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15

木若: 伍年陆月 1-20


  楔子

  Je te regarde parler avec les gens
  我看着你在人群里谈笑风生
  Tu me sembles si léger même transparent
  你对我而言是这么轻飘飘甚至不见踪影
  Je regarde passer les jours, la vie en me disant
  我看着生活一天天过去,对自己说:
  Je ne cherche pas l’amour, je m’y attends
  我不寻求爱情,我只等待
  Je te regarde t’amuser et je fais semblant
  我看着你游戏人间却假装无所谓
  Mais je ne peux pas t’empêcher d’être un enfant
  然我无法阻止你的小孩子个性
  Toi tu fais de grands gestes, tu as l’air si content
  你四处飞舞,样子如此兴高采烈
  Tu vois des fois je déteste ce que je ressens
  你看,我有时很讨厌自己的感受
  Il y a trop de gens qui t’aiment
  爱你的人太多
  Et tu ne me vois pas
  而你看不到我
  Je ne sortirai pas indemne
  我无法从与你的情感里
  De cet amour avec toi
  全身而退
  Il y a trop de gens qui t’aiment
  爱你的人太多
  Qui tournent autour de toi
  将你团团围住
  Tous les mots d’amour
  我所撒下的爱的告白
  Que je sème tu ne les entends pas
  你全听不到
  Je me sens si loin de toi à des moments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如此遥远
  Je ne voudrais pas que tu crois que je t’attends
  我不要你以为我在等你
  Je me force à espérer, mais je me mens
  我强迫自己要继续希望,却是自欺欺人
  Alors je te regarde t’éloigner tout doucement
  我于是看著你一步步离我而去
  Il y a trop de gens qui t’aiment
  爱你的人太多
  Et tu ne me vois pas
  而你看不到我
  Je ne sortirai pas indemne
  我无法从与你的情感里
  De cet amour avec toi
  全身而退
  Il y a trop de gens qui t’aiment
  爱你的人太多
  Qui tournent autour de toi
  将你团团围住
  Et moi évidemment,
  而我当然只好
  Je t’aime à mes dépends
  边受伤边爱你
  Il y a trop de gens qui t’aiment
  爱你的人太多
  Et tu ne me vois pas
  而你看不到我
  Je ne sortirai pas indemne
  我无法从与你的情感里
  De cet amour avec toi
  全身而退
  Il y a trop de gens qui t’aiment
  爱你的人太多
  Et tu ne vois même pas
  而你甚至看不出來
  Que c’est à cause de toi
  我是因为你
  Que je mène chaque jour ce drôle de combat
  而每天面对这可笑的考验
  Il y a trop de gens qui t’aiment
  爱你的人太多
  Et tu ne vois même pas
  而你甚至看不出來
  Que c’est à cause de toi
  我是因为你
  que je mène chaque jour ce drôle de combat
  而每天面对这可笑的考验


1.

  六月,在这座南方的小城市里,天气还不算热,空气有点潮湿,对于林子月这个土生土长的人来说,似乎也还没适应这样闷人的天气。
  街上行人来去匆匆,在周末,这似乎有点不同寻常,身边一对小情侣不时地在打闹,女孩吵着要吃男孩手上的香草味冰激凌,而男孩脸上面带为难和羞涩,眼神却不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女孩的宠溺,将冰激凌送至女孩的嘴边,还不时得用纸巾将其嘴边的冰激凌抹去。
  林子月站在百货超市前,看着这样的情景,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可以那样的撒娇任性,可以那样没心没肺的笑,而如今的自己却显得这般的无能为力。
  “小姐,你好,请看下传单。”
  身边突来的叫声将林子月拉回了现实,低头一看手上的传单,原来是眼前这家超市正在做活动,宣传单上角落里的一个小商品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史努比形状的小书包,林子月知道小蒙古很喜欢史努比的商品,每次经过超市,她都眼巴巴地望着橱窗里精致的史努比塑像,想到女儿,嘴角浮现出微微笑意,这个上天赐予她的最美的礼物。
  从超市走出来,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拿出手袋中事先带好的伞,匆匆忙忙往家走,到了家,肩膀处已有了些湿,小蒙古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史努比,听到林子月的开门声,马上扔掉手上的遥控器,跑向林子月。
  “妈妈。”小蒙古用两只肥嘟嘟的手圈住林子月的大腿。
  “宝贝,来给妈妈亲一个。”
  小蒙古立即将嫩呼呼的小脸蛋凑上去。
  “啵”的一声,林子月转身将身后的史努比小书包递给她。
  小蒙古一看到自己心爱的东西,心形的眼睛立即闪现出耀眼的光,“哇,是史努比,妈妈,我最爱你了。”
  看到小蒙古这样的快乐,林子月觉得过去心里再苦也值得,只恳求上天让她永远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铃……”电话倏地响起。
  “宝贝,快去接电话。”
  小蒙古抱着史努比跑向电话。
  林子月转身向厨房走去,将采买回来的排骨、牛奶、水果一一放进冰箱里。
  “妈妈,是爸爸的电话。”小蒙古站在厨房门口小声地说。
  望进女儿那双乌黑的双瞳,果不其然,林子月抓住她来不及掩藏的怯意。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懂得了这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害怕,如果再长大点,她是不是也懂得如何去恨一个人了呢?这样的环境继续下去,林子月好怕女儿的生活将会离幸福越来越远。
  无力地在心底叹一口气,走到电话旁,犹如在积攒勇气,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
  “喂,什么事儿?”
  “没事就不能找吗?嗯?我的妻子。”话筒里的声音传来一丝轻视和和戏谑。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此时的林子月不免加重了语气,听到了话筒里的声音,让她有如再度活在了噩梦中,那些曾经经历过的日子,似乎已将自己牢牢锁住,自己越想逃,却只能更加地痛苦深陷其中。
  听出了林子月声音中带着的恼怒,陆航才正经地说道:“妈病了。”
  随着这样的一声,之后两人都沉默着。
  林子月脑中陆陆续续地浮现出她与陈玉华一起生活过的仅有的几个且模糊的生活片段,那当中有一辈子应有的感激,也有一辈子抹不去的痛恶。记忆中硬朗有力的身体何时就这样倒下了?
  “病得很严重,快点过来,在省立医院。”此时,陆航从电话传过来的声音显得有点哽咽,然而还等不及林子月去揣摩,他已经挂了电话,只剩下嘟嘟声。
  看着窗外逐渐加大的雨势,不容一丝迟疑,稍后林子月立刻拦了计程车去了省立医院。
  一样的大雨如注,一样的压抑沉闷,刚踏进医院,突然之间,好像时光倒流回去,回到了五年前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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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了前台,才知道陈玉华再度被送进了急救室里,看来是病得很严重了。
  走廊的尽头,林子月一眼就看到了椅子上坐着的陆航,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形象,此时显得疲惫不堪,领带已经松开半挂在脖子上,衬衫皱巴巴,袖子卷起,走近一看,才看清脸上的胡茬,应该已有些天未曾回家休息了,而平日里张扬着高贵与优雅的眼神依旧不变,紧紧地盯着林子月身侧的小蒙古,愤怒、悲伤、悔恨、怜惜……那么多不明的情绪从他眼中闪过。
  呵,怜惜,他这样冷酷绝情的人会去怜惜任何人吗?林子月在心底问自己,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给予时间去怜惜自己。林子月对他的恨从来都没有少过,当年的事就如一颗毒瘤长在身体里,每当午夜自己从噩梦中醒来,心里万般的锥痛在吞噬着她,也许越痛才能提醒自己,自己对他的恨有多深。
  身上感觉到阵阵凉意,医院,这个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地方,带走了多少的情情爱爱,又结束了多少的怨恨。此刻在这仅有的小空间里,两人之间的沉默让惊慌在林子月的胸口蔓延,一点一点地,在她身上凿出深深的洞。
  急症室的门一开,陆航急步上前询问:“医生,我妈怎么样?”
  “经过抢救之后没事了,但是还得在医院里观察两天。”医生机械地回答着,瞬间的生与死对于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目送医生远去,林子月便问:“怎么不通知我?”语气中夹带着责备。林子月一直都知道陈玉华有冠心病,平时受不了情绪的大起伏,一直在家里修养,也是在那段期间,林子月细心的照顾让陈玉华打心眼里地喜欢她。
  陆航双手直抵着额头,似乎在沉思,直到林子月以为他过度劳累睡着了,他才开口:“她说不能去打扰你。”
  似乎在想着如何解释,才继续道:“前些天她突然发病,今晚我以为她……以为她……所以,我才赶紧叫你过来。”
  林子月了然,今晚的抢救,陆航心里已有了准备,所以纵然陈玉华再三的嘱咐,不许打扰她,但这样的紧急情况下,陆航还是毅然打了电话给她,毕竟曾经在陆家,陈玉华对林子月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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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三一大早,林子月先将小蒙古送去幼稚园,而后匆匆忙忙踩着钟点赶到了公司。林子月呆的是一家叫创升的广告公司,她的职位是策划部的行政专员,说好听点就是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其实也只不过是负责茶水间的小妹,每天上班除了帮人跑跑腿,剩下的也就是些琐碎轻松的事儿。因为向公司请了两天假在医院照顾陈玉华,所以自从今早到了公司之后,便忙活到现在。
  刚从食堂草草解决午饭之后,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好友刘芳的电话,电话里带着哭腔,并没有说什么事情,只是约了林子月五点下班后到公司附近的星巴克。
  刘芳,是林子月从小的死党,两人从幼稚园到大学,一直都是校内同学的焦点,从小家境就丰富的刘芳,生活无忧无虑,性格总是风风火火的,活跃于校内各大协会,因此人际关系一直很好,况且她是典型的高挑美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成熟女人的风味,身边一直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可她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位良人。
  然而随着沈家生的出现,一切都改变了。刘芳的穷追猛打,终于让沈家生弃械投降。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立即结婚。与刘芳不同,林子月在N大一直是沉默的,外表柔弱,身上洋溢着一股灵气的才华,无疑这样的林子月在N大是许多男生心中梦想的对象,却也是不可触及,大学四年一度被追捧为“四大才女”之一。
  一踏进星巴克,迎面飘来咖啡特有的浓郁香味,让林子月将一天工作之后的疲劳全部打散。视线扫过室内,终于在不起眼的小角落看到了刘芳,待到林子月坐定,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拿铁之后,抬眼一看刘芳,眼里满是惊愕。
  眼前的她不再是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刘芳,哭肿的双眼,已然全花的妆容,原先挽着完美无瑕的发髻散落在肩膀处,手里拿着专用的汤匙搅拌着黑色的黑咖啡,不断的旋转,咖啡沿着杯内边缘泛漫。
  她昂首一口喝尽,引得全身一阵颤抖,随后她开口:“我离婚了。”
  “什么?”林子月反射的问。
  “我离婚了。”她用平稳的语调重述。
  林子月一度以为自己误听,然而刘芳第二遍的重述终于让她确定,刘芳刚刚说的是,她离婚了,而不是“要离婚。”
  “你和沈家生……”
  “是,我们今天早上刚离得婚,月月,我一直在想,他对我到底有没有过爱情?我一直都好努力着去爱他,努力着跟他一起奋斗。卑微着不敢去问他爱不爱我,哪怕是多为他做点,都怕逾越了他设下的尺度,少做一些,就怕他以为我不够爱他,不够关心他,他明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为什么能够那样决绝得转身就走,哪怕离婚了也是亦然。月月,你说是为什么?”
  刘芳原在一家知名的证券公司上班,后来因为沈家生做某个牌子的保健产品业务越做越大,刘芳就辞了工作协助沈家声,这样一来两人收入也日渐增加,过着略居小资的生活。原来这样既有面包又有爱情的生活也未能走到尽头。
  刘芳痛苦的脸孔不断地扭曲着,僵硬的十指紧紧握着,因为用力过度,掌心已留下明显带着血红的指甲痕。
  林子月喝了一口黑咖啡,冰冷的苦涩流过咽喉直入肺部,犹如将痛苦埋葬在心里。
  “也许我们都应该好好去想想我们能给爱情什么?”之后她缓缓开口。


2.  陆家

  隔天的早上,刘芳给林子月留了一通留言,只说了去香港散心。
  之后的几天都相安无事,林子月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后做饭喂饱小蒙古,说床边故事哄她入睡,这样平静充实的生活一直都是林子月希冀的。而唯一困扰着她的就是是否要去看望陈玉华,于情于理,似乎都得走这一趟,自那日离开医院后,陈玉华就被接回陆家疗养,而她与陆航也没再联系过,犹豫再三,最终林子月还是决定趁着周末去陆家。
  走在通向陆家的小径上,空气异常清新,偶尔间鸟儿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小道上显得格外的动听。身侧的小蒙古不时得扯扯路边的花花草草,嘴里嚷着“妈妈快点。”,林子月宠溺一笑,加快了步伐。
  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是欧嫂。
  “少奶奶,真的是少奶奶,你可回来了,还有……还有小姐,哟,都这么大了,快给欧嫂抱抱。”欧嫂激动地紧紧抱住小蒙古娇小的身躯,脸上尽是喜悦的神情,眼角有些湿意,依稀可看出欧嫂比起四年前苍老了不少。
  “是啊,欧嫂,我来看看……妈,这几年过的好吗?”林子月看着眼前的老人,不禁想起了在陆家的点点滴滴,有着痛苦的梦魇也有着世间难得的温暖。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客厅,欧嫂转身去了楼上请陈玉华,坐在沙发上,林子月有些局促不安,反而小蒙古显然很适应这样的新环境,在弹性十足好的沙发上蹦蹦跳跳,客厅里充满着她欢笑的回声,更显得陆家空旷而冰冷。听到后方传来的轻微脚步声,林子月慢慢转过身去……
  欧嫂带着小蒙古去吃可口的点心,林子月推着陈玉华走至花园。暖暖的风迎面扑来,花瓣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坐在花园里的凉亭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周围安静的没有声音。
  “妈,最近身体怎么样?怎么先前也不告诉我?”林子月率先打破沉默,眼前的陈玉华憔悴的面容让林子月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陈玉华反握住林子月扶在轮椅手把上的的手,病痛的折磨,让她的双手干瘪不堪。
  “子月,你……还不想回来吗?”沉默片刻,陈玉华终究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都不敢问出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无疑将两人都拉回了过去,陈玉华感觉手中的双手十指紧握成拳掌心微微出汗。
  “我知道,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你,我本就不应该勉强你……”
  “妈……”不忍心让老人这么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林子月打住了她的话。
  “好好好,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中午留下来吃饭,啊?”
  “嗯。”老人祈盼的眼神,让林子月终究狠不下心拒绝。
  到了午饭时间,林子月这才后悔自己一时的心软。她没想到陆航居然在家,这个别人眼中的工作狂平时连周末也在公司加班,而此刻正坐在她正对面,毫不掩饰眼里的戏谑,用固有的凌人气势紧盯着她。莫名的压迫感让林子月渐渐觉得窒息,好像心脏的每一下跳动,在这沉默的空间里都显得格外的轻响。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听见他低声吩咐欧嫂可以开饭了。
  身侧的小蒙古看着眼前陌生的人,生硬小声地叫着:“爸爸。”
  许久之后,陆航才“嗯”了一声。
  饭间,他一声不语,只有小蒙古与陈玉华两人之间的互动与谈话在中间流荡着。这样的气氛让林子月在心底默默祈祷,时间快点过去。
  饭后,等到陈玉华午睡,林子月才从房间走出,走至走廊尽头的房间,感觉那般冷,那般苦,沉沉重重地压着她的心,窒息的喘不过气来,心里溢出的是满满的难言和苦涩,握在门把上的手垂下,转身离去。
  听到身后“吱”的一声,林子月止住了脚步。
  “怎么,这么久不见,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他黑漆的瞳眸里映出的是毫无机质的冰冷,没有表情的脸,惟有孤傲漠然的神情,慵懒的语气,以为林子月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无可饶恕。
  林子月心里疑问,他们前几天不是刚在医院见得面吗?不过也确实是,除了医院那两天,仅有两句“客气“的交流,这是他们四年后的第一次相见,而且还在他们的家,是啊,这里也曾经是她的家。“家”对林子月来说,一直都是个陌生渴望的名字,如今她用尽了全力来保护她与小蒙古的家庭。
  “我以为你在忙。”林子月平静地说着这个蹩脚的借口。
  “忙,的确是很忙,不过再忙,我也会抽出时间跟我的妻子道别的。”陆航顿时心里焦躁气愤,为什么林子月在他面前总可以做到漠视他的存在。
  听出陆航语气里的火气,惟恐他挑出麻烦事,林子月道了一声:“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后转身离开。
  “他回来了。”汹涌的矛盾在胸口混乱地纠缠,陆航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无疑是在激怒林子月,两人之间除了四年前的硝烟弥漫就是漫长的冷战以及分居,林子月的伤口溃烂,这让陆航心里有些快感,原来她还是有感觉的,而看着此刻她毫无血色的脸孔,干裂的嘴唇以及涣散的眼孔,陆航胸口揪心的痛同样也在撕扯着他。
  僵硬的对峙,如铁的沉寂,连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凝固起来,这不是一场无止境的争执,陆航心里明白。
  林子月木然地转过身,脑中自动地在旋转着陆航的那句话“他回来了”,反反复复一直跟自己说,要冷静,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可是她的心里空白一片,只有彻骨的寒意从心里爬上来,无法抗拒,只能双手仅仅抓住胸口,原以为这么多年了,已经不会有痛了,原来痛一直都在,只是自己忘了那是痛的感觉。
  恍然间,窒息的痛感如潮水般淹没她的全身,一片绝望……
  坐在回家的车上,身边的小蒙古已经抵抗不了疲惫沉沉睡去。
  窗外温暖刺眼的阳光直接射进来,林子月抬高手臂用紧闭的手掌遮住视线,透过手指的缝隙,偶尔还有几丝光线安静地躺着,仿佛一动不动,只是偶尔随着车身的波动而稍微起伏,记忆中曾有人说过:手指缝隙越大,遗落的幸福越多。是不是自己努力得合闭手指缝隙,就能用双手牢牢地抓住幸福。
  父母小时候的遗弃,身边好友的背叛,心爱之人的离去……到如今这般她与陆航之间的境地,上天一直都没有眷顾她,看着窗外一拥而过的男男女女,他们恣情玩乐,毫无戒备的笑容永远那么动容,二十多岁的芳龄,也许正应该还在享受父母的呵护,有着大把优质青年苦苦追求或者有着体贴男友的宠溺,朋友之间的纵情享乐,这一切的一切林子月都不曾参与过。
  如果没有父母的遗弃,自己是不是就不会碰上齐定铭和陆航?
  如果没有与他们相识,是不是自己还可以像那些年龄相仿的女孩们有甜蜜的初恋回忆,有一辈子的死党,还有如今幸福美满的家庭?
  只是这世上本没有如果,一切发生过的事,纵使你选择忘记,也抹不去心底的痕迹和难言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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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上班,忙完杂事之后便是闲来无事,办公室的谈话时间又准时敲响,各自说起了如何享受周末,小梅跟长跑恋爱六年的男友爬山赏景,李静说带着男友见了家长,据说女方家长满意的不得了 ,催着他们俩赶紧结婚……办公室的话题向来都是这些年轻人的时间,而像林子月这样已有了孩子的其他几位同事,与林子月一样选择了不参与,周末是年轻人享受的时间,对于他们这些已有家庭的人来说,只是想着如何打消周末或者趁着难得的时间多陪陪孩子。
  今天有点例外,办公室的小刘说起了娱乐圈的新闻,这个热情洋溢的小伙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公司不到一年的时间,公司上上下下大多数人的“暗事绯闻”都已被他打捞得只剩下残羹剩渣,林子月便是这其中的残羹或者剩渣。这一度让一向对挖掘绯闻颇有自信的小刘不禁受不住打击,林姐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曾经也试图向其他人盘推测敲,可是连跟她相处了四年的同事却从来不晓得她办公室之外的事情,只知道她有个疼爱之至的女儿,却从来没见过她的丈夫。林子月这般的隐秘,却越能激起他的求探心。也许挖掘出了她的秘密,又会为他的“风光伟绩”增添一笔。
  回到家,晚饭后,林子月觉得小蒙古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反常,以往她总是得先看史努比,让林子月苦苦劝说才能安心乖乖睡觉,今晚饭后却一头栽进房间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林子月敲敲门,朝里面喊了声:“小蒙古,妈妈进去咯。”
  没声响,林子月走进,看着被窝隆隆的鼓起,看来这家伙是打算闷在里面了。
  将柔滑的丝被轻轻拉开,林子月轻声询问:“怎么了,不怕热着啊?”
  还是不做声,林子月在心底叹了气,这孩子脾气到底像谁啊——有事不吭声的。是啊,像谁呢?林子月摇头苦笑。
  没办法,林子月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揉了揉她凌乱的短发,说:“到底谁惹我的小宝贝生气了?”
  “妈妈,为什么爸爸都不爱我?是不是小蒙古不乖,所以他不爱我。”小蒙古略带哭腔的说着,眼眶着转着闪眼的泪光,用肥嘟嘟的小手不停地搓搓通红的鼻子。
  林子月瞬间僵住,她没想过小蒙古会问到这样的问题。还记得她刚学会说话,每天都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可嘴里却只有一句“麻麻——麻麻”。
  记得那次在公交车上,前排坐着一对夫妻,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看似一周岁多的婴孩,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 爸爸”,一家三口有说有笑,怀里的小蒙古不安分地扭动着,扯着身侧一位男士的衣袖,叫着“爸爸 爸爸”,许是跟着前排婴孩的叫法,这两声“爸爸——爸爸”竟比“ 麻麻——麻麻”来得标准了多。
  男士尴尬地笑着,说:“我不是爸爸。”
  车内其他乘客全都打趣道,“这么大的孩子还不懂得认爸爸,看谁都像是爸爸。”
  林子月朝他们不自然的笑笑,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家人,心酸,哀怨,悔恨,种种思绪闪过,紧紧抱住怀里的小身躯,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给她更多的爱和呵护。
  “爸爸只是比较忙,没时间来看你,他还是很爱你的。”望着小蒙古渴望父爱的眼神,林子月不自然地低着头解释。
  “可是,我好多同学的爸爸也很忙,但是每天都来接他们放学回家。”小蒙古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会和别人不一样。
  “爸爸……呃,他经常去很远的地方出差,已经很辛苦了,小蒙古也不希望爸爸太累,是不是?”见女儿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林子月见机转用这招来博取同情。
  果然立即奏效,小蒙古吸了吸鼻子,直点头,“嗯,那我们就去看爸爸,那他就不会辛苦了。”
  林子月没料到小蒙古会有这样的提议,待反应过来后,只能应付说:“好,等妈妈有空了就带你去找爸爸。呐,你现在要乖乖睡觉,要不然爸爸就不喜欢你了。”
  拿出陆航的威胁,小蒙古不到一会就乖乖地睡着了,掖了掖她胸前的丝被,将额头散落的刘海拨向一边,轻抚那娇嫩的脸蛋,心里泛起阵阵的怜爱,俯身亲了亲额头,关掉床头的壁灯,走出了房间。


3.  重逢

  周一一大早林子月就到了公司,忙着大大扫扫,这也都怪新上任的经理,原本的计划是顾经理将于这周正式离职,却不想提前到了上周,昨天上级领导就很“照顾”地打电话通知林子月,在周一上班之前要将办公室整理得井然有序,以免给新经理留下不好的印象。
  据说公司极为器重这位新经理,不但用高薪将其从国外请了回来,还花了巨费重新装修了办公室,虽然林子月所呆的策划部一直以来都是公司的骨干中心,但是却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领导人有过这样的待遇。
  并且传说这位新任经理刚从国外回来,在国外广告界也是个中精英,人长得更是一表人才,这对策划部那些至今还单身的女同事来说,无疑是最劲爆的话题,每天的精心打扮,就惟恐这位新上任的经理突然到访。
  终于赶在上班之前,将事情忙完,之后便是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可大家一直目盼的人物并没有出现,女同事泄气,林子月不免也有些怒火,自己一大早辛苦的忙活,谁知那人却摆了架子,并没有准时地到公司上任。未见其人,林子月就已经给他下了定论:定是一个目中无人,且没有时间观念的自视甚高者。
  午饭时间一到,大家就自动跑去了食堂,早上的一口怨气在胸口久久没有散去,林子月便想出外就餐,小梅见有人可以外带食物,便赖在办公室,叫林子月帮忙打包。
  从中餐店出来,站在十字路口,今天的阳光有点刺眼,相较于前些天,终于有了六月的炎热,林子月两手提了满满的快餐食物,额上微微出汗,稍短的刘海有些俏皮的伏贴着汗水,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怕热易中暑的体质,宁愿窝在家里也不愿外出,这让刘芳每每都抓住机会训教,说其没有锻炼才会有这样的弱体质。
  低头费力地抬手抚了抚额头,抬头望向对面,那定格的一瞬间,让林子月再也无法转开,对面街上的男子在一家零售店前买了一瓶矿泉水,而后便匆匆忙忙的驾车离去。
  林子月蓦地想冲向前去,身侧一位年迈的老人扣住了她的手腕,还不停地责骂着:“你这小姑娘,走路不看红绿灯啊,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把生命当回事……哎!”
  绿灯一亮,拥挤的人群顿时都散开,林子月穿过斑马线,她的心随着她的步伐而更加凝重,那种心整个揪在一起的感受,怎么都无法散开。
  是他吗?林子月失去了判断的能力,这是真实的相遇还是只是自己过度思念的幻觉? 他们之间过往的回忆和沧桑,纷至沓来地涌上她的心头,强忍住落泪的冲动,茫然着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回到办公室,林子月一点胃口都没了,只是不停得搅弄着快餐盒内的饭菜。隔壁的小梅嘴里嚼着鸡腿,还不忘激动地说:“对了,林姐,刚刚那位神秘的新任经理来了,果然就是如传闻中的一样‘秀色可餐’。”
  “对对对,果然是极品啊,白皙的肤色,帅气中带着俊俏和温柔,眼睛明亮清澈,我都感觉到他射出的柔和和温暖了。”李静夸张地加以描述。
  “你不是一向最喜欢古铜色肤色的男人吗?还说白皙的男人病怏怏,还娘娘腔。”小刘带着酸气不满地抱怨着。
  小刘生来就是属于皮肤白皙的,可当初刚进公司,便被李静诓上“娘娘腔”、“病怏怏”之类,说其缺乏男子气概,成不了大气。同样是皮肤白皙,为什么得到的评价反差那么大?
  “万事都没有定论的,像齐经理那样……”
  齐经理?原来新来的经理姓齐……
  “小林,你进来一下。”策划部的陈副经理突地出现在办公室,打断了李静的解释。
  走进陈副经理的办公室,厚重的地毯吸去了她的跫音,办公室内不只陈副经理一人,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另一位男子,那男子动作娴熟地摆弄着茶几上的茶具,对茶道颇有研究。
  陈副经理抬头看见眼前的林子月,就招呼着说:“小林啊,这就是我们新来的齐经理。”
  “齐经理,小林可是负责了我们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林子月心底苦笑着,上至整理办公资料,下至清洁室内卫生,的确是包揽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这陈副经理说话的技术可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男子稍微整了整西服,站起身,望进林子月的眼里,说道:“子月,好久不见。”
  林子月费劲地想睁大双眼,眼前的一切只剩下昏眩的身影在交错,耳边传来的是那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声音。
  “原来你们认识?”陈副经理惊讶的问道。
  “嗯,我们原来是……”齐定铭苦涩地说道。
  “我们是校友。”林子月忽地出声。
  齐定铭看着这样的林子月,懊恼和悔恨在胸口翻滚。
  “原来小林你是N大毕业的?”陈副经理显然很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
  林子月早料到陈副经理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说是他,她想就连办公室的其他同事知道了也会惊愕不已——历史以来,N大毕业的莫不是如今商场上的名人精英,定是政坛上的个中有为青年。虽然创升在广告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名流公司,但是策划部的行政专员对于N大毕业的人来说显然是大材小用了,最起码得也能居任广告策划主任。
  “你好,齐经理。”林子月恍过神来,望着眼前如记忆中一般温文儒雅的齐定铭,客气而平静地说道。
  敏感,沉静,细腻……眼前的林子月,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会不停拉扯着自己衣袖,撒娇着嚷着要吃甜甜圈的小女孩,那曾经只属于自己的柔润娇俏。如今只是这样如陌生人般平静地望着自己。
  “今晚公司同事想请齐经理吃顿饭,小林啊,一起来吧。”陈副经理一副委以重任似的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
  “嗯,那没事,我就先出去忙了,陈副经理,齐经理。”林子月不着痕迹地闪开陈副经理的手后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林子月渐渐远去的背影,齐定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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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下班时间,林子月打了电话给隔壁的王奶奶,请她帮忙先照顾着小蒙古。
  记得当初林子月刚搬到那住时,身边带着几个月大的小蒙古,每天上班下班手忙脚乱,他们见林子月一个女人家照顾孩子辛苦,便主动要求说要帮忙照顾小蒙古,两位老人家的儿子几年前出车祸死了,媳妇又扔下他们改嫁,幸亏留下了唯一的孙子,平日里,孙子又在外求学,两位老人也觉得孤单非常。这三年多来,有时突然的加班也幸亏有了他们的帮忙,幸而小蒙古从小嘴甜,总能把他们哄得乐滋滋的,总算也能帮他们排解寂寞。
  聚餐被安排在公司附近的凯景饭店,等林子月走进了包厢才发现,原来大伙儿就等她了,有点抱歉得笑笑。前半段时间,因为齐定铭的初来,彼此之间只是客气地交流,这样安静的气氛中只剩下汤匙与盘碗相撞的清脆声。
  吃完饭,例来的喝酒行令搬上桌面,气氛也顿时热络起来,全是觥筹交错的影像。林子月一向不喜欢也不擅长喝酒,几杯啤酒下肚已有些晕头转向,脸颊微微泛红直至耳际,看着大家你来我往地互相敬酒,聊南谈北的,不好意思提出要先行离开,便一直撑到了最后散场。
  站在饭店门口等着计程车,夜晚起风了,林子月感觉有点微微凉,紧裹了身上的针织外套。前面倏地响起一阵刹车声,停了一辆奥迪A8,而后齐定铭从车上走下,缓缓向她走来。两人之间不到一米的距离,空气中飘散着他们身上的酒气,沉默在中间划开。
  “他……没来接你吗?”齐定铭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他很忙。”林子月心想,忙,确实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那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齐定铭紧张地望着林子月。
  “不用了,我坐计程车回去就好了。”客气地拒绝着。
  看着她急于拒绝自己的接送,齐定铭心里有些难过,之后艰难地开口:“他对你好吗?”
  “我们很好。”林子月拼了命地忍住针刺一般的心酸,扭头望向街边的路灯。
  “那就好,那就好……”齐定铭低喃着,直至声音沉没。
  过了很久,才继续开口道:“子月,其实当年我……”
  “不好意思,齐经理,车来了,我先走了。”林子月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坐了进去。
  齐定铭就这样一直望着远去的计程车,直至西服外套里的手机响起。
  “如果往事已是不堪回首,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车内,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夜晚的霓虹灯呈现出糜烂颓废的景色,林子月的双眸双眸瞬间氤氲起来,为什么他还能这般温柔地待她,她好怕,好怕自己不能再坚持,好怕自己多年来筑起的堡垒会瞬间倒塌,好怕自己会重新沦陷于往日的温柔之中,这样将会让她,齐定铭还有陆航置于怎样的地步。
  回到家后,小蒙古已在王奶奶家睡着,林子月小心地将其抱往房间,盖好丝被,回到卧房,坐在床沿,从床边的床柜里最低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翻至最后一页,那潇洒飞扬的字体再次映入眼帘,上面写着:
  喜欢是浅浅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给我六月的爱。
  干劲有力的字体就如主人般沉稳有力,还记得那人写这句话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斜射在笔尖上,仿佛这样的誓言是阳光镌刻而成,一笔带过,字还闪闪发光,犹如预示着爱将会长长久久。只是太阳的西落,夜晚的漆黑,已将它全没磨灭,哪怕是仅仅只有一天的时间。无力地合上书,再次放置于抽屉里的最底层,记忆纵使遥远,却也仅限于回忆。


4.  扭伤

  “小林,帮我把这些送到总裁办。”陈副经理指了指桌上一堆的资料,便又低头重现摆弄那些古玩。
  费力地走在走廊上,林子月双手叠满了厚厚的资料,艰难得抬手按了电梯。
  “叮”电梯光亮的门打开,刚跨进门,一只脚不争气地拐了一下,手上的资料全部散落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瞥见电梯外还有零落的几张纸页安静着躺着,便想也不想地伸出手。
  蓦地,手上冰凉的触感截住了她,温热的气息呼在耳际,林子月顿感窘迫羞涩,一阵清冽愤怒的声音幽然响起:“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拾起地上的资料,拍拍上面的尘屑,林子月疑惑地转过身看着陆航,待明白过来,陆航便极其不自然的开口:“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若刚才,语气充满着轻谑和嘲讽。
  “是,怎么能有陆总这么有本事呢?”林子月也不明白,为什么看着眼前陆航嚣张傲然的神情,自己也学起了他一贯嘲笑的语气。也想不通,他们早已经是不相关的个体,刚才他凭什么用那样的语气在责问自己,自己只是想随意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她厌恶过去在陆家那个卑微的自己,无力抵抗。况且,刚刚是有多危险,大不了只是手腕受伤而已,哪会扯到生命安全?
  对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林子月低头苦思着。
  看着电梯前方的影射出她,那颗小小的头颅越沉越低,露出雪白柔滑的颈子,细碎的卷发微微垂在两侧。待她抬头扭向一边,静静地觑着她沉静的侧脸,长而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脸孔上留下一道昏暗的薄影,神态显得宁静平和,眉宇微微皱起,似乎有事在困扰着她。
  陆航心里一颤,安静的气息,飘散着她独特清新的发香,那种自然的香气让人的心情顿时舒畅。
  从策划部到总裁办,也不过是十层,平时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今天却已如过了数个钟头。好不容易等电梯门一开,便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自己不过送些资料,总也不至于兴师动众,连总裁都出动了。望着眼前笑容可掬的老总裁,林子月心里纳闷。
  “你好,陆总,欢迎欢迎,您一来,我们公司是蓬荜生辉啊!”老总裁俯身伸出手。
  “杨老,您客气了。”陆航说着场面话。
  “来来,咱们进办公室,再细细详谈。”随着陆航跟杨老走进办公室后,一群人便各自回到办公位上。
  将资料搁置总裁秘书办,走出门外,不经意间听到里面传来轻声的说话声,“没想到,这次公司居然能接到像威宇这样的大case……”
  难道陆航要与创升合作?这两家公司向来都没有往来生意,而且像威宇这样的大公司一直以来也只与广告界内最顶尖的公司——明启合作,虽然创升在业界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明启无论是在名气还是实力,均还是略胜一筹。威宇一年花在广告上的费用惊人,如果能将其拉为客户并与之长期合作,这对于公司来说不仅增长可观的营业收入,无疑地,在未来几年,公司的知名度也将大大提升。
  威宇算是N市网络游戏开发商和运营商的领导先锋,近几年来,网游迅猛发展,众多投资者、企业家都想尝试发展网游,但是却没能实现,毕竟现今,国内外知名品牌的游戏已将市场瓜分得所剩无几,竞争极其激烈,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能投身这一行业。由最初的提供网络建设服务信息到如今知名的上市公司,并且组建团队研发了大型的网络游戏,威宇凭借网络游戏的研发核心技术、领导者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和广阔的国际视野,成为网络游戏的领跑者和海外市场拓展的先行者。
  这一路的成功,除了所开发的游戏备受关注,威宇的创始人亦是媒体关注的焦点。外界这般评价陆航——不苟言笑,深谋远虑,沉稳定着,商场上天生的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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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林子月不曾想过,陆航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广告策划案必须由她和齐定铭负责,否则就免于商量。纵使她心里已有准备,这次两家公司的合作,与陆航照面无可避免,但自己只是负责行政的小专员,碰面次数应是寥寥无几。
  这样的决定不仅林子月惊愕,陈副经理也频频摇头,“这……大公司作风果然是不一样啊!”说完后才记起站在眼前的林子月,尴尬地笑了笑。
  “这样吧,小林,你等会儿就赶紧过去找齐经理商量,一定要用心认真的完成,公司这次对这个案子可重视得很。”陈副经理语重心长的说。
  “知道了,那我先去忙了。”林子月不明白陆航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自从认识陆航以来,就不明白他。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还不够吗?也许他只是想看着她更加难堪,也许自己的痛苦和煎熬就是他所乐见的,更或许他只是乐于操控别人的一生和喜怒哀乐。
  直至下班,林子月也没去敲齐定铭办公室的门。
  思前想后,她还是站在了总裁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在木质的门上敲了两声。
  “请进。”门后传来祥和苍老的声音。
  走进办公室,却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陆航。
  “总裁,陆总。”林子月低头苦思,没想,陆航竟然在这。
  “是小林啊,刚刚我跟陆总还提到你呢,这次与威宇的合作,可就交与你了。”
  杨必凯笑容和蔼地细细打量着眼前纤细如玉的女子。乌黑柔顺的卷发随意盘起,露出雪白柔滑的颈项,五官精致,乌漆的双瞳犹如黑暗中的珍珠般耀眼,小巧的耳垂下挂着两粒珍珠,显得温婉动人,虽没有让人一眼明艳动人的波动,但也有着独特的温柔气质。
  “杨总,我就是来和您商量这件事的,这次合作责任重大,我只是个行政的小专员,着实没有能力胜任这个案子。”林子月不急不缓得说着。
  “如今的小辈都这么谦虚啊!”杨必凯看着陆航说道,似是在征求答案,“你是陆总亲自提名,我相信他的眼光。”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如果做得好,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杨总,你们公司可是人才济济啊,不说一个小小的行政专员就已是当年N大的创作才女,新聘请的齐经理那也是N大毕业的青年才俊。”陆航嘴角咧着笑意,眼神冰冷地直望着林子月。
  “陆总,你太客气了,业界内谁不知道威宇内部才是龙猛虎将”商场历练如絮,杨必凯久经商场,定也知道陆航话中的涵义,低声道:“小林,这次公司对你委以重任,希望你好好珍惜机会,辅助齐经理为公司尽心尽力,可别再推脱了。”
  林子月观摩着气氛,知道已无商量余地,这本就跟料想中一样,心底却不免还是失落。
  下班,出了大楼,却意外见到门口停了一辆豪华私车,主驾驶位上的男人夹着烟的手随意搭在窗口上,颤动的火苗随着微风在手指间一点一点地燃烧,消散了香烟前端的烟灰,袅袅的烟雾缠绕在空气中,此时的他仿佛沉寂在低迷悲伤中。
  “上车。”他掐灭手上的烟蒂,目视前方,不耐烦得说。
  林子月依言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靠着柔软的后背。车内余留的烟味和狂奔的车速转弯,让林子月感觉有点晕吐,微微皱了皱眉。
  陆航摇下了车窗,紧接扑面而来的凉风让林子月一扫先前的窒息。
  车内,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窗外急急划过的风声打破这样的沉寂。
  “难道你没什么要问的吗?”陆航冷言冷语道。
  “明知道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林子月看着车窗外浑浊不清的天空,昏沉的像是染上一股浓烟,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和理智。
  “你应该感激我给了你和旧情人相处的机会或者……哼,你们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嗯?”像是轻蔑又是自嘲,陆航侧身望着林子月。
  “也许陆总你觉得我们应该叩拜跪谢你的圣恩,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喜欢变态得蹂躏别人的伤口,看着别人痛苦或许是你的乐趣所在,但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心情,我们也知道痛的感觉,不像你,不懂得痛,因为像你这么冷血无情的人,永远都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林子月嘶吼着,十指紧紧抓住膝上的皮包,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突地,紧急的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林子月惯性地往前倾,胃里一阵翻搅,难受地想呕吐。
  “下车。”陆航愤怒的喊出声,接近咆哮。
  看不清他墨镜下的表情,林子月抓起皮包,转身走下车,重重地甩上车门,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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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班,林子月一瘸一拐走进办公室,大家都关心地向前询问,“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天怎么成铁拐李了?”小刘夸张地说道,还不忘手脚并用地检查起林子月臃肿的脚踝,俨然一副专业医师样。
  “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拐了下,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林子月摆了摆手,走向座位。
  “子……林小姐,麻烦你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到总裁秘书办。”林子月才刚坐定,齐定铭就将一份文件放置桌面。
  “嗯……好。”林子月面带为难的应声。
  “齐经理,我帮林姐送吧,林姐的脚扭伤了。”小刘仗义得接手。
  “嗯,那就现在就送去吧。”转身对着林子月说声:“多注意休息。”便往办公室走去。
  握在门把上的手停住,转身看了看座位上翻阅着文件的林子月,眉头深锁,不发一语。
  林子月不停地咒骂着陆航,如果昨天不是被他赶下车,自己定不会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走了将近一个钟头才赶上了最后一班回家的班车,后跟磨破了皮,前脚已冒出惨白的水泡,不慎得是在路上还拐了一脚,昨晚还以为是轻伤,并没多大的在意,谁知今早醒来后才发现脚踝处已淤青臃肿了大半边,吓坏了在旁的小蒙古,直说要帮妈妈“呼呼”,林子月苦心婆说“没事”,在原地苦撑跳了两圈,才让她安心地去上学。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眼前突然笼罩着阴影,林子月抬头看着齐定铭。
  林子月拒绝的话才刚要说出口,齐定铭便打断:“就让我送你去吧,都肿成这样了,得马上去医院检查检查,看是否伤到了骨头,迟了可就麻烦了。”
  林子月不语。
  齐定铭知道她已是默许,便俯身去扶着她的手臂。接触的那一刹那,两人身上明显一颤,犹记得当初他们第一次相识的情形。


5.  相识

  记得那年他们,他22岁,她17岁。
  都是朦胧的岁月,天真单纯,同样的,还有那渴望心灵的温暖。
  午后的阳光直直射进教室,桌椅全部叠放在后面的角落,显得平时看似拥挤的教室格外的空旷。
  林子月拿起讲台桌上的粉笔站在黑板前沉思着,自己要画怎样的画——谨慎、慎重。生活的拮据和困难,让她从来都不敢在舅妈面前奢求过能买很多的画纸来画自己喜欢的东西,平日里用好不容易积攒的钱买了几张画纸,总是画了又擦,擦了又画,直到画纸不堪涂擦而渐渐磨损。
  对父母,林子月的记忆一直停留在5岁那年被父母亲送到舅舅家里,站在窗户前,不知道是窗户上的雾气还是眼里的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父母远去的背影,身上还穿着崭新的衣裳,那是父母亲今天送她的生日礼物,林子月用短短小小的手指在窗户上打着圈圈。
  记得爸爸妈妈说,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暂时还不能带她去,等过了几年就回来接她。林子月不明白他们要去多远的地方,只知道自己要乖乖的,那么他们就会回来接她。而后的几年,每到这一天,她都会站在窗户前,直直地望着窗外,希望前方那两道背影能出现,越来越多的失望,让她绝望。
  直到14岁那年,不经意间,她才从舅妈与舅舅的争吵中得知,父母当初偷渡去了美国,随后他们各自找了当地的华人结了婚,忘了回来接她。对,是忘了,如今她已经长大,足够知道“忘了”和“遗弃”的区别。那一年之后,她再也不会站在窗户边等待,她知道,过多的希望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绝望,她怕,这样的绝望会衍生成恨意。
  窗外的齐定铭直到多年后回想,或许自己就在那一瞬间就这样自然地爱上林子月。微弱的光线映在林子月娇小身躯上,扎着马尾显得比同龄孩子更加瘦弱,微微的侧脸看着画了满满的黑板,眼神执着坚定,那是她所有的梦想,灿烂绚丽的笑容在她脸上逐渐化开,打心底的满足和喜悦让她身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周围的一切都是暗淡无光。
  “小心。”齐定铭冲进教室,可是还是来不及扶住从椅子上跌下的林子月。
  “啊!”胳膊肘磨破了皮,冒出腥红的血丝,让林子月紧紧咬住唇瓣,不敢出声。
  “痛不痛,给我看看。”齐定铭蹲下身,抓住林子月受伤的一只手,看着伤口,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抽出湿纸巾,细心地擦去伤口上的脏污。
  “嘶……”纸巾的冰凉触碰到伤口,林子月低吟出声。
  抬头望了望林子月皱在一团的小脸,明明都那么痛了,还死撑着。
  嘴角露出弧度完美的微笑,继续俯下身,小心地用嘴里呼出的气息来减轻伤口的疼痛。
  温热的气息让林子月手禁不住的抖动。眼前这个陌生男子望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专注认真,从这样的眼神中林子月看到了怜惜,偶尔看着伤口他还会不自觉地露出苦恼的神情,仿佛碰到了复杂解不开的难题。
  “好了,回家后小心别碰到水,免得伤口发炎。”伤口上不知道何时已被贴上了创可贴,
  看出林子月的疑惑,齐定铭解释道:“平时打篮球总会碰到小伤口,就随身携带着。”
  不知道要说什么,林子月仅是客气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齐定铭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接着说道:“你好,我是齐定铭。”
  他肤色白皙,五官俊秀,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子,露出好看的弧度,灿烂的笑容温柔而又帅气,望着眼前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眸,林子月不自觉被深深的吸了进去,深不见底。
  两个有着相同境遇的寂寞个体,相遇了便是相依相守。
  后来逐渐的交往得知,他是单亲家庭,父亲的早逝,让他的母亲长年在外劳苦奔波,仅仅是用苦力赚取微薄的薪水来支撑整个家庭,家中还有个从小体弱的妹妹,巨额的医药费更是加重了家里的负担。所幸的是他从小成绩优秀,在人才济济的N大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银行的贷款,学校每年的奖学金,让他也顺利完成了大学学业。
  两人就那样简单地相处,比起热恋之中的情侣,两人之间的约会少之又少,站在寒冷的冬天里,看着一对对互拥走过的情侣,林子月也会抱怨着,自己的男朋友喜欢念书胜过自己,可每次看到他因为熬夜而疲劳的神色总能触碰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那是不舍。
  有限的开支,没有奢华的享受,更没有名贵的礼物,但就是这样才显得一切真实可人。简单的约会晚餐,拥挤的人群大道上,即使平凡,十指却紧紧相扣。她依稀记得,他对她说过的,他一定会保护她一辈子,他们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认真的样子, 一双漆黑的瞳眸执着地牢牢盯住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就如同一股暖流,逐渐温暖了林子月的心。
  只是,那一寒风刺骨的夜晚,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原来获得平凡的幸福确实如此的辛苦。在茫茫雾色中,看着他远去的决绝背影,他终究还是放开了自己,心被割裂着,心里痛终是化成了泪水,缓缓流下。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或者赢得一个世界,一生幸福;或者输的一塌糊涂,一无所有,那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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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号,排队,拿药……从医院出来,回到公司已是下午三点多,一到办公室便听到小刘在抱怨,“这威宇的刘总怎么那么难伺候?”
  “怎么了?”林子月生怕因为自己,让小刘成了代罪羔羊。
  听着小刘说完,林子月对整个过程知道了大概。
  早上小刘将资料送到总裁办公室时,陆航恰巧在与杨总商讨合作事宜,平日里用来招待公司贵客的蓝山咖啡,已完全不剩,秘书处的小陈便凑合着用普通的速溶咖啡端进办公室。用小刘夸张的说法就是陆航的皱眉,将整个办公室打入了冷宫,随后陆航称临时有事,便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而今公司上下便流传,威宇将取消与创升的合作。
  林子月不明白,这样小的失误竟也能惹怒了陆航,尽管平日里他待人不是亲切,却也能以礼待人,永远客气地说着官腔话,给人留足三分情面,这次的作风显然不同往日。
  挨到下班时间,林子月收拾了桌面,便起身要离开公司。
  走至公司门口,发现那辆奥迪A8停至眼前。
  “我送你回去。”主驾驶上的齐定铭直直地望着林子月。
  林子月不作声,绕到右侧,打开了车门。心想上午已经接受了他的帮助,此刻如果再次拒绝,自己就显得矫情了。
  车穿过熟悉的街道,正值下班高峰期,交通堵塞地一塌糊涂。看着眼前没有尽头的十字路口,林子月嘘出一口气,双手整齐规矩得放在膝盖处,面色平静得低头直直地看着皮包上的一粒小纽扣。
  齐定铭叹了一口气,踩下油门。
  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林子月的住宅小区门口。齐定铭见周围的环境似乎也还不错,虽不似外表美观的豪宅公寓,却也安静清洁,治安也还不错,加上是中心地段,想来价格也不便宜。虽然创升待遇不错,但要在这买一栋房子,常人也不大可能。
  不过这里距离林子月的公司不到15分钟的车程,想来这便是林子月在这买屋的最大诱惑。他知道,林子月从小就不会坐车,就连公交的十几分钟她也是能免则免,宁愿花上半个小时走路。
  林子月见齐定铭没有出声,便沉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齐定铭早已料定,林子月会这么问。
  “昨天,陈副经理将你的资料给我看”齐定铭不想做圣人,他承认,当他看到资料的那一刻,她与陆航的分居让他沉寂的心又重新燃起。曾经也想过,她的生活幸福美满,那自己定不会再打扰她,他只会选择守候。如今他只期盼林子月给他机会,让她重新幸福。
  “子月,为什么不告诉我?”齐定铭痛声道。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日子还是一样过。”林子月云淡风轻地说着。
  她不是没想过齐定铭会知道她与陆航分居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她与陆航分居都已经四年了,她对幸福早已不再奢望,与小蒙古简单平凡的生活才是她的全部。
  “子月,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那样一走了之。”齐定铭这一刻,从来没这么后悔过,他的自私毁了她的希望,却没想过连她的幸福也一并带走。
  林子月默不作声,看着车窗外,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怪他,怪只怪命运安排了他们相遇,却没给他们幸福的权利。
  绵长的沉默桓横在两人之间。音箱里梁静茹的声音却一遍又一遍伤感地唱着: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的是你
  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
  受不住这样的沉寂,林子月便说:“我先上去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再见。”
  走至楼梯转口去,听见车子的启动声,而后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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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跨出电梯,一个孑然挺立的人影挡住了她的视线,首先映入眼脸的是一双乌漆发亮的皮鞋,林子月缓缓抬头,不期然地,撞进了一双深邃、有着清冽眼神的双眼。
  “你怎么会在这?”林子月百思不得其解,见到他,不免有气,要不是他,自己的脚踝也不会这样惨不忍睹。
  “不请我进去坐坐?”陆航淡淡地说道。
  林子月一瘸一拐地挪向门口,手伸向包里翻找着钥匙。
  瞥见包内一小包白色的小小药片,陆航西裤口袋里的双拳紧紧握住,矛盾的情绪莫名地在胸口纠缠,烦躁不已,一把抢过皮包,在左侧的小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林子月瞪着他,陆航径自走进了屋里。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她的屋子,房子的空间并不太大,却也不局促。客厅里摆放着白色柔软的沙发,斜躺着一对心形的靠垫,阳台上放置着多种多样的植物花种,室内空气清新自然,暖色调的布置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喝着冰凉的白开水,陆航不动声色得打量着室内的布置。
  “妈,最近身体好吗?”看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开口,林子月问起了陈玉华的身体状况。
  “还不错,精神好多了,如果你有时间,就多去看看她。”看着林子月不时地揉揉脚踝,陆航冷凝着眉:“怎么弄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他,哪会成这样了。
  林子月不知道她的这句话让陆航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重新烧起。
  “不关我的事?”陆航冷漠而尖锐的声音响起:“难道就和齐定铭有关?”
  “你……”林子月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窗外温暖的阳光直射进来,却不能驱走室内两人之间的寒意与冰冷。
  惊愕的神色从林子月脸上退下,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冷淡。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陆航不知道林子月是解释了他的那句“不关我的事”还是“难道就和齐定铭有关”?
  无论是哪句的解释,林子月的这句话仿佛一束狠绝的罂粟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恶狠狠地撕裂他,令他感觉到寒沁入骨。
  “我们不会什么关系都没有,别忘了,我们还是夫妻,只要我不放手,我们就永远纠缠着。”扔下这一句话,陆航便头也不回得甩门而去。
  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而后林子月慢慢地屈膝将脸埋进双膝间,双手牢牢得抱住,就这样一动不动。
  离开后的陆航站在小区底下,倚在车旁静静地看着林子月房子的窗户,烟雾袅袅,却也没有模糊了他的视线,狠狠地再吸了一口烟,便走向路边的垃圾桶,将烟扔了进去后停顿了一下,伸进口袋里将一瓶药酒一同扔进了垃圾桶。


6.  商讨

  日子如水流过,转眼间一周过去。
  整个办公室忙乱成一团,威宇此次开发的新游戏将于八月上旬推出,为了配合宣传效果,广告策划案必须在七月底月前完成,这仅有的一个月时间,要做出一份精美的策划案无疑是困难的。
  白天的忙碌,周末的加班,让小蒙古不停地抱怨着,陪她的时间太少。林子月心里是愧疚的,每晚回家后看着已沉沉入睡的小蒙古,就一阵心酸。比起同龄的孩子,小蒙古不吵也不闹,下班后回家看她累瘫在沙发上,还会体贴着说,要帮妈妈捶背。
  林子月心想,等忙完了这个案子,就带她出去游玩,这也算是一种补偿。
  被窝里的小蒙古扭动着,淘气地踢掉身上的被子,迷糊地叫了声:“妈……妈”便又沉沉睡去。
  皮包里的手机响起,怕吵醒小蒙古,便急步走出了房间,走至客厅,才接起了电话。
  “月月,明天有空吗?见个面吧。”刘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刘芳,你回来了?”林子月很诧异。
  “嗯,今天刚下的飞机……”刘芳絮絮叨叨地在电话那头说着在香港碰到的趣事,电话里笑声盈盈,似是已不存在离婚的事,谈了约莫一个小时,才挂断了电话。
  说来,林子月有些过意不去,齐定铭的归来,加上威宇的案子,让她把香港的刘芳给疏忽了,也都没通过电话安慰,实在是有失朋友之意。
  第二天午休时间,两人约在了林子月公司附近的湖心公园。
  坐在公园的亭子里,看着那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昨晚那场雨的原因,让它有点潮湿,脚踩上去,很舒服。眼前湖里凋落的莲,几瓣飘零的花瓣,静静的躺着。
  林子月静静地盯着湖面上的莲叶,犹如仙子遗世而独立,静美而孤单。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刘芳才匆匆赶来。
  “大中午的,也不知道怎么堵车了”人还没坐定,她不停地抱怨着:“N市这什么鬼天气,前些天还有些凉,今天怎么就突然变热了?”
  “小姐,你的前些天可是有两三个星期之久了。”林子月打趣。
  不过N市的天气的确是反复无常,与南方其他城市一样,一年到头冬夏两季占了绝大部分时间,反而人们喜欢的春秋季节越来越短。夸张的是,N市一天里的气温犹如一年的季节变化,早晨如春,中午如夏,下午如秋,晚上便如冬。
  “月月——”刘芳假装微怒。
  “好了,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林子月忆起,昨晚刘芳说有重要事情。
  “月月,我要结婚了。”刘芳语气慎重地说。
  “……咳咳……咳咳咳”林子月吃着小饼干差点咬到舌头,捂着嘴,不停地咳嗽着。刘芳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轰炸开来。
  刘芳帮忙拍着林子月的背,让其舒缓气息。
  “你……你刚刚说什么?”林子月抬起头,咳嗽地眼睛通红,眼角沾着湿意。
  “我要结婚了。”刘芳再次说,“你这次可一定要当我的伴娘。”
  “那,那沈家生那……”舒缓了一口气,林子月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我跟他已经结束了。”刘芳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们。
  “你真的放得下吗?”爱情的伤口真的能够愈合?
  “放不下又能怎么样?人总要为自己而活,没了爱情,就选择现实,能够开心就好。”她的神态平和认真,直视前方的眼神有着一种淡淡的迷离。
  “他对你好吗?”林子月心想是怎样的男人可以让刘芳立马有了再婚的念头。
  “他对我很好,我从来不知道被人呵护的感觉是这么好,月月,现在我真的感觉很幸福。”声调的尾韵上扬,刘芳微微笑着,脸上挂着甜蜜小女人的韵态。
  “只要你能幸福就好。”人是不是只有经过爱情的痛后才会认清现实?林子月真心地希望,她可以幸福一辈子。
  之后,刘芳说起了她与徐恒通相遇的情形。到香港,住进饭店的第一天就感冒发烧,晕倒在房间门口,恰好住在邻房的徐恒通回来,便将她送进了医院,之后的几天还细心照料。徐恒通是香港人,因在N市有些投资,常年居住在N市,对它也是非常熟悉,两人之间这样你来我往,逐渐深交起来,也成就了一段美事。
  原来爱情兜兜转转之后,幸福便是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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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办公室后,策划部内部临时召开一个会议。
  看到林子月走进来,齐定铭便开口说道:“今天开这个会议主要是想看听取一下,这次关于威宇与创升的策划,你们有什么看法?大家可以随意提出看看,就当是互相讨论。”
  说完,环视了一圈,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
  “威宇是一家知名的上市公司,整个N市,甚至是全国,只要玩线上游戏的,没有人不知道威宇,这一点上,威宇就占了绝对的优势,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事半功倍啊!”说完,小刘看了看齐定铭。
  “威宇的名气的确已经帮我们先打了头炮,但是相反,对这次的广告策划案也有了更高的要求,如果这次新开发的游戏没有得到预定的效果,不说两家公司合作破裂,恐怕也是砸了我们自己的招牌。”
  齐定铭一语点破,沉顿了下,望向林子月一眼,接着说道:“况且,这几年网游行业发展迅速,市场竞争激烈,威宇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在市场上占据如此大的份额,毕竟有其过人之处。”
  “我玩过他们的游戏,的确是有它的独特之处,威宇的线上游戏互动姓和竞技性都强,并且也有很强的亲和力,所以他们的玩家不仅男性偏多,连女性也很喜欢他们的游戏。”边说,小刘边掏出口袋的psp,接着说:“我每天上班时间还带着呢”。
  说完,发现会议室里数十双眼睛齐齐射向他,他心虚地低声说:“但是,我上班时间可没打。”
  “我也喜欢玩他们公司的游戏,在家里,我男朋友还一直和我抢着呢。”李静不好意思地开口:“而且威宇开发的游戏最大的特色还融入了民族文化的积极元素,据他们公司提供的资料显示,他们的玩家占了市场的39.3%呢。”
  39.3%的确是非常惊人的数字,网游市场上如今淘金者蜂拥而入,国内外知名的品牌使得市场进入无序竞争状态,很多企业早已偃旗息鼓,剩下的大部分厂商也都徘徊在死亡线的边缘。威宇能够屹立不倒,还炙手可热,的确是业内的典范。
  林子月沉默不语,只是翻阅手里的资料,偶尔拿起手上的黑色签字笔在资料上“唰唰”划过。
  “子月,你有什么什么看法?”齐定铭出声问道,眼睛紧紧锁住她突然抬起的视线。
  不自然得撇过头,林子月发现室内所有的视线均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确切地说是等着她的发言。
  润润喉,林子月开口,“一份好的广告策划案,要想得到预期的效果,不仅要求有创意,吸引大众眼光,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从专业角度来了解我们的产品,就好比说威宇的游戏,固然它过去所开发的游戏着力于互动性和竞技性,但是我们只能借鉴,对每一个产品,我们都应该用不同的眼光来审视它,就广告角度而言,产品都有周期生命,我们追求的应该是每次都有更多的创新,不然不去了解产品而随意做出来的广告,纵使产品再好,消费者也不会接受。”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总得来说,我们要进步一了解威宇威宇这次新开发的游戏,并且也要知道他们的营销行为,毕竟,我们要知道,我们是在为谁而做,而不只是为自己而做。”
  说完后,室内悄然沉寂,全部都惊愕不已地看着林子月。
  齐定铭定定地看着左侧的林子月,认真执着的眼神,宛若多年前的林子月,当谈到专业问题,她的自信是无人可比,身上的光芒让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关,不自觉地深深吸引了人。
  “林姐,你真是让我大开慧眼啊,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小刘夸张地手舞足蹈。
  “是啊,林姐,真有见地。”邻座的小梅用胳膊肘推了推林子月。
  “可是,怎样才能进一步了解威宇此次的新游戏?总不能让我们先试玩吧。”李静担忧着问。
  李静的问题,让大家都面露难色。
  游戏公布之前,定是还处在保密状态,试过游戏的也只是威宇内部的高级领导和少数的检测人员,怎可能让外人接触到?
  齐定铭单手撑住额头,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坐直身体,开口,“这事,我会跟上面提的,今天的会议先开到这里,大家散会吧。”
  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林子玉收拾了资料,起身离开。
  “子月,你今天的表现真的不错。”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林子月握在门把上的手一颤,没有回头。
  “谢谢齐经理的赞许。”扭转门,她走了出去。


7.  硝烟

  趁着今天周末,刘芳便约了林子月聚餐,说是介绍徐恒通给她认识。
  “妈妈,妈妈,快点。”正在穿着丝袜的林子月,听见小蒙古的跑步声“咯噔咯噔”地从门口传来。
  林子月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身衣裙,腰间的蝴蝶结细带显得身段窈窕纤细,头发随意地披在肩膀上,脚下穿着三公分的细高跟鞋,格外地清新动人。
  “妈妈,今天好漂亮。”站在房门口的小蒙古拍着短小的肥手。
  “再漂亮,也没有我家宝贝漂亮。”林子月附身在小蒙古脸上亲了一记。
  头上两根辫子扎着与身上白色公主裙配套的丝带,微微一笑便露出前面的两颗虎牙,显得娇俏可爱。
  刘芳选了一家高级的西餐厅,到了餐厅后,林子月见到了徐恒通。约莫四十多岁岁的年纪,没有中年男子的啤酒肚和秃顶,身高大概180公分,带着一副金丝边框架的眼睛,穿着一袭笔挺的西装,显得温文庄重。
  见她们走进去,他朝林子月伸出手:“林小姐,你好。”
  “徐先生客气了,叫我子月就好。”林子月亦伸出手。
  “你们都别这么客气,多生分,还先生小姐呢。”刘芳直来直往,受不了他们的客气,摆了摆手。
  “叔叔,你好,我叫陆丹阳,小名小蒙古。” 小蒙古有样学样,大人般地介绍自己。
  “呵呵,咱们的小蒙古就是这么逗人,来给干妈抱抱。”刘芳宠溺地抱着小蒙古、
  “是很可爱。”徐恒通笑容温柔地看着刘芳附和道,看得出他也极喜欢小孩。
  “恒通,你可别被她的天真给糊弄住了,这小精灵鬼可精着呢。”刘芳拍着小蒙古的小屁股笑道。
  “干妈……”怀里的小蒙古难为情地往刘芳的脖子蹭了蹭。敢情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害羞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吧。”徐恒通招呼着林子月和小蒙古坐下,之后才帮刘芳拉开了椅子。
  喝了口浓汤,林子月正要将小蒙古里的牛排切成小碎片,谁知她直嚷着:“我要徐叔叔切”这小妮子真懂得见机撒娇。
  徐恒通宠溺地将牛排端了过去,切完后还不忘开始将小片小片的牛排喂进小蒙古的嘴里,小蒙古乐得不停地在椅子上跳来跳去。看他俩的互动,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父女呢?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林子月开口问。
  “下个月的16号。”刘芳嘴里吃着牛排含糊不清地说着。
  “这么急?”距离下个月16号才半个月的时间,林子月心想不会是奉子成婚吧。
  “你不会是……”
  “不是不是——”刘芳直摇着手说:“只是他说,想尽早定下来。”眼神往徐恒通瞥了瞥。
  “明白明白。”林子月冲她暧昧的笑了笑。
  “死月月,不准笑,说好了,你这次可一定要当我的伴娘,要不咱俩就绝交。”刘芳哼了哼,做出威胁的口气。
  “好好好,我一定早早做出时间安排,等你差遣……”林子月揶揄她,做举手投降状。
  “妈妈妈妈,是爸爸。”小蒙古的声音在轻柔的音乐中显得格外的大声。
  餐厅着放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乐曲,轻柔徐缓,如一股清泉流淌在心底。
  陆航站在餐厅门口,梳着整齐发亮的黑发,依旧是笔挺的黑色西装,永远都是那高高在上的表情。身侧的女子波浪卷发,五官明艳动人,一袭红色的贴身礼服,身材凹凸有致,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在她身上尽显无疑。
  这样一对璧人突然出现在餐厅里,多多少少都会引起厅内他人的注视。
  抬头看向陆航,许是陆航也听到了小蒙古的声音,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交织在一起。
  林子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切着盘内的牛排。
  刘芳不安地叫着:“月月……”
  林子月摇头,神色平静地说:“我没事。”
  身侧的小蒙古一手轻扯着林子月的衣裙,轻声得叫了一声:“爸爸。”
  林子月抬头。眼前已是站着陆航。
  听见陆航“嗯”的应了小蒙古一声,接着说道:“丹……小蒙古,今天真是可爱。”
  林子月很意外陆航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今天佳人在旁,需扮演绅士风度博取芳心又或是这只是他再一次的戏弄嘲笑。
  她不明白,也许他轻谑厌恶的眼神只是针对自己而已。
  而小蒙古听到陆航的赞扬,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小手却是不安地紧紧拽住林子月裙摆的那角。
  “子月,不帮我介绍介绍?”陆航的声音再度传来。
  林子月整理了下衣裙,站起身,朝着陆航介绍:“徐先生是刘芳的朋友。”
  “徐先生你好,敝姓陆,是子月的……先生。”陆航朝徐恒通伸出手。
  “呃……陆先生,你好。”徐恒通似乎是没有想到,陆航竟是林子月的丈夫,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便看向了刘芳。
  刘芳只是低头喝着清香的红茶。
  林子月明显感觉到陆航身侧的女子用不善的眼光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徐恒通不明所以,便接着说:“下个月16号,我和刘芳就要结婚了,到时请陆先生一定要捧场。”
  “一定一定,到时我会陪同子月一起参加你们的婚礼。”陆航望着林子月,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嗯。”林子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就先不打扰你们用餐了,请便。”随后,便想转身携带佳人一同离去。
  刘芳倏地站起来,问道:“陆总,不介绍下你今晚的女伴?”
  林子月看到陆航的背影停顿了下,才徐徐转过身来,看向林子月,说:“我与宁小姐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就不用介绍了。”
  之后便朝着那女子说道:“宁小姐,我们走吧。”
  林子月无力地坐下,每次与陆航的相遇,都似要卯足了她全身的力气,“战斗”完已是只剩下一身疲惫。
  刘芳不停得用刀叉拿桌上的牛排泄愤,好好的一份牛排变成了小碎肉渣。
  “你怎么了,还没吃一点儿呢?等会儿又胃痛了怎么办?”徐恒通焦急地制止住她的的行为,朝着服务员又叫了一份孜然牛排。
  “月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还是那副德性啊?还是齐定铭……”刘芳抱怨着,“好”字还没开口,看到林子月惨白的脸色,止住了声。
  刘芳抱歉的说:“月月对不起,我……”
  林子月释然地笑笑:“没事,都过去了。”
  林子月知道,刘芳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便说什么,不会掩着藏着。
  “听说,齐学长他回来了?”刘芳支支吾吾得说。
  “嗯,就在我们公司。”林子月平静的说。
  刘芳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那你们……”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我不想再谈。”林子月打断刘芳的话。
  小蒙古纳闷着,为什么爸爸一来,妈妈就不开心?
  刘芳身侧的徐恒通也沉思着,眼前的林子月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撞见自己的丈夫携带女伴来用餐,竟是维持着不变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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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走进办公室,就看见桌上一张红色精致的邀请函。
  翻开瞬间,有一抹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邀请函上印着N大标志性的建筑,介绍了N大创办以来辉煌的历史和成就,邀请各位校友七月四日回母校参加百年校庆,也就是这周五。
  将邀请函收进包里,就见小刘神色紧张得跑过来,说:“林姐,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林子月也跟着焦急起来。
  “出大事了,上周我们要发出去的调查问卷还搁在办公室里,到现在还没发出去呢。”
  小刘大概地将事情描述了一下。大抵是上周五公司请来派发问卷的工读生临时缺席,内部人员也是手忙脚乱,一时谁也没有注意问卷没发出去。过了一个周末回来,才发现问卷居然还被搁在办公桌上。
  “怎么办啊?林姐”毕竟还年轻,遇到事情,就慌了神。
  “别担心,我去跟上面说。”林子月跟自己说要冷静,这时候要冷静,不能自乱了阵脚。
  陈副经理办公室内。
  “什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呢?”陈副经理生气地在办公桌上捶了捶,说:“小林,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小的的事情都办不好。”
  “对不起,这次是我的疏忽。”林子月低着头,带着歉意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说话,“请进。”
  齐定铭推门而入。
  “齐经理,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些年轻人,一点事情都办不好。”陈副经理将矛头指向林子月。
  “工作中一点疏忽,是在所难免的。”齐定铭镇定地说。
  “这次这个案子可是至关重要,万一耽误了计划,我们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啊,况且……”陈副经理欲继续解释,被齐定铭打断了话语。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力补救错失,而不是追究谁对谁错,况且既然上面指定了是由和林小姐来负责这次的策划,我想林小姐自是有全权处理案子的资格,该怎么做还是由她自己做决定。”
  这一席话说完,陈副经理惊愣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走出办公室,林子月沉默地走在齐定铭的身后。
  止住脚步,他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只要我们抓紧时间,这次的策划案一定能够及时完成。”
  “嗯。”林子月一直低着头,用力地绞扭着自己的手指。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低低的小头颅,嘴角往上扬,她紧张的样子还是没变。
  回到办公桌上,小刘就急急忙忙上前询问:“林姐,怎么样了?”
  “没事了,现在赶紧把这些问卷发出去,免得耽误了计划。”林子月摇了摇手上一大叠的问卷。
  “这临时也找不到工读生啊,怎么发啊?”看林子月卷起衬衫的袖子,小刘支愣着,“林姐,你该不会是要一个人亲自上阵吧?”
  “不会……”提起皮包,林子月看着小刘说:“不是还有你吗?”
  “还愣着干嘛,快走啊!”林子月推推发愣的小刘,就转身离开。
  待反应过来,小刘一脸哀怨得紧随其后。
  发完问卷已至下午,林子月拖着一身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办公室。
  室外太阳焦热,晒得脸颊有微微的灼烧感。
  刚坐下椅子,对面办公桌的小梅就一脸惊讶,“林姐,你脸怎么了?”
  林子月纳闷着拿出包里的化妆镜,镜子里两颊晕红,两腮如贴了两片大红纸,与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映衬地几近协调。
  “外面太阳太毒了,脸估计被晒伤了,疼的要命。” 脸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叫林子月不适地用手摸了摸。
  “林姐,你现在一站出去,包准追求你的人从公司排到街尾去。”李静一同附和着。
  “我现在就站在林姐后面去,同事有优先权。”说到做到,小刘立马站在了林子月的身后。
  叫他们一打闹,林子月的脸颊红晕地更为厉害,即使已是一个孩子的妈,但说到男男女女之事,还是不免害羞。
  “不知道我能否排在第二?”突来的低沉声打断了嬉闹,大家有些举手无措地看着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齐定铭。
  上司毕竟是上司,即使再怎样不知分寸,这时也没人敢答话。
  大家互看,只是纳闷,这齐经理一向温文沉稳,也会开这样的玩笑?如果不是玩笑,这未免也太……大家齐齐将目光扫向林子月。
  林子月似是也没料到齐定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呆不已。
  待反应过来,只能朝大家尴尬地笑了笑。
  齐定铭看林子月窘迫地低着头,出声自解,“这俗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嘛,莫非同事有特权?作为上司就不能走后门?”
  玩笑似的解释,打破了大家尴尬的局面。
  随后,林子月的桌面上手机振动,大家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来是公司的一个客户。
  “你好,杜先生……”接起电话,谈了约莫三四分钟,便挂了电话。
  手机上显示了一通未接电话,是个陌生号码,翻开记录一看,是中午一点多打来的电话,肯定是自己当时正好在发问卷,手机放在包里,没有注意到。
  如今很多骗子公司,专门有团伙打电话,响个两声便给挂断,回拨过去便是回说:“你好,这里是香港某某公司……”
  林子月频繁地碰到这样的事,可每次看到未接来电,总想或许是某位亲戚朋友的号码,万一有个急事什么的,给耽误了那可不好,每次都学不乖地回拨过去,以免自己心里不安。
  犹豫再三,她还是按下了绿色通话键。
  “嘟”了两声,电话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喂”
  林子月片刻的顿住,才开口,“你好,先生,请问你刚才是拨了我的电话吗?”
  电话那头并没有说话,林子月又开口,“先生?”
  “咯”的一声挂断电话,传来忙音。
  林子月有些纳闷地看着手机,愣愣得将手机放置桌面上。
  十分钟后,桌面上的手机再次传来振动声。
  居然是那个陌生号码?
  接起电话,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是我”
  “嗯?”林子月觉得奇怪,这有人在电话里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吗?谁会知道他是谁?
  “林子月,你不会连你丈夫的声音都分辨不出吧。”
  熟悉的轻谑,让林子月猛然一怔,是陆航。
  “我……我刚刚没认真听出来。”想也不想,这句话就直接从林子月口中吐出。
  “是吗?”仅有的两个字,声音却极度冰冷。
  “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林子月识相地转移话题。
  “妈说,她想见你和小蒙古,叫你们明晚来家里吃饭。”电话里那头不时的传来翻阅文件而发出的“唰唰”声。
  “晓岑,这份文件先放着。”陆航的声音听起来变得小声,应是将话筒移开。
  林子月身体僵硬,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耳畔只剩下嗡嗡声,双手紧紧的握住电话,眼睛直直地望着眼前的日历表,就这样一动不动,听错了吗?刚刚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真的是晓岑吗?还是只是小陈?那只是自己过度的幻听。
  “喂?”电话里再次传来陆航不确定的声音。
  没有听到林子月的回答,陆航焦急地喊着,“喂?喂?”
  林子月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在”
  两人都不再开口,电话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那就先这样了,明晚我去接你们。”不等林子月拒绝,陆航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林子月呆呆地坐在那,好一半响,才又开始了工作。


8.  聚餐

  快到下班时间,天空突然打雷,下起了雨。
  早上匆匆出门,竟忘了带伞。谁知道一大早晴空万里,傍晚却倾盆大雨。
  五点一到,林子月便急急地收拾了东西,走出了办公大楼,拦了一辆的士,匆匆赶往小蒙古的学校。
  公司与小蒙古的学校刚好一南一北,路上,雨天交通堵塞得厉害,到了学校已将近六点。
  走进教室时,孩子们正围成一圈在画画,除了小蒙古,还坐着几个同龄的孩子。林子月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相对于日常的桌椅,幼稚园的椅子要来得低,穿着及膝的短裙,林子月不适地左右移动。
  约莫十来分钟的时间,其余家长也陆陆续续前来,大家碰面了都客气地点头微笑,之后便安静地坐在教室的后排等待。天下父母爱孩子的心都一样,放在手上怕冷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辛辛苦苦的一辈子最终还是为了孩子,纵使给出再多的物质,也抵不过爱孩子的心。
  也许是自己的童年,也许是自己曾经弥补不了的过错,对小蒙古,林子月一直担忧自己的爱是不是还不足够?残缺的家庭会不会给她留下不可抹去的阴影?她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可是岂知,人的一生快快乐乐亦是难得一求。
  计程车内,林子月紧紧搂着怀里的小蒙古。
  窗外的雨势逐渐加大,斜飞的雨滴重重拍打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的水痕。
  “妈妈,今天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小蒙古钻出林子月的怀抱。
  “那说给妈妈来听听?”这小妮子想表现?林子月引导性地问。
  “嗯。”重重地点了下头,小蒙古坐直了身体,奶声奶气地说:“老师说,在英国,有一个传说,如果小朋友掉了牙齿,只要把牙齿放在枕头下面,牙医仙子就会给他们一笔零用钱。可是妈妈,真的会有牙医仙子吗?”
  “呃……当然有牙医仙子啊!”林子月心想,牙医仙子?tooth fairy?
  “那如果以后小蒙古掉牙了,牙医仙子会从英国来找我吗?”小蒙古继续追问着。
  “会的,咱们的小蒙古这么可爱,牙医仙子肯定会很喜欢”林子月想,以后除了圣诞老人,还得多扮演一个牙医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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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下班,陆航到了公司门口接完林子月,两人就一起到了小蒙古的幼稚园。
  从教室里走出来,看到陆航和林子月一起站在门口,小蒙古兴冲冲地跑过来:“爸爸,妈妈。”
  帮她擦去额上的汗水,林子月朝着身边的老师礼貌地打招呼:“郭老师,你好,真是辛苦你了。”
  “陆太太,你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况且丹阳也很乖,园里的老师都很喜欢她。”郭老师客气地说,看到林子月身边的陆航,她惊讶道:“这是陆先生吧,难得今天你们一起来接丹阳。”
  “郭老师,麻烦你了。”陆航语气平淡地说。
  “哪里哪里——”郭老师脸上露出小女人的娇态。
  一直以来,往返接送陆丹阳的只有林子月一人,没有人见过她的爸爸,园里的老师也都在猜测林子月是未婚妈妈亦或是离婚的年轻妈妈?误以为丹阳是单亲家庭,其他老师都格外地关心她。
  没想到丹阳的爸爸竟是如此出色的男子,冷峻的棱角,眼眸乌黑深邃,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从容而又傲然,这样的男人令人心动。
  忽视那过于专注自己的视线,陆航低头牵起小蒙古短短小小的手,走向车门。
  林子月抱歉地朝着郭老师说了声“再见”,急步跟了上去,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面无表情?
  车行驶在拥挤的街上,后座的小蒙古很兴奋,时而靠在车窗边吐吐小舌,又不时地钻进林子月怀里蹭蹭,活像树林里乱跳的小松鼠,嘴里嘟喃着:“妈妈,到了奶奶家,我一定要吃很多很多的冰激凌,还有欧嫂的蛋糕好香。”
  林子月拂了拂她额前吹乱的刘海,宠溺的一笑,这小东西就尽知道吃。
  “到了奶奶家,要跟奶奶问好,知道吗?”捏捏她的脸蛋,林子月嘱咐她。
  “嗯。”小蒙古重重点着头,“但是,妈妈,我可以先去吃蛋糕吗?”
  “不行,要先跟奶奶问好,小孩子要有礼貌,大人才会喜欢,知道吗?”林子月再次教导她。
  “妈妈,知道了。”小蒙古低着头,含糊不清的说。
  “妈妈,如果奶奶喜欢小蒙古了,那是不是可以吃更多的蛋糕?”又想起有蛋糕吃,小蒙古的眼睛一亮。
  林子月一愣,这小妮子……
  生怕她继续追讨着吃蛋糕,林子月劝说:“嗯,小蒙古乖乖的,就有很多蛋糕可以吃了。”
  “耶,好啊!”一说蛋糕,小蒙古又在车内不停地跳动着。
  陆航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幕,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顿时化开,嘴角微微上扬,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轻轻拍打着小节拍,任谁见了,也想是一家幸福的三口子。
  只是,曾经这样的幸福自己已牢牢抓在手里,那一刻的放手就失去了资格,多年来,望着双手,陆航都不自觉地用左手的指尖轻轻划过右手,细细的手纹相互交缠,宛如一张密结的网,紧紧困住了自己,越想逃,却结的更深。
  刚到了陆家,就看到站在门口等候的欧嫂。
  “少爷,少奶奶,你们回来了。”欧嫂热情地走上前,握住林子月的手。
  看到林子月身后的小蒙古,伸出手紧紧抱住她。
  “欧嫂,老夫人呢?”走至客厅,陆航出身问。
  “李医师正在房间里给老夫人检查呢。”放下小蒙古,欧嫂俯身将客厅茶几上的茶杯收拾好。
  “嗯,你赶紧下去张罗着饭菜,过会儿就开饭吧。”松开领导,陆航说:“我去书房,有事去书房找我。”对着林子月扔下这一句话,就往楼上走。
  “来,小蒙古,跟妈妈去找奶奶。”牵起小蒙古的小手,跟着欧嫂往陈玉华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走进去,李医师恰好检查完,收拾着药箱,正欲离去。
  李医师约莫五十来岁,带着一副金丝框边的眼镜,矮胖的身材,微微发福的脸。笑起来和蔼非常。
  自从林子月嫁进陆家,他便已是陆家的专属家庭医生,对于她与陆航的事也是略知所以,再次见到林子月,他颇感意外,惊呼:“少奶奶,好久不见。”
  “李医师,你好。”过去,他对自己也是照顾有佳,比起五年前,又略微稍胖了些。
  “老夫人,按照我刚跟你说的方法,每天加以锻炼,身体就会更加舒畅些。”李医师转身向陈玉华交代着,便要告辞离开。
  “谢谢你,李医师,欧嫂,你替我送李医师出去。”陈玉华起身靠着床头。
  “少奶奶,再见。”经过林子月身边,李医生客气地说。
  “李医师,慢走。”扯扯身边的小蒙古,带她靠近床边,就着床沿坐下。
  “奶奶。”小蒙古奶声奶气地叫着,小手主动地握住老人被窝里的手。
  “乖,我的小心肝。”陈玉华捏捏她小巧的下巴,拍拍床,说:“来来,来奶奶床上。”
  小蒙古小脸揪在一起,扭着嘴说:“奶奶,小蒙古肚子饿饿,想吃蛋糕。”
  老人一听她说肚子饿,急忙说道:“哎呀,肚子可不能饿着,小蒙古自己去找欧嫂好不好?妈妈要陪奶奶聊天。”
  林子月嗤笑,小妮子还求之不得呢,果真,小蒙古重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前冲着林子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妈,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林子月坐上前,握住老人的手。
  “嗯,好些了,多亏了小航,每天帮我补这补那的,他每天工作那么忙,难为他了。”
  丈夫陆岂荣英年早逝,陆航是自己一个人亲手带大,偌大的家业她都劳心劳力,一个女人家撑起那么大重担,实属不易。
  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惜的是,小航他不肯继承家业,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我也只能交给那些股东管着,我也活不了几年了,这往后公司还是得由他来接手。”
  陆家家底丰厚,自祖辈开始,就世代经商。陆航的太祖爷早期在香港注册了一家小服装产,那几年恰逢香港经济不景气,之后便同几位友人合资将公司迁到了N市,正式更名为荣华集团,这荣华集团便是太祖爷疼惜孙儿孙媳,以他们的名字命名。
  从太祖爷到陆航的父亲陆岂荣,集团规模逐渐扩大,而十年前陆岂荣撒手人寰,公司职权便落到了陈玉华身上。公司事务繁多,陈玉华原本就体弱的身体熬不过几年也是撑不住了,这几年就将公司职权暂交给了公司股东,自己呆在家里修养。只是,无论公司内部如何变动,将来的棒子还是会交给陆航。
  “妈,你放心吧,陆航……他会有分寸的。”林子月出言安慰。
  “对了,子月,你的脚伤恢复的怎样了?”陈玉华关心地问。
  “妈,没事了,都好了。”林子月疑惑,陈玉华怎么会知道她的脚伤?
  “嗯,李医师的药酒专治肿伤最有效了,那天小航急急忙忙回家,跑来问我要药酒,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陈玉华心有余悸。
  还记得上周的星期三,自己还在花园里喝着下午茶,便听到欧嫂说:少爷回来了,还急急忙忙得进了房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时候陆航本应该在公司,却回到家里,陈玉华担心有事,起身去了陆航的房间。
  陆航蹲在衣柜下的抽屉前,地上有些凌乱,脚边放置着许多瓶瓶灌灌。
  陈玉华见状,赶紧上前问:“小航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我找一瓶药酒,就是李医师专门从英国带回来治脚伤的那瓶药酒,不知道放哪去了?”陆航着急地继续往抽屉里翻找。
  “药酒?你脚怎么了?快给妈看看。”以为是陆航受伤,陈玉华就要俯下身检查。
  “妈,不是我,是子月,她脚扭伤了。”陆航急忙解释,问:“妈,你看到那瓶药酒了吗?”
  “你忘啦,上次你不是已经用完了吗?”陈玉华心想,她儿子怎么变得这么没记性。
  “用完了?”有些懊恼,印象中似是已经用完,陆航冷凝着眉。
  “别担心,上次李医师又给我带了一瓶,我叫欧嫂给你拿来。”拍拍儿子的肩膀,陈玉华向门口走去。
  之后,那晚陆航回到家后,陈玉华向他问起了林子月的伤势,见他一脸阴沉,只说了一句:没事,话落就进了书房。
  林子月忆起那晚回家后在楼梯撞见陆航,进屋后两人有了争执,陆航甩门而去,她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脚受伤了?拿了药酒来找她却又没给她?
  吃完晚饭,陈玉华又拉着林子月闲话家常,转眼就到了十一点多,小蒙古靠着柔软的沙发沉沉睡去,陈玉华就让林子月留下住一晚,林子月本想推脱,可是见已至深夜,也不便让陆航送回去,就应承了下来。
  将小蒙古抱进客房,放在柔软的床上,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欧嫂手上拿着一件折叠好的睡裙,将它递给林子月:“少奶奶,少爷叫我送过来给你的。”
  浴室里,雾气缭绕,抬手抹去镜上的湿气,看着镜子里穿着睡裙的自己,林子月仿佛还是五年前的自己,偶然间还可以闻到睡裙上依稀荡存的薰衣草味,清新自然,弥漫在整个浴室里。
  从浴室走出,坐在床沿,手里不停地拧绞着木梳,从左数到右,再从右数到坐,如此反复……犹豫再三,还是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9.  暧昧

  书房门缝里透出隐约的光线,林子月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终究是鼓不起勇气敲开门。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手,停在半空中……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直直地相撞在一起,来得这样促急,谁也没有预备。
  走廊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相互重叠着,沉寂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陆航看着眼前的林子月,穿着碎花的纯棉睡裙,V字领的领口露出微微突出的锁骨,垂在两侧的头发上的小水珠缓缓顺着颈项流下,不失性感,脚上的凉鞋露出可爱的脚趾头,调皮地挤弄着,显示了主人的不安,此刻的林子月温柔柔弱,宛若他初识的她,少了平日里刺猬般的攻击性,静寂温婉动人。
  陆航炙热的眼神,让林子月感觉空气中飘散着不知名的气息,似乎是……暧昧。
  不自在地左右移动视线,就是不肯看着陆航。
  陆航眼眸一暗,微哑的嗓音开口:“还没睡?”
  “嗯,嗯……谢谢你的睡衣。”话一说完,林子月就想挠墙,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话?词不达意。
  陆航咧嘴一笑,“我记得这睡衣是你自己的吧,怎么谢起我来了?”
  叫他一揶揄,林子月的两颊顿感热意,微微泛红。
  该死,陆航咒了一声,假装不在意得咳了两声。
  脑筋一闪,林子月便说:“谢谢你,还留着。”话落,她就更加后悔了。
  “呵呵……”陆航大笑,露出脸上深深的酒窝,林子月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开心过,就这样楞楞地杵着,看着他。
  今晚自己这是怎么了?尽是在他面前出糗,避免再落下笑柄,她转移话题,“你还在忙着工作?”
  “嗯,还有几分文件没看完。”他垂首,用手摁了摁太阳穴。
  想起白天时间与陈玉华的谈话,迟疑了下,她还是开口:“公司……我说的是你们陆家的公司,你应该多用点心。”
  话落,看了一眼陆航,继续说:“妈的身体也不好,你应该多帮她分担。”
  陆航双眸透亮,抑住要冲口而出的话,平静地说:“你真得认为我有那样的能力?”
  记得那一次的争吵中,她曾指着他,嘶吼着,“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批判别人?他们至少是自己辛苦努力争取来的,你呢?不过是个二世祖,就仗着家里随处挥霍,是,我们这些人是可怜,没有大少爷大小姐的生活,但是我们有自尊,你有没有想过你强塞给别人的东西,我们却不想要这样的施舍,请你别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看人。”
  林子月抬头注视陆航,眼神飘忽过的是什么……紧张,不安,等待。
  “我相信,你能做好,就像威宇一样。”她肯定。
  这话不错,威宇如今能这般成功,被冠于最大功劳莫过于陆航,网游市场虽然存在较大潜力,但是最初的几年整个市场的低迷以及政府对网游这行业一直都保持模棱两可的态度,起初的发展并不太顺利,威宇的创新算是打破了这一僵局,陆航对市场发展的前瞻掌控能力和敏锐洞察把握能力,推广了业务发展,还培养出一批优秀的经营管理团队和研发人员。在整个业界内,能取得如此迅速的成功,算是少之又少。
  看着林子月就这样直直地说出话来,陆航久久不能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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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齐定铭临时接到威宇的通知,据说是威宇方面上级领导有意先听取初期的报告和计划,以做个参考。
  车子熄火停在威宇大楼前,这是林子月第一次来到这幢大厦,整栋大楼纯净,简洁,凌厉,却呈现出高贵气质与典雅,自由流畅的曲线,细致光亮的轮廓,极具现代感。
  走出电梯门,便见一位秘书打扮的女子等候在门口。
  “请问是齐经理,林小姐吗?请往这边走。”有着一口甜美的嗓音。
  将他们领进会客室,礼貌地说:“陆总现在还在开会,请你们稍等”之后就转身离开。
  喝着一口花茶,清香淡雅的余味缭绕在唇齿间,林子月又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凑近杯沿,闻了再闻,眉间露出思索之色。
  一晃就半个小时过去,接待他们的那位秘书才再次走了进来,歉然得说:“陆总才刚开完会,请两位到会议室。”
  穿过偌大的秘书办公室,绕过走廊的第一间就是会议室。
  待他们走进,会议室里已坐了数人,个个端坐板直,看似应该是威宇内部的高级人员。
  一坐定,坐在首席位上的陆航阖上手中的资料,向他们介绍:“这两位是创升策划部的人员,也是这次两家公司合作的负责人。”
  齐定铭和林子月欠身,走向了室内左侧中间仅剩的两个位置,想必这也是有意的安排。
  座位上的各位高级领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在座的各位都是公司的重要股东及开发人员,他们都想先了解这次的策划案进行的怎么样了?不知道齐经理和林小姐是否可以先给他们解释解释。”陆航随意地靠着椅背,开口便直接进入主题。
  缓了缓,继续说道:“毕竟这次的策划案尤关重要,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据悉,这次威宇计划借由这次的新游戏进军国外市场,这对于威宇来说不仅拥有更多可以发展的潜力资源和空间,但是也同样地,面对国外市场赫赫有名的知名品牌,受到的打压也自然不可避免,如若能成功,威宇便是第一个开拓了国际市场并成功运营的网游企业。
  “不瞒各位,初步的策划案我们还没完成。”齐定铭的话一落,数十双的眼睛都齐齐瞪着,室内窃窃私语,投来质疑的眼神。
  “齐经理真爱说笑,谁不知齐经理是创升高薪聘请的高级人才,策划案这么简单的工作应该难不倒你才是。”一位六十有余的老者的嘲讽语气,让其他在座的人也频频点头附和。
  “既然您老认为简单,何必请动我们创升。”齐定名不堪不卑的回答,让林子月转头错愕地看着他。他可知,这次合作的机会是创升好不容易才争取得到,况且向来是威宇挑剔别人,可没人敢挑威宇。
  老者“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人霍然站起,愤怒地指着齐定铭,“你……你——”
  陆航沉默着,干净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点着,视线扫过室内僵硬的对峙,忽的转了一圈手中的笔,低声道,“那齐经理有什么高见?”
  其余人等终是在商场上混惯的人,懂得察言观色,既然连陆总都对这齐经理忍耐三分,他们也不敢造次,连安抚老者,“宁老,年轻人心高气傲,别跟晚辈一般见识。”
  被称为宁老的老者甩了甩手臂,哼出一口气,才坐下。
  拿出公事包里的一份文件,齐定铭将它递给陆航,“这是我们策划部前期讨论的会议结果,陆总可先看看。”
  见陆航不停翻着手中的资料,眉宇思索,另一手悠闲地转弄手中的笔,突地,手中的笔停下,翻阅资料的一手也跟着停滞不动,他的视线牢牢锁住一点,大家都困惑地看着他。
  半响,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林小姐认为,要先试玩我们的新游戏?”抬起头,自然地挑起一边的眉。
  室内一阵嘘嘘声,各自探头相互讨论,蓦地,苍老洪亮的声音响起,“不行,我不同意。”是那位宁老。
  见宁老出声阻挠,其余人也追随附和。
  “陆总,这万万不可……”
  “关乎公司利益,不可轻率……”
  “外人怎可以信?”
  片刻,室内一阵抗议声。
  林子月没想到会被陆航提名,问及这个问题,一瞬间,有些楞楞地坐着。
  待反应过来,她倏地站起身,室内的噪声也嘎然而止。
  静默片刻,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公司的功臣元老,不赞成我们的做法也是合乎情理,但是各位想想,凡是公司做的决策都有风险,既然你们对我们委以重任,就理应相信我们的水平,大家合作不外乎一个‘利’字,我们也不想应付了事,做不好,不只威宇有事,也会砸了我们创升自己的招牌。”林子月加重了“利”字的语气。
  停顿了一下,直视对面坐着的一排股东,出声:“况且既然合作了,就应该相信,我们有我们的职业操守,定不会将贵公司的机密泄露出去。”声音清脆,响彻整间会议室,犹如捍卫自己的尊严领土,一席话让大家对这个从头到尾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另眼看了一下。
  话落坐下,林子月如释重负地嘘出一口气,扭头看向右侧的齐定铭,他赞许的眼神牢牢盯住她,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林子月回以一抹微笑,温婉动人,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仿若无旁人。
  陆航嘴角来不及咧起的笑意僵住,握紧手中的笔,移开视线。


10.  包裹

  走出威宇大楼,外面的阳光刺眼地令人睁不开眼睛,林子月挡住额头,遮挡光线。与今早不同,进入威宇大楼前的惴惴不安一扫而空,此刻显得格外的轻松。
  走至车前,林子月握住车门的手顿住,转身看向身后的齐定铭。
  不知齐定铭在想什么,心神不定,低头沉思着。
  抬眼,看到了林子月的视线,阳光下的她,娇俏可人,充满活力,有一瞬间,齐定铭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和她,一样的阳光下,一样的人叫着他同样的名字,“定铭……”
  不是只有齐定铭有这样的幻觉,林子月的心里也同样震撼着,记忆中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阳光明媚的天空下,男孩手里紧紧攥着一条手链,想着事先打好的话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顿了顿,只是说:“月月,我喜欢你……”
  说完,他低着头,不安地等待答案。
  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不可思议——惊喜,感动重叠。
  她动情得喊出声:“定铭……”
  男孩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她,她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注视着,谁也没有移开彼此的视线。
  同样的情景,十年后再次上演,却已是物是人非。
  林子月刚要喊出“定铭”,一辆黑色宝马已经停在两人中间,她止住了口。
  车窗放下,主驾驶位上坐着陆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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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空气窒息的令人可怕,陆航全心驾着车,齐定铭自上车便一直沉思着。
  林子月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感叹,窗外再多的空气也疏不去车内的窒闷,也许不是空气,只是人的心理作祟罢了。
  将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口,陆航将车钥匙交给了泊车小弟,便直接走进了饭店。
  一进去,早已等候一旁的经理级人物看到陆航出现,便急忙走向前来,“陆总,欢迎,你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老位置。”
  “嗯”随意地摆摆手,他说:“我自己过去。”
  “那菜色?”饭店经理问道。
  “老样子。”陆航不耐得说着。
  经理一行人等退下,陆航似是想起什么,又叫住他们,吩咐道:“再多来两个川菜,嗯……具体什么菜色你拿定主意吧。”
  “是是——”经理连声应道,转过身脸上露出疑难之色,纳闷,这陆总今儿个是怎么了,竟然点起了川菜。
  偌大的包厢布置精美,精致的整套用餐工具整齐地摆放在桌上,清新素雅的桌布在强眼的灯光下,不失暗色,却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契合。
  身边还摆放着虚位,看的出来,平日里这个包厢必是陆航生意的应酬场地。
  可以围坐十几人的餐桌,此刻仅三人坐着,显得怪异非常。
  厢内一片沉默,林子月的视线在他们俩人身上转动,见他们谁也没有开口的打算,扔下一句“洗手间”就往门口走去。
  “为什么回来?”手上夹着香烟,烟雾沿着嘴角吐出,在空气中慢慢熏开,陆航冷冷地开口。
  齐定铭没有立即答话,好一半响才抬起了头,看着陆航说:“需要理由吗?”
  “子月,她……过得并不幸福。”他低声沉吟,似是对这陆航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掐着烟蒂的手,猛然一抖,烟灰散落在桌上,陆航深吸了一口烟,紧紧屏住那口烟,久久没有吐出。
  一句话,刺痛了别人,也戳开了自己的伤口。
  悔恨,懊恼和痛苦折磨着自己,有若最后一丝呼吸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双手紧紧抓住桌沿。
  推门进入,林子月感觉空气中飘散着更加沉寂的气息,两个男人依旧一动不动。
  移步走向座位,所幸服务生端上了菜,精美的菜肴让人胃口大开,今早会议室里的争执似一场战争,抽空了林子月身上的力气。
  桌上的泡椒目鱼仔,雪白的墨鱼仔,碧绿的莴笋,火红的泡椒,让人有了口腹之欲,林子月吃了一口,顿感脆嫩滑口,辣味十足。她一向好吃辣,惹得每次刘芳都抱怨,她的好肤质都是吃辣吃来的。
  陆航见林子月吃得那么爽口,伸手夹了一小片墨鱼仔放进碗里。
  吃得太急,加上辣劲太足,林子月被呛得直咳嗽,捂着嘴,左手在桌面上摸索着。
  一杯清水递到眼前,林子月想也不想地猛喝了一口。
  陆航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看着齐定铭的双手不时得拍着林子月的背,在她耳侧轻声地说:“慢慢喝。”
  赌气般地夹起碗里的墨鱼仔放进嘴里,口腔里像有一把灼热的水在烧着,陆航涨红了双眼,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待啤趼来,林子月早已被呛出泪来,俏而浓密的睫毛上沾了些许,乌黑动人,令人怜惜。
  齐定铭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抚在她背上的一手还搁放着,看着她睫毛颤抖地眨动,心里那一道防线轰然倒塌,忘情地叫出多年来渴望的名字,“月月……”
  全身僵住,握住水杯的手心渗出冷汗,昔日那一声声温柔的话语重新钻进耳膜里,震碎了她固执得认为已攻不可破的那道障碍,或者,只是心里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逃避作祟,久别重逢那一刻没有的心酸思念,在此刻全部化为复燃的悸动,没有经受住时间流逝的昔日繁华如锦的璀璨,如今的前尘旧梦,终令她全然崩溃。
  门口的陆航硬生生地停住步伐,拧住门把的手硬得发疼。
  见电话里没有声响,那头传来焦躁的问声,“陆总?陆总?”
  “基金会的事,我明天回公司再谈。”话落就挂了电话。
  林子月蓦地抬头看向门口,陆航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齐定铭慢慢松开抓住林子月手腕的手,沿着她的视线亦注视着陆航。
  他们到底是站在一方的,陆航低头苦笑了一声,似是没事般从容地走了进去。
  坐定,就开口:“定铭,去国外那么多年,怎么也不联系?这次准备呆多久?”喝了一口桌上的白开水,喉咙似乎还有微辣的感觉。
  齐定铭没料到陆航会当着林子月的面问,笑了笑,过了片刻,沉声说:“不走了。”
  握在手里的水杯抖动了一下,放置在桌面上,看着林子月的方向,只说了一句:“是吗?”
  林子月自陆航进来,头便一直低低着,直盯着自己盘里的一块鹅肝,苦恼的表情看似在犹豫要不要将它吃掉。
  陆航摇了摇头。
  齐定铭的眼神一暗,起身夹了一勺子的墨鱼仔放进她的碗里,反将盘子里的鹅肝放进自己的碗里。
  看着自己的鹅肝被夹掉,林子月反射性地抬头,看向齐定铭。
  看出她的疑问,他出声解释道:“鹅肝吃了不容易消化,你的胃会不舒服。”
  这样不经意却又看似亲密的动作,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他们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林子月的心里紧紧一缩。
  她的胃一向不好,却总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尽喜欢吃辛辣或者不易消化的食物,记得他们当初交往时,每一次难得的约会,她就拉着他去小吃街,一路上扬言要吃遍美食街所有美食,却又都无功而返,吃到一半,她的胃就有了抗议,他急急忙忙将她送到学校附近的小诊所,然后铁面无情地斥声道:“下次别再出什么馊主意”。
  可学不乖的是他,看到她扯着自己的袖子,表情无辜地说:“定铭……”便再也拿她没辙,如此反复无常,到最后,小诊所里的医生都认得他们,平日路过,打招呼,有事到他诊所,便笑眯眯地说:“你们可真照顾我的生意。”
  桌上的震动声打断了林子月的回忆,陆航接起了电话,劈头就说:“不是都说了基金会的事,我明天回公司再处理。”
  电话那头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见陆航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公司里突然有事,我得先回去一趟。”语毕,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接着说了一句:“你们慢慢吃。”就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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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区住宅门口,林子月从车上走下,齐定铭叫住她,“子月。”
  她迟疑地转过身。
  打开车门,齐定铭绕过车身走到面前。
  似是在犹豫怎么开口,好一会儿,才出声:“不请我上去坐坐?”
  林子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盯着他袖口上的精致纽扣猛看了半天,昔日里只穿廉价衬衣洗白牛仔裤的少年,跟眼前浑身上下一身名牌服饰的男子,已经不一样了,过去的一切,任今日再如何挽回,亦回不到过去。
  嗓音有些沙哑,许是吃了太多辣椒的缘故,移开袖扣上的视线,直视他,“这么晚了不方便,孩子都睡了”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脸色惨白,不是没想过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着,毕竟已这么多年过去。可是当她亲口说出的那一刻,心远远比预期地痛,是没有想过还是如当初那样爱她吗?还是更多的是心里的悔恨跟梦魇在吞噬着他?
  “的确是不方便了。”声音幽远,似是从远处传来,“那我先走了,晚安。”
  背影修长孤寂,与周围的阴暗几乎融为一体,步伐有些踉跄,坐在车里,手里的车钥匙试了好多次才插对了孔,一启动,便迅速得消失在黑暗中。
  林子月蹲下声,全身的重量压在一双7公分的细跟高跟鞋上,蹲着有些发疼。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有点清凉,小区内四处安静无人,偶尔路过的行人看到林子月,不免好奇地多看两眼。
  “子月?”身边突然有人叫她,迟疑地伸出手轻拍她的肩膀。
  好一半响,她才站起身,是王奶奶。
  “子月,真得是你,怎么不上去呢?”王奶奶手里提着两大袋刚从超市买回的东西。离住宅区100米附近就有一个大型的超市,一些蔬菜果肉在晚上都大打折扣,附近的居民都乐于晚上去超市抢购食物。
  “天气有点热,在下面吹吹风。”伸手提过老人手上的环保袋,一只手搀着她往小区内走去。
  电梯里,王奶奶跟林子月嘴里念叨着,老头子挑剔这,嫌弃那,只会说不会做。
  林子月其实很羡慕他们的生活,虽说人到老年丧失儿子,仅留下了一个孙子,但两口子过得自在,生活中总有些磕磕碰碰,谁不是都那样走过来的,尽管王奶奶会抱怨说,老头子整天嫌弃她做的饭菜不合口味,经常往超市里买来一两斤的卤猪蹄,
  可林子月也知道,最爱吃卤猪蹄的不是王爷爷,而是王奶奶。人到晚年就图个生活安定,还能像他们那般甜蜜恩爱真得是羡煞旁人。
  从王奶奶家里走出,抱着怀里熟睡的小蒙古,费力地往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一进门,室内一片漆黑,还来不及摁开房间的灯光,刚踏进房内的一脚便被前方的硬物绊了一脚,险些跌倒,稳了稳重心,怀里的小蒙古不安地扭动下又沉沉睡去。
  打开开关,将小蒙古抱进房间,熄了灯,回到客厅,便见一个包裹安静地躺在门口。
  包裹上只填了林子月的地址,邮寄人一片空白。


11.  婚礼

  林子月楞楞地看着包裹里的一箱玩具,有人形公仔,泰迪熊,蒙奇奇娃娃以及一系列的迪斯尼玩具,各个都是价格不匪。
  到了第二天,林子月也没想出是谁寄了包裹,上面既不填地址姓名,也是不想让她知道。只是随口问了小蒙古,她一个劲儿地说:“叔叔叔叔。”
  不想费神想着没有办法理出头绪的事情,况且公司忙于威宇策划的案子,也抽不出闲暇时间。
  走在路上,接到刘芳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有些噪音,有点受不了她的高分贝,林子月将手机拿离耳边。胳膊被经过的行人撞了下,手机掉落在地上,揉揉有些生疼的胳膊,弯腰俯下身捡起手机,屏幕上已贴了保护膜,只有手机周身的死角被刮花了些。摸摸刮痕,林子月有些心疼。
  “咦?真的是嫂子!”有道诧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杜振礼急急忙忙往前走,不想却撞到一个女子,条件性地回头看了一眼,越发觉得眼熟,转回来一看真的是林子月。
  林子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昏眩。
  完美的脸型,一双迷死人的桃花眼,白皙的脸庞配上唇色红润的薄唇,帅气中带着一丝阴柔之美,两侧的耳上穿着炫目光亮的钻石耳钉,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和破洞无数的牛仔裤,身板消瘦,咋看之下,让人误以为是一女子。
  “你是?”脑中闪过无数个名字,也没跟眼前的人对上号。
  “嫂子忘记了?我是陆航的死党杜振礼啊,你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在你们的婚礼上我们见过一面。”他有些受伤地说。
  林子月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年龄,怎么会是陆航的死党?
  看出她的疑问,他有些极不自然地开口:“其实……下个月我正好满三十岁。”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死心地继续问:“嫂子,真的不记得我了?”
  林子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嗯……就是被人……”他小声地嘀咕声。
  “嗯?什么?”林子月看他难为情地低下头。
  “被人打了一巴掌。”一只手不停得将手机翻盖翻上翻下。
  林子月瞪大了双眼,半响没反应过来。
  实在不能怪她记性不好,眼前的男子与五年前婚礼上的他有着天壤之别。
  五年前婚礼上的那一幕让林子月印象尤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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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琴乐曲奏起,大厅内灯光碧影,舞池里一对对衣着华丽的男女相拥,优雅地移动舞步。脚踝酸痛,林子月体力不支地斜靠在休息室的墙壁,嗤笑,这原本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也是最值得回忆的一天,可此刻看着镜中的自己,涣散的眼孔,精致的脸孔,凹陷的两颊处填上粉嫩的腮红,才略有了喜气,兴许她是唯一一个苦着脸的新娘子。
  顺着丝质的紧身礼服滑下,停在小腹的双手的末端手指轻轻抖动着,而后轻轻抚摸,不稍片刻,一滴泪从眼角处溢出。
  一阵敲门声,林子月胡乱地往眼睛擦了擦。
  “什么事?”声音有些颤抖。
  “陆太太,陆先生请你到大厅去。”走廊外传来服务生小姐的声音。
  “知道了,等会就过去。”重新围上披肩,林子月拍拍两颊,让自己惨白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血色。
  到了大厅,远远就望见陆航一手端着玻璃酒杯,另一手悠闲地放在口袋里,不知在与什么人交谈着。
  林子月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似是有感应,陆航回头看了一眼,示意她过去。
  走至眼前,陆航朝着林子月介绍:“这是我好朋友杜振礼,刚从国外回来。”
  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形容的不正是眼前的男子?
  “嫂子,你好。”笑起来,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教人心漾意牵,兼具了男性公敌和女性公敌。
  陆杜两家是世交,不同的是陆家经商,而杜家从政。要说N市商界陆家呼风唤雨,政界的便是杜家,大至N市省级要员,小至机关处长。两家本想结为亲家,缔结良好姻缘,不料比陆航晚年出生的杜振礼,虽有女子之貌美,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陆航处事沉稳,虽没有继承家业,自己经营公司也是有声有色,决然相反的杜振礼却是整日留恋花丛,风流成性,不想成为政客,最大的嗜好而是周游列国,尝尽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这对于从政的杜家来说,无疑是一大污点,政界向来怕的莫过于是与花边新闻沾上边。
  林子月浅浅一笑,她朝他点头致意。
  “嫂子,果然是婉约娟秀,怪不得能掳获咱们陆少的心。”说完,冲着林子月眨眨眼。
  叫他这一调侃,周遭的人也跟着起哄。
  林子月面容窘迫,两颊泛红,有着新娘子的娇羞。
  陆航心里一动,假装微怒,“别理他,说话向来没个正经的”,眼里举止之间大有护卫爱妻的怜溺。
  “哟哟哟,陆少发威了,嫂子啊,我跟陆航可是裤带打结的兄弟,虽然没有臭味相投,志趣相近,但他过去的风流事除了那些女人,我可是最清楚了,改天我一一跟你说清楚,免得你婚后被他诓了。”他的“仗义执言”惹来陆航一个警告的眼神。
  外人眼里,陆航一直都是彬彬有礼,说话客气,举止优雅,鲜少见到今天这样的他,与杜振礼斗起嘴来。比起杜振礼的伶牙俐齿,陆航商场的那套官腔也屈居下风。看着这样的陆航,林子月掩不住笑了出来。
  陆航痴痴地看着,杜振礼不动声色地观察。
  “杜振礼——”一阵刺耳的叫声出现在大厅。
  望向来源,是一个穿着鲜红色礼服的年轻女子,烫卷的大波浪头发随着她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在空中划开美丽的弧度。看得有些眼熟,似是最近某部爆红电视剧里的三流演员。
  走至三人面前,睨了林子月一眼,指着杜振礼破口大骂,“就是这个女人吗?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甩了我吗?她有什么好的,面黄肌瘦,身上没两斤肉,你就是喜欢这么瘦的女人吗?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改的,只要你喜欢……我不要离开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说道最后,声嘶力竭起来,抓着杜振礼,使劲地摇晃,委曲求全地求着。
  “够了,依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什么其他女人,跟你分手只是因为我发现我们就根本不合适,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点分开的好。”杜振礼摊开手,好言安慰女子。
  周遭的宾客指指点点,低声细语,年轻女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身狠狠地瞪着林子月,“就是你这个女人,一定是你施展媚术,Ken才会被你迷惑了,你这个狐狸精……”
  “小姐,你……”林子月出言解释。
  “啪”的一声,恰好厅内音乐停下,全部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场内没人敢出声。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林子月轻扯一下嘴角,脸抽搐了一下。
  鲜红的五指红印惊人醒目,一阵咆哮声响起,“杜振礼,带着你的女人给我滚出去。”
  杜振礼楞楞地杵在在那,半响才反应过来。
  记忆深处,陆航对自己唯一发怒的那一次,是自己拆坏了他的赛车模型,那是陆航的爸爸临死前最后一次送给他的礼物。那一个月陆航对他的“不理不睬”,让杜家的大家长杜振礼的爷爷杜孝雄也抓住机会作为借口将他禁足一个月。
  如今想起,那一出婚礼上的闹剧,杜孝雄大怒,结果便是让他紧随他身后,整日学习枯燥无味政坛要事。直到三年前,他才再度重获自由,潇洒地去各国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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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雅地横躺在黑色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醇香的咖啡,眼睛不时瞄向办公桌后的男人,不耐地抬手看看手表,这工作狂到底是想忙到什么时候?全公司上下再继续这样忙碌,搞不好最后闹得员工结婚的离婚,没结婚的都娶不到老婆了。
  看出他的不耐烦,陆航才放下手中的资料,揶揄,“怎么,流浪汗终于想回窝了?”
  “再不回来,爷爷就要登报申明跟我断绝爷孙关系了。”翻翻白眼,重新喝了一口咖啡道:“我可不像你,家庭事业都有了,那老的还放话,要我明年给他生个曾孙抱,成天念着你们家的小蒙古多可爱多听话,咦?话说,你家那孩子我还没见过呢?哪天叫嫂子带出来看看。”
  “嗯。”陆航沉声应了一下。
  看陆航脸色平静,杜振礼迟疑地问出声:“你跟嫂子……还那样?”
  沉默不语,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着。
  “当年的事,你没告诉她?”看陆航的面色,不同他说,他也猜得出答案。
  “其实,当年那也不全是你的过错,你也是……”急欲开口,却被陆航打断。
  “我们之间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遇见她……”思绪陷入回忆如深渊般痛苦,原来爱一个人与不爱一个人真得可以用对与错来衡量。


12.  晓岑

  威宇运营部
  电脑上出现有如电波的细线,发出轻微的干扰声,稍后,手提包内的手机才响起震动声。
  林子月直盯在电脑屏幕上,伸手探进包内,握住手机,小小的物体一声又一声抗议着。
  接起电话,刘芳的声音立马传来,“林子月,你怎么回事?中午挂我电话,电话又一直拨不通,都打了几百通了。”
  莫非是中午来威宇的路上,碰到杜振礼的时候,电话给摔坏了?
  “你打我电话那会儿,给摔在地上,估计给摔坏了。”用肩膀费力地夹着电话,一手不停地移动鼠标,另一手不时地敲动四个方向键盘。
  “这样啊,好吧好吧,算我的错。”电话那头还是有些嘈杂声。
  “你在哪儿?”
  屏幕上身穿红色战袍的仗义侠士再一次在妖兽面前倒下,哎,又输了。
  松开放在键盘上的手,疲惫地松垮在柔软的靠背椅上,嘘出一口气。
  “我在婚纱店,都给累死了,这数十件,看得眼都花了。”那头的刘芳不停地抱怨着,但也听得出来,待嫁的喜悦多过于怨念,“还有,你可别忘了,你要当我的伴娘,你的礼服还没选呢?”
  “刘小姐,拜托,我是已婚妇女,并且还是你干女儿的妈,还怎么当你的伴娘啊?”身边的检测人员以眼神询问她,是否要再重新开始,林子月以嘴型轻声地说,稍等。
  “我可不是那么注重繁文缛节的人,才不管什么这些礼俗呢?反正你得当我的伴娘,要不然我就不嫁了。”刘芳开始恶言威胁。
  一旁的徐恒通立即紧张地抢过电话,“子月,你别听她瞎说,我和她一样都不是忌讳这些习俗的人,所以拜托你,一定要给她当伴娘,我不想当个被抛弃的七月新郎。”
  徐恒通的热情劝说,让林子月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下来。与刘芳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才又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师傅,麻烦你重新调试一下。”朝对面的检测人员歉然笑笑。
  “林小姐不必客气,陆总吩咐过我们,要好好协助您,请您稍等。”说毕,立即动作娴熟在键盘上迅速地敲打着。
  拿起鼠标,又胡乱点了起来,犹豫了好久才问:“你们公司以前同明启是怎么合作的?”
  “林小姐,是想问明启有没有试玩过咱们公司的游戏,对吧?”
  似是被人看出心中真实所问,林子月有些不好意思得点点头。
  “嗯……其实明启也玩过我们的游戏,但是那些都是我们因为合作意向临时设计的一款游戏,简单来说,只有三成像,就算被泄露出去,对我们即将推出的游戏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停顿一下,神情骄傲般地说:“所以,除了陆总和我们几个少数的检测人员,林小姐可是第一个它的消费者呢。”
  听到这样的内幕,林子月惊愕不已,连问:“那策划案怎么可能符合游戏的主题。”
  他了然一笑,说:“这可得问咱们的陆总了,说到底,最后符不符合还不是他说了算。”
  最后敲了一下键盘,说:“好了,林小姐,你可以再试试。”
  倒了再试,试了再倒……检测员也不厌其烦地调试了无数遍。
  终于,她弃械投降,果然是没有游戏细胞,仅仅是第二关,就已经阵亡无数。
  问了洗手间的位置,打开木质的房门,往左侧的走廊走了过去。她的身影刚在左侧尽头消失,这边便有一道身影走向房门。
  以为是林子月找不到洗手间的方向,检测员头也不抬的就问:“林小姐,是不是没找到?”
  见半响都没反应,他抬起头望向门口,呐呐出声:“陆总……”
  “嗯。”陆航低沉应了一声,环视室内,没见到林子月的身影。
  “林小姐呢?”出声询问。
  “刚刚去了洗手间。”这林小姐到底是何许人,陆总竟然这么关照?
  洗手间!一瞬间,眼神立即转为阴沉,拔腿大步垮了出去。

  靠在洗手间的流理台,龙形雕刻的水龙头流出纯净清澈的水,沿着水池边缘徐徐流向漆黑的洞口,用微湿的左手将耳边垂落一旁的柔软细发捎在耳后,拨开耳链上方晶莹闪光的小耳环,耳垂处立即浮现一小道浅浅的疤痕,这便是她从来只带耳环耳链不带耳钉的缘故。
  浅浅的疤痕,并没有呈现淡红色,应是有了些年。抬手抚摸着耳垂,慢慢地闭上双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似在沉思,又在缅怀,似在痛苦,又像沉淀。
  毫无意识地走在走廊上,脚步轻缓,过去的一切轮番撕扯她,与杜振礼的碰面,让她想起那不堪的婚姻,而自己刚才与那人就这样毫不防备的撞在一起,刹那,像被严寒冰封住一般戛然断裂,是这样的措手不及。
  抬起眼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陆航,死死地盯住他。
  她的声音,如死寂一般冰冷。
  “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那天的电话里,他真的是在叫晓岑,不是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次的声音里多出了一丝愤怒。
  浅浅的心疼一直萦绕在心里,眼前惨白的脸,空洞的眼神,贝齿死死地咬住没有血色的唇瓣。一样的眼,一样的眉,一样的唇,打开五年前那一晚重重的记忆,一样冷冰且愤怒的声音,遥远而又熟悉,都在同样质问着他,为什么,为什么。
  伸在半空中的手停住,她流下的眼泪,就像一把刀,猛烈地、狠狠地往他心上插去。记忆中倔强坚强的她,是多痛,才流下眼泪,在他面前流下眼泪。只是一句“为什么”,他却无法回答她,在她面前,甚至是失去了告诉她的勇气。伤心折磨了她,而痛苦撕扯着他。
  心里的那一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告诉你,你又能改变什么?”声音决绝、冷漠。
  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低声啜泣。
  “陆航……”再度传来的声音平静,仿佛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你在报复我吗?”
  “如果报复我,能让你畅快,那就……报复吧。”最有的一句“报复”宛若挖空她的力气,飘浮,沉寂,死绝。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陆航死劲地望着走廊上悬挂的灯光,外面晴空万里,这里却如地狱般死寂、窒闷。该怎样,自己要怎么做,一切的痛苦悲哀才能远离她?如果自己狠下心放手,她是不是可以幸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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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快点,咱们还要去露天舞池呢,迟了可就赶不上了……”
  “喏,帮你带的牛腩面,可是冒着被抓包的危险给带的,感激我吧……”
  “月月,你怎么了?胃痛?没事没事,来,我送你去医务所……”
  “问我为什么?子月,你是脑子缺跟筋还是假装不知道……”
  “林子月,我喜欢齐定铭……”
  她的笑那么明朗,昔日身边甜美娇俏的声线化为咄咄逼人的质问声,盘旋在她的脑中,混乱模糊不清。
  本以为,一切都与自己再无关系,随着他们的远去,过去就有如尘封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积累,终会铺上厚厚的尘土。
  只是今天的一句“子月,你好吗?”,这样的一句话,那样的神情,深藏在心底不愿碰触的伤,轻轻的一碰,鲜血慢慢地在心里流淌着,这样溃烂的伤口再也缝合不上。
  天色渐渐变沉,天上繁星点点,浑浑噩噩地在街上流荡了一圈,走出威宇大楼,才想起手机手提包全部留在了威宇。不知不觉走到了N大的正门,看着门口摆着的大红彩结,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林子月才想起,明天就是N大的百年校庆。
  N大这样的名校,出过无数的名人,百年逢遇一次的校庆,必定将会空前隆重。低头苦笑一声,是不是连命运都已经注定,一切缘与痛始于N大,便注定也要在这里结束。
  天空突来下起小雨,很轻很轻,有若冬天里的雾气仿佛在飘。人群依旧在忙,空中飘散的绵绵细雨没有阻挡了他们的步伐和热忱。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时间,一样的雨景,曾有人也撑起小小的伞,为她筑造一片天空,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下雨了,怎么也不撑伞?”那时的她,曾经也幻想过浪漫,和他相拥跑在雨中,雨水节奏地掉落地上而又慢慢弹起。只是记忆中的他在哪儿?
  “下雨了,怎么也不撑伞?感冒了怎么办?”头顶上突来的声音,林子月不可思议地慢慢抬头看向齐定铭。
  拜访完吴教授,从教师楼走出,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驾车至大门口,却见林子月独自站在雨中,雨中的背影孤单怯弱,他有些发怒,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眼睛泛红,脸颊上明显哭过的痕迹,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她的眼神迷茫,如记忆中一样清澈。
  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双手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体。
  记忆中熟悉的怀抱,多年来渴望的温暖,让怀里的林子月刚平复的情绪又全然决堤,对他的思念如眼眶里的泪急速流下,哽咽,“定铭……”深深吸着他身上熟悉陌生的味道,将头更加埋进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扯住他衬衣背后的一角。
  胸前传来的湿意,她一声又一声饱含深情的“定铭,定铭”,心底的悔恨懊恼搅缠着那块结痂的伤口, 不小心地被触碰擦过,竟是来得这样的痛。
  将侧脸贴在她的微卷秀发上,鼻间传来发上自然清香的发香,他不禁动情,“月月,月月……”


13.  校庆

  再次从威宇回来,虚脱在位置上,林子月有喊着“万岁”的冲动。
  终于将威宇的新游戏“天狱”从头到尾玩了一遍,想来奇怪,昨天还只能玩到第二关,今天却能顺利过关。不过“天狱”果然是不一样的游戏,有其新颖之处。虽同现有的网游一样,奋勇仗义的勇士一路上过关斩将,最终战胜奸恶如邪的妖兽,但过程的惊险程度确是前所未有,林子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底的震撼,突来的灵感让她立马打开电脑记录了下来,半响,停下敲打键盘的手,将鼠标移动到“广告策略”处,选中了“公益”两字,而后按下Delete键。
  “这个idea不错,为什么要改掉?”身后突然传来齐定铭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倏地站了起来。身后的齐定铭,不若昨天,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蓝色……没有忧郁。
  想起昨天,她有些局促不安,今早到了公司碰见他,所幸他没有提及,想必他也是为了免于尴尬。
  “威宇并没有提起这次新游戏的推广要涉及到公益,如果我们冒然以公益点出发,到时候策划案审核不通过,就难办了。”即使是自家公司,也要请示公司负责人审批,他们也只能是提出意见,到底成不成还不是看高层的意思,更何况是威宇。
  “如今公益的确是一个好的广告点子,为社会谋福利,当然也帮自己谋利。”视线扫了一眼电脑,继续说道:“不过,商场上讲的就是一个‘利’字,利字摆在眼前,谁能不为所动?就看有没有舍得了?”说完,还若有所无地看了林子月一眼。
  “其实威宇不管在业内还是外界眼里,风平一向很好,固然公司的形象也是不错的,如果趁着这次公益广告,对它打入海外市场也是大有益处,不过……这也只能是我们瞎想,说到底,他们要什么样的方案,我们还不是得做什么样的。”说着话,林子月的手频繁地扶在椅背上,不时得拨一下椅子,在紧窄的空间里旋转着。
  齐定铭点点头,行行有行行的缺陷和悲哀,广告讲究创意、新颖、独特,一旦跟商场利益扯在一块,如果再好的创意,没有利益可言,那也是如同废纸。
  “好了,去吃饭吧,我请客,吃完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俯身帮她关了电脑。
  “嗯?什么事?”她有些诧异地问着他。
  扬扬手上的红色请柬,他说了一句:“校友,欢迎参加N大百年校庆。”
  听他故作苍老年迈的声音,林子月痴笑开来。
  准是给糊涂了,昨日还记得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今日却给忘了。
  正值中午用餐时间,餐厅内已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等候在一旁的林子月,看到齐定铭走到前台与服务小姐交涉着,不知道齐定铭说了什么,那小姐频频地点头,脸上露出娇羞。
  像齐定铭这样白皙的男子,温文尔雅,走到哪里都吃香。他不会是用美男计了吧?
  “好了,我们去窗边的那个位置。”齐定铭的声音传来,她还在低头想着,直冲冲地将心底的话问出口:“你不会是用美男计了吧?”
  齐定铭笑开来,有些好笑地说:“嗯,你看,这么多年我还宝刀未老,看来魅力还在。”
  林子月想起以前的一次约会,那是他们俩第一次一起去了西餐厅,以往两人吃饭不是在路边的小摊就是学校的食堂。那一天恰逢林子月的生日,齐定铭就用刚拿到的奖学金,硬是将她拉到了西餐厅。
  厅内已没有了剩余餐桌,站在门口处,她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过了好一会儿……齐定铭才急急跑回来,说是有了座位。她打趣道,准是用了美男计,他没反驳,只是用手揉揉她微乱的发梢。
  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的服务小姐声音甜美,低声询问着,“点什么菜?”眼睛一个劲地看着齐定铭,从头到尾都当只有齐定铭一个顾客,将她晾在一旁,林子月有些气愤,两颊气鼓鼓地嘟着。
  齐定铭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点着菜,嘴角微微上扬。
  点完菜,服务小姐刚要离开,齐定铭把她叫住,补充,“再多一份香草汁,我……”看了一眼还楞在一旁的林子月,继续说:“女朋友喜欢。”
  服务生小姐有些难为情地匆匆走开,林子月猛低着头笑,不敢看向他。
  缓过神来,林子月语气平静地说:“魅力依旧,惹得他们春心荡漾。”说完,示意他看向邻座,从他走进厅内到坐下直盯着看的冶艳女子。
  “不知道,有没有‘惹’到你?”他眼神专注地注视她,声音低柔平和。
  她不争气地躲开他的视线,随手拿起桌上的白开水喝了几口。
  “其实……”他正欲开口。
  “哥……”一道娇柔细腻的声线截住了他的话。
  “子月姐?真的是你?”
  眼前站着的一对男女,女子个子娇小,宽松的裙子掩不住隆起的腹部,费力地一手扶着腰,身侧的男子小心地搀扶着,眼神举止之间都露出宠溺。
  齐飞雨,齐定铭的妹妹,从小体弱,以前隔三差五地都得去医院一趟,记忆中,她一直很喜欢自己,许是因为病弱,一年到头呆在家里的时间占了三分之二,所以每次林子月去她家,她都特别的兴奋,拉着她说这说那,惹得齐定铭抗议,她到底是谁的女朋友。
  不过,齐定铭对齐飞雨一向疼爱有加,也是因为单亲家庭的关系,对她的交际和生活也是严加管教。想来,眼前陌生的男子定是让他满意放心地将齐飞雨交付给他。
  再次感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眼前一直被自己当做小女孩的女子都已经要当妈了。
  “飞雨,好久不见。”看向她一旁的男子,林子月不知要喊什么。
  齐定铭起身介绍,“这是飞雨的先生马连鹏,他们去年才结的婚。”
  “马先生,你好。”
  “你好,林小姐,小雨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
  两人客气地握手。
  微愣,客气地笑笑,她没想过齐飞雨还会提到她,毕竟当年那件事发生时,她曾跑到家里指责她,她负了齐定铭。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家餐厅是小雨和连鹏三年前开的,生意还算不错。”齐定铭出声打断她的沉思。
  “子月姐,这顿我请,想吃什么尽管点。”当年怯弱胆小的小女孩长大了,说起话来颇有老板娘的风范。
  齐定铭促狭,“我这当哥的都没这般待遇。”
  “哥……”
  两人旁若无人地打闹起来,直到菜上了之后,齐飞雨和马连鹏才离开。饭后,齐定铭还是照样去了柜台付钱,才偕同林子月离开。
  到了N大门口,整条水渠路上挤满了车辆,围得水泄不通。
  大门口上悬挂着醒目的大横幅字条:百年华诞,百年N大,百年树人。
  正门右侧宽敞的道路上,络绎往来的人群,有走路蹒跚的高龄校友,有衣着华丽的青年才俊,也有意气奋发的在校学生,甚至还碰见有些家长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趁着百年校庆,来参观N大。
  一路上她与齐定铭只是安静地走着,偶尔听到路经的行人说着N大百年来的历史传奇。没有想象中的热闹非凡,这一天,也许更多的人选择了静静地在校园内环绕一圈,看看曾经宁静清亮的湖畔,再次享受坐在湖畔边迎着清凉徐风的惬意。也许只是安静地坐在曾经呆过的教室,看看一排排笔直而简单的桌椅,洁净的水泥地板,回想自己也曾经在课程上雄词激辩。也许有人坐在图书馆的阅览室,翻看一本本陈旧而又密密麻麻的留言簿,也许那有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又或是他人对自己的祝福。
  百年的校庆,不是在吹恭自己的丰功伟绩,这只是豪情满怀的师兄学友共聚一堂的一天,回到这里,回忆,感受,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许……
  整条道上两边光秃的芙蓉树上奇异地开满了色泽鲜艳的芙蓉花,芙蓉花一日三变,那便是晨粉白、昼浅红、暮深红,在N大素来有“六月送旧人,九月迎新人”的美名。偶尔飘零的芙蓉花瓣,掉落在清洁冰凉的石阶上,有一种让人拾起记忆碎片的冲动。
  齐定铭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芙蓉花,放置手心间,轻轻地用手挑弄着。
  林子月转身怔怔地看着他。
  “还记得吗?芙蓉花下,相知相守。”
  突然听到齐定铭出声,林子月久久才反应过来。
  怎么不记得,那是一个美丽的爱情传说,据说N大的创始人跟他的爱人就是芙蓉花下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以后在N大便一直传说,如果芙蓉花落在一对情侣身上,就必定会相守一辈子,这便是“芙蓉花下,相知相守”的由来。
  他们也曾经无数次在幽静的小道上徘徊,期冀芙蓉花瓣飘落,只是那时彼此之间的信任已经化作情感,让人勇气倍增,对未知的以后都不再变得忐忑不安。如今想来,也许这一传说便是上天对世间爱情的见证。
  视线落在远方,林子月平静地开口:“也许真的是芙蓉花下就能相知相守”
  “我从来不信这些。”看出林子月脸上的疑问,他继续说道:“以前因为你相信,所以我也愿意相信,如果能够长久,再添浪漫有何不可。子月,能不能相守一辈子,关键是彼此的信念,我相信,命运不会这般残酷,拆散有情人。”
  “可是,定铭,你知道吗?有时候相爱并不能圆满,人的一生那么长,我们谁也无法预计到将会发生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确定我们都还是当初彼此认识的人吗?”
  林子月的这一问,叫齐定铭怔怔地想着,的确是不同了。
  她不再撒娇地叫他“定铭”,不再无所顾忌地在他面前开怀大笑,不再会全心地依赖他。委屈了,不会再向他抱怨,伤心了,不会再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甚至,她的一声“定铭”来得那样的平和,如再平常不过的朋友。
  也许五年的分离,在他们之间拉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但是这么多年来萦绕在午夜梦回中的身影,自己苦苦思念着人就在眼前,他怎么舍得割舍。
  “我会等。”他攥紧手中的芙蓉花瓣说:“直到你能幸福。”
  她擒着泪,视线定定的看着远方,一动不动。
  沉默地令人可怕,握在手里如轻的花瓣,却背负着两个人的回忆和不可预知的未来。
  一阵交谈声和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说是远处,其实也只是他们站着的石阶高处,眼前的大楼便是广告学教室楼,以M型的古老走廊闻名于建筑界内。
  一行西装革履的人迎面走来,林子月依稀认出有N大年迈的胡校长、各院系院长以及知名的顶级教授,甚至当年广告学院的林院长女士也其中,谁也会有这般举足轻重的地位请得动他们作陪?
  刚踏上台阶的一脚蓦地停住,发愣地看着中间的那人,脑子像被轰炸开来,只剩下狼藉和狼狈。
  竟然是陆航!同样的震惊在三人之间炸开。
  齐定铭没想到陆航会出现在校庆上,陆航在N大毕业后的十几年来,任校方如何邀请,他也不为所动,且校方也是屡败屡战。齐定铭不认为,陆航会是因为百年校庆出席。
  陆航眼神阴鸷,看着紧紧伫立在一起的齐定铭和林子月。
  “哟,是定铭和子月啊!”一旁的林院长走向前来,慈爱地握住林子月的手,“好好好,你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身侧的吴副校长也附和,“是啊,当初他们可是院系里的一段佳话,才子配才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两人这样一说,旁边的领导老师也都记起确实有这么一事。
  在本科班找不到林子月的人,定也知道要去研班。找不到齐定铭,也能在本科班找到。才子佳人,如此得天独厚,不令人羡慕也不行。
  当初林子月刚进N大读一年级时,林碧秋还只是广告学院的系主任,因为勤工俭学,被学校安排在了林碧秋的身边做事,见林子月乖巧懂事,对她也是诸多照顾,当时的院长就是今日的副校长吴教授,也是齐定铭的导师。见他们俩事成,都有娶媳嫁女的感概。
  “大家可能有所误会,子月……是我的妻子。”突兀的声音打断大家的笑声。
  她不知道身侧齐定铭的表情,闭上双眼的最后一瞬,只看到了陆航狂妄狠睙的眼神。


14.  爸爸

  一行人往礼堂走,齐定铭和林子月自然也随着人群。路上大家都颇有些尴尬,陆航墨镜下脸色平静,并没有不悦,胡老校长在旁不时地说些最近商界的要事,他敷衍地应和。见他不想谈,其他余人都悻悻然地不吭声。
  礼堂热闹非常,一大群人在后台为等下的校庆晚会做最后的确认,瞥了几眼,偶尔还看到几位娱乐圈里的大明星,感概浓厚的妆容下,真人也不过如此。坐在贵宾席上,林子月频繁地挪动着,不耐地看了一旁的陆航。许是林院长觉得先前的话得罪了陆航,一进场将躲闪一旁的林子月安排在了他的身边,别有深意地朝她笑了笑。
  齐定铭对她温柔一笑,示意她坐下,转身往贵宾席的左侧走去。
  “你什么时候有了躁动症?”墨镜下的双眼看不出他的表情。
  林子月听出他话里的揶揄,胸口的燥闷冲出口,“现在。”
  她意有所指的语气,让陆航心里觉得此刻的她孩子气十足。
  “原来躁动症也会对事对人,真是天下奇谈。”摘下墨镜,语气如谈论天气般清闲。
  林子月微微侧首。
  依旧干净、完美的脸,只是墨镜的眼神有掩不住的疲惫,仅有的记忆中,接连的几天熬夜加班,也没见到他脸上的疲惫神色。昨日的不欢而散,上午到了威宇并没有见到他,不知是他有意的回避,又或许是在偌大的威宇里,两人碰面也本是不易。
  “那也多亏了此人让人窒闷的潜质。”林子月不知道自己何时学会了尖酸刻薄,只是每次面对他,都仿若天生禀赋般应对自如。
  台上某位歌唱明星和N大的女大学生正深情演唱着现时很红的男女对唱情歌,现场的气氛H到不行,最前排的贵宾席除了年迈的学校领导,就是N大毕业多年的业界精英,各个严肃、正经威坐,不若后排观众的拍手鼓掌,挥动手中的银光棒,只见他们脸上维持着浅浅的喜色,却不见黑暗的舞台下随着音乐节奏拍打着大腿的双手,甚至还有轻微抖动的双腿。
  陆航有些好笑地看着林子月,想象着她张牙胡爪的样子,有些抑不住地想笑出生声,抡起拳头极不自然地假装咳嗽两声。
  林子月有些怪异地朝他多看了两眼。
  感到另一侧投递过来的炙热眼神,林子月转头,看向了齐定铭。
  他的视线只停顿了数秒,继续若无其事地跟邻座的人交谈起来。
  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她难为情地回过身。
  一旁的陆航整了整西服,跨步走向舞台,灯光随着他的每一个步伐移动着,在舞台中央落定。
  主持人甜美娇嫩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此次本校百年校庆,幸得大家的支持和帮助,有不少社会各界人士捐助善款,真得非常感谢。今天在这里,要特别隆重介绍威宇的总裁陆航先生,陆航先生不仅以威宇的名义为本校的广告和管理两大专业设立了威宇奖学金,每年的奖学金高达500百万元,而且还私人捐助了1000万作为经费之用,真得要非常感谢陆先生,麻烦陆先生在台上说两句话。”
  “只是尽我所能。”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主持人愣住,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站在流理台前刷洗着池里的碗筷,林子月还在纳闷着,陆航今天的举动。
  以威宇的名义捐助500百万,这对公司来说,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大有益处,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私人捐助那一大笔金额?并不相信只是他的一句“尽我所能”,向来,他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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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夹杂着电视机的声音,客厅传来小蒙古的叫声。
  “宝贝,怎么了?”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往客厅走。
  “妈妈,今天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叫‘幸福的一家’,叫我们下个星期交上去。”
  下巴搁在毛绒绒的泰迪熊身上,两眼巴巴地看着林子月。
  “那你要写什么呢?”
  “我想写妈妈。”怯怯地看了一眼林子月,继续说:“还有……爸爸。”
  接到林子月的电话时,陆航正从浴室走出来,再三看了两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才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我想……嗯……”电话那头的林子月支支吾吾。
  “到底什么事?”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几百年才打这么一个电话,就只会在那里吱吱唔唔。
  “小蒙古的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是要写爸爸妈妈,所以……”
  她大略说了下。
  陆航明白过来,截住她的话,“明天上午九点我去接你们。”
  末了,补上一句,“准备好。”
  径自挂了电话。
  踩在木质的楼梯上,静寂的夜晚,悄然无声,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步伐,手指在平滑的扶梯上轻轻划过,指尖擦出微微刺感。
  停至门口,推门而入,透过走廊里渗进的光线,黑暗的房间里,隐约可以看到壁上贴满了婴孩的图片,一张小巧披着帷幕的婴儿床摆放在正中间,孤零的角落里还堆放着各式的布娃娃玩具。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尘味,鼻间的不适让他皱了皱鼻子。
  如同以往的每个夜晚,绕着房内,双手一遍又一遍地轻触每一样物品,手指停顿在壁灯开光上的手指,犹豫了片刻,抽离,重新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陆航很早起了床,漱洗后直接驾车开往林子月的家。
  睡梦中,似有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微微睁开双眼,一束光线从窗帘的间隙射了进来,歪头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8点整,双手捂住眼睛,又慢慢阖上。
  不稍片刻,被窝里传来手机的振动声,拧紧眉,伸手接起了电话,“喂?”
  陆航听到电话里慵懒有点沙哑的声音,有些恼怒,“开门。”
  “嗯?”
  疑惑的声音让陆航有破门而入的冲动,咬牙切齿,“我-在-你-家-门-口。”
  房内急促的跑步声,还有碰撞声,而后沉寂了好一半响,房门才打开。
  一套丝质的清凉睡衣,左侧的细肩带滑落在细滑的手臂上,宽松的领口处微微露出胸前的雪白,极短睡裤下细长的玲珑双腿,踩着一双幼稚的棉质拖鞋。一股怒气蔓延至胸口。这女人没有安全意识吗?不知道门外是谁,就穿着这模样开门。
  林子月不知道他在气愤什么,怒气冲冲地进门后,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她呐呐地关上门,往房间走,经验告诉她,这时候千万别招惹他。
  “站住!”
  站在她身后的陆航走到她前面,“你……”
  看着她孩子气地揉揉刚睡醒的眼睛,一句要骂出口的话急急刹住,转为无奈地说:“你不知道几点了吗?”
  林子月不说话,眼神示意他看向客厅里的精致挂钟。
  看出他哑口无言,林子月慢条斯理地说:“不是九点嘛!”
  这女人真有惹怒自己的本事,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碰到她,就自动崩溃。
  “爸爸。”
  小蒙古从房间跑出来,停到陆航面前。
  昨晚妈妈说,爸爸今天要来载她们出去玩,她就好开心,一整个晚上都想着爸爸要带她去哪儿玩。这是爸爸第一次陪她出门,等下周上学,看到明雪她们围在一起说周末,她也可以骄傲地跟她们说,她也是跟爸爸一起玩。
  看着扯着自己裤脚的小不点,陆航僵硬地直立,有些举手无措。
  一旁的林子月冷静地说了一声:“抱抱她吧!”,往房间走去。
  清澈无辜的眼神,胸口揪得万般的疼,俯下身,伸出颤抖的双手,将眼前娇小的身躯慢慢拢入怀中。感动、记怕,四年来第一次拥抱这个小生命,一滴泪从眼角处滑下落入小蒙古的柔软发间。
  小蒙古湿嗒嗒的吻留在陆航的脸上,稚嫩的声音说着:“妈妈说,痛痛的时候,然后亲亲就不痛了。”
  小蒙古奶声奶气的声音魔力般如清风地拂过心里的那道结痂伤口,五年来,在这一刻,没有日夜折磨自己的伤痛,活了三十四年,他第一次感激老天,让这个小礼物诞生。
  “嗯,爸爸不痛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有这般温柔的嗓音。
  他看到,当他说出“爸爸”时,小蒙古天真动人的笑容。
  从房间简单漱洗完毕,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休闲服,林子月站在客厅入口处,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情景。
  不舍,四年来,小蒙古一直梦想的爸爸,此刻正在温柔宠爱地看着她。林子也不舍将这样的画面打断。
  “妈妈。”发现林子月站在那,小蒙古推开陆航,跑到她身边兴奋地说:“爸爸说要带我去游乐园!”
  “嗯,好啊,那你先去洗脸刷牙,妈妈去做饭,吃完饭,我们就去动物园好吗?”
  小蒙古重重点了头,转身拉住陆航的手,说:“那爸爸一起洗。”
  刚要出声劝说小蒙古,“可是……”
  “好,爸爸陪你洗。”看着陆航挽起休闲衬衫的袖子,抱起小蒙古,走向洗手间。


15.  父女

  换好衣服,牵着小蒙古走到饭桌,桌上已经摆放着几碟小菜,看林子月从厨房盛来了稀饭,放在桌上,摆好筷子。
  一口清脆的萝卜干咬在嘴里,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配着一口稀饭,顺着咽下,一股家的味道深深震撼着他。平日里陆家,欧嫂也准备早餐,但以西式为主,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尝过家常小菜了。
  吃晚饭,驾车前往游乐园,坐在驾驶位上,带着墨镜,陆航老神自在的开着车,后座的小蒙古格外地兴奋,直叫着“爸爸、爸爸”,一下车,在入口处买了票,小蒙古一边一手拉着林子月和陆航,直冲冲地要往前跑,嚷着要玩这要玩那,到最后整个游乐园几乎都玩遍了。虚脱地坐在摩天轮上,扣上护身反锁,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搁在小蒙古的后背,另一手紧紧扣住身侧的扶手,手心渗出湿意,低垂着头不敢看向前方。
  绕过小蒙古的身后扣好反锁,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指尖,纤细的手指抖动地一缩,看了她一眼,陆航坐正身子,闭上双眼,左手轻轻地覆上她的手背,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并没有抽离开,他加紧了力道将她小巧的手掌包覆在手中。
  手背上突然传来的温热感,她紧张地不敢睁开双眼,一种奇异的安全感疏散了全身的僵硬,慢慢地,她紧握成拳的手掌摊开,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别紧张,有我在!”,此刻特别的温柔,沁入心骨。
  “爸爸,妈妈,要开始咯!”夹在中间小蒙古左右看着他们。
  风急速地从对面擦过,在转弯处逐渐被抛高的恐惧感,终令她害怕地叫了出来,“啊……”,大声叫出之后,一股危险刺激的快感在心底蔓延开来,紧紧被包裹住的小手始终没有被放开,炎热的天气,让两人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中间的小蒙古断断续续地叫嚷着,爸爸-妈妈-我好开心!
  林子月很少看到陆航大笑的时候,大多数,商场上的那套一贯从容,其实也只是面无表情虚掩着,再来便是铁青,面对自己一脸愤怒的时候,偶尔的一笑,只轻轻扯动了嘴角,此刻阳光斜射在左侧的脸庞,脸上没有平时紧绷的神情,嘴角大弧度上扬,林子月第一次发现,他脸上有着两个深深的大酒窝,阳光的笼罩下,灿烂的笑容让她有些晕眩。
  重新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飘面而来的空气中多出了一丝幸福的味道,是不是很久没有幸福的感觉了?此刻幸福到她想……想紧紧抓住。
  坐在肯德基餐厅里,看着前台陆航排队的背影,儿童游乐区的小蒙古,一家三口与平常普通人家无异,只是这于她,于小蒙古,第一次尝试生活中融入了别人,是贪恋无论是何人的赐予还是只是因为他是陆航?名义上她的丈夫,小蒙古的爸爸。
  陆航见林子月有些心神恍惚,一个汉堡上沾满了黑胡椒粉和番茄酱,皱起眉,他记得她一向不好番茄酱。
  缓过神来,她有些惊愕地看着盘里被自己搞得惨不忍睹的汉堡,随后拿起盒里的一小片鸡块,刚要放进嘴里,身侧的小蒙古说着:“妈妈,爸爸的汉堡。”
  楞了一下,看到陆航递到眼前的汉堡,干净不沾一丝调味,犹豫片刻,还是给接下。
  见他起身走向前台,她低头咬了一小口汉堡,原来,原味的汉堡也是不错的。
  将车子熄火停在小区楼下,小蒙古已经在子月怀里沉沉睡去。
  从后视镜看到这样一幕母女相偎的画面,他说不清翻滚在自己胸口的情绪,只愿,她们的生活能继续平静,只愿,他们给他一个守护的机会,他不想,自己只是站在窗外看着他们幸福的人。
  许久,抬头,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相撞,透过镜子,她仿佛还能在他清澈乌黑的眼孔里清楚地看到自己。
  她有些不自然地转头,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
  “已经到了?”稳了稳怀中的小蒙古,一手费力地拿起皮包,打开车门走下。
  陆航急步走到身侧,从子月怀里接过小蒙古,“我抱她上去。”
  子月点点头,关上车门,跟在他身后。
  从卧房里出来,接过林子月手上刚端出来的一杯白开水,一口喝尽。
  两人都没有说话,客厅少了小蒙古,安静地只剩下壁上挂钟的秒钟声。
  陆航看似认真地一边转动手上的一次性杯子,一边仔细地瞧着上面的字,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摩擦。
  过了好久,林子月才挤出一句话:“还要喝水吗?”
  陆航摇了摇头。
  又再次沉默。
  “晚上……要留下来吃饭吗?”子月心底想,冰箱里还有昨日刚买回来的新鲜材料,做出两道像样的菜来应是也行。
  刚在脑子里想着菜色搭配,就听到陆航说:“晚上不行,还有事要忙。”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那下次吧!”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传来震动声,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有些烦躁的接起电话:“什么事?”
  电话里隐约听到一阵焦急的女子说话声,只见陆航的眉头皱得愈发地紧。
  “一切事情都等我回去再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小徐有些委屈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刚刚明明还一口和气的陆总,才没一会儿功夫,就跟吃了火药似的,炮火连天。
  站起身,陆航似是解释道:“公司确实临时有事,得先赶回去。”
  他确实在解释。
  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站在门口,只一个劲地说:“好”
  临走前,他还特地说了一句,“等有空,我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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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坐定,一旁紧步跟上的徐秘书,立即将手中的资料放置桌面上,毕恭毕敬地说:“刚才才接到基金会郭理事的电话,说是宁老不同意将公司的股份捐给基金会,徐理事本已经做好申请计划准备,现在这样,他拿不定主意,陆总,您看呢?”
  看陆航铁青的面色,徐秘书心里捏出一把汗。
  多年来,荣华集团陆家并不是主事,陆老夫人身体虚弱,偶尔难得问起公司大事,公司大小事几乎全由第二大股东宁常青管,突然空降的陆家少爷陆航宣布要接管公司,这一举动无疑是要削权,宁家虽说自陆家祖辈开创荣华集团起,就已算是开国元老,但宁常青这人一向贪图利益,陆航接手公司,自己便是屈居下位,难有出头之日,更何况自己手中仅握有15%的股份,跟陆家相碰无疑是以卵击石。
  近几年,本以为陆航经营威宇,不会再理会荣华,岂料他却突然改变主意接手,还宣布要将公司股权70%捐出成立儿童基金会,要想,70%的股份,按现在荣华的行情,便是将近十一亿的高金额。
  宁常青的阻挠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对荣华,他虽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当初荣华刚建立初期,经营岌岌可危,当时也幸亏宁常青注入资金,才能气死回身。几十年过去,这一恩情便牵扯至今,以至于当初他创立威宇时,苦无办法加上陈玉华那一套知恩图报的劝说,宁常青就顺利地加入威宇。
  “那其他股东有什么说法?”手上不停地翻阅着桌上的资料。
  “其余股东都希望陆总能给个说法,另外一些则……跟随宁董事。”战战兢兢地看着陆航。
  低头沉思了下,才说道:“嗯,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另外,通知各股东,下周一董事会上,我会做个说明。”
  “是……我这去。”
  “等下,徐阿姨。”他起身叫住她。
  “陆总,还有什么吩咐?”
  公司上上下下对陆航也是猜测万分,尤其是年轻女职员,只是传言陆航与妻子分居多年,生有一女,并不亲密。徐秘书是陆航父亲陆启荣在荣华主事时的得力助手,亦是陈玉华的好友,可谓是看着陆航长大,小时候还总会叫着她徐阿姨,对陆家发生的事,自是再清楚不过,外人众多猜测,当事人其实不外乎清楚,年轻人,还不是情情爱爱纠缠着。
  “一般……嗯……小孩子会喜欢什么礼物?”
  徐秘书见陆航有些难为情地开口。
  这小子总算开窍了!
  “一般小孩子都喜欢小玩具,像我们家那臭小子就喜欢玩魔术玩具,变形金刚还有……”说起家里调皮的孙子,脸上尽是和蔼神色。
  她迟疑了下,“不过小女孩可不喜欢这些……一般她们喜欢芭比娃娃,白雪公主啊什么的。”
  “你……”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事了,你先去忙吧!”怕被问出什么事似的,感觉打断。
  徐秘书笑笑走了出去。
  想了许久,他还是拿起了电话,拨了出去。
  “振礼,我有事要你帮忙……”


16.  礼服

  “小刘,帮我把这份文件拿到秘书处,给总裁盖个章。”拿了一份文件给小刘,齐定铭转身走向林子月的办公位。
  “广告商和媒体那边怎么样了?”
  “初步筛选了一些,基本情况都能符合,后面就要威宇那边的决定了。”
  沉思了一下问:“威宇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策划案前两天送过去了。”
  威宇对此次合作也是颇为重视,关系到公司新运营的游戏,也关乎进军海外市场,三天两头派人来创升洽谈事宜,只是这策划案也提前赶出来了,威宇那边却反而没了动静,想了想,齐定铭还是觉得中间有些不对劲,“子月,有空,你就往威宇跑一趟,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齐定铭走后,小刘一脸暧昧地看着林子月说:“林姐,齐经理人还不错啊。”
  被看的有些毛骨悚然,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刘,“嗯……是不错!”这时候也只能顺着藤硬说下去。
  “那……齐经理对你也是不错的!”
  再傻,这回林子也明白了他的臆测。
  “齐经理人好,所以对大家都不错吧!”
  “哎呀,小刘他是想问你,齐经理对你是不是有意思?”李静人快言快语,一溜子就把话给全挑明了。
  “是啊,林姐,咱们可都是明眼人啊,齐经理对你怎么样,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小梅也视时地插了一脚进来。
  办公室里,齐定铭虽没有大摇大摆地送花送礼物追求她,但眼里举止之间,对她的特别之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只是看这当事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气定神闲,始终置身于事外。
  “我要不要一一敲醒你们,我可是有夫之妇,你们想让我犯重婚罪?”脸上重新挂起浅笑 。
  “林姐,我好多次都看到齐经理在办公室里头一直看着你。”小刘再次一脸谄笑。
  林子月假装微怒:“还不把文件送到总裁那,都这么迟了,还偷懒,等会齐经理知道了,你可不会再认为他人好了!”
  小刘意犹未尽,可见她一脸怒容,也没胆再造次,便乖乖地将文件送去。
  “请问,哪位是林子月小姐?”
  “我是,请问……”
  “这里有一份你的包裹,麻烦签收。”
  干净利落的签名在上面一划而过。
  包裹体积甚是庞大,却异常的轻。李静、小梅等人都诧异地问道:“林姐,什么东西啊?”
  摇摇头,极为困惑地看着安静躺在地上的包裹,让她想起了上次奇异收到的一箱子的玩具。
  拿起美工刀,轻轻在周围划过,一番扯拉,便捋出一团沾满纸屑的透明胶布来。
  “哇,好漂亮的礼服……今年夏季最流行的款式!”李静从箱内眼疾手快地取出来。
  一件淡白色系低胸晚礼服,光泽的缎面,长拖尾的裙摆装饰着精致的丝边,整个背部镂空,仅用水滴状组成的水晶丝线交叉环绕,令人惊艳不已。V字领的低胸处,巧妙地镶钻着玲珑小巧的晶莹剔透珍珠,若隐若现,极有含苞待放的韵味。
  小梅啧啧连声,“林姐,是谁这么大方,送你这么一件名牌礼服,我做梦都想要一件,不过还是我一年的工资来得实际点。”
  “咦?寄件人那边是空白的。”
  一看到礼服那刻,她想到是刘芳,过两天就是她大喜日子,原以为是她送过来的伴娘礼服,可今早才刚接到刘芳的电话,约好下班后在“世纪婚纱”碰面挑选礼服,除了她,林子月想不到是谁。
  林子月一发不语,一手撩起礼服的一角,指尖触碰到高丝质礼服的柔滑,有一丝丝的冰凉。
  异样无解的情绪,疲惫焦虑,一个下午坐在那,面对着电脑屏幕,一件事情也没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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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真皮沙发上,微烦地左右来回翻阅着杂志,旁边一同等候的人群低着头交谈,不时地交换意见,哪件礼服的裙摆更精致,哪件白纱款式更为独特?
  脑中不自觉地又想到袋子里的礼服,一根西线缠绕在手指间,低着头沉思。
  “月月,这件怎么样?”
  抬头,镜子里的刘芳,一袭复古简约交织的长款白纱,领口珍贵的珠花刺绣,腰间闪亮的水晶,入时而不失端庄典雅,自然垂坠的裙摆更显得轻盈飘逸,精致的妆容下美丽与幸福交叠,透亮地让人移不开视线。
  穿着婚纱的新娘果然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美艳动人,保准你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刘芳娇羞带狠地捶打着她。
  “子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两人不停的嬉闹被一阵声音打住。
  听到这话,身侧已站着美艳高挑的宁晓岑,说话还是如以往那般,与生俱来有着独特的娇嗔。
  这已是林子月第二次见到她,相较于前一次在威宇两人毫无防备地见面,措手不及,此次她们都显得淡定的多,宛若多年不见的普通朋友,见面了也仅止于问声好。
  “宁晓岑!”
  刘芳一贯大嗓门地叫出声,略显安静的店内,大家都倏地齐齐看向这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刘芳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斜眼明目地将刘芳从上到下全身打量了个遍,话语间有说不出的轻视。
  “你……”
  瞬间的怒火转为一声冷哧,“是啊,我就是一俗人,怎比得上高高在上的宁家大小姐呢?惺惺作态,就你最拿手!”
  看宁晓岑气得涨红的脸,刘芳更为幸灾乐祸地继续说道:“我可学不来你那套!至少没你那么卑鄙,偷……”
  “刘芳!”
  仿若无声的一句话阻断了刘芳未说完的话。
  看着林子月脸上茫然无知的神色,她欲继续开口的话顿住,末了,朝着宁晓岑身侧的男子斜睨了一眼,“小心呐!”
  “刘芳,你别得意太早,你也只不过是……”气急败坏,宁晓岑语调上扬,不若刚进来时娇贵矜持的样子。
  一旁沉默的男子终于出声阻挠,“算了,晓岑,我们走吧!”
  一阵拉扯,店内又恢复安静,没有好戏可看,大家便又低头忙于自己的事。
  “月月,还理她那种人做什么,当年要不是她,你也不会……”
  “算了,刘芳……那么久的事情,再提有什么意义呢?这么多年来,我常常不敢想我得到过什么?我怕……甚至是很怕去过分地算清得失,有时候越放不下,越折磨了自己,我们图的是什么?也只不过是快乐而已,何须自己为难了自己?”
  人世间,有时便是放手,也可以毫无理由。
  车内,楚以杰沉默地点燃着烟,烟雾缭绕,紧密的空气中,让一旁的宁晓岑皱起眉,“不吸烟,点着烟干嘛?”
  掐掉手上的烟火,他低笑一声,“终于肯说话了?”
  “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平时商场一副精明历练模样,原来被人一激也会恼羞成怒,真是要不得!”他一脸哀怨地摇了摇头。
  “楚以杰!”
  “好好好,不说。”假意举手投降,大有“你看,就是这样”的意味。
  沉默片刻,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她就是林子月?”
  她没有作答,只是眼睛里突闪而过的一抹黯然落入他的眼底。
  叹息,“你回来就是为了她?”
  还是不吭一声!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够了,宁晓岑,你是要作践自己吗?你从国外回来,难道不是为了她吗?还是为了那个男人?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为什么不能够潇洒点?既然想忏悔,为什么不大大方方走到她面前?你那所谓的自尊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宁可折磨了自己,也不愿低头,活该你这么痛苦。”
  说完,不愿看她,转头看向了车窗外,整个停车场安静无人,黑压压的一片令人有一种惊悚的感觉。
  错乱的思绪,烦躁的心闷,手习惯地伸向西装外套口袋,愕然停住,侧身回头看她,满脸的泪痕如宣泄般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咬牙切齿,将手上的一包烟扔出窗外,咒骂了声:“shit!”
  胡乱地在她脸上猛擦一把,却怎么也抹不去不停流出的眼泪。
  猛地将她扯入怀中,力道大得惊人。
  怀中的人终于哭了出来,手里紧紧拽着他衬衫胸前的外口袋,哭得撕心裂肺,只依稀听见她不停地说着:“子月,对不起……对不起……”


17.  结婚

  “小航,你才刚下飞机,又要出去?”
  陈玉华叫住急欲出门的陆航。
  “嗯,去参加一个喜宴。”微垂首,扣好衣袖上的金丝袖扣,整齐的排列如它主人般严谨。
  “前些天徐秘书都跟我说了,今天宁老也打了电话,说是你打算捐出股份成立基金会?”她试探地问。
  “我已经决定了。”
  “小航,妈知道为难你,但是宁家对我们陆家有恩,你在董事会上这样对宁老,总有些说不过去……”
  “妈——”陆航沉声打断她,“董事会上,我算是已经给足他面子了,再说捐出的股份大都是我们陆家的,股东的分红利润根本不会少,他反对,也不过是想逞董事的威风。他手中15%的股份,如果不是当年爸念及恩情低价转卖给他,他根本就无权出席董事会。再说,当初你求我让他投资威宇,我也同意了,对他,对宁家,我们还得够多了。”
  “可是,当年我们荣华成立初期,的确有协议好了,虽然宁家只有15%的股份,但是公司决策只要一方不赞同,便是失效……既然他不同意,你又何须坚持呢?”
  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妈也知道你难做,他让晓岑进威宇,说白了,也是安排一颗棋子在你身边,他想让晓涵嫁入陆家,妈也知道,所以硬逼着你跟晓涵出去。可是,小航,妈还是想求你,无论董事会的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不要让他威宇、荣华两边空,这至少是对他们宁家最后的补偿。”
  握在手中的双手苍老,爬满了皱纹,终究是不忍心,“我尽量。”
  到了君临饭店,正值新娘与宾客敬酒,陆航、林子月和齐定铭同被安排在了新郎新娘的酒桌,一行人等都已经退散,作为亲属跟着亲娘逐桌敬酒,陆航一个人空座整张大桌子,看着桌上重新换上的酒菜,全然无味,视线紧随在林子月的身上。
  站在刘芳身边,不若新娘喜庆大红色的复古旗袍,一袭大胆前卫的浅蓝色、裙摆处微蓬交重的低胸礼服,腰间系结一条粉红色丝质腰带,勾勒出苗条细致的身段,脖子上空然无物,露出微凸性感的锁骨,精致的妆容明艳动人,耳垂上依旧是玲珑小巧的晶莹珍珠,浑身上下端庄典雅之中透露出一股妩媚,她慢慢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该死的女人!整个背部竟是全部镂空!
  周围的宾客敬酒至欢,见伴娘也如此娇俏,竟也纷纷将酒杯递给了林子月。
  喝过几杯下肚,陆航从此处望过去,见她两颊泛起大片的红晕,脚步已有些轻浮,微微斜靠在身侧的齐定铭,见陆续递过来的酒杯,她招架不住,直摇头。
  一旁的齐定铭一手绕过身后,搭在她的腰际,动作再自然不过。
  同宾客应对了几句,便干脆利落地应接下了所有的敬酒。
  每到一桌,一样的敬酒,宾客趁着酒劲接连地起哄,新郎新娘天作之合,伴郎伴娘郎才女貌。
  紧紧握住手中的水晶酒杯,看着远处渲染一片的热闹,眼神逐渐阴沉。
  “原来是陆总……”
  身边不知何时已陆陆续续围了些人,扫过一眼,大都是商界内生熟的面孔。
  “陆总,来,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一杯!”
  “请!”他端起酒杯,一口便喝尽。
  “陆总,好酒量!”
  “来,再来!”
  远处的林子玉有些担忧地看着陆航,自他走进厅内,身边的女士宾客便低头窃语。
  “看到没,刚走进来的,就是威宇的陆航……”
  “他就是陆航?……没想到那么年轻。”
  “不止年轻,还英俊有为呢!”
  他的酒量虽不错,但记忆中,平日应酬里他也不轻易喝酒,商场上那一套能免则免,若真碰上好酒商事者,便带了几位酒量极好的下属同行。今日他却来者不拒,有敬必喝,看他在人群中应对自如,习惯性地在唇角处挑起半弯的弧度。
  感觉到林子月的出神,一测的齐定铭低声询问:“怎么了?”
  温热的酒气扑在脸上,这才意识到他搁置在腰间的手,有些尴尬地避开了身。
  突然失去温暖柔滑触感的指尖,瞬间冰冷,呆愣地看着僵在半空中的手,刚才才在怀中的柔软娇躯已不知何去。猛地将杯中的葡萄酒一口喝尽,香醇浓味的酒感在口腔内搅动,舌头两侧有着甜香的韵味流动,慢慢咽下,舌尖处余留下的苦感逐渐散开,蔓延在整个口腔内,如心里那般苦涩。
  宾客大至散场,趁着刘芳与男方亲属敬酒,林子月移步到厅外的小阳台,深夜的风,很清凉,吹走身上的一些酒意,冰冷的双手环住光洁发烫的手臂,试图赶走身上的燥热。
  “披着吧!免得着凉了!”
  由身后披上的西装外套,厚重地压在肩膀上,挡住了些许迎面吹来的风,微微低首,烟酒交融,与衣服本身的香皂味竟有一股莫名的契合,恍惚间有些晕乎。
  “万家灯火,N市的夜晚还是这么美!”三十六的高楼上,站在此次,望下去,变化莫测的霓虹灯闪烁,勾画出一幢幢大楼独特的轮廓,映在微皱的平静湖面上,宛若是水中齐齐跳跃的精灵,为柔美的颜色增添一丝独树一帜,富有诗情画意的美丽妖娆。
  “回来这么久,还没看厌?”
  “怎么可能看厌,就像有些事……有些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逃避那么多年,再怎样,都要回来面对。”
  压抑的沉默再次侵袭。
  阳台处昏暗的灯光隐隐照在他略显惨白的脸上,侧首看她一眼,长密的睫毛低垂,掩不住地轻轻跳动,像洒落了雾气般湿润。
  抬首,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自己。
  这一刻,夜晚清凉的风吹走了彼此的酒意,却驱不走内心渴望回忆的悸动。
  贪恋的看着眼前温柔依旧的齐定铭,视线慢慢扫过五官的每一处,必须牢牢地握拳自己的双手,才能制止住渴望用手抚摸的冲动。
  “别哭,子月,别哭……”心里一阵惊慌,束手无策地抬手擦去她流不停的眼泪。
  “定铭,我知道……是我和……陆航对不起你。”他听到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弥补你,只希望你能……幸福。”
  “不,子月,不是你的错,不要把错揽在你自己的身上。”两手紧紧抓住她哆嗦的双肩,痛声道,他不要她这么痛苦,如果重逢只是让她更加痛苦折磨,那么他宁愿永远在一方死守着,哪怕一年惟有那么一丝丝她的消息,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他对不起她,他的自私和无法释怀,让他卑微甚至懦弱地不敢向她说出,怕仅存在她心里最有一丝有关他最美好的记忆都荡然无存。
  “子月……”抓住她的双手揽入怀中,轻抚着她柔软的发,痛苦地低喃着。
  温柔熟悉的怀抱,熏得眼睛再也抑不住眼泪,只是时光再也不能倒流回去。
  空气中异常流动的气息,让林子月身子一颤,迟疑地从他怀中退出。
  陆航脸上的情绪不明,只是双眼牢牢得看着齐定铭和林子月。
  “我出现的不是时候,嗯?”似在等待他们的回答,又似无问过般随意地倚在栏杆处,低头深吸了一口烟。
  沿着嘴角吐出的轻妙烟圈漂浮在空气中,淡淡散去。
  身上浓重的酒味,任再厉再猛的风也吹不散,林子月微蹙起眉,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陆航,你醉了。”
  齐定铭轻描淡写道。
  “我也希望我是……醉了”他忽然一个急速转身,动作迅猛地抡起拳头,一气呵成往齐定铭下巴挥去。
  “啊……定铭!”林子月尖叫出声。
  措手不及,被猛地一攻,脚步踉跄,齐定铭身肢不稳地重重倒在地上。
  “定铭,你怎么样了?”周处找不到纸巾手帕之类的东西,想不想就直接用手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陆航手中紧握的拳头,十指狠狠地扣进手心。
  齐定铭咬咬牙,霍然起身,揉揉僵硬的下巴,挽起袖子,一个急步上前,抓住陆航的衣领,猛地一拳回了过去。
  “定铭……住手。”
  “你们都住手……别打了。”
  没有理会一旁林子月的喊叫,五年来累积的怨恨终化为一场男人之间的拳头较量,两个人都卯足力气、使劲地将拳头挥向对方,如果一场简单的战斗就能停止三人的牵扯,这场战争来得未免也太晚了些。
  眼见两人愈打愈不败手,咬咬牙,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冲了过去。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静立不动,只觉得轻轻一缕风从耳际急速掠过,听见有人闷哼了一声,久久不敢睁开双眼。
  半响,听到一阵暴怒声:“你这个蠢女人……”
  陆航揉了揉左侧的脸颊,shit!这女人是疯了吗?不知道拳脚无眼,半路冲进来,害他结结实实地又多挨了一拳。
  两人衣服凌乱,领带扯落在地上,两颊,唇角,眼睛四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这样壮观的场面,如被有心之人捕捉到,定是明日的头版头条。
  “这么多年,你的拳头还是一样硬!”齐定铭调侃道。
  “你的也不赖!”
  两人相视苦笑。
  呆立在中间的林子月面色平静,两眼微垂,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片刻没有转移。


18.  强吻

  宾客闹至凌晨,已全部散场,突然接到齐飞雨紧急的电话,齐定铭急忙离开。
  空旷的走廊,静寂无人,按下电梯向下键,睨了一眼倚在电梯门的陆航,微垂的脸,站在林子月的角度,清楚地看到嘴角处一大块的臃肿淤青。
  张了张嘴,想说出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安静认真地注视着电梯楼层上不停闪动的指示数字,不时地用脚尖点着光洁程亮的地板。
  记得曾经在女性杂志的某个专栏看过‘等电梯看女性性格’的测试,当时一测,
  测其说是一个理性、稳重、处事谨慎的人,不爱说话,不喜欢发表意见,有时在别人眼中甚至是冷漠的。其实,每个人都很难去测定自己属于哪一类人,人本身就是一个多面体,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性格层次的人,看似简单,却又复杂。
  纷纷扰扰的情绪纠缠,也许她沉默,但沉默并不是理性,她从不认为自己是理性的。
  “咯……咯……”
  陆航时而摁下打火机,斜歪着头,静静地看着燃烧的浅蓝色火焰,许是与空气中不知名的物质相碰,烧出一股难闻的异味。
  “是我们对不起他?”他听见自己略带沙哑的嗓音。
  “你说……是我们对不起他?”不见她反应,抬头,看她低垂着头。
  “你他妈的,是我们对不起他,啊?”
  咆哮声在寂静无人的走廊里,回声连连,林子月顿时觉得,眼前有无数个陆航在不停地质问自己,狰狞的他,凶狠的他,冷漠的他,还有暴怒的他,都在伺机恶狠狠地扑向她。
  见他急步上前,她反射性地向后退。
  紧盯着这一举动,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用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的双肩,死死地将她定在冰冷的大理石壁上。
  不停地扭动,试图睁开他的禁锢,却被牢固地更深,力道大得惊人,肩膀处小骨宛如要被他拆散捏碎,传来阵阵的痛。
  “陆航……你疯了……放开我。”
  “我疯了?”
  他倾向前,炙热的呼吸声扑向她,未散尽的酒气夹杂在其中,林子月难受地将头扭向一边。
  “是,我他妈的就是疯了,只有疯了……才不会有心痛的感觉。”
  语毕,他倏地将她扳过身,牢牢锁定目标,准确无误地将唇覆在她粉嫩的唇瓣上,一手紧紧地扣住她的后脑,另一手制住她不停扭动挣扎的攻势,三两下便将她死死地钉在墙上。
  紧贴着的强壮身躯,隔着彼此的衣服,还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炽热,欲挣开的双手被死死地扣在背后,只断断续续地低吟出声,“唔……”
  含住的唇瓣柔软的不可思议,拼命全力地允吸,听见她娇柔的低吟,长长叹息一声,便长驱直入,在唇齿间倾吻地更加激烈,肆意□她的丁香小舌,淹没了她所有的惊怒。
  周围蔓延着全部都是他的气息,炽热如火的怀抱,身上的无力娇弱,这种微弱的情愫荡漾在心底,一阵心慌,急欲挣开他,却被围困地更紧,似是决定了什么,慢慢闭上双眼。
  “啊……”
  趁着他退出的一步,她急速地抽离身。
  抹了一把唇上的血迹,刻意缓慢地在唇上扫过,眼神邪魅地紧盯住她。
  林子月全然看在眼里,这种眼神,却仿佛自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等着高高在上的他宠幸怜爱。心里的愤怒燃烧着她,蔓延至空白一片的脑子,动作已比所想更快,干脆,狠绝。
  “啪!”
  不若反应,死冷一般的沉寂再次悄然出没,微弱的“叮”声也没能划破。
  造就今天这般的局面,也许只是老天疯了,才让他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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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急速穿梭在高速公路上,将其余车子撇在身后。
  前排驾驶位上的小陈将油门一踩到底,一脸紧张地看看后座的陆航,一张横大的报纸遮住两人的视线。
  “还不专心开车?”
  “是。”
  莫非老板有通天本领,这样也能知道他分心?
  怪只怪他一时大意,将一份文件落在了公司,去机场的途中,老板问起才想起,这就急急忙忙地给折了回来。
  车子停靠在专属的位置。
  “快去快回。”
  扔下一句话,抬腿便直往一楼的侯客室。
  侯客室内,四下安静,前台的接待人员手撑桌上,不停地打盹。
  迈开脚步走向一旁的休息处,只见一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的女孩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认真地翻阅着手中最新一期的广告杂志。
  简单的白色T恤,及膝的浅蓝色牛仔短裤,一双颇旧的白色运动鞋,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亮丽的气息。
  “你在等人?”
  不知怎么形容心里那一刻的悸动,多年后的现在,他只觉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休息室内一抹娇小的身影牢牢牵住他的视线,他的心弦,许久、许久……一向厌嫌搭讪之人的他,那个下午,便口拙地用了最为老套的方法。
  注意到她翻阅杂志的手稍微停在了半空中,许久才听见她“嗯”的一声,脑后一撮乌黑光亮的马尾拨浪鼓似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安静下来,继续翻着手中的杂志,偶尔伸出纤细干净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一笔一划滑过,时而皱起眉,歪着脑袋苦思,从身侧背包的前面小口袋掏出一小本的笔记本,笔尖窸窸窣窣地纸上写着。
  满意地写下最后一笔,抬起眼,一双黑漆得盛气凌人的眼眸灼热地盯着她。
  忆起什么,她笑笑,“抱歉,刚才没注意到你。”灿烂的笑容露出两边深深的酒窝。
  “那小姐是否原意认真地再回答一遍?”他调侃式地问道,如果让杜振礼那小子见到他主动搭讪小姑娘,肯定以为他被鬼魂附身了吧!
  “嗯?”
  “是在等人吗?”
  “嗯!”想想又问,“你是威宇的员工?”
  见他点头,又问:“你们公司很忙吗?那你们老板肯定很悠闲,都把工作扔给下属,自己逍遥快活去,累死员工,不负责任……”
  她一脸认真地将他的罪状一一罗列下来,一双机灵、灵活的动人眼眸调皮地转动,他痴痴地看着,仿佛如漆黑的夜晚里独自发出光芒的耀眼明珠,一闪,便直入心里。
  听见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他站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先走!”
  微微欠身,再定定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大门。
  这一天的下午,她还不知道他是谁,她却如一阵清风,徐徐地在他心里驻了根,发了芽,往后的几年,慢慢地爬延,侵蚀他心底的每一个角落,不留一点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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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总,杜先生找您!”
  杜振礼朝着身边的袁秘书眨眨漂亮的挑花眼,一个跨步坐在沙发上。
  泛起晕红,袁秘书垂首将门带上,走了出去。
  “我说,不知情的人,看到你的这些秘书小姐们,还以为进了‘天上人间’呢。”
  “别招惹她们!” 坐在高级红木办公桌后座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笔,阖上宗卷,抬眼瞥了他一眼。
  “等……等”杜振礼结结巴巴地。
  大白天的见鬼了?眼花了?还是过度的幻觉?
  凑近办公桌,仔细了看了一遍,才惊呼出声:“老大……大,你的脸……”
  手指定定地指在半空中。
  不理会他的惊叫,继续埋下首。
  “老大,被嫂子打了?”试探地问,眼角、嘴角出的淤青虽经过处理,但是浓重的淤血略带的腥红,还是让人一眼看出来,他嗤嗤地笑开来:“怪不得,袁秘书说你一大早就进公司了。”
  “不对,嫂子也懒得揍你!”他自顾自地说,没看见陆航赏了他一记白眼。
  “我叫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低声打断他继续胡言乱语。
  “有点急手,他们做的很小心,没留什么底,看来得花点时间。”收起嬉笑,他正经道。
  陆航抵着下巴,沉思道:“工商会这边,估计都已经被抹清了,估计很难查处东西来,你往纪委那边入手,看能不能有一些蛛丝马迹,必要时候,弄点小伎俩,还是有用的。”
  “哇塞,宁老头这次是哪里招惹到你了,要连根拔起?”如果真在纪委处查到一大笔款子,牵连甚大,到时不仅可以扳倒宁常青,一场政界爆发丑闻在所难免。
  “既然要除,所幸一次解决!”
  转动手中的笔,眼神散发出狠绝的冷冽,按下内线,“Sunny,跟创升的人联系,我们要改策划案!”


19.  无名

  “来,小心一点,地板滑。”
  齐定铭小心地搀扶着齐飞雨,两人从妇产科走出来。
  “你啊,都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如果有个万一,看连鹏回来,你怎么跟他交代?”孕妇居然一点安全和护卫意识都没有,都给爬到凳子上了。
  “灯泡突然坏了嘛,连鹏又不在,你又去了酒宴,我想不会有什么事,就自己换,谁知道会没踩准。”
  “这种事情能试吗?”暴怒地反问她。
  齐飞雨撇了撇嘴,“下次不会了,怎么变得跟女人似的,这么啰嗦。”
  听她轻声低语,他反问:“什么?”
  她赶紧止声,“没什么。”
  昨晚接到电话,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声,他急急忙忙离开酒宴,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赶到她家,将送进了急诊室。检查后,幸亏医生说胎儿没事,只是有轻微的流产现象,需要住院观察一晚。
  “哥,你的脸到底怎么了?”从昨晚问到现在,他还是不说,只一个劲地说:“没事!”
  迟疑了好久,她才问出口:“是因为子月姐?”
  感觉到扶在她身上的手蓦地僵硬住,之后听见他长长嘘出一口气。
  “哥,其实妈一直都很喜欢子月姐,她临终前还跟我说,希望你从美国回来后,可以看到你们结婚。”
  只可惜人生不会有那么多的等待,从他走后,她就已经嫁做人妇,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已经改变。
  见他沉默不语,她继续出言劝说:“哥,就算子月姐嫁给了陆航,可是如今他们并不幸福,他们都已经分居了那么多年,就算有感情,也都已经散了。再说,是陆航对不起你,你最好的朋友抢了你最爱的女人,你难道不恨他吗?”
  撇开身上的手,她抓住他的衣袖,“哥,你说话啊!”
  紧望着眼前焦急欲哭的小脸,他宠溺一笑,“傻瓜!”
  “小雨……有时候彼此分开,并不会驱散了感情,有时候没有相处,并不是代表没有感情,人与人之间的情愫本来就很微妙,五年的时间,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什么,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我相信,陆航,也是一样。”
  作为研究生开始,齐定铭就进入了威宇,当时的威宇还只是一家提供广告信息服务的广告策划商,那时,他便认识了陆航。两人在工作上许多观点不谋而合,陆航欣赏他的创意才华,他则佩服陆航的商界领导才能。所以从研究所一毕业,他正式成为了威宇的一员,对于当下的一切,他很满意,爱情、失业都蒸蒸日上。
  之后,在那场为了庆祝公司成功转型,成为开发网游主产公司的庆功宴上,他将林子月介绍给了陆航。
  “陆航,这就是我的女朋友林子月。”
  “子月,他就是我们公司的大老板,也是我的好朋友,陆航。”
  只记得当时他们彼此一愣,之后似默契地开口。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往后的日子,子月依偎在自己怀里时,总能听到她嘴里不时地嘟囔:“不知道你老板会不会小心眼,我当着他的面说他的不是,也许他有仇必报,报复你在身上。”
  他有时常常在想,也许自己与子月的相遇,便是为了成全她和陆航。
  紧急地刹住车,急忙下车,跑到车前,看到一抹小身影跌坐在地上。
  送完小雨回家,赶到公寓冲了个澡,接到杨必凯的电话,说是有紧急会议召开。
  车速极快,幸亏及时刹住车,不知道小朋友被撞到没有。
  “小朋友, 你没事吧?”赶紧俯下身,在她胳膊和膝盖处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叔叔,我没事!”说完,自己爬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哎呀……”
  看她小脸皱成一团,他赶紧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给叔叔看看。”
  “裙裙,破了……被妈妈骂。”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长翘浓密的睫毛擒着一颗泪,死劲地憋着,也不哭出声。
  蹲下身,看到白色裙子下摆处的一个硬币大小的破洞,许是被路上粗糙的石子给磨破了,上面还沾着少许灰尘。
  “那叔叔赔你一件,妈妈就不会骂了。”
  刚欲点头的脑袋停住,又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行,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嗯……是叔叔弄破了你的裙子,那叔叔要赔给你一件,就不是随便了?”帮她散落一地的零碎小东西一一收进书包里。
  破涕为笑,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叔叔有急事赶着去公司,跟叔叔先去公司好吗?”
  似在琢磨他的话,犹豫了好久,她率先牵起了他的手,“走吧!”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小鬼灵精!还充起大人问起名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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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微蹙着眉,看着手上的文件,杨总的话还一直旋绕在耳边。
  “威宇那边刚来的消息,策划案被驳回了,他们计划将这次新游戏‘天狱’推出后所得的全部营业额捐给基金会。所以……策划案必须重新做,原定时间还是不变,希望你们能尽快赶出让创升和威宇都满意的作品来。”
  刚走出电梯,未进策划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齐经理,原来你带来的那个小女孩,是林姐的女儿,真是可爱死了。”
  “是呀,这真得是太巧了……”
  “哎,我也好想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平日里严谨安静的办公室,此刻却似成了逗弄孩子的游乐场所。
  小刘死劲地亲着怀里挣扎的小蒙古,她的小脸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小梅和李静的口红印。
  齐定铭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了林子月的女儿小蒙古。
  这是不是说一切都已经是缘分的注定?
  一挣脱,小蒙古赶紧跑回林子月身边,躲在身后,抱着她的双腿,露出小脑袋,看着虎视眈眈的小刘,一脸惧怕。
  游乐中心一消失,大家都各自收回了视线,转向齐定铭,而后全部惊呆住,如脱臼般,下巴愕然卡住,紧闭不上。
  “齐经理,你的……下巴……”
  “眼窝……”
  “还有……左侧的脸颊……”
  个个瞪大眼睛结舌,不敢置信。
  “呵,没事……就是不小心地给撞到了!”不自然地摸摸嘴角。
  轰!
  原来齐经理打晃的智商是零,连骗小孩这么搓的借口都用得出来,他们捂着嘴,死劲地忍住笑。
  “那被叔叔撞到的东西……也跟叔叔一样受伤了吗?”
  从林子月后头探出脑袋,小蒙古一脸认真地问着齐定铭。
  “呃……”齐定铭苦思,这问题要怎么答?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终于大笑开来,捂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姐,你早就应该把这小宝贝带来的……哎呀,乐死我了……哈哈……”
  “哈哈……这孩子这么机敏,肯定像孩子她爸……”
  林子月一听,这是什么话?
  “小刘,你的意思是说我愚钝?”她作势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就要往他身上丢。
  “哎呀,林姐,你可别误会了,咱们这不是对小蒙古她爸爸充满好奇吗?”
  “爸爸……”小蒙古突然叫出声。
  “嗯?”大家愕然出声。
  “爸爸……”拔起短小的肥腿,往门口跑去,直直冲向陆航。
  抚着额,林子月轰然坐在椅子上,脑中开始浮现将要出现的沸腾画面。
  这天下午,陆航的出现引起了创升所有茶水间、办公室的话题。
  原来,陆航是林子月的丈夫!
  原来,林子月是威宇的陆少夫人!
  原来,被齐经理撞到的东西是……威宇的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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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糕好吃吗?”抬首,看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小客人,为了避免办公室外头再趁着时间浑水摸鱼,他赶紧将她带进了办公室。
  “嗯,好吃,可是……”想了想,还是说:“可是……我还是更喜欢欧嫂做的蛋糕。”
  欧嫂!六年前,他也有一面之缘。
  “每次去爸爸家,都可以吃好多好多蛋糕。”纵使再多般聪明,稚嫩的孩子还是不能分清爸爸的家、妈妈的家有什么分别,只记得在妈妈家里,自己不能吃很多的蛋糕,去了爸爸家,不仅可以见到奶奶、爸爸,还可以吃到很多不同口味的蛋糕。
  “你爸爸……对你和……妈妈好吗?”
  “齐叔叔, 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
  “嗯?”
  “很多要追求我妈妈的叔叔都这么问我。”
  “那你喜欢那些叔叔吗?”
  使劲地左右摇了摇头,“不喜欢,我只喜欢爸爸,虽然,爸爸没跟我们住在一起,但是……我知道,爸爸爱我们,就像我和妈妈也一样爱爸爸。”
  拿起桌上的纸巾插去她嘴角的蛋糕屑,她的一脸天真,一席稚嫩的话语,让他动容地将她拥进怀里,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紧紧地抱着,许久都没有放手。


20.  偷吻

  “小林啊,策划案慢慢做,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别累坏了身子。”
  陈副经理一脸谄媚地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说:“大家别加班太迟了,那……我就先走了,还有急事……辛苦大家了。”
  看着他走出去,林子月虚脱般地叹了口气。自从上午陆航出现在策划部,陈副在这紧隔的几个小时内便时不时地过来“关照”下她,仿佛是要硬了心肠要将她捧上天。
  “这陈副就是这副嘴脸,一瞧见马的屁股,不关是白马还是黑马,就立马拍。”小刘不屑地“切”了一声。
  “整日来问我们策划案的进度,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累死累活的,他啊,还不知道策划案是什么呢?现在好了,策划案要修改,人家一个电话通知我们,我们就得拼死拼活地赶,他老人家就去逍遥快活了。”往打印机里扔了一大叠A4的纸,小梅泄愤地重重合上盖门,啪嗒啪嗒地摁下几个键。
  “哎,算了!谁叫人家是杨总的内门亲戚呢,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做好自个儿的事情,来得实际点。”李静将手中的报表递给林子月,“而且,人家齐经理不也没走,这年头,一个经理都能拽得上天,上班晚一小时,下班早一小时,连午休时间都长一小时,还不是都是这副官腔作势懒散劲儿,像齐经理这样能留下来陪我们加班的,比王子都更少了。”她还作势惋惜地叹道。
  “咦?李静,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切入重点,你不是这么认命的人啊!”这办公室内就属她平日里最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总幻想自己也总有吆喝别人做事的那么一天。
  “还不是我们家那位,老教导我,既然跟着他,就要学会实际点,别整天还想些有的没的。”泄愤地在键盘上敲打,“哎,谁叫我死认他了呢!”
  “好了,好了……大家就别再说了,好好干活吧。”一天下来马不停蹄地重新审核、检查 、编排策划案,她只觉得双眼下垂,精神不济,从抽屉里拿出陈玉华上次捎给她的香薰精油,说是能缓解疲劳。在太阳穴位置抹了几滴,一瞬间,就有冰凉的触感慢慢晕开,深吸了一口气,神奇般地人顿感清醒许多。摇晃着精致小巧的玻璃瓶,透过淡黄色涌动的液体,隐约间似可以看到神奇的魔力所在。
  “林姐,小蒙古的爸爸……呃,我说的是陆总,你加班他不会有意见?”
  自今日陆航出现在策划部,脸上与齐定铭同样的“出彩”,大家都暗自猜测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虽说这都是个人私事,但是一旦这么劲爆的消息在创升炸开,任谁也不可能兴趣黯然。平日齐经理对林子月有意也是众所皆知的事儿,这丈夫和爱慕者脸上同时挂了彩,这当中悬殊微妙关系自然也是让众人匪夷所思。
  “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谁也管不了。”这句意思昭然若揭,再清楚不过,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在现今都会下也属正常。
  其实她是一个极其满足的人,生活中的一点点甜蜜,就够她回忆很久很久。她与陆航结婚五年,分居四年,在那仅有的不到一年的相处时间,也不曾干涉进入过彼此的生活,确切地说,她不是陆航的妻子,只是陆家的少奶奶。
  她曾经想过,也试图努力过,开始学做一个好妻子,帮他整理家事,学会烹饪,细心地孝顺婆婆,努力地融入他的家。
  有时从干洗店送回他的衣物,她总是认认真真地将每一处亲手熨烫,看着衣柜里整齐干结的清一色衬衫和服装,她学着去看服装杂志,偶尔陪着陈玉华逛商场,也会去男装店挑选,回家见她买来一大堆他的衣物配件,他冷淡疏远,客气地说“谢谢”,之后也没见他穿过。
  他工作很忙,回到家里,吃过晚饭立马钻进书房,从不对她悉心做的饭菜予以置评,有时给他送宵夜水果,他总会用一种阴深、烦躁的眼神等着她,仿佛极其厌嫌。
  过去,对他,她自认是很用心。
  只是,对她,他始终保持无所谓的态度,仿佛只是家里多了一个客人,客人或许还可以有他一声礼貌客气的问候,也许对他,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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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
  低头看着小蒙古,小手拼命地将她拉离电梯口,穿过在等候电梯的拥挤人群。
  “怎么了?”
  “爸爸……”
  停住脚步,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向另一旁高级人员专用的电梯入口,背对着她的高大冷傲的背影,正在跟一旁的杨总还有几位高级经理低头交谈,听到小蒙古的叫声,一群人齐齐看向这边,一道道如审视的眼神盯在身上,浑身的不舒服,俯下身抱起小蒙古,柔声哄着:“乖,爸爸有事要谈,我们不要打扰他。”转身就要离开。
  “小蒙古,来……来爸爸这儿。”
  挣脱林子月的怀抱,一落地,急急地跑向陆航,林子月也只能硬着头皮,挪步跟了上去。
  朝着公司几位领导欠欠身,浅浅一笑示意。
  “小……林小姐……呃,不对,你们看我这老糊涂,应该要管叫陆太太才对。”杨必凯说完,自打圆场地笑笑两声,周围的数位经理也赶紧出声应对了几句,缓缓场面。
  “杨总,不必客气……子月,她向来不喜欢别人称呼她陆太太,是吧,子月?”
  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锁定着她。
  杨总和经理们尴尬地互对了一眼,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心里捏出一把汗来,这可别一句话就让他们搅进他们两夫妻的私事,搞砸了,成了罪魁祸首,公司上上下下的整年业务可就落空了,吱唔地没人敢出声:“呃……”
  伸出长臂亲昵地揽住她的肩,俯下身轻声低语,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清楚听到:“人家一喊她陆太太,她就怪我,说是被叫老了,硬是要别人叫她林小姐,也不想想,这都结婚几年了,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语调亲昵,举止温柔,旁人看在一眼,俨然就成了一对情浓意深的伉俪,霎时,心里的石头落下,都传去暧昧、羡慕的神色。
  “呵呵……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陆总,慢走!”一行人等逐渐散去。
  微怒地想挣开他纹丝不动的禁锢,叹口气,反身去抱小蒙古,轻易地避开他。
  看她急欲挣脱,他的眼神一黯,垂眸,似在思索,半响,才再度望向她,“要去哪儿?”
  “吃饭,然后送小蒙古先回家。”
  “今晚加班?”按计划,策划案临时需要改动,确实急了点。
  “还不是拜你们威宇所赐。”策划书都已经交予威宇数天,在这节骨眼上才提出要修改,不加班,就会耽误宣传进度。
  陆航喉咙处滚出一阵笑,说:“把小蒙古给我吧,我带回家,妈也很想她。”
  一听回陆家,怀里的小蒙古就直直倾身俯向陆航,伸出手要抱抱。
  林子月宠溺地伸指在她额头敲了一记,“好啊,这么想离开妈妈,不想妈妈吗?”
  小蒙古一脸讨好地蹭了蹭林子月的脸颊,“小蒙古,最爱妈妈了。”说完,还“啵啵”两大声。
  被她这么一逗弄,林子月和陆航都笑开来,视线转移间,不经意又再次撞在了一起。不自然地避开他的乌黑双眸,自动缩小焦距,将视线集中在他脸上的某一小处伤痕,不似拳伤,亦不像擦伤,仔细地看,才看清是一条带着血丝的细痕,宛若被利物轻轻划过。
  将小蒙古抱在怀里,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刚迈出几步,便停住,回身望向她疑惑的眼神,轻轻地说了一句:“以后,要打人之前,先把指甲修修。”
  回过身的最后一眼,他看到她窘迫的面色,嘴角挂起半弯的完美弧度,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走。
  感觉到小屁股上的轻拍,小蒙古呐呐地想,原来爸爸也会哼歌,而且还比妈妈哼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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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月蜷缩在齐定铭的车里,头部的疼痛和晕眩让她将整个脸埋入靠背中,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糟糕的感觉了,其实她一直犯有偏头痛症,也已经许久不曾发病过,今晚加班后感觉脑部神经突来的抽搐,像整个头部轰炸开来,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车行驶在路上的颠簸,让她靠着软背慢慢地闭上双眼。
  齐定铭熄了火,在她楼下停车。
  她还沉沉地靠着副驾驶座位上睡着,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遮不住眼皮底下严重的黑眼圈和疲倦神色,沉睡中嘴角还倔强地微微翘着,柔弱中隐带的坚强,让他不舍地想伸出手抚平。慢慢地靠近她,紧密的空间里,近到他能感觉到她轻微温热的呼吸声轻扑在他的脸上,眼下紧闭的红润唇瓣,如一股悸动在燃烧着他。逐渐地,慢慢地再次靠近,俯下身地向那致人的诱惑倾去。
  “唔……”缩成一团的林子月不舒服地低吟出声,微张着迷蒙的双眼,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齐定铭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仿佛在睡梦中,她也感觉到了什么,看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些什么。
  这一举动,让他心里那道紧憋的防线再次松弛开来,再也不想有所顾忌地俯下身,攫住那两片娇嫩的红唇,柔软的触感逐渐在心底荡漾开来。
  嘴里要说出的话恶生生地被截住,脑子一片空白,无措地惊呆住。
  只感觉熟悉而又陌生的吻在唇上吸允,宛若在吸取甘甜,逐渐加深的吻,他急促的呼吸声,让她猛地惊醒过来,重重地推开覆在自己身上的身躯。
  被推开的瞬间,齐定铭微愣,子月微红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仿若在控诉。
  “抱歉……”一大箩筐想要说的道歉到头来化为了最为简单的两个字。
  该说什么,没关系?还是愤怒斥责?她手忙脚乱地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胡乱地打开车门,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收回投在已消失在入口处那抹身影的目光,他无声无息地,重重靠向后背,车内,Bryan Adams沙哑粗狂的嗓音萦绕,富有激情穿透力:
  Please forgive me,
  I know not what I do,
  Please forgive me,
  I can't stop lovin' you.
  Don't deny me,
  this pain I'm goin' through,
  Please forgive me,
  ……
  那一夜,在一叠厚重的资料上签字的那一刻,这一句please forgive me足足迟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