿,意外结识君北晔,芳心错投,放弃了许多大好姻缘,铁了心要嫁君北晔,经过个人不懈努力,说服疏通相爷皇妃皇帝一圈人等才如愿出嫁,却落得羊爱上狼狼吃了羊的下场。
  相爷待史兰芝如同己出,同自己的三子一女一起养大,彼此之间很熟,其中二子陆文俊与史兰芝年龄相仿,关系也最亲。木棉将重要的人名、爱好、及关系背了又背,身着男装,带着红儿翠儿,在两护卫陪同下来到相府。能准备的只有这些,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来溜溜了。
  没有演技,只好本色演出了。木棉深呼吸,走进相爷的会客堂,意外发现太子爷也在。木棉问好请安,接着入座,声音平静地简要说明婚变及这几个月的情形,除重点描述了君北晔的鞭子休妻外,身着男装的原由及其他都简单带过。相爷眼含悲戚怜悯,太子爷坐在那默不做声。
  看木棉气色还好,相爷略感欣慰,让她搬回来住。木棉笑到:“嫁出去的女,如同泼出去的水,怎好回头。如我在外面活不下去了,一定回来求舅父收留。”见她心意已决,相爷同意她在外暂住,直至她父亲年关进京述职时。
  君北斗见木棉神情自然,条理分明,并不为被休的身份自卑,乐观开朗,富有主见,不禁更是觉得她是位难得难求的女子。兀自感叹自己错过了她,又感叹那君北晔真是瞎了眼不知珍惜。可是,送军那一幕又是什么意思呢?
  说话间,一个年轻男声在外面嚷嚷:“兰儿,兰儿回来了?”红儿忙在木棉耳旁低语示意是二公子来了。
  进来的少年行过礼后,熠熠生辉的眼睛就落在木棉身上。
  “你好啊,俊小子。”木棉用他们之间曾经的昵称,知他不喜欢这称呼。
  “你!……算了,今天不计较你了,兰儿,你一切可好?”
  “当然好,自立门户了,全家我老大,没人盯着早起读书习武,赛过神仙。”木棉含笑斜睨着他。全按红儿介绍的她这位弟弟、陆家二公子情况回复的,俊小子凭时读书习武爱偷懒。
  大家闻言全笑了,一扫压抑气氛。
  陆家二公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拉住木棉:“你自立门户在哪?不通知兄弟,毫无义气。”
  “嘿,俊小子,我那儿可有很多你没见过的吃食,没玩过的东西。”木棉故意逗他。说得俊小子动了心思,言罢就表示要去木棉家。
  君北斗忽然表示要同去,太子爷要体察民情吗?既然他没表明身份,就和他平等相待。
  木棉表示无所谓,不置可否。
  陆相不好反对,只好和嘱咐木棉好生款待,又嘱木棉改日多来相府。


21.  开张

  什么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很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不,俊小子来过木棉处一次后,很快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以至把这儿的每间房逛得比相府还熟。自发现在此处比待自己家还舒适自在百倍后,更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全然无视正风正林两护卫的脸色。他尚为出仕,没什么应酬,有的是空闲泡于此。而木棉也喜欢这个无甚城府的俊小子,待他就象待她那在现代沉迷电游的顽皮小表弟。
  君北斗来的少一些,但也仅相对于俊小子而言。他有时和原石康结伴,有时和宋景生一起,后来还带来了君北晴。后来,这些人出出进进,来的面孔多了,木棉将前院辟劈出来,自己有空就接待一下,没空就让他们自理。
  红儿翠儿感叹自家小姐魅力巨大,周大娘劝木棉赶紧挑一个人嫁了。木棉摇头,这些人不过喜欢这里有别于别处的自在温馨的气氛,而自己不过是个喜欢用热闹掩藏孤独的人。只有她自己明了,置身于这些古人中,当威胁散去,当思乡袭来,那致命的吞噬她内心的孤独感。
  几个月下来的米虫休养,令她倍觉空虚无聊,再不做点什么她会疯掉。
  她全身心地投入和周寻周觅商议的事情,忘我地工作。每日一睁眼天未亮就去现场监工,晚上回来挑灯算帐,上床后还满脑子员工和菜式。
  事无巨细,她亲力亲为,一个月下来,人清减了许多,眼睛显得越发地大了。周围人看着她痛心,她却乐在其中……
  俊小子焦急地说:你缺银子吗?我可以养你。--拜托,你自己还要人养呢!
  原石康严肃地说:女人家应该待在家里。--严重封建的木桩!
  宋景生温情地说:需要帮忙吗?--不要,你个美男来帮忙会越帮越忙!
  君北斗痛惜地说:君北晔伤你这么深吗?--与那小子何干?!
  ……
  终于,在仙客来酒楼的对面,“百岁鱼”酒楼隆重开业了。
  “百岁鱼”比仙客来规模更大,装修得素雅气派,以红泽湖的新鲜水产为主打,滋补鱼元、黄金迴鱼肚、银链元鱼煲等为招牌特色菜。整个酒楼从里到外、从质到量,无不给吃客以中档消费、高档享受之感。
  木棉是幕后老板,周寻出面。从酒楼管理到菜肴制作严格走的是标准化流程,员工也是按5S标准培训的。所有参与的人高薪高标准严要求。木棉之所以坚持如此,更多的考虑是将来她放手酒楼管理后,以此为基础另图其他。
  没受有战事的影响,酒楼的生意意外地红火,木棉生活充实起来,众人也愈发另眼相看木棉了。
  这一日,忙到夜晚打佯,俊小子冲进楼楼,在木棉的幕后办公室发起脾气来。
  他抽出木棉手里的帐本,扔在地上:“你知不知道爱惜自己!这么不要命地挣钱,置你的亲人于何地?”
  她没有想到这有一层,不过,这和在现代的工作量相比简直小菜一碟嘛:“对不起了啊……可我没拼命啊,我身体现在很好,浑身是劲。”
  “还好?你看你瘦得……你回不回去休息?”俊小子发狠了……
  生气的人了不起啊!木棉忙拾起帐本,讨好地说:“回,马上,俊小子送我?”


22.  书信

  马车上,木棉誓言旦旦地保证绝不抛头露面只在幕后,绝不令亲人难堪。俊小子仍一百个不愿意:
  “这么晚很不安全。”
  “不是有护卫嘛……”
  “这两个护卫怎么还不换?老是对我摆脸子。”
  “他们俩天生脸长,武功还不错……关键是还免费……”
  “你多久没回家看老太太了?”
  “好象前天才回去过呀……”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旁边没人可问呀。
  他哼了一声扭头不理,木棉陪着小心,用肘撞撞他,他仍不理。切,不理就不理。木棉闭目养神,不想竟迷糊着了……
  ……老公正笑迎迎地向她张开双臂,他们这次分别的太久了,她好想他,她向他飞奔过去……可竟有一个女人先一步投入他的怀中!她气愤地要分开他们,对着他们吼,可他们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老公不等她了,不要她了……
  这不是真的,可怎么如此真切?她哭喊:“你不要我了……你怎么不要我了……”俊小子摇醒她,难道是梦?她不由大恸,大哭出声。
  他从没见她这么伤心过,不想不顾地抱住她,含糊不清地连连安慰她。
  “到了,少爷您没事吧?”车外正风闷声闷气担心地问。
  “我没事……呜呜,我没事……”木棉哽咽着回答。刚才的梦,也太令人伤心了!
  喝退众人,俊小子抱着木棉几步闪入内院,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把他忘了吧,他根本配不上你。”他好恨,君北晔伤她如此深,该死。晕,这关君北晔什么事。
  “木棉——”他那么小心地望着她。
  “俊小子——”她那么失心地望着他。
  痛痛快快哭够了,木棉拿起他的衣袖擦擦鼻涕眼泪,从他怀里起身。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没事了,因为做了恶梦。想起刚才的话题,她问他到底是什么日子。
  他扭捏着说:“你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日。”
  “我……忙忘了,明天补给你。”唉,只怕这是才他前面发脾气的原因吧。
  “算了,今日能见到你就可以了,好好休息,我走了。”说着走向院门。
  “等等。”走近返回来的俊小子,木棉踮起脚,在他脸两侧各亲一下,法国式的祝福:“俊小子,生辰日快乐!”
  嘿,他害羞了,忙道:“是姐姐对弟弟的祝福!刚才谢谢你安慰我,回去吧,路上小心。”
  “只不过比我大一两个多月而已……”俊小子嘟嘟囔囔地跑过院子。
  这一夜睡得不踏实,第二日起晚了,连着早起了一个多月,木棉索性睡个回笼觉,日上三竿才起来。阳光正好,用了饭,她走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晒太阳。
  正林进来,送上了一封书信,却不离开。
  木棉问他有事?他憋了一会,才谨慎地问:“木少爷这回有回信吗?有的话给在下,在下托人送走……实在没有,给个口信也行。”
  木棉摇摇头,这是第几封了?这几日君北晔的书信特别多,他想干什么呢?不好好在前方卖力杀敌,给她写那门子信呢?还是前方无战事闲得无聊寻她开心?他对她是真是假她不关心,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再介入他的生活。这封信,她依然不会拆封,连同送军那日他给的布包,不拆不看,等他以后返回时一并送还。
  口信?更不可能,经过几人转述,那还是原话吗?就让她淡出他的生活吧。
  她转头对正林说:“以后有信不用送来了,你们如想去前线保护四王爷的话,去周寻那领了路费盘缠即可离开。”
  正林正色道:“执行王爷命令、保护木少爷都是在下使命,还请少爷不要难为在下。”
  木棉点头:“既如此,就依二位,我只想说,二位在这是自由的。我希望这院里的人,都能象家人一样互待。”
  正林闻言动容,点头称是,转身离去。
  只是,每隔几日,仍有书信送来。木棉叹息,真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雇员呀。


23.  花会

  百岁鱼酒楼运转逐步正规,在木棉让人散播传言酒楼主人与太子爷关系甚密后,连偶尔来酒楼打秋风的黑道白道也消失了。
  一切顺意,木棉抽出精力从事物流期货,毕竟以前擅长嘛。木棉嘱周寻周觅在京都外各处预购粮草,与信誉好且所经环节最少、最低端的粮草商签定预购契约书,并以现价的10%预付。周寻开始时颇担忧大量的银子预付出去将来是否会打水漂;接着更担忧界时如何拿得出那么多银子支付全部。
  木棉自信满满地这样那样解释一番,强调滚动起来的资金流的威力是多么多么的巨大,周寻听后将信将疑半懂不懂,但百岁鱼的成功经验告诉他按她说的去做没错,便不再质疑地勉励执行了。
  这一日,木棉查完帐,暗自盘算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操盘一次了。正想着,俊小子和宋景生一同进来,说他二人在门口碰上,都是邀她去参加花会――即周国贵族未婚男女青年季节性相亲大会,如今是夏季的――荷花会。
  木棉一听不由大乐,欣然前往,路上打趣他俩:“原来是拉郎配呀,会上木棉我帮你俩各参谋个如意佳人吧。”
  俊小子竟不乐意,半晌才说:“要赛诗赛才艺的,那里象你说的……”
  还是美男宋大人老成些,反打趣木棉:“木棉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个哦。”
  没想到木棉坦白地回他:“木棉不想再婚,宋大人还是多关心自己吧。”说得两人愣愣地看她,木棉笑着补充:“我现在是独身主义者,明白?不明白?就是不要夫君。”
  荷花会举办地在城郊的一处湖边,远远地就见马车停了一片,丫头车夫占了一地,看来很热闹啊。
  三人奔最热闹的凉亭走去,人满为患,穿过几层人才到亭内,连个空位都没有。这也太热门了吧,看来古代的青年比现代的青年更向往婚姻生活,这么多人不要气闷中暑啊。
  “木棉,过来坐。”寻声一看,居然是原大将军。莫非你也愁娶?定睛一看,他旁边坐着郡主君北晴,奇怪,居然连皇上的女儿也愁嫁?有没搞错?
  木棉过去坐下,还是坐下安全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只见君北晴不高兴地扭开头,又猛地扭过头,找她麻烦:“既然来了,请木棉公子赋诗一首吧。”
  赋什么诗?她又不要找对象的,她是来看热闹的。她低声说:“帮帮忙,在下诗词不通,来看热闹来的,你玩我看。”
  不想这位郡主吃错药了:“莫非木公子瞧不上在座的诗词歌赋?”众人闻言附和,一时气氛尴尬。这位郡主饭丝很多呀。
  抬头看认识的那几位,居然也很期待地看着她,看来不凑几句不成了:“那就献丑了,如何参与?”
  荷花?为什么是做诗呢?琴棋书画,我比较擅长画,可不可以画呢?可这里只有古琴,没有笔墨。古诗词只熟悉唐诗,借用不大合适吧?
  “木公子,要不要大家明年再来听你的诗呀。” 郡主嘲笑地催促。
  “我先来: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美男宋景生言毕,一片赞叹声,众多少女青睐的目光。
  “郡主莫急,在下赋词一首:雨罢苹风吹碧涨。脉脉荷花,泪脸红相向。斜贴绿云新月上,弯环正是愁眉样。”俊小子也来了,言毕又是一片赞叹声,众多少女青睐的目光。
  “我也来――都无色可并,不奈此香何。瑶席乘凉设,金羁落晚过。回衾灯照绮,渡袜水沾罗。预想前秋别,离居梦棹歌。”好不容易想起来的,效果如何?――居然也是一片赞叹声,众多少女青睐的目光。
  站在身边的原大将军也连声说好,吃错药的郡主提议抚琴,众饭丝强烈响应。
  首先是郡主高傲得象孔雀似地来了首高雅乐曲,曲毕一片赞叹声,众多少男热切的目光。起身谢幕时,不忘飞给原大将军一个媚眼。
  跟着一位名门千金百媚千娇地弹了一曲抒情乐曲,曲毕一片赞叹声,众多少男热切的目光。起身谢幕时,不忘飞给木棉等人一串媚眼。
  接下来,原大将军又不小心跟木棉低语的一句,吃错药的郡主又将木棉出众献艺。木棉心中长叹一声,木桩,今儿我被你连累苦了。
  俊小子和宋美男也跟着起哄,罢了,古筝正学着,还有点电子琴和吉他的基础,指法和技巧是不指望和前两位比的,硬着头皮大大方方来吧。清清嗓子,木棉悠悠地缓唱――《在别“凌”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凌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树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
  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深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凌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渐渐,众人沉静下来,木棉跟着歌进入情绪,仿佛她又走在黄昏的凌河边、凌桥上,认真演唱这首她哼过无数遍的歌。
  曲罢全场静默,进而爆发了全场大面积唯一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的热烈掌声。
  经此一会,木棉公子的人气指数直追美男宋景生。
  如果木公子将来能谋份官职,那宋景生只能屈居第二了。坊间皆如是说。


24.  探病

  俗话说得好,得意与失意常伴,人前抖得太厉害人后终究会留后遗症的。
  木棉公子荷花会成名没几天,便病倒了。许是她将原装娇嫩的史大小姐身体透支得太厉害?许是这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她病泱泱地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仍无起色。请来大夫诊了脉也说不出啥毛病,只嘱咐安神、静养、补血、补气,开的药汤是难喝得要命。木棉躺在床上哀声叹气,每日变着法地逃避喝药,与红儿翠儿进行着艰苦持久的较量。
  听周寻说现在各处粮草告紧,价格飞涨,正是将预购的粮草出手的大好时机。木棉清楚,如在秋收前抛不出货,新的粮草一上市,她就要赔大发了,加之北边战势频频告捷,也许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这身体也太不争气了,关键时刻卡壳。她暗自着急,病更重了几分。
  没办法,她只有病塌办公,指挥周家兄弟奔东走西,购进卖出,调动资金,商价议价。人手不够,只好连君北晔派来的两护卫及其信鸽也调动起来,偶尔还拉上陆文俊和宋景文帮她打工。
  任谁也劝不住她,近一个多月的折腾,终于出完了手中大部分的货。虽没预期的收益,但也着实挣了一大笔。木棉对自己说,这回终于可以安心生病了。
  心事一松,就象如她所愿一般,木棉的病竟越来越重,竟一连着昏睡了三天。这可吓坏了红儿他们,也惊动了一大票人。
  首先发作的是陆文俊,强命取走房里所有帐本,不许人在木棉面前提生意上的事:“你不要命了?钱财对你这么重要吗?”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实现自我,机会在眼前,追求的那可是成就感,说了你也不会懂。木棉有气无力想,不过,我这是不是现代毛病啊,有钱才有安全感?俊小子说的对,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更带不到现代,安心养病吧。娇声遵命:“都听你的俊小子,可你对病人要温柔呵护,那么大声干吗?”
  原石康宋景生着人送来了慰问和补品。君北斗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太医。那日君北晴从荷花会回宫,生了一肚子闷气找君北斗控诉木棉,没想到效果却相反,君北斗很是后悔没去听木棉的新歌。遣走众人,君北斗甚至跟木棉柔情地提起了普华寺里她那首《月满西楼》。
  这君北斗君北晔两兄弟一文一武、一柔一刚,性格也相差太远了,陆相为什么会挺君北斗呢?木棉想不明白。
  两天后,陆相也来了,带来上等人参和灵芝,强调如果她的病再不好就立即搬回相府养,吓得木棉忙说病好了很多。陆相又大致和她说了说时局,因为宁国与陈国起了争端,而周国又连续打胜仗,隐约透出战争快结束了,君北晔该回来了,还说君北晔是一时糊涂、人还是明白人、有魄力值得托付终身。
  什么意思啊?什么时候你改挺君北晔了?相爷走后,木棉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这位舅爷黄鼠狼给鸡送补品没安好心,心中不免又着急起来,盼着病早点好,自己能早点站起来,否则现在这样子只能任人摆布了!
  从此,她变得合作起来,送来的汤药、补药拿起来就灌。全力调养之下,身体渐渐开始好转。
  一天深夜,一张久违的面孔出现在木棉床前。


25.  云雨

  借着月光,他久久地站在床前,端详着床上的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笑颜、她娉婷的身影,这半载中,无数次爬上他的心头、撞进他的脑海、又无数次进入他的梦中。谁能相信,洒脱如他,竟因那短短的相逢相交,就心系于她而倍受相思之苦呢。
  他伸手裹紧她的软被,轻轻抱起她,轻啄了一下她的脸。她动了一下,宛若凝玉的面颊上透着一丝病态的虚弱,我见尤怜。她需要人好好地呵护,而那个人应该是他。
  “木棉,我来了,我来看你了。”他低声在她耳边呼唤。她仍在沉睡,樱唇微启,他终难自制地吻了下去,她的唇齿之间依稀残留着药汁的余苦,苦涩的味道令他百般心痛。
  一定是因为那难喝的药物让她头晕难当,产生幻觉,她梦见了老公,他抱着她他吻着她,那般渴望,那般热情!求求老天,千万不要再让梦消失。木棉下意识地吻了回去,带着穿越千年的思念!
  两人的热情在唇齿纠缠,木棉不满地挣开软被,黑暗中伸手抓紧他的发他的肩……她不要放开他,她要留住他……他的理智轰然倒塌,两人跌入床帏……
  这个奇妙的女子,处处令他惊奇。他,从没见过有女子在床第间如此大胆,那怕在青楼女子中也未曾。她的吻浓郁甘甜而富于挑逗,她手指经过之处无不令他兴奋而颤抖,她曼妙的肢体,低哑的呻吟,真是要命的性感,令他从未有过地沦陷!她不停地唤着“宝贝”,不断地说着“我爱你”,伴着不断汹涌而来的幸福的潮水,他和她的灵魂飞上天空,看到漫天绚烂的礼花……
  当潮水退去,她在睡梦中甜蜜满足地微笑,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那样的静谧。
  当激情退去,他无限眷念、贪婪地拥着她,看着她微弯的睡睫,隐隐有些惶恐和担心。
  轻捻起她额前一缕汗水浸湿的发丝,他怜爱地放在她的脑后,情难自禁,他的唇又轻轻地落下……流连、沉醉、无法收回……“木棉,木棉”他一遍遍在喉间低喊……在他霸道的爱抚下,她毫保留地向他缠去……
  激情中,她终于醒来,怔怔地看着他……怎么不是老公,而是易宏?他不是在宁国吗?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她想弄清楚,却无法思考,意乱情迷,再一次随他沉入那一片深海……
  当一切恢复平静,他小心翼翼地拥她在怀,靠在床头。
  “木棉,我会马上安排娶你……”她从此就是他的人了,他会对她负责,他要好好地呵护她。却见她摇头,他不免急急地一番解释和表白。
  她明确地拒绝了他:“对不起,易宏,我不想嫁人,更不会成亲。”老公,对不起……她无法言明内心的感觉……
  等等,竟不是她要他负责,而是她怕让她对他负责!她把他当什么了?她怎么能对自己这样?他不解地怒起,拧着眉。
  她丝毫不在意他的怒气:“你怎么会出现在周国?这回不怕被当细作抓了?”
  他用下巴摩擦着她的头,沉默了好一会,平静地说:“这次,我是周国请来的贵客。”


26.  盛宴

  第二日醒来,易宏已不在,不知他在何时离去。
  木棉起来后觉得浑身筋骨舒畅,是出了几身汗的缘故吧?昨夜真象是一场梦啊,昨夜的情景,昨夜的纵情,昨夜的他和她……她不敢再去多想……
  感觉身体大好,木棉想去百岁鱼酒楼看看,红儿他们拦着,说无法向陆公子交代。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听俊小子的命令了?无奈,她退回院里闲坐,看花、看鱼、独自抚琴……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木棉一遍遍弹唱着这首《亲密爱人》,思绪悠悠。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老公,只是想你太浓……
  不知弹了有多少遍,一只手按住了琴弦:“歇歇吧,别累着自己。”木棉抬起头,是身着朝服盛装的君北斗和宋景生。
  木棉起身行礼,两人并不入座,君北斗简短地说他即将率众出城迎接凯旋的将士。木棉一呆,君北晔,这么快就回了?
  君北斗看她身体已大好,请她晚上代表镇南将军府赴庆功宴。木棉想都没想,连说身体没康复无法出席,无意间斜见陪同来访的宋景生站在一边了然地坏笑,便瞪了他一眼。宋景生走过来:“不去你会后悔的。”见木棉诧异地看他,便笑着耳语:“今晚,还有两件姻缘喜事宣布,周国的郡主君北晴与宁国的太子、陈国的郡主与周国的王爷君北晔……”
  君北晔和陈国的郡主?这么说,她安全了?哈,真是大快人心,古代公主王子的订婚宴,还是值得期待的,木棉按下心喜,回复君北斗:“不知小弟代表镇南将军府赴宴,妥当否?”
  君北斗不容置疑:“今晚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均携夫人出席。镇南将军为一品上将,常年家眷陪同驻守南疆,为周国为朝廷功勋卓著,你如能代表出席,宴会只会更加圆满。有何不妥?”
  木棉不再推辞,应了下来,今晚可有好戏看了。两人见木棉应下,便匆匆离开。
  走前君北斗强调需以女装史兰芝小姐身份出现,最后那句补充说明,令木棉为之烦恼不已。她已经习惯古版男装了,相对言,式样简单,活动方便。这几个月,她没做过新女装,盛宴,她根本没有合适的衣服!
  红儿等人过来参谋了半天,最后选定史兰芝以前的一套蓝色衣裙,颜色是陈旧了点,式样是过时了点,但今晚的盛宴她只是观众。盛宴还没开演,木棉已觉得剧情的发展令她满意得很,心里要多爽有多爽,还管什么衣服!
  傍晚前,红儿翠儿帮她换了衣服,绾起长发。木棉按现代方法自己化了淡妆,镜中照照,上下整齐,镜中人似乎还算得上是个美人呢。
  君北晔啊,以后离我远点吧!君北晴啊,你难道不要木桩了吗?他们一个个会是怎样的心思?进宫的路上,几种念头在木棉心中交替。
  走进宴会厅,木棉发现自己错了,原打算来晚点到溜边逃避众人视线,可现在众人多已就座,宫外太监高声通报,倒把目光全引到了自己头上了。但更快,她发现,自己不是来错了,而是错大发了!她看到了中央正座上从左至右的君北晔、君北斗和君北晴,也看到了坐在左列首位上的易宏?而他们全都在盯着她!
  崩溃,她要崩溃!还没看成别人的好戏呢,自己要先出糗了。木棉兀自呆立门口,陆相从右边首位出列走了过来,将她引自右列的一个空位坐下,她的旁边分别坐着的是原石康和宋景生。


27.  婚配

  木棉身着从上至下、由浅至深的蓝色长裙,绣花宽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婀娜身体的线条。除了一幅细细小小的吊坠耳环,全身几无其它的饰物。尽管如此,那潋滟传神的眼波、圆润柔和的樱唇、吹弹预破的肌肤、清新脱尘的气质,长久地吸引住了宴会厅里那几人的目光。
  除了走进门时的一度迟疑,她举手投足间足见幽雅气度和大家风范,硬是比他那从吴国娶来的有孕在身的太子妃更来得多些国母气势!君北斗不禁有些吃味,心中感叹。希望她今晚的到来,能不枉费他的一番心思。
  木棉坐定,先含笑向主席台上的君北斗、君北晴分别点头行礼示意,又将目光转向君北晔,他也正注视着她。他瘦了,黑了,脸上短短的胡茬,比起半年前的他,多了几分深沉和威严。不知他心里在做何想?应该是为了娶对他更有帮助的郡主才休她的吧?那他出征前后那番表演又是为了什么?
  管他呢,结果最重要,这结果反正是他和她都想要的。木棉朝他咧了一下嘴角,他却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表情。算你小子会摆酷,木棉又将目光转向易宏,看来他果然是周国的贵客!木棉向他点点头,他回了她一个微笑。两人间的表情,尽落台上台下观众的眼里。
  坐在木棉旁边的宋景生,侧向她调侃:“这回你赚了不少呀,怎么还舍不得为自己添件衣服首饰?”自从上次无偿请他帮忙抛卖粮草,她和他之间熟悉了不少,对他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痞气已经有些习惯了。
  “小女子我即使头上插满珠宝,身上披满金银,也抢不来你第一美男的名号,所以还是省省吧。”木棉不动神色的回他。
  他闻言大笑,全然不顾投向他的目光:“为兄尚未娶妻,家中传下来的珠宝首饰,闲着也是闲着,不然,先借于你用?”
  “免了,不过,你可将珠宝折成银子投于小女子的生意,如何?回报不会有错的哦,我们可以详细谈谈……”她忽然眼睛发亮,是个不错的想法啊,多投入才能有多产出……
  “财迷!”只听他恨恨地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理她。
  什么人呀,有钱不赚。木棉转向旁边的原石康问好,君北晴出嫁,嫁的人不是他:“石康兄!”他看起来和平时表情差不多,难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木桩看了她几眼,终于呐呐地低声说:“木棉你今天很漂亮!”
  嘿,看来她是白担心他了:“石康兄谬赞了,现小女子身体已经大好,不知什么时候石康兄可以开始教我骑马?”“随时可以!明天吧?我去接你,到禁军校场练习。”
  两人正说着,只听得主席台上击掌三声,宴会正式开始了……
  君北斗起身举杯,庆祝大军凯旋,接着宫乐齐鸣,乐师颂吟,武士舞剑,宴会厅里一时气氛热烈高昂。曲毕,众官员纷纷起身围着君北晔敬酒,恭贺军队威武及国运昌盛。此时的君北晔志得意满,总算露出了点笑模样。
  木棉称机得空偷眼打量对面的易宏,只见他一身华服,面带微笑,端是比平素多了份气宇轩昂。就是这人,就在昨晚,对她说要呵护她要娶她……虽然她没同意,但并不表明她没有感动……有谁不希望被呵护被保护呢?更何况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他到底是怎样的贵客呢?
  宋景生见木棉看着对面的人,便主动免费介绍。低声对木棉说,对面坐的第三位的女子就是陈国郡主,是皇后嫡生,颇得宠爱,带过来的厚重嫁妆里当然还包括以后陈国的支持。木棉定睛细看,只见那女子颇有姿色,只是人高马大略显强壮。恩,不错,这女子和君北晔的婚后生活中,如遇暴力,还是和君北晔有得一搏的……木棉想着,不觉一乐。
  宋景生见木棉无语,忍不住安慰她:“她显然不及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知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真实原因吗?婵婵“闭月”,其实是月食所至;杨玉环“羞花”,是狐臭熏的;昭君“落雁”,是大雁的近视;西施“沉鱼”,是浣纱毒死鱼……所以,谁跟小女子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跟谁急!”木棉好心情地调侃。谁需要安慰了?巴望着那臭小子娶个悍妇呢!
  “啊——? 哈哈哈……”宋景生又很没风度地爆笑,引来众多目光。只见易宏的眼睛,在他们俩身上扫来扫去……
  “宋大人注意点美男形象成不?!那左边第一位的是?”木棉不满地瞪了宋景生一眼。她忍不住询问,宋景生万事通般解答……
  原来易宏是宁国的太子!那和君北晴配对的就是他喽!周国利用联姻在宁国和陈国之间搞平衡,他和君北晴的婚配肯定是早就双方谈妥的,那易宏昨晚的表白又算什么?山盟海誓地娶她当小老婆吗?这个混蛋……木棉低头郁闷,直气得头晕恨得牙痒……
  这时,君北斗再次起身,示意肃静,朗声宣布好消息--关于四王爷和郡主的婚事!
  “且慢!”一声娇呵,忽然出言阻止……


28.  怒情

  是君北晴!她的目光在寻找原石康,然而,木桩却在埋头吃菜!
  没有来自心上人的任何回馈!在百官诧异的瞩目中,君北晴最后的勇气终于消失殆尽,认命地垂下头,勉强镇定地对君北斗说:“二哥,能否……等父皇康复后再宣布?”
  此时,木棉倒真有些替这个被宠坏的小郡主难过了。生在帝王家,究竟是喜还是悲?好容易有了个心上人,却难成眷属,婚姻变成交易,半点不由己。刚过了豆蔻年华,就被嫁出去生儿育女,搁到现代,这年龄可以再HAPPY上十几年、够谈上好几会恋爱的。实在可怜!
  君北斗闻言踟躇,他是不是正希望如此呢?此时,君北晔却悠然起立,宣布:“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请各位尊贵的来宾们见证大周朝的辉煌时刻吧——周国的郡主君北晴与宁国的太子左易宏、陈国的郡主李清与周国的王爷君北晔将在近日联姻……”这小子等不及了。
  君北斗见状,含笑再次宣布,百官同贺。一时间,大厅内花团锦簇杯光交错,穿梭的人影中左易宏举杯走到木棉面前,木棉冷笑:“左易宏太子?小女子认识你吗?”起身离开,将他晾那里。君北晴的眼睛盯住了木棉,唉,不是又要找麻烦吧!果然见她在君北斗耳边低语,然后点名要木棉献歌祝兴。
  拜托,你心里不痛快,别找我麻烦啊!我也烦着呢。木棉婉拒,最后陆相出面,她只好选了首《菊花台》,这首关于帝王家的悲情的歌,很适合这现场吧::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一曲唱罢,木棉这才发现她感叹命运弄人和主人家要粉饰太平的宗旨完全不协调,尴尬!当事人均各怀心事,却又都在心事重重、有意无意地看着她……尴尬。
  君北斗是想利用她来阻止君北晔和李清联姻吗?或是阻止左易宏和君北晴的?如是,那他就失策了。任一个王子王孙,自幼受帝王教育熏陶出来的,只要对皇位有欲望,那就都同他一样,对权利的追求高于一切,爱情亲情友情及滥情只能次之。更何况,她哪里有他寄予厚望的惑人魅力呢……唉,真不该来趟这混水……
  好容易熬到宴会尾声,木棉加入了第一批告别的人群。宋景生刚扶她上了马车,两人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只见君北晔黑着脸跃进马车,带着怒气吩咐:“正风正林,走!”
  “你,你!……他……”木棉惊讶地看着明明此刻该在大厅、这会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君北晔,再看看呆在外边的宋景生,又瞥见远远地一干人等都在望着……大厅广众之下,这刚订过国婚的臭小子可是疯了不是!
  马车闻声启动。有没搞错,她才是马车主人!“喂——”木棉还没来得及抗议出声,君北晔一把扯下马车布帘,反捏着她的双臂将她拉近面前,脸对着她的脸,压抑着怒呵:“半年多来,为什么没见你回信?!”
  罪状一?这还用问,根本不想回呗!
  “你怎么认识宁国太子的?为什么正风正林没提起?”
  罪状二?眼睛够毒,这也看出来了?就知道这两护卫是眼线,那其它的是不是都不用重复汇报了?
  “宴会上为什么不看着我,却总盯着其他男人看?”
  罪状三?老天,这是什么?前妻需要欣赏前夫订婚的全程表情吗?你小子又不比别人更耐看!


29.  校场

  他似并不等她的答案,手上越来越用劲,一声比一声问得急,一声比一声问得气更大。木棉疼得呲牙咧嘴,忍不住头抵在他肩头,对着他的耳朵急喘娇喊:“放手,好疼!君北晔,快放手,我好疼……”
  一瞬间,他眼中一片氤氲,猛地松开捏住她的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你这个小东西……”接着,他密不透风的吻便落了下来……
  “小东西,我想死你了!”他霸道地吻了个够,才将她珍宝似地拥在怀里,断断续续地叙说着这半年里他对她的思念。休书时她的狡,做YOGA时她的妖,和他拆招时的勇和智……以及两护卫从后方传送来的关于她的点滴,每每在血腥战场间隙给他带来甜蜜的安慰。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唱的是我吗?”绝倒!参加前夫的订婚典礼,怎么变成,听前夫述衷肠了?虽说说得还算动听,可爱情三大前提,对的人、对的地点、对的时间,可惜你一样都不占!
  呼唤理智,用理智帮他战胜情感吧。木棉挣扎着推开他,柔声劝说:“一个人,不论是选择了什么样的功业或婚姻,一旦选择了,那他也必须要接受这功业或婚姻所带给他的一切。对否?”
  这小子似乎吃软不吃硬,她更加温和地接着来:“陈国郡主的婚事,是你选择的,况且这婚事确实对你有利,对你的功业有助,那你就安心地接受这桩婚事带给你的一切吧。好好对待陈国郡主,她才能好好地助你。别再象今天这样,陈国郡主见了会……”
  她这般冰雪聪明,他如何能放弃她?他的唇封住了她的嘴,用掠夺式的狂吻告诉她他的决心。她在他怀里推拒、颤抖不己,而他的手,顺着她的身体一路抚摩下去。马车停了,她仍无法摆脱他,情急下,她猛地抬膝用力撞向他的男性亢奋之处……
  他松开她,忍痛低下腰。木棉乘机爬下马车,吩咐正风正林赶紧将他们的旧主送回王府。不禁含笑对车厢里面说:“这是小女对王爷的回报,请王爷笑纳。”说罢跑向院门。
  又忍不住折回,挑开车帘,木棉低声恨到:“君北晔,你的胡子扎死人了知不知道!”
  这一夜睡得不踏实,第二日木棉早早地赶到了百岁鱼酒楼。一两个月没来,酒楼运转还算正常,入项持平稳定,出项却增加了不少:一是进货渠道不顺,二是应木棉的要求增加了餐具高温消毒和茶水等项,总的帐目看下来,盈余比以前减少了。木棉锁眉翻着帐本,心里暗自盘算酒楼的出新,或者增加早、晚茶?同样的场地,分两班人马,会有市场吗?
  大半天过去,木棉还在苦想,陆文俊进来了。他一来自然先是埋怨她不爱惜身体,接着又谈到了昨日的宴会,最后不经意地提起了君北晔。木棉心道男人也八卦的很呀,不想他多心,只说君北晔送她回家便离开了。话音刚落,原石康到,约木棉去校场学骑马,俊小子一听要同去,于是三人同行,来到了禁军校场。
  校场面积不小,尽头连着山林,场边早有十来名士兵牵马而立。而场上已有几个矫健的身影,木棉定睛细看,正是她最不愿意碰见的几个人:君北晔和李清,左易宏和君北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哪不能压马路偏到这来?
  昨刚订婚今就开始培养感情了?只见这几人马上英姿飒爽,驰来骋去,互相喝彩,欢声笑语,男男女女的果然相配!唉,你们玩你们的,我学我的,你们好好地玩生孩子过家家,我学会了骑马游历列国,咱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了,好容易找到的师傅和场地,容易吗我?下定决心,木棉专心在场边开始了学骑课程。
  “啊--马怎么这么高?……原石康你别松手……啊,它在动……救命,啊,啊,啊——”木棉刚由原石康扶上马,就吓得趴在马背上直不起身来。她以前骑过一两次马,按时计费有马夫牵的那种,虽说骑的不都是些老弱病残的,可没骑这么高这么爱动的!木棉穿的可是一身男装,这么唧唧歪歪地乱叫,乐倒了一旁的俊小子和那些不明情况帮着牵马的禁军士兵。


30.  毒蛇

  瞧着这边热闹,首先骑马赶到的是左易宏和君北晴。
  见木棉的衰样,君北晴夸张地滑下了马,掩面大笑不己。
  左易宏笑笑,催马来到木棉身边,牵过缰绳:“原地打转怎么学得会,我带你找找感觉,放心,绝对保证你安全。”说毕,牵着木棉的马,并驾绕着人群缓行。
  “这是驯服的马,不要紧张,先放松身体,注意保持身体平衡,腰不要太用力……随着马身起伏,脚要踩稳马蹬……双腿夹紧时,马会前行,收紧缰绳,马会止步,缰绳控制马的方向……好,就这样,现在跑起来了……身体可稍微站起在马蹬上,以减颠簸感……很好……”恩,左易宏是个好老师,比木桩和俊小子教的强多了,木棉渐渐消除恐惧感,在马上自如起来。
  “坐好了,我带你跑一程。”左易宏说着拍马和木棉驶入场内,几个来回后,他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对木棉说:“木棉,这两日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六日后,参加完君北晔和李清的大婚典礼,我要回宁国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派人接你,一起走!”
  “嘿,让我送你和君北晴吗?你们骑术都比我强,用不着我护驾吧。”
  “木棉,我对你的心,你不明白吗?这个婚姻是身为太子的责任,无从选择!但我一生会只对你好!”左易宏拉住了马,急急地看着木棉,她为什么不懂他的心!
  “我该对宁国太子的青眼有加感激涕零吗?太子妃我都不稀罕,何况还是去当小老婆!放手,我不会跟你走。”木棉不禁高声,伸手去拉他手里的缰绳。
  “不,我一定要带你走!”他坚持。
  “我不会跟你走。你放手!”她更坚持。
  她和古人的观念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她回不到现代,只怕,这鸿沟会让她孤老终身。木棉对视着他,毫无妥协。而他,脸上阴云密布,他盯着她的眼神,渐渐透着受伤,她心中不禁一颤。
  两人僵持在校场上。君北晔突然骑马出现在两人身边,“既然人家不愿意,周国人的骑马还是周国人来教,不劳烦宁国太子!”冷眼看了左易宏一眼,拿过木棉的缰绳,拍马驶离,两骑并驾跑过校场,竟然驶入了山林。
  怎么哪有事哪就有你啊!木棉心烦意乱间,忽然被君北晔抱起拉上他的马,横在他的身前,吓得她惊呼不断。“别动,我带你一段,让你见识下什么才叫骑马。”说罢,他拍马急驰,只见两旁的树影向身后飞去,耳旁风声不断,木棉惟有抓紧了他前襟后衫不让自己掉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停了下来,放马在山间小道上缓行,拥她在怀,下巴摩挲上她的娇颜:“早上刮过胡子了,现在不扎了吧?小东西……”
  不待她回话,突然,他将她抱起跨骑在身前,转手猛地抖起缰绳,另只手抽出了锋利的长剑,跟着,几支利箭落入了两边的草丛。老天,这又是什么状况!
  好象是玩真的呀!刹那间,身边又出现了五六个黑衣蒙面骑马的持刀人。应该不是冲她来的吧?她标准的草民一个啊,手无缚鸡之力,可不可以商量一下先放过她?
  转眼乒乒乓乓的,君北晔跟他们接上了兵器,多了她这个累赘,君北晔明显地处在下风,怎么办?木桩呢?护卫呢?要命时刻怎么还不现身?木棉现在唯一能做唯一会做的便是没命地高声呼救……
  好在黑衣人似乎不想伤及他们,只围困不杀戮?但木棉很快就知道自己在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只见一个黑衣人在空中抛撒出一团黄灰色烟雾,跟着另两个黑衣人腾空飞过他们头顶,将一袋黑色包裹里的东西抖落在他们两身上,然后,一个呼哨,黑衣人全消失了。
  从天而落的,是一团蛇!鲜艳的色彩,是巨毒蛇吧?想杀人于无形?靠,谁这么黑心烂肝啊!她最怕蛇了……能不能换个死法呀……很快,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31.  昏迷

  是死过去了吗?是否该穿回去了?昏沉沉的大脑,木棉努力找回神志。
  她即期待又担心地睁开了眼--不是她已经熟悉的雕梁画柱的古代屋顶,但也不是拉着各式墙角线条的现代屋顶,屋顶是茅草搭成的!房屋低小,徒有四壁,这里是……
  “你醒了?”一个中年女子俯身询问,是古装版的!她没能穿回去!木棉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终于醒了!还记得我吗?”一个小男孩端着一碗米汤走过来,疲倦的面容上透着一丝兴奋:“那日在普华寺……”
  原来是他,那个普华寺摸走她荷包的偷儿,那个倔强少言的小男孩!木棉看看他点点头,又看向刚才那个中年女子,她身体单薄面带病容,应该是他曾在病中的母亲吧?
  小男孩此时话倒很多,不待她发问,便一古脑地解答她的疑问:“我叫陈升,这是我娘,公……小姐可以叫我扣儿。那日在普华寺得了小姐的银子,才得以给我娘抓药治病的。”
  他端起碗给木棉喝了几口,俨然很有护理经验,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他接着说:“前天,我在山林里拾柴,听到呼救声,赶过去一看,小姐和一名男子倒在山道边,旁边还有一匹死马和几条被斩断彩链蛇。”
  “彩链蛇毒性极强,只有这一带才有,这种蛇毒只怕连京都里的大夫都不能解,附近的山民才有些祖传的解毒土法,但还得马上处理才行。还好我赶到得还算及时,否则……”扣儿边说边后怕地摇摇头。
  原来她已经昏迷了一两天了,扣儿有没看到黑衣人?黑衣人有没看到扣儿救他们?君北晔呢?她焦急地沙哑地问:“他——?”
  “不太好,他多处被咬伤,已经用过药,现在还昏迷着。”还好两人都没死,还好无巧不成书地得人相助,命大呀。
  是谁想置他们于死地?错杀的可能性应该不存在,毒蛇杀人不留痕迹这招够绝,定是早有预谋。那些黑衣人是从校场跟过来的还是事先埋伏的?那么必定是早就知道他们的行程安排,知道他去校场骑马的人应该很多,知道她的行程应该不多,那么杀人目标是他?但也不排除是她?谁会想灭他或她呢?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君北晔没有灭她的嫌疑。靠,这次古代之旅前途暗淡,古代社会也够黑暗够麻烦的!
  打听到外面没有官兵来搜查找人,木棉更是觉得情形怪异,她人不见了没人管也就算了,他是个王爷不见人了怎么也没人理?越想越觉得不安,扣儿家缺米少药,再耽搁下去,君北晔说不定真没命了。她撕下片衣服,取来木炭,写了封信,让扣儿拿着避人耳目赶紧进京都求救。
  当天傍晚,正风正林赶着马车到了,连同君北晔其他的护卫、军师及大夫,也身着便装赶到,木棉才稍感塌实,问起京都反应,竟然毫无动静,木棉心中疑虑重重。
  再赶回京都,恐怕城门要关了,问题是敌在暗他们在明,回去并不比在此更安全。木棉想想,建议还是留在这,等待君北晔苏醒过来。


32.  彷徨

  同来的大夫诊过脉后,言救治君北晔得当,暂无大碍,配了药让人去熬,大夫也说不准何时能醒,惟耐心地等。得空,大夫又替木棉和扣儿娘诊脉配药。
  是晚,护卫们守在房外,土炕上躺着木棉和君北晔,扣儿娘斜依着墙坐在木棉身边,扣儿家唯一一间狭小的房间里,挤得转不开身。木棉叫过扣儿,问他和他娘以后可愿意跟着她,他们点头同意。
  再过三日,便是君北晔的婚礼,不知道是否要后延?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经过毒蛇事件,木棉来古代后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瞬间土崩瓦解。
  她心中徨徨然不能入睡,象以前在现代做项目方案一般,她将毒蛇事件种种可能的起因和预计发展,逐一在脑海中排列出来,没一种组合能宽她的心。以后呢?如果君北晔醒来,依他的个性对这件事岂会善罢甘休?暗处的黑衣人又会如何动作?接下来君北晔的婚礼、易宏的离去、陆相君北斗和君北晔的权力对抗、她“爹”镇南将军回京述职……似乎都没她的好日子过,她当如何自处?
  待到第二天的下午,君北晔才悠悠醒来,他和他的大夫军师护卫一一低声谈话完毕,才问候木棉。刚共同经过生死劫难呀,你小子未免也太……冷了吧,木棉闭眼假寐不理,可抖动的眼睫却出卖了她。
  “知道你醒着。”他在大夫的帮助下移动身体,握住她的手:“你受惊了,我已经安排好,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你可先回城安心休养,后天来出席婚典。”
  开头还象句人话!后面越说越不象话了……但,暂时还需要他的保护--木棉不悦地拂开他的手,坐起身,冷淡地祝福他早日康复,叫上扣儿娘俩,互相搀扶着出门,上了马车。正风正林赶车,五人在关城门前奔回京都。
  回到家中,安置好扣儿娘俩,又嘱大家加强戒备,木棉才唤了红儿陪她一起入睡。红儿她们少不得一番担心,又说这几日俊小子和其他人都没来过,这就奇怪了!
  平安无事的一夜,接着一个白天,在木棉,却是万分沉重的一夜一天。
  晚饭时分,宋景生来了,来通知明天的婚典安排,对她却是意外地冷淡。木棉恼火,平时还貌似朋友呢,好歹她吃了这么大一苦、受这么大一惊吓,怎么几日间成弃儿了!
  “宋大人,小女得罪你了吗?”
  “岂敢。你们夫妻间的事,旁人怎好过问!”
  “什么?”
  “你们夫妻复合,何必劳驾郡主君北晴挨个通知说明呢,再没眼色,我们也该识趣些!”
  “哈,差点命都没了,原来是想成全我们在阎王那复合呀!”木棉气得不怒反笑,这是哪门子八卦!旁边的红儿把木棉这几日的情形大体说了说,这回轮到宋景生惊讶了,当下愣在那深思起来。
  看来,毒蛇事件没有外传,君北晔到底想要怎么玩呢?
  得知事情经过,宋景生的脸色和煦了许多。木棉嘱他暂时不要外传,他嘱木棉要多加小心,毒蛇这话题不便分析讨论,两人又说了会闲话。
  宋景生走后,木棉左想右想,着红儿去叫来周寻……


33.  婚典

  君北晔与史兰芝之间的恩怨情仇,木棉并没有过多的切身体会,值得玩味的倒是古人的心理和不一样的价值观。
  仿佛不久前张罗盛宴着装时的忙乱情景就在昨日,而心情已是天壤之别,这几日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心不由也老了几成。木棉让红儿翠儿再帮忙翻翻史小姐还有些什么女装衣服可穿,红儿笑盈盈地捧出两套新衣:“小姐,选一套吧。上次见小姐赴宴没合适衣服,我们便自作主张,寻了几张小姐前时随手画的衣样,请人裁剪赶制了两套。”
  病中无聊,木棉曾用炭笔勾画过几张仕女图,不想红儿她们对她这般上心,木棉有些感动地看着她们,希望明日此时她们能理解她不要怪她。红儿催她快选,一套红一套黄,木棉选了那套鹅黄色的试穿,轻柔的丝质面料,微微放宽了领口,宽大飘逸的袖子,高腰收紧了腰身,稍稍加长了的裙摆后部似水波纹拖曳在地上,更绝的是裙摆上绣着了一圈栩栩如生亮丽的蝴蝶。“好漂亮,谢谢你们,这是我穿过的最美丽的衣服!”木棉由衷感叹。唉,终究是女人,她忍不住顾影自怜!
  婚典当天,木棉一早起来,收拾布置停当,换上新衣。红儿帮她盘了一个花髻,沿花髻插上半圈的银璎珞,发型端是别致悦目。木棉对镜,自己动手仔细地化了艳妆。前后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再端详,整个一娇嫩欲滴美艳动人嘛,木棉自己都不由痴了一会,搁现代怎么也得多拍几套留念啊!转又感叹,这模样不祸国殃民是不是可惜了?
  这一身的包装加皮囊,一定会引起不小的波动,只是,是最后一秀!
  奉君北晔安排来接木棉的宋景生,一看见这样的她,眼睛便直了,愣在原地。木棉巧笑倩兮:“我这自封周国第一美女,可配得上你这周国国字号第一美男?”
  “当然第一是你的,木棉。”难得一向玩世不恭的宋景生也动容了哦。
  “我身体仍有些不适,今日还请宋大人多多照顾。”
  “宋某求之不得。”
  木棉只当听不懂他话中的其他含义,依着宋景生的手走向他的马车,对一旁的周寻说:“我坐宋大人的马车,酒楼今日不是事多吗,马车你赶去用好了。”周寻点头。
  说罢上了车,又对正风正林说:“有宋大人保护,二位不用跟去了。”二人看看宋景生的表情,只好称是。
  一路上,宋景生喋喋不休,木棉偷笑,心道眼高于顶的宋大人今日失态了。
  皇家婚礼的仪式颇讲究,陈国郡主已于昨晚出城,正午的时刻再由君北晔接进婚典礼堂,寓意天地之佳合,婚配之正阳。木棉他们赶到时,离出迎时辰还早,但赶来凑热闹的已高朋满堂。男男女女喜气洋洋,男宾多高谈阔论,女宾多低声细语,更有抓住时机献艺献宝者:大厅一侧正有一妙龄女子在抚琴吟唱……
  木棉这般娇儿无力状地款款走入,愈加显得柔弱迷人。她寻了靠门的一冷清位置坐下,迎着越来越多投向她的仰慕的、嫉妒的、怨恨的、欣赏的各式目光,打量礼堂四周和来宾,这华丽外衣下,究竟是哪颗黑心的主人想置她于死地?
  身着玄色挑金丝礼服的新郎,高贵庄严,丝毫不带病容,一见她依着宋景生,便脸色铁青地盯着她不放;他旁边的左易宏,从木棉一进门,目光便浑然忘我地锁定她,陪坐在旁的君北晴见状立即垮下脸。他们想捕捉她的目光传递信息,而她的目光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原将军快步过来问她身体可好些?可见他知道了毒蛇事件。木棉回他好的差不多了,并感谢他在这些时日里的照顾,说得木桩云里雾里似懂非懂。木棉也不解释,人群中寻找俊小子,她有话跟他说,可这小子接触到她的目光后竟然扭头不理她!算了,不理就不理,反正周寻会把给他的信送到。
  无事干等,见到一男宾提着一鹦鹉,木棉说:“我说个关于鹦鹉的笑话吧,”周围人马上附和,脸皮漂亮就是吃得开呀,木棉心里不得不承认。
  她开讲:“有家人养了一个会说话的鹦鹉。一日,主人外出锁了门,家中只余一鹦鹉。户籍保长来查细作,敲门,门内鹦鹉问--谁呀?保长答--查细作的!鹦鹉又问--谁呀?保长又答--查细作的!连问连答了几遍,保长被这家人的无礼气晕倒地。过了会,主人回来了,一看门口倒着一人,忍不住问--谁呀?门内鹦鹉答--查细作的!”
  大家听罢“轰”的一笑,木棉等笑声落地,接着讲:“主人觉得这鹦鹉太聪明了,便掐着它的脖子说--叫爹爹!叫爹爹!鹦鹉不学,主人做罢。隔日发现鹦鹉不见了,到处找,后来在厨房找到了,它正按着一小鸡的脖子说--叫爹爹!叫爹爹!”
  这回木棉说完,周围的人可就笑得直打跌了!众人的目光全聚在他们这边,君北晔扬声让说出来大家听听,木棉低头不语,原石康复述了一遍,满堂笑声哗然。宋景生笑罢,请木棉献唱一曲。
  反正以后不会再有出风头的机会了,木棉沉吟片刻,走向古琴,一曲《心不设防》,委婉清丽地唱到:
  天暗了灯亮了
  街正喧嚷
  城市夜加倍辉煌
  拥挤的陌生的
  人在游荡
  谁和谁交换孤单
  夜太长梦太多
  爱更迷乱
  我原想远远的望
  你的爱缓缓地
  把我环绕
  温热了我的眼光
  如果你瓦解我的心防
  瓦解我的抵抗
  我是否不被刺伤
  如果我卸下我的心防
  卸下我的武装
  爱是否美丽如常
  要平凡
  绝不要爱的复杂
  我的心将不设防
  ……
  她的眼神空茫幽远,他根本无法抓住她的心绪,没由来地,君北晔心觉异样,隐隐不安。
  唱罢,静场片刻,掌声热烈。半文不白的歌词,有几人能听懂?难怪吐词不清的周董会受追捧。木棉浅笑退回原位,让与其他人继续表演。
  时辰好容易到了,君北晔起身率众骑马迎接,木桩和宋景生他们跟随,木棉说她就在这礼堂里等,微笑着目送他们一个个出门。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木棉起身,见无人注意,便似随意走动般地溜出宫门,爬上了等待已久的周寻赶的马车!


34.  追逃

  马车出了京都城门,一路向南飞奔。
  车上,木棉换了男装,让扣儿转回身,问跟她出行他是否愿意?扣儿年纪虽比红儿翠儿小几岁,可社会上的人情世故却比她们懂很多,加之逃亡辛苦她们不一定吃得消,她昨日想来想去让扣儿做伴最合适。
  “我愿意,娘有人照顾了,有饭吃有衣穿又有大夫抓病,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我在,小姐一路上尽管放宽心。”木棉笑着拍了下扣儿的头:“叫我木棉吧,以后我就是你家公子了。”他倒是对旅途充满兴趣,毕竟还是个孩子。
  跑过了大半天路,在遇到第一个驿站处,木棉下车,嘱周寻速返回京都将信分别送到,并将酒楼和宅院托付于他打理。周寻应下,询问木棉去向和归期,木棉说去迎她归京述职的父亲,顺便游览一下,时间不定。
  告别的周寻,木棉和扣儿搭上了一驾南下的马车,第二日中途又换乘了一辆,继续南奔。马车晃晃悠悠,行速很慢,木棉心中暗自焦急。不会骑马,不会赶车,真是举步为艰啊。京都现在是什么情形?有没有人追赶她?周寻的信按理应该送到了吧?
  一封是交给正风正林转交君北晔的,里面简短说明她赴南寻父去了,告别并祝福,此外退还了他给的那些尚未开封的东西。男权社会里女子哪有地位?她几次郑重说出来的话没人听,这回用意够明显了吧,但愿他就此打住,忙他自己的日子去吧。
  一封是交给左易宏的,里面只有一块玉佩。
  一封是交给陆文俊的,让他转告陆府,她南去迎她归京述职的父亲,为增加行为的合理性,她把毒蛇事件也奉献出来写上了。
  接到这三封信,他们应该会放过她了吧?可她心里还是没底的很,很不塌实。
  第三日打尖的时候,木棉碰到了一陈国的商队,不由心念一动,如果能跟着商队北上,她的出逃成功指数定会大大提高。北边是君北晔的地盘,他们断是想不到她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最危险的地方不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打定主意,她与商队的领头攀谈,说自己要去北部边城维兰投亲,可否结伴同行?那领头见她和扣儿年纪尚小,不似歹人,收下路费银两同意了。
  木棉带着扣儿坐上陈国商人的马车往回走,路遇关卡的时候,果然见有人盘查!还好,主要是盘查南去的车辆和行人,木棉见状不由暗自得意,如果她继续南行,只怕这会已被追赶上了。
  继续北上,木棉发现不仅是一波人在盘查,而是几波人!这可不妙,他们又都没带标识,敌友难辨啊,天知道哪波人是想灭她的?木棉嘱扣儿行为多多小心,自己也尽量减少下车次数。
  出逃的第五日,商队经过京都,他们不入京都的行程安排可太合木棉意了。
  第七日,又有几辆马车汇入了商队。
  第十日,商队来到了蕹城休整。北去的路上没见人盘查,下一站就是维兰了,再下一站就可出国了,木棉高悬着的心渐渐落下。
  第十三日傍晚,商队在一个山坡下停下,同车的人回来说,今晚就宿在野外了,不远处有条小溪可以清洗一下。
  近两个星期没洗澡,这趟出行也太艰苦了,好在是初冬,不然那味道可以效仿杨贵妃“羞花”了。木棉和扣儿在马车上吃了点干粮当晚餐,趁着夜色,来到四下无人的溪边……


35.  界河

  初冬的溪水冰凉入骨,木棉和扣儿用手蘸着溪水洗手洗脸。之后,木棉又用手点着水伸到口中用指头刷牙。以前户外运动时也艰苦,但这回算是苦到极至了。木棉忍不住内疚:“扣儿,这回辛苦你了。”
  “听红儿姐姐说,公子的小调唱得好,如果这会给扣儿唱一两首,扣儿就不觉得辛苦了。”这小孩子真鬼。
  木棉起身四下看看,安静无声,就清清嗓子,拉起扣儿,边走动伸展四肢边哼唱了几首儿歌。月色正美,草木芬芳,清新的空气,自由的天地,任我逍遥,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木棉停住脚步,恨恨地大声说:“扣儿,等咱们到了维兰,马上下馆子。咱点两盘牛肉,一盘吃一盘扔;再点两盘鸡肉,一盘吃一盘扔;再……”
  扣儿抢过话头:“再点两盘羊肉,一盘吃一盘扔……干吗扔啊,都吃了不好?”果然是个聪敏孩子,知道举一反三了。
  “咳,不扔不足以显示咱……对维兰的向往!然后在找一上等旅馆,点两间上房,住一张床空一张……”木棉咬牙切齿地继续。
  “再点两大桶热水,一桶用来洗澡一用泼掉……”扣儿插言。旁边有人哈哈大笑,她两人这才发现有人走近。太投入了,可见这几日受苦之深。
  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商队里见过。一位魁梧英俊,浓眉大眼,另一位落腮胡子,皮肤黝黑。大笑的,正是那位英俊男。笑罢,他指着后山,对木棉说那边有温泉,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请二位送我们去温泉好吗?……我可以付二位银两!”温泉!太渴望了。她要求是否太过分了?
  那人好笑地停住:“小公子打算付我多少?”
  “你开个价吧,太多我可没有。再说,只是请你带个路,壮个胆,放个哨……”木棉越说越小声,还是算了吧?
  “公子,咱不用他,我陪你去。”扣儿挺挺胸。
  那英俊男又好笑了起来:“走吧,我送你们去,回来后公子你看着给吧。”
  二人带木棉和扣儿到了温泉边,说他们刚已洗过,就远远地退回,坐在巨石上说话。木棉二人,趁着夜色,连忙褪了外衣,快速将身子檫洗一遍。坐在泉边,木棉泡着脚,太舒服了!回头看二人没有急着走,忍不住洗了头,洗完挽好,见两人还没动,便又拉下扣儿的头巾,帮他把头发洗了。真舒服!吃得苦中苦,方知苦中甜啊!
  跟着二人回到宿营地,木棉取出十两银子递给英俊男,应该够了吧?
  他笑不可遏地收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便将银子抛给了旁边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每到停下进餐时,便会有人送过来一些新鲜食物。木棉猜测可能是英俊男送的,但再未碰到过他。
  不多久,便进了维兰城,木棉和扣儿告别了商队,找了间上好旅馆住下。
  吃饱喝足睡够,木棉和扣儿在维兰城闲逛,又碰到了商队里的三个人!木棉请他们去茶馆喝茶,聊起才知,商队受阻了,阻挡他们的是界河!
  原来,出了维兰城不远,便是周陈两国的分界处,该处有条河,称为界河。上游突然暴雨涨水,界河水位也提高了,马队无法通过。商队等了三天,水位再不落,他们将不得不绕远改道了。
  木棉长在南方,最熟的就是水了。正没事做,她便来劲了,立起身:“走,看看去,没准小弟能帮上你们!”


36.  来客

  木棉同三人沿河畔走了一两里,心想这种情况解决办法还是很多的,问题只是选哪一种更好而已。几人走回原地,她笑着对商队的领头人说:“小弟有个妙计可助商队半日内过河。”领头人闻言展眉,着人去请他家主人。
  请来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京都外与商队汇合、后来又没了踪影的英俊男。从其他人对他的恭敬态度来看,此人还是很有些来头的。领头介绍:“这是我家主人李公子。”
  “李公子,又见面了,小弟姓木。”两人相互行礼客气。
  在外国人面前,没了言行顾忌,木棉又恢复了随意俏皮:“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小弟吃了公子的美食,特来帮公子渡河。”
  李某隐约带笑,示意她继续。她神气地接着说:“具小弟观察,上涨的界河水面约二十米左右宽,水流湍急。修桥是来不及了,也不划算,开个玩笑。小弟妙计是--将多只渡船固定在一起,上面铺上门板,用布蒙住马匹的眼,然后将马车直接牵上连在一起的渡船上,多派些船公,多往来几次,商队半日内即可渡河。为增加安全系数,可在两岸间固定绳索,渡船沿绳索前行。”
  众人听完均看李公子,他沉思了片刻,命令依计去做。他转头问她:“米?系数?是何含义?”
  晕,得意忘形了不是。“咳,是周国某地的方言说法。”她吞吞吐吐地答。
  他没再深究,两人站在河岸边,边看着众人忙乎,边闲扯一些周国和陈国的风俗,两人随心快意,相言甚欢。他建议她去看看陈国壮丽的千里江山,亲自去体验一下当地的民俗。她叹了口气说只怕去不了,路上太辛苦,北上的这一路她受够了!见自己说漏了嘴,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最后他谢她相助,她说光谢不够,以后他来维兰时请她吃饭吧,两人便挥手告别。
  木棉回到旅馆,发现一楼大堂里客人比往日的多,没多想,刚登上二楼,听见小二在楼下喊:“这位客官,楼上您房间里有贵客等候您多时了。”
  这么快?贵客?谁找来了?木棉心中跳停一拍,停住了脚。现在跑还来得及?后悔去界河不该留下扣儿,关键是东西都还留在屋内……木棉无可奈何、视死如归地推开房门,只见宋景生赫然坐在屋内!
  一见是他,只他一人!木棉轻松不少:“嗨,这么巧,宋大人也来边城,有公务?”
  “本人是奉命追拿逃犯,将功补过……”他看了她一眼,没精打采地自顾喝茶。
  “原来吏部大人也有这等辛苦的外差呀,嘿嘿。”木棉在他旁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还不都是因为你!没见过有象你这样能折腾的女人……你还是个女人吗?”
  哈,看来他被连累惨了,搁古代,她算是个异类吧。迎着他探究的脸,她顽皮地向他探过身,她温热淡香的气息划过他的面庞。她坐回身,扬眉巧笑:“你说我是不是个女人?”
  只见他身体一紧,看着她,面色微微泛红。过了片刻,他别开眼恨道:“别闹了,你可知道?你这一走,险些累出十几条人命来!”
  木棉顿时傻在那儿,急道:“怎么?谁要杀人?你怎么会来?是怎么找来的?还有其他人找来吗?”
  “这会才知道急?”他白了她一眼:“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去叫些吃食酒水,边吃边说。”


37.  问答

  有脾气的人惹不起啊,木棉连忙打开房门叫小二,又唤隔壁房间的扣儿。小二“蹬,蹬,蹬”地跑上来,端着一桌酒菜,说依贵客吩咐早就备好了。
  木棉拉着扣儿坐下,三人进餐,宋景生埋头大嚼,她一时不知从哪开口。扣儿对木棉嘀咕:旅馆已被人包下了,其他旅客都被清出去了。木棉看向宋景生:“你包的?我可没那么多银子,我只能付我和扣儿的房钱。”忽又想起什么:“楼下的人都是你代来的?”宋景生看了她一眼,继续吃。
  “你几天没好好吃饭啊,饿死鬼转世一般。”木棉取笑。
  “从你离开京都后。”他一句话打掉她的笑脸,她低下头。
  “婚典那天坐我的马车,是为了甩掉护卫正风正林吧?”他垫补够了,开口发问。
  这就开始控诉啦?“那日小女身体确有不适……”
  “别人不找,专找我替你耍花枪!”
  “朋友嘛,有时就是用来互相陷害的……”她越说越低声。对他,她心有内疚。但你不跟君北晔关系铁嘛,不找你找谁?
  “说南迎父亲,也是花枪之一?”
  “这个,不全是,碰上了,就将计就计……”
  “藏在陈国送亲队伍里溜走,哈,亏你想得出。”
  看来这件事还比较能让他舒心,她连忙补充:“是陈国的商队,后来大概在京都处才汇合了送亲队伍……你是怎么发现的?按理说不该露馅的!”
  “哼,周国的眼线无处不在,盯着李深太子,就自然发现了队中多了两个人!”
  原来如此,那李公子应该就是陈国郡主李清的哥哥喽?怎么会暴露了行踪的?木棉懊恼:“唉,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藏着掖着受那么多苦……”
  “你确实做得不错,能躲过这么多天。如果你想跟着商队出周国,恐怕这会已经做到了。”他似有些赞许。
  “是朝廷的眼线发现的吗?这么说,我的行踪大家都知道了?”
  “不,是君北晔的。”
  木棉听罢点点头,问起京都的情形。
  宋景生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惹恼了君北晔,连京都城墙都挡不住他的怒气?”
  是她退回的信还是她逃跑行为本身?她不知道。见她摇头,他继续说:“他要杀失职的正风正林,还抓了你府上的所有人,声称找不到你,全杀。后来,陆相也要抓你府上的人,两边顶上了。”
  闻言,木棉和扣儿吓得站起身:“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我写信,告之人已找到,大家稍安勿躁,该放人放人,该干嘛干嘛……”宋景生恢复了他以前说话的调调。
  木棉和扣儿心稍安,木棉催他赶紧写信,又不放心的问:“君北晔让你抓我回去吗?”
  “不,你暂时呆在这更安全。正好我也有些事情,可以照顾你几天。”
  见木棉不解的表情,他笑道:“眼下的京都,山雨欲来风满楼!”


38.  寻梅

  围绕皇权争夺的风暴来临了?
  黑衣人事件怕是她最接近权利血腥的一次吧,而府中人被抓与被放更是令她心灵震撼。回到未来的路遥不可及,而这一切的发生,离她如此的近,以前一味的回避、逃避,恐再也不能保证她在古代平安顺利的生存了。
  是夜,木棉在床上辗转反侧。
  宋景生提到了君北晔在这有别院,木棉不接茬,一行人继续留住在旅馆。
  随宋景生而来了的,还有君北晔的四个护卫,包括正风正林,木棉无奈只有接受,每日几人跟着她在维兰城里转悠,宋景生公务应酬颇多,木棉也不去打扰。
  几天下来,木棉逛遍了这座刚经历战火的维兰城,残垣断壁间百业待兴,没发现什么商机,也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可做,她便一门心思地拉着扣儿向正风正林他们学骑马和驾车。
  日子就这么过去,京都方面死水微澜,连宋景生也几日没见。看扣儿心念母亲,木棉托正风飞鸽传信,正风说如她给四王爷写信,他方可考虑。木棉无奈,着手给君北晔写信,每张纸写了开头便被她揉了,他和她之间还真是没话可说啊!不只他,其他人,她也都一厢情愿地当作朋友相处,他们也同她吗?她不确定。
  无从下笔,想他野心勃勃一武将,应该会喜欢岳飞那首《满江红》,默写了下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后半阕不搭调,木棉自动省略,检查出若干用错的繁体字,她又重新誊写一遍,连同写给府上人的信一并交给正风。接过信,正风面露喜色,应承说马上就办。
  第二日木棉起得早,推窗一看,天上飘下雪花!木棉几年没见过雪了,她兴奋地冲出房门,首先冲进扣儿房推扣儿起床看雪,又接着冲进紧临的宋景生的房间。不知他昨晚几时归的,她喊了几声无人应,便掀开他的被子:“快起来看雪,懒虫!”
  宋某人迷糊醒来,衣冠不整,胸前春光大泄,红着脸忙扯衣服。木棉不料想他这般举动,美男的春光哦,不看白不看,拎着被角站在那咬唇哧笑。
  竟是她轻薄他!他翻身起来,套上衣服,做势向她扑来……木棉一看不好,哈哈笑着飞出房间奔下楼……
  楼下已有几位随从就餐,谅宋景生不能把她怎么样。果然,他没追下来,木棉吃过早饭回房,无所事事地伸手到窗外接雪花。
  宋景生敲门进来,木棉回头笑笑:“刚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说罢转回头继续看雪,伸出去的手,冻得通红,这几日的握缰绳留下的粗糟,清晰可见。
  他拉回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温暖她那状如胡萝卜般的手指头:“这几日忙公事怠慢你了,今天我陪你去城外南山赏梅吧?”
  踏雪寻梅?好意境,木棉连连点头说好!刚学会了骑马,正好可以练练。
  两人骑马来到南山,晶莹的冰雪中点缀着娇美的梅花,大红、桃红、粉红、黄色、白色……各色梅花各式枝桠美得令木棉不断惊叹,不禁低吟:“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 ,为有暗香来。”
  矮身在梅树中穿梭,她的目光在梅花中惊喜地游弋,从古自今,这梅这雪这情这诗,是相同的:“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她看着梅,他看着她。猛地,他腾空而起,折下一支梅,又轻逸地落回马座,递到她面前。她接过梅枝,惊异地看他,文官也会武功啊?
  这样的美景中,这样的靓男,这样俊的身手,这样亮的双眸,她不由得看痴了;她那样侧头看着他,氤氲的眼神中满是话语,微张的红唇似在邀约……他伸手忽地拉近她,垂下头在她的樱唇上辗转难离,梅林里落雪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马不耐烦地挪动,两人惊醒分开,他怀里木棉的身体几乎悬在马座外。他扶她坐正,她红了脸,低头催马离开。


39.  风起

  宋景生打马跟上她,沉默了一会,他说:“还记得夏天我们去荷花会吗?”
  她当然记得,他、她,还有俊小子,当时还有木桩将军和郡主。现在君北暖已到了宁国,与左易宏完婚了吧?她叹了口气:“记得,可惜一对鸳鸯也没配上。”
  他拉住她的缰绳,深情地问她:“木棉,以后你跟着我吧,让我来照顾你!”
  这算是求婚还是求爱?他世家出身,老大不小的,这等相貌才学,应该是阅人无数,花间穿梭无数,对待女人不会一时头脑发热,考虑问题不会不全面、不会不周详。且她被休的身份,换作任何一个有身份、重前途的男人是不会不计较的。
  让她跟着他,是什么意思?梦里不知身是客,却原来她来到古代只有当人家小老婆的命?!她冷笑:“宋大人是需要一个小厮还是一个女佣?”
  他急道:“木棉,你知我的意思,荷花会上,你曾说你不会再成亲。”
  不错,她是说过,但这并不代表在古代她的价值观可以任人践踏,她大半年来为自由所付出的努力可以任之随水东流,她有着远比这外表更坚强和成熟的心。她转念又想,缘聚缘散还是好来好去吧。她平息情绪,清晰淡定地说:“是,我曾说过。目前我没有成亲的打算,十年后,如果上天眷顾,也许我会选择一个终身伴侣,他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他要懂我爱我尊重我,我也会爱他敬他,两人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相伴到老。”
  看着他错谔的表情,她笑了:“这番话,不妨也请转告你的好友君北晔。”他们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她都要走自己的路,拥有她自己的人生,即便是生活在古代!
  回到旅馆,他和她各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信。所谓的信,其实就是一小块绢布。收到这样的信,生平第一次啊,回到房内,她小心地展开,是君北晔写来的。他的字苍劲有力,书信大意:她的人都安好勿念,他明了她的鼓励,让她安心在维兰休养,时机成熟他会来接她。
  唉,君北晔可真会理解那半首满江红,周寻他们没事就好,她起身寻找扣儿告诉他消息,宋景生进来了,他说:“我必须马上要动身返京,连夜赶路恐怕无法带你同行。”
  她回:“我还要在维兰住一段时间,京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皇帝驾崩,消息还没发布,我必须尽快返回。”
  明白了,皇位争夺白热化了。她回他:“知道了,这消息我不会说出去。你路上小心,还烦请你告之我府上的人,关了酒楼,让他们到红泽湖周觅处避住,我会去那儿找他们。”
  他命正风正林等四人留下保护木棉,让木棉继续住在这家旅馆,如需用钱可在旅馆掌柜处随意支取。
  木棉面上应下,一番忙乱后,木棉、扣儿及正风正林等,目送宋景生一行人绝尘而去。
  成者王侯败者寇,君北晔、君北斗、陆相府、“她”父亲镇南将军的命运将会如何?


40.  和谈

  一周过去,维兰城里没有什么传言,正林他们也没来自京都的消息。
  信息不畅,所以才阻碍社会进步!不过,话说回来,百姓只管过自家的小日子,管谁当皇帝呢!好在是冬天,不然老皇帝的尸体怎么保存啊?京都里的那些人怎么样了?镇南将军这会也该在京都了,手握南部兵权的他会支持谁?木棉无聊中瞎想……
  温度日渐降低,怕冷的木棉减少了出门次数,厌倦了旅馆里一成不变的饭菜,她开始亲自下厨,改善伙食。她的菜式很快收服了扣儿、四个护卫以及旅馆里越来越多人的肠胃。为了偷懒,她试着成批制作酱鸭,每次吃时蒸一只,效果不错。
  也许,她可以考虑在维兰卖酱鸭卤菜?天生闲不住的命啊!她正盘算着,旅馆掌柜请她去商量一件事。
  旅馆掌柜,是一个长相精明的中年男子,一直对木棉等客气有礼。木棉问他何事?他说陈国与宁国不久将周国边城维兰举行和谈,难得的商机,城里为数不多的旅馆都忙乎起来了。作为城内设施最好、规模最大的一家旅店的掌柜,他恳请木棉通融,在和谈期间将旅馆对外开放,同时减免她们的费用。
  这样说来,陈国与宁国是打不起来了?在商言商,她觉得没有理由可拒绝,便爽快的应下,掌柜感激不尽地作揖。
  两日后,维兰城突然热闹起来,木棉所在的旅馆也住进了许多人。
  这天,她刚走出房门,只听一声惊呼“木棉!”她人便进了某人的怀抱,接着又被某人抱起在空中轮了两圈。正风正林闻声闪出房间,她好容易站稳扶好,看清某人:“易楚!”
  木棉和易楚笑着互相打量,接着一个熊式大拥抱。
  走廊上两人的护卫各自警惕相向,屏退众人,两人走进房间,一番叙旧。
  “木棉,没想到你会在这!差点要去京都寻你,差点错过,天佑我也,哈!”
  “易楚?左易楚吧!”木棉蛮横地弹了下他的脑门,让你小子骗人!
  他以手遮脑门防止她再弹,笑道:“嘿,你在京都见到我大哥了?他刚大婚没来维兰。”
  “他也要来?”
  “和谈过程烦琐漫长,谈上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都难说,和谈结束他也许会来代表宁国签字吧。你想见他?”他表情有些不悦。
  “没想见他!只是随便问问,那你来维兰是与陈国和谈?”她忙撇清。
  “自会有人去谈,我不过是寻个理由来周国见你。”他看了她一眼。“对了,你怎么会在维兰?”
  “真会说话,见了其他姑娘,只怕也同一说词。”她笑他,也不让他分辩:“我寻亲到此,亲人还没找到。现在你来了,我在这就不无聊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谈了半天,木棉又骑马同他在维兰转了一圈。
  晚饭后,易楚拿来一个包裹,木棉打开一看,是一件精致的蓝狐皮做的斗篷:毛色好、轻柔保暖,端是十分的名贵。木棉不收,易楚拿起斗篷围在她身上,说:“收下吧,是我的,看你今天外出衣着单薄……我还有,你一定收下!再说,上回你送我扇子我还没还礼呢。”
  “谢谢!”雪中送鹅毛,她的确正需要,何况这鹅毛是狐狸皮做的,礼轻情谊重。
  他高兴地笑了:“这斗篷不长,你穿正合适。以后你穿女装时,我另送你一件。”
  “够了,不要再送了,知道你财大气粗。这斗篷真暖和,冰天雪地里也不会冷了。”她摸着狐狸毛,呈幸福状。
  “木棉,现在你会骑马来去方便,哪天我们去陈国上京去看冰雕雪灯吧?”
  冰雕雪灯?令人想望!骑马三四天的路程,这提议值得考虑!
  她上次出逃维兰,差点要了正风正林的命,这回去陈国是不是最好先通知声君北晔呢?这会君北晔忙得只怕顾不上她吧?现在周寻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红泽湖,她还怕什么?
  “好!再商量一下,明后天出发。”她爽快答应。


41.  归路

  第二日早,维兰城满城飘起了白幡,追悼病逝的皇帝。
  看来权利之争已见分晓,官方消息已到边城,新皇何时登基呢?木棉忙向旁人打听是哪个皇子继位,无人能肯定地告诉她,多半猜测是太子君北斗继位。木棉吃罢早饭,隐隐不安地坐在房中,旅馆掌柜领进了一官差摸样的人。来人递给了她一封信,说宋大人飞鸽寄来的。
  等来人离去,她哆嗦着急忙展开丝帛,不错是宋景生的字迹,没有抬头和落款:速归,相府将军府或有一救。她将丝帛扔进房内取暖的炭盆,看着它在火中燃成灰烬,脑袋一片空白,怕来的还是来了。
  以她的立场,她真希望君北斗当皇帝。君北晔处于劣势,会忌惮陆相和镇南将军,不会难为她,局面对她也最为有利,她越容易彻底摆脱他。可现在,既然是相府有难,一定是君北晔控制住局面了,皇位是他的,她该怎么办?
  宋大人为何让她速归?应该宋景生与失势的人有旧情,想救他们,并且已试过,但无能为力,否则怎么会山穷水尽地想到没名没份的她?是赌她在君北晔心中的分量吗?或者仅仅是君北晔利用他诓她回京都?木棉情愿是后者,但以君北晔骄傲霸道的性格,应该不至如此。
  木棉在房内踱来踱去整理头绪,易楚敲了她好一会门,她才反应过来。隔着门,她请他先离开,一会她会去找他。易楚催她快点,到他房间商量去上京的事。木棉胡乱应下。
  该怎么办?她一外人,参乎别人家的事本来就不对了,更何况还是砍头流血的政治斗争。她从没有全身心地投入过史小姐的生活,她有权利在二世为人时选择令自己舒心的道路,她应该远离这一切闪得远远的,啥好吃吃啥、啥好玩玩啥,怎么开心怎么来。
  但,但是,俊小子的笑脸,他在她病中的关怀,陆相对她的照顾,陆府老太太对她的溺爱……在她面前走马灯似地闪过,还有给了她这身体的史大小姐的父亲兄弟……如果,她真的有可能救他们而不去施救,她会内疚不安一辈子……
  木棉痛苦地闭上眼,发觉自己竟泪盈于睫。罢,罢!就当她最后一次还这身体主人的债!至于营救办法,能不能营救,走一步看一步,尽力而为吧……
  她拿定主意,叫来扣儿和正林,通知他们准备一下,马上返回京都。他们得了消息,欢呼起来。唉,没人知道她心中的苦。
  她又向易楚道别,解释说因家中突发急事。易楚见她面带泪痕,很是担心,表示要同去。
  她自己这一去都生死未卜呢,干吗拉他下水。她极力说服他改变想法,直到她承诺等事情办完一定去宁国找他,他方才作罢。
  他对她的担心,不是装出来的,也只有年少的他,会在这时毫无顾忌、义无返顾地肯帮她。感激他这份真情,她在心中暗暗地说:“如果,这回我能活下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一定陪你去看冰雕雪灯!”
  京都出走,回归京都,她又从终点回到了原点,但已物是人非。
  快马扬鞭,木棉一行六人向着京都方向,披星戴月地狂奔。


42.  觐见

  新皇登基大典结束,新周皇君北晔与新周后李清相携,仪态雍容地回到宫中。
  君北晔请皇后好好休息,李清请皇帝保重龙体,两人客气有礼地分开,各自回宫。
  皇后出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受皇室教育,知礼仪识进退,言行得体,不需点拨不需明言,样样事都默默无闻做在头里,这便是婚姻门当户对的好处。君北晔回御书房的路上暗自感慨,除新婚与她温存了两日外,他再无与她同房,对于他的冷淡她不吵不闹,理解之余全心助他,通情达理的她的确堪当皇后重任。
  他停住脚步,扶栏远眺,注视着这片他从小就熟悉的皇宫庭院。而今朝务繁忙,千头万绪,前朝种种遗留问题急待解决,安抚官员、镇压余党、筛选人才、扶持势力,一项项一件件堆积如山,但这一些都难不倒他。他的江山是靠他戎马成绩打出来的,他的江山是靠他不懈的努力和坚持得到的。由他继位,微乎其微的可能!但最终他得到了。江山得之不易,他定要做出一番丰功伟绩,让周国在他的手中振兴繁荣。他临风而立,胸中澎湃万千……
  木棉一行风尘仆仆地赶到京都,热闹的街道上,庆祝新皇登基的喜悦早已将悼念先皇的悲哀气氛冲得无影无踪。她让扣儿等先回府,自己和正风直奔宋景生府邸,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他。
  他领她走进书房,遣开下人对她说:“相府已被查封,百余口人都被管在大牢里,等待发落。将军府情况稍好,府上人被禁足,只有你父亲和两兄弟在议政厅收押。皇帝没表态,案子还在审理,你回来得还算及时。”
  木棉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凭什么他就认为她回来能改变判决,心烦意乱地连连发问:“是什么案子?谁在审?他们何时被抓的?是因同一案子?君北斗呢?他怎么当上皇帝的?”
  吓得宋景生捂住她的嘴,担心地看向她:“这话可不能乱说乱问,要掉脑袋的,木棉!”
  她明白,伴君如伴虎,如今君北晔就是只老虎,一不小心惹他不高兴,小命就会不保。
  接着宋景生低声介绍情况:先皇近两年养病期间,对君北晔的一些业绩很是满意,对他硬朗作风日渐欣赏,而这欣赏威胁到了君北斗,陆相便动用了镇南将军的人暗杀君北晔,人证物证被君北晔抓获交先皇裁决,先皇震怒,此时又有人告发先皇的汤药中被人下毒,抓获的下毒人一口咬定是君北斗和陆相指使。先皇当夜急诏文武百官进宫,当众锁了君北斗、陆相和镇南将军等,并改遗诏传位给君北晔,不久先皇病逝,君北晔完全控制住局势后才命全国发丧,现在他已登基,大局已定。
  “暗杀?是毒蛇事件那次?陆相和我父亲?他们连我一起暗杀?”他点点头。毒药的事件,影视剧中常见的老套式,居然很奏效;而毒蛇事件,她亲历,当时的情形她确信是真,伤她是误杀、还是觉得她的生死无足轻重?当时黑衣人都跑了呀,怎么抓的人证物证?
  不过,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她叹了口气:“他们有性命之忧吗?如何能救他们?”
  “陆相和将军难说,但能不能救出两府的人,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全看你了。”
  “呵,呵,宋大人都无法,我能怎么办到?”让我献身出来吗?只怕她献了也无济于事,现拥有三宫六院的他根本看不上。“能探监吗?能翻案吗?”
  “能不能翻案还是得看皇帝的意思,探监重犯需皇帝的手谕。”她难道不知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现在惟有她放下一切去求皇帝,那两府的人或有一救。而他自己为什么如此为她的事焦心,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却无法向她表明。
  事已至此,人命关天,尽力而为,但求无愧。木棉不想休息,请求宋景生陪同,马不停蹄奔向皇宫,求见皇帝。
  收到太监的通报,君北晔从奏折上抬起头,舒展了眉毛。小东西,你终于到了,正林早几日就发了消息,不用请她自己来了,她打什么主意呢?他收去笑意,埋头继续批奏章,他加快速度处理完手上的事,余下的所有时光他要好好地接待她。小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片刻后,出来一个太监,宣木棉独自觐见。木棉忽然胆怯,才发现她远没有自己想象中勇敢,她慌乱无助地颤声对宋景生说:“你别走,等我。”见他点头,她方才跟着太监离开。
  太监将她引到御书房外厅,便退下了,留下木棉一人,她无心欣赏房内摆设和墙上的字画,坐在椅上耐心地等。怎么能说服他放人呢?色诱?钱诱?权诱?好象她都没什么砝码,如果今天求他放人不行,那就先让他答应让她探监,等她见了牢里的亲戚,商量后或许就有办法了……
  当务之急是取悦圣意,可她什么也没带在身上……等等,以前她无聊时给同事画画像,收到画像的同事都很喜欢的。送他她亲手画的画像!就这样办。她走到书桌旁,取出一张纸,没有合适的笔,她只好用毛笔,各式做画手法混用,细细地勾勒君北晔的头像。画毕,死皇帝仍未到,她端详了一下画像,美化了,有拍马屁嫌疑,但基本还是认得出画的是君北晔。
  如今这人可是当了皇帝,摆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她等了又等,等得不耐烦了还得等。连日来的旅途劳顿和屋内的温暖,唤来了木棉的瞌睡,靠着墙,她不小心睡着了。


43.  腰牌

  终于处理完所有奏折,君北晔站起身,整整衣冠,不紧不慢地走向外厅。
  她一定等急了,说不定已经等得发毛了,他心中闷笑。太监在前面推开房门,君北晔摆着POSE走进去,只见木棉竟坐在那酣睡,微张着娇唇,流着口水……君北晔定定地看着她,面上阴晴不定,最后挥手退下跟从,掏出绢帕帮她擦拭嘴角。她嘤咛一声,未醒。
  他无奈笑着摇头,将她抱起放在书房里间的床塌上。一接触到柔软被褥,她便滚进床里抱住暖被,舒坦地接着睡去……
  他站在床边,哑然失笑,这种觐见方式恐怕任何一个帝王也未曾遇见过!
  她不是特别美,甚至她的脾气也不好,她也不怕他,但她的神韵很特别,但她眼睛聪颖迷人……即便满头满身的灰尘也挡不住她的娇美!他曾失去过她,从今以后她是他的!她的确有些倔强难驯,但终会驯服,而收服她的人应该是他!
  接开被子,他一跃上床滑进被中……
  夜里,木棉被宫中的更漏声惊醒,跳动的烛火下,她发现她脑袋旁边是君北晔的脸!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她先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接着伸手到他鼻下确定他是活的,再确定自己身上的衣服整齐完好。怎么睡着了?怎么跑到他床上的?还是赶紧起吧,事没办成别再失了身,那就亏大了。
  她费劲地试着,从君北晔身下抽出被他压着的衣服和长发。不能惊醒他,她轻手轻脚地搬他,他可真沉,几次用力过度她差点没栽在他身上!
  好容易全部都抽出来了,几乎没累出她一身汗。她坐在床上抚胸喘了几口粗气,慢慢挪动身体下床。她脚刚要沾地,他猛地拦腰将她抱回压在身下,笑眼看她:“哪里逃,小东西!”
  “你!”她恨得牙痒,你小子早醒了吧,真会装!
  “哈哈,有趣,有趣!”他低头吻住她的娇唇,吞掉她的喉中的抗议。她使劲推他,这人是铁板啊,她那点力气丝毫动摇不了他。
  他总算吻得尽兴放开她,她大口大口喘气补氧。
  他侧身躺下,揽她入怀,她的每一点挣扎都会引来他更紧的拥抱,直到她放弃挣扎。他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闭上眼,对她说:“再睡会,天快亮了。”
  “君北晔,啊不,皇上,让我去探监,好吗?”乘他心情好,赶紧求吧,总不能白让他抱着!
  他仍闭着眼:“准你探监,你怎么报答朕?”木棉一时语塞,他将她摁回怀中,“起来再说,现在乖乖睡觉!”木棉赶紧闭嘴,她以为他会强要了她,她以为她不可能在他怀里睡着,事实是,他没有动她,她又睡着了,直到他起身要离开。
  “等一下,君北晔。”她赶紧翻身起来,天还没全亮,当皇帝很勤苦啊,出早工。“我要去探监,手谕?”她小心提醒。
  “天还早,你再睡会。”他不正面回答。她着急:“睡够了,皇帝都起了,臣民还敢贪睡,给我好不好?”她奔过去拉他袖子恳求。
  “先过来梳洗,用饭!”他转身走向外间,她忙屁颠跟上。认出昨日呆的外厅,她忙冲过去取来画像献宝。她心中对自己说:这是为了救人,咱行为不可耻!
  君北晔见到画后,反应很好,大概以为只有情谊多深画才多逼真吧。他递给了她一块腰
  牌,不但可以去探监,还可以持牌随时进宫。
  饭桌上,他说会命宋景生陪她探监,她才猛地想到宋景生还等在宫外,惨叫一声:“完了,昨晚我让他别走在宫外等我……完了,他会怎么想……”
  “那正好,让他继续陪。”君北晔笑得更加舒心。


44.  探监

  “他是朝廷命官,早朝政务要紧,正风陪我去就可以了。”木棉内疚得要死,站起身就要去给宋景生道歉。
  “回来,让个太监去就可以了。你把饭吃完,记住,探完监马上回宫汇报。”他不容置疑地说。
  皇上了不起啊?搁现代,也就是一人民公仆,形象工程而已!拽什么呀。
  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赶紧说:“君北晔,多借我点银子吧,我以后还。探监不都是要使银子的吗?给了银子,狱卒才不会虐待犯人。瞪什么眼呀,那换个说法吧,狱卒为皇上看守犯人有功,我替皇上打赏去……这么说来,银子是取之皇上用之于皇上,小女子其实可以不用还银子的……”他脸色不太好,说过了?她赶紧闭嘴。
  放下餐具,他黑着脸起身离去,留下她坐在那,为自己失控的言辞后悔。她却不知,御书房外,一众太监不解地发现皇上今儿一大早心情特别好,皇上他边走边浅笑不己!
  拿着君北晔使太监送来一包银子,她带着腰牌,和正风一起,先到了议政厅的收押牢房。
  第一次见“父亲”和她的两个“兄弟”,一看镇南将军就是个刚正不阿的武将,两个兄弟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是血缘关系吧,木棉见他们带着镣铐禁不住觉得伤悲。
  镇南将军愧对木棉:“女儿,为父真是无颜见你。从小父亲对你关照甚少,如今反连累你。那日暗杀,为父并不知情,虎毒尚且不食子,恳请女儿原谅!”
  “暗杀您不知情,那父亲赶紧向皇上申述啊!”
  “如何说得清?我和陆相的关系,说不知情又有谁肯信!那些杀手的确是我的手下,陆相问我借人,我如何会不借?那些杀手都被陆相处死了,死无对证我再申述也无用。”镇南将军似放弃了争取:“蒙怨我不在乎,大不了一死,但女儿,请你一定原谅我!否则为父死不瞑目!”
  不懂政治的人接触政治,终究要被政治玩弄。这是谁说过的名言啊?用在镇南将军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木棉相信她这位“父亲”的话,含泪劝道:“那件事情纯属意外,女儿这不好好的吗,女儿不怪任何人。父亲千万别放弃希望,如今新帝登基,国家正是用人之机,国家需要父亲带罪立功。更何况史家历代忠良,岂能背负杀君叛逆的罪名。父亲如放弃了,兄弟家人又如何活下去?”说得那镇南将军惭愧称是,答应她上书陈情、忏悔罪过、恳请皇帝给予将功补过的机会。
  木棉拿出银子打点好狱卒,又嘱咐他们爱惜身体,坚强挺过来,她会尽量营救并照顾将军府。父子四人握手泪眼相看。
  出得议政厅,木棉虚弱地靠在墙边,独自抹泪,为刚才那一幕,悲从中来,她竟然真的入戏了!入了史兰芝的角色。
  正风不忍她这样,在旁安慰:皇上会看在她面子上网开一面的。
  对了,刚才那一幕,正风会一五一十地向君北晔汇报,也许君北晔会相信。想到这,她心情好过些,收住眼泪,继续下一站探监。
  重牢里,相府人的待遇只能用悲惨两字来形容。两排的地牢牢房,挤得满满的,光线混暗,空气浑浊,呻吟声哭声不断。陆相和俊小子不但戴着镣铐,身上还带着刑伤。木棉强忍着泪,将银子包裹全部塞入狱卒手中,请他赶紧弄些干净的食物、水、药物和被褥来。
  陆相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木棉只有把劝慰镇南将军的话又说了一遍。陆相冷道:“全是伪证!投机小人,窃取皇位。要杀便杀!还罗嗦什么!”
  木棉骇然,你不想活还想累死这百余人不成,不禁气道:“这时候陆相还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和气节吗?当今皇上,皇位由先帝亲授,百官见证,明证言顺,正大光明。陆相这么多年的官场算是白混了!愿赌服输,失败了就大大方方地认输好了,还要累及老母和幼子陪葬不成?!”
  “木棉,不要理他!他竟令杀手暗杀你,权利熏心,他不值得你为他这样!你快走吧,别再来了,我不想你受连累,更不想你又被那小子欺负!”俊小子在对面的牢房朝她低喊。
  她奔过去,握住他的手,见他伤痕累累,泪又不知觉地落下:“我来晚了,没早点送些银两过来,让你们受苦了。”
  俊小子拍拍她:“别傻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顾那么多。走吧,走得远远的,照顾好自己。”
  “不,我要你活下去。你还没出仕,没有官职,一定能出来……我以后生病了,还有你照顾。你为了我,一定要活下来……”她望着他泣不成声。
  牢房里污浊的空气令她呼吸不畅、浓烈的悲情令她窒息,她支持着恳求地望着他。
  见俊小子他终于点了头,木棉眼前一黑,歪倒下去……


45.  凤辇

  被正风搀扶出牢房,木棉依墙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她自己慢慢缓过神来。这身子骨千万别又关键时刻出问题啊,自出了维兰城,她便感觉身体不适,可她不能病倒,现在的她没有资格生病!
  她有气无力地对正风说:“先回府,我要清洗一下,换件衣服,再进宫去见他。”正风听后不再说什么,扶着她,两人走出监狱大门。
  宋景生的马车早就等在门外。宋景生搀过木棉,扶她上了马车,命开往皇宫。
  “我想回自己府上……”木棉忙开口。
  “木棉,这会儿你最好不要忤逆皇上,他命我来接你回宫……你一定要忍到案子了结……”他痛惜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让你回来,我是否做错了?”
  “不,你没有错,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为了我和我的家人,我从心底里感谢你……昨天晚上,我等君北晔等得睡着了,让你在宫外守了一晚,对不起……”她瞪着哭肿如核桃似的眼睛急迫地向他道歉!
  宋景生长叹一声,沉默片刻,转而问道:“他们在牢中情况如何?”
  “不好,老太太只怕挺不下去了……”想起地牢里惨无人道的情景,她又泪如雨下。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今天流的泪水够她以前哭过的总和了。
  他忍不住将她搂在怀中安抚,她一路哭到宫门,泛滥的泪水透湿他胸前的衣襟。
  木棉昏沉沉地下了马车,独自跟在一个小太监后面,再次进宫觐见君北晔。
  “放肆,见了皇后还不参拜!”一声呵斥在她耳边炸响,木棉忙抬起头寻找,皇后的凤辇正在眼前,木棉忙跪下行礼问安。恨死这跪拜礼了,她在心里问候皇后的亲人N次。
  周国新皇后李清,这个高大高贵的女人,并没马上让木棉从冰冷的地上起身。她示意停下凤撵,居高临下、气度优雅地问:“下跪何人。”
  “镇南将军之女史兰芝,接旨进宫觐见皇帝。”木棉恭敬回答,搬出君北晔。
  一个宫人附在李清耳旁咬舌头。拜托!不要乱传小道消息,不知道后妻见前妻分外眼红的吗,会落入俗套的,木棉见状暗自懊恼。在这宫中,如果皇后要灭她,还不跟灭只蟑螂般的容易?
  “李公公,冲撞皇后的凤辇该如何惩罚?”周后慢条斯理地问,依旧不失优雅高贵。
  李?和皇后是本家呀?惩罚?这就大开杀戒了?也对,将任何不良苗头扼杀在摇篮当中,真不愧是帝家之女,熟练掌握后宫管理及生存之道。惩罚吧,最好命她永远不得进宫!木棉期待着盼望着……
  “回皇后,根据大周历法宫规,冲撞皇后的凤辇者当杖——毙——!”
  啊?不是吧?出师未捷身先死?人没救呢自己先没命了?君北晔你还不死出来!要被你害死了……还等什么?木棉站起身就跑,边跑边高声喊:“君北晔,君北晔,救命!救命……”
  没等宫人反应过来去抓她,她狂奔了百余米,很没用地被绊了一下,扑倒向石板路面……木棉睁开紧闭的眼,还好,君北晔总算及时赶到,接住了她,这小子功夫应该很不错。木棉赶紧气喘吁吁地求救:“皇上救命……皇后要杀我……说我冲撞了凤辇……”
  君北晔拧紧了眉头,扶她站稳,揽在身边。李清一见这架势,忙率众走了过来,给君北晔行了个礼,淡淡地解释:“想必是史小姐误会了,本宫正在向公公请教宫规礼法,何时有说过要杖毙妹妹了?”
  是啊,你是没说,等你亲口说了,我还有机会逃命吗?木棉见君北晔目光询问地看她,认命地低下头:“是民女误会了,惊扰了皇宫,实在抱歉。”
  “吵闹喧哗成何体统,朕将后宫交给皇后,不希望以后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君北晔不怒而威。李清恭顺称是。
  “你,跟朕到御书房来。”君北晔松开木棉,转身离开。
  “尊旨。”木棉忙跟了过去,躲开这是非之地。


46.  色诱

  她经历这么大一次生死惊魂,木棉本以为君北晔多少会意思一下,那么在他的安慰中,她顺势扮可怜将营救的事引出……
  可进了御书房的院落,他又故技重演,将她一人长时间晾在御书房的外间。
  她不得不承认君北晔初当皇帝还挺象那么回事,不为细枝末节左右,本职工作亲力亲为任劳任怨,批奏章一点都不含糊……可陆家老太太及女眷们不能再在监狱里呆下去了,俊小子他们身上受的伤也不容再拖延……想起俊小子胳膊上的伤,她才意识到,当初君北晔施在史兰芝身上的伤,月余后竟没留下痕迹,以他武将的身手,定是未真正下重手……
  该怎么开口求他放人呢?她的机会并不多,开了口就要争取一次成功。
  木棉在外间站一会、坐一会、走一会,仍是理不出头绪。天色渐暗时,她瞥见皇后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处,正和御前太监在说话,她隐约听到了“晚膳”“正阳宫”“不要惊动皇上”……看来是皇后亲迎夫君共进晚餐来了!
  中午忙着探监没吃东西,她也饿呀!凭什么你们吃我看着?眼睛一转,木棉飞快起身,从屋内套间的门,直奔进他的工作间。只见皇帝君北晔还在埋头办公,桌前已高高地点上了烛灯……
  无视旁边惊得哑口的太监,木棉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皇后该走到门前了吧?
  他从桌上抬起头,侧过来看她。
  他的眼睛正对着她的眼,如此贴近如此清晰如此陌生!在他的眼睛中,她读不出任何信息,她的眼神中一时间闪过一丝退却和娇羞。
  长久对视,终是她先垂下眼。探头过去,送上一个轻吻,落在他的脸上,她在他耳边低语:“我饿了,先吃晚餐,好吗?”
  他伸抬起右手,手指轻抚过她的唇,深深地看着她,转而温和地笑了:“朕的棉儿饿了?那就传膳吧。”棉儿?木棉听后一阵鸡皮疙瘩。
  皇后走了过来,优雅行礼,回禀已摆好晚膳请皇上移驾。于是,木棉随同皇家第一夫妇二人来到了正阳宫。
  她不想和皇后同桌,可又不想放弃同君北晔谈话的机会。但愿她在讲完要说的话前不会被毒死……
  “棉儿,你不是很饿吗?怎么现在又不吃了?”君北晔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他与皇后分坐饭桌的两端,木棉紧临君北晔坐在他的下手。木棉学照着两人,照猫画虎地享用皇家大餐,过程繁琐长,气氛沉闷,满桌的佳肴却令她如同嚼蜡。
  换了谁,面对着两个随时会吃人的老虎,再好的食欲也就早没了。见他发问,木棉忙答:“民女只是在想,能与皇上皇后同桌吃饭,天下之大,有几人能有木棉这样的荣幸?”千穿万穿马屁不会穿吧?
  “只要棉儿喜欢,以后可以天天如此。”君北晔说罢看向皇后,皇后温顺称是,木棉心中连呸不己。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气氛压抑,他们天天如此进餐不会得积食?木棉想着,不由一乐。敏感的皇后李清问她何以发笑?
  木棉只能再答:“民女见皇后与皇帝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真乃我周国夫妇的行为典范。”木棉拨弄着手中的木瓜盅,边微笑作答边在心中喊吐:“皇后陛下与皇帝陛下,正如诗经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闻言周后展开了高贵的笑容,君北晔木无表情挥手,上来一排手持器皿的太监,他饮茶漱口,放下毛巾:“朕还有事要处理。”站起身准备离开,李清忙起身行礼。
  又要闪人?木棉忙道:“陛下,民女有事相求……”
  “棉儿,跟朕到御书房。”又是御书房?工作狂啊!又让她等,她要发狂了!
  一走进御书房,她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袖子:“君北晔,我有急事……”
  他抬手挥退众人,坐下,拍拍大腿:“过来,棉儿,以后叫我北晔。”
  她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拉她入怀,坐在他腿上。“说吧,何事?”
  “我能不能……站起来说?”
  “不行!”
  木棉咬咬唇,下定决心地看向他:“求你放过我的家人吧?当然,我知道他们确有过错。”见他没反对,她把了解到将军和陆相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依周朝历法,他们犯的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棉儿,让我怎么帮你?”
  木棉起身正色跪在他面前,恳求道:“皇上新登基,正是用人之时,我父亲长年驻守南疆,熟悉军务,请念在史家几辈忠良、他并不知情陆相阴谋的份上,给他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父亲定会为周国舍身忘死肝脑涂地。皇上可将他将级调任北部,那里都是你的亲信,不用担心他会有异念。万一南部的吴国来犯,父亲也能再回南部为皇上分忧。”
  她一个女子,如何知道这些治国之道,他眯起了双眼,深思地看着她。
  “至于陆相府,木棉只求皇上放过女眷及没有官职的男子,他们在牢里情况很糟,再呆下去会死的。陆相府曾有恩于我,求皇上放过他们吧……”
  他抱起泣不成声的她,拥紧她:“放过他们,棉儿要怎么谢我?”
  她抬起泪眼:“皇上想要怎么谢,木棉就怎么谢……”


47.  纵情

  他帮她擦拭去泪水,亲昵地抚摩着她,低哑热烈地说:“我要你!”
  木棉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止住泪水,傻傻地看住他。玩真的?他又不是没得到过她,她可是他的休妻啊!他算好了她会求他?想到此,她心中不免有点难过。不过,即使他真的算计了她,她何尝不是也在算计他?身为现代人的她,明了自己身体处于安全期,这几天不会有孕。用自己的一夜换来许多人的生命、换来她以后生活的心安,她又吃亏到哪里呢?更何况面前这个男子面貌身材头脑皆算一流,更何况他对她不是完全的绝情,更何况她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感觉……
  “君北晔,你会放了他们吗?”木棉再次确认。
  “我君北晔何曾说到未做到!”他面露不悦,放下她,起身离去。
  他一去未回,木棉正考虑着是离开还是留下的时候,进来若干太监和宫女,抬来了木盆、热水和衣服。宫女服侍木棉洗发、沐浴、更衣。
  见身上被披上类似睡袍的长棉丝衣,木棉拿过梳子,自己梳理长发,忍不住问:“皇上呢?”
  “哈哈,朕的棉儿等不及了?”同样散着长发身着长袍的君北晔,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环抱住她!四周哪里还有宫人的身影!
  木棉红了脸,垂下手臂,双手摆弄着梳子……
  “害羞了?”他支手挑起她的下巴,情深款款地说:“就让今夜,当作是你我的初夜,从此以后,让我好好地爱你疼你待你!”
  木棉心中一颤,几时冷酷的他变得这般柔情细腻?她还未收俘他的心,她的心却差点要被他打动!好险!
  她稳住心绪抬起头。好吧,那就开始吧,看最终是谁俘虏了谁!她嘴角带笑眼角含情,娇声道:“晔,初夜是要喝交杯酒的……”
  他命人取来酒水,她倒上两盏,走近他身前,递给他一杯:“交杯酒要喝三杯,第一杯要这样喝……通常人只会这样喝。”她弯过他的前臂,自己手持酒杯,从他前臂绕过,两人仰头各将手中酒饮尽。
  取走他的酒杯,她又满上两盏,复递给他一杯:“第二杯要这样喝……”她持杯伸臂绕过他的脖子,一仰头,干了杯中酒。他效仿她,也喝干手中酒。
  他含笑取过她手中的酒杯,满上两盏,递给她一杯:“那第三杯呢?”
  “第三杯……第三杯……”她手持酒杯,有点犹豫。
  “第三杯,这样喝!”他将酒倒入口中,一把握住她的纤腰,吻住她,将口中酒喂给了她。
  “你怎么知道?”她又是咳又是喘又是羞。怎么现代人玩的东西,古人也知道?
  “哈哈……我不知道……现在该棉儿喂我吃酒了!”看着她可人的窘态,他心情万般舒畅。木棉喝了一杯,近到他身前,一窘竟咽掉了。
  他又帮她倒了一杯,看着她:“可要帮忙?”
  她接过,提醒他:“我木棉说过的也都是要做到的。”她踮起脚尖,环住他的颈,吻上他的嘴……
  收紧她的腰,吞咽了她口中酒,他便缠绵住了她,吻尽她唇齿间的芳泽。他游弋在她身上的大手点燃了她,天啊,她几乎要迷失掉自己了,她陶醉于他的吻!
  他褪去她的长袍,抚摩着她胸前的蓓蕾,她在他手中轻颤不矣……
  她挣开双臂,扯下他的长袍,伸出纤纤玉爪在他身上同样报复……
  他伸手探进了她的私秘之处,而她伸手握住了他的亢奋之处……
  纠缠的结果,不知究竟是他还是她,先进入了对方的身体,两人在床塌间纵情、喘息、呻吟、缠绵……一切恢复平静后,赤裸的两人相拥在被下。她俯在他胸前,昏昏欲睡。体力活啊,她终是不如他的。
  他一手搂抱着她,一手抚摩她细嫩的肩背,满足地低喃:“棉儿,休掉你的当天,我就后悔了,这后悔与日俱增,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我失掉了一个珍宝,我以为再也与你无缘,好在上苍让我又得到了你,我感谢上苍!给我皇位又赐我珍宝,我君北晔此生无憾。”
  这哪里象是他说出来的话?他还是那个以冷酷冷情冷静著称的君北晔吗?她又哪里够得上珍宝?她不解地抬头看他。他吻了下她,含笑继续说到:“你被休离开王府的神情,是那样骄傲。”他握住她的手:“很难想象,这双小手会支撑起一座府邸,且那府邸被收拾得那么温馨雅致;这双小手还能画画、下棋、写诗、弹琴、管理周国最好的饭庄、独自出游周国大半个江山,还会骑马驾车……”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说,骑马是才学会的……”木棉忍不住打断,虽然她承认他说的话令人很受用,但说多了会很有腐蚀性的啊。
  “这双小手的主人,她的眼睛会说话,她能读懂别人的心,她很仁义,她很温柔也很倔强,她很勇敢,她很坚强,她很聪明……”她伸手按住他的唇,赶紧打住吧,她如何收罗得出他等量的优点回赞呢。
  他起身离开又折回,取来一叠物品,正是她以前退还给她的。他示意她打开,在他的注视下,她只好一一取出观看,布包里是他已故母妃留给他送给妻子的遗物;而一封封信里,有他的抱负,有他的思索,还有他对她的忏悔和思念……她看完一一放回收好,太重的东西,令她不敢抬头看他。
  “这些东西被原封退回时,我心如刀绞,恨不得杀了所有人去抓回你。但我不怪你,是我先伤害了你,又迎娶他人,再次伤害了你。棉儿,以后再也不会了,把你的心放心地给我吧!”他向她伸出了手。
  可你毕竟没追来,而是委派了宋景生,尽管觉得歉疚,你还是娶了李清,尽管你情深意长,但你更爱的还是江山。木棉无声地笑了,好在她没有迷失在他的甜言蜜语中。
  她温柔地将手放在他手中……


48.  闻变

  次日晨,君北晔自登基后,第一次误了早朝,第一次放了百官鸽子。
  “棉儿,都是你害的!”他指控,回答他的是一记香吻。
  暧昧隐约的纱帘挡住床纬间旖旎的春光,御书房外驻足多时的周后李清,面无表情地转身率众离去。屋内二人浑然不知,君北晔和木棉赖在床上,吃吃喝喝,说说闹闹,抛却烦恼责任,俨然一对刚跌入爱河的无忧少男少女……
  “棉儿,你再躺会,我要去处理一些公务。”君北晔终于不舍地回归角色。
  “不了,我也要去探望家人,还有回府一趟。”木棉也跟着起身。
  “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他警告。
  “晔,……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再说,我家人还没被放出来呢……”她提醒。
  他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下去,算作回答。
  木棉带了腰牌,先去议政厅探望了父亲,又去地牢探望了陆家。两边牢房的待遇都有了明显的改善,木棉又说了许多安慰鼓励的话,才回到凌河边自己的家院。
  见扣儿和那几个护卫正在勉力地清除灰尘,她便挽起袖子加入了清扫。如果陆相府仍被封,她就让老太太和俊小子他们先住她这。她雀跃地想,君白晔多快能放人?红儿、翠儿、周家人在红泽湖还好吗?等过了这风头,她就去接他们回来……百岁鱼酒楼也该重新开张了……
  日落时分,正风请木棉回宫,木棉白了他一眼算作回答,走进自己的房间坐下生闷气。这几个护卫怎么跟膏药似的甩不掉!但人再怎么着也不能和自己的肠胃过去了,饥肠辘辘的她想起了仙客来,很久没去过了,吃完还可以打包给监狱里送点。打定主意,木棉叫上扣儿和院里的护卫,骑上马直奔仙客来。
  在大堂里落了座,麻利地点了菜,木棉边喝茶边等起菜。旁边的各路八卦消息飘了过来,语不惊人死不休:
  “听说,皇上宠幸一个小公子,今天都没上早朝……”
  “我还亲眼见了呢,那位小公子比女子更美,更象美人……”
  木棉被一口茶噎住,一阵猛咳,正风正林作势欲起身教训他们,被木棉压住。太刺激了,古代的八卦也很生猛啊!
  “你们知道那小公子是谁?他是对面百岁鱼的东家……”
  “我的最新消息,前朝陆相和镇南将军已在狱中双双服毒自杀……”
  不可能,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好好的。她无奈的摇头,八卦传得太没谱了。但空穴来风总是有起因的,木棉心中闪过不安,转念想有君北晔的保证,应该没问题。安心吃完饭,交代他们把菜分别打包送到两边监狱去。不用正风催,她便悠哉悠哉地骑马驶向皇宫,今晚,她要争取把他那颗没完全说服的冷酷的心完完全全地收复!
  进了宫,天色已暗,木棉出示腰牌,早有君北晔的亲随太监侯着,将她引到御书房的外间。
  他正和几个大臣商议事情,讨论得似乎还很激烈。木棉放松心情,取过一本书耐心地等。好象是宋景生的声音?木棉忍不住起身走近去听……
  “皇上,是否要告诉木棉……”宋景生说。
  他们要瞒她什么?木棉竖起耳朵。
  等了许久,她听到君北晔说:“唉,暂时不要告诉她……先将尸首妥善处理……”
  不要告诉她?尸首?木棉脑袋“轰”的一声,人呆在原地,刚在仙客来听到的传言莫非是真的?还想瞒着她?
  听到大臣们告退的声音,木棉推门冲到院内,挡住宋景生:
  “宋大人,可有话对小女子说?”


49.  决裂

  几位大臣被堵在院里,宋景生注视着木棉一言难发。
  “你说啊!他们怎么了?”她的吼声消失在宋景生痛惜的眼神中。
  “你们退下吧,棉儿,进来说!”君北晔走出了房门立在台阶上。她猛地抬头看他,寻找他眼中的承诺,然而他将视线移开!一时间,她泪花四溅,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
  君北晔快步走向她,她死死地盯住他,摇着头,身体向后一步步退去,绷紧的身体满是恨意。“你这个骗子!”她怒吼,打掉他伸过来的手:“滚开!”说罢,她转身向宫外狂跑,她要去监狱亲眼看看,到底怎么了!
  “拦住她!别伤着她!”他命令。
  她眼前晃动着无数个身影,“让开,谁拦我,我就死给你看!”木棉拉过旁边一个护卫手中的长枪,对准自己的喉咙,狂乱地对追赶过来的君北晔喊,一脸狠决。
  君北晔最终挥手放行,木棉骑上马向监狱飞奔,后面跟上了二三十骑。
  镇南将军果然死了,一同死去的还有史家两兄弟。狱卒说,她走后,来了几个官员提审,抬回来时他们就已经断气了,据说是服毒自杀。
  木棉抱着头蹲在尸体间痛哭,她这哪里是在救人,没准是她的营救害了他们!
  宋景生将她扶起,安慰她节哀顺变。她问:“是谁?是谁杀了他们?”宋景生摇头不答。她推开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去骑上马奔向地牢。
  陆相死的情形和镇南将军差不多,同时被提审毒死的还有陆家大公子,老太太闻死讯后不久也咽气了。
  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悲愤,她无法承受;太多的陌生,太多的冷酷,她无法适应。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回去,她要回家,她要找她的自己父母老公和朋友,木棉的身体软软地倒下……
  木棉再次睁开眼,头顶的雕梁丝幔提示她没有死,她依然在古代。
  见她醒来,旁边的宫人欣喜地一叠声地向外通传,许多人奔进屋,首当其冲的是君北晔。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棉儿,你可醒了。”木棉想抽出手,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冷眼盯着他。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她要将他千刀万刮!
  他刻意忽略她的目光,闪身让太医号脉。木棉闭上眼,隐约听到太医说“急火攻心”“脉象极弱”“不甚乐观”……很好,让她死去吧,她要穿回家!
  有人在喂她药。她睁开眼,喂药的是君北晔!她奋力抬手将药碗打到地上,碗片汤汁溅了他一身一地。
  他皱起眉头,压抑着怒气,尽量温和地说:“这是干什么?你已经昏迷四天了,不吃药身体怎么受得了。”
  见木棉冷脸不语,他叹了口气:“他们的死是意外,我会让他们风光发葬,其他人会尽快安置,你放心吧。”
  “意外?呵,呵,抓到毒蛇暗杀的杀手才叫意外!查出给先皇下毒的原凶才叫意外!我竟没被毒死才叫意外!”一口气上不来,她混身发抖喘个不停。
  “棉儿,我没有下令……”他心痛地抱住她,轻拍她背。
  “你或许没下令,但你根本从头到尾没打算放过他们,哪怕在答应我的时候!为什么骗我!放开我,我要离开这!我再也不要见到你!骗子!小人!”她以为她在高喊,其实声音细如蚊吟。
  “不!棉儿,别记恨我,以后再不会了。”他紧紧地抱住她,急出了眼泪,心痛难忍:“棉儿,你是我的,永远不要离开我!”
  木棉直直地看向远处,咬牙说道:“从此我不认识你!一天不送我离开皇宫,我就不吃不喝,直到死去!”
  两日后,奄奄一息的木棉终于被送回了凌河边的宅院。


50.  夜劫

  她仿佛走进入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四周寂静安宁,微风吹过,眼前白雾忽聚忽散,她幼时的床、她母亲的笑脸在雾中隐隐约约,她向前奔去,却听到身后不断有人在呼唤她,她停住脚步回头寻找,又看不到喊她的人,喊声越来越大:“木棉!兰儿!醒来,醒来,你睁眼看看,我是俊小子啊!”
  陆文俊自从监狱里出来,已在木棉的床头守了几天,呼唤了她一天又一天。
  太医放弃了,但他不能放弃!监狱里陆府的人都已被释放,将军府的人也被解禁,而营救他们的人却一步步走向死亡!她是那么娇弱、她的笑容曾是那么甘甜、可她的命运却又是这般的坎坷。他没能保护她,反要依靠她得以活命。在他没回报她、爱惜她之前,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去。他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木棉!木棉!!”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古代,她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俊小子无意间抬起头,发现她睁开眼正安静地看着他,不禁欣喜若狂,跳起又坐下,激动得无以附加!
  木棉见了他摸样,笑了。至少,有人期盼她醒来;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卧床休养了十多天,木棉可以起床了。院里多了十来个太监宫女,里里外外更是多了许多明哨暗岗和护卫。每每汤水食物近前,都有人试用过,现在这院里防得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鸟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这跟坐监还有什么分别!
  一个月后,空气中渐渐有了春的气息,木棉身体好转,开始在院内走动了。
  俊小子经常来,宋景生和原石康偶来坐坐,偶尔还会和她下盘象棋,如果不是想起那场变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君北晔没有再出现,但他的影响和痕迹无处不在,无不提醒和告示着他人:她是属于他的!
  这天,木棉坐在秋千上晒太阳,俊小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推她。过了会,见左右无人,他无赖玩闹似地挤上她的秋千,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说:“你身体见好,他可能快要接你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怎么走?这么多护卫?”
  “今夜!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做好准备。”见有宫女端茶过来,他起身坐到对面的石凳上,回头看她,她正对他含笑点头,神采飞扬!
  饱食晚餐,木棉早早梳洗更衣躺下,遣走身边一众宫人。等到四周静了下来,才偷偷下床,摸黑更衣穿鞋绑牢头发,收拾细软贴身藏好,复又躺上床,盖好被子,耐心等待……
  夜半,木棉听到木窗被人推开,两个黑影从屋顶翻落在地。怎么会来两个?木棉正在纳闷,一个蒙面的黑影闪到床前,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握着一样东西给她看。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是易宏的玉佩!
  见她认出了玉佩,来人松开捂住她嘴的手,对她耳语:“太子让在下带您逃离这里!”怎么回事?难道俊小子和易宏联手?
  木棉起身跟来人走到窗边。不对呀,他们怎么会认识?他白天的时候没提!她是想逃,可没想逃到易宏那里去!她挣开来人的手:“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嘘!轻声!先离开这里。”
  “你不说去哪,我不走!”这是什么状况!俊小子呢?木棉抓狂!
  院子里出现了响动,接着“抓刺客”的喊声和兵器相接声响起,跟着几名护卫冲了进来,屋内的两黑影飘到院内加入了混战,进屋的护卫留下一人护着木棉,其他人又杀到了屋外。
  木棉裹着一床薄被坐在椅上干着急。如易宏的人赢了,她没得跑,跑得出院子,跑不出京都,跑得出京都和周国,又怎么跑得出易宏的掌握;如易宏的人输了,惊动了君北晔她恐怕再也没了逃跑的机会。
  俊小子,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