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7

辛琪: 掬馡


第1章
 
京城  皇甫府宅大厅

也不过才秋末的气候,可此刻宛如被寒风冬雪所笼罩的大厅,充满着凉飕飕的气息,这股由坐在主位之人身上慢慢幅射出来的无形压迫,让大厅里每一个服侍的下人噤若寒蝉,连气也不敢喘太大声。

“指腹为婚?”

“这……不是。”

“那是什么?”皇甫靖一双迸射出寒气的眼瞳看向父亲皇甫浩和,口气极端客气地询问着。

“靖儿……”

皇甫浩和看着面前自十年前接手家业棒子,并将之发展至极致,赚进丰厚财富,一向令他深以为傲的儿子,心中还真是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长得人见人爱,聪明无比。十六岁接手家业,经商手段更是精锐准确,令人钦佩,只可惜心思过于缜密到没有一个人可以捉摸得出来。

不过君子重承诺是他一向处事的原则,更别提经商之人最重视的“诚信”二字了。而既然他早已答应的事,也断不会在此时再来反口,就不知这件事他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事情是这样的,你还记得你接手家中生意那年,也是我最后一次随车队南下那回,曾经遭劫受伤而被人救起的事?”

“唔。”皇甫靖微微颔首。他怎么会忘记!那回父亲由南方回京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将皇甫一家的生计丢给才十六岁的他。

“那回我受伤被宋老弟所救,还在他家休养到伤势痊愈才离开,所以在临走前我便许下诺言,日后定要皇甫家下任主事者娶他的女儿为妻,是为皇甫家的当家主母。所以……”

“所以当时你就盘算好,要我去娶你救命恩人的女儿为妻,因此才会在返回京城后,立刻要我接手家里的生意,一点也不管我是否有这个意愿?”皇甫靖用着一贯客气的口吻述说着。

当时他本想朝仕途上求发展,不过现今看来,经商更加适合他真正的心性。

皇甫浩和一窒。“靖儿,你……你怨我?”他实在是弄不清儿子话中的真正含意。

“没有。”皇甫靖冷眼一瞟,口气不变。

“那就好。”皇甫浩和暗吁了一口气。“前阵子我去信南方,询问宋老弟,得知宋家唯一的女儿年已十六,所以心想也该是向你提起的时候了。”

“爹。”皇甫靖忽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尤其是在我根本就不知对方长得是圆是扁的情况下?”

“怎会?”皇甫浩和立刻反驳,“十年前我在宋家养伤时曾见过宋老弟的女儿,长得是粉雕玉琢、美人胚子一个,而今长大了,恐怕更是一位无以伦比的美人,绝对是配得上你的!”他眯着眼看着儿子那张俊美中散发着尊贵气势的脸孔,心中浮现一幅俊男美女的相配画面。

“这么说来,爹早已瞒着孩儿,暗中遣人到宋家提亲去了?”皇甫靖冷笑的表情令人看不出是怒是喜。

“那倒是没有。”皇甫浩和立刻否认,“虽然早已承诺宋家,可是我毕竟尚未问过你的意思,所以……”他摇着头,愈看儿子无动于衷的脸色,心中愈是感到有些无力起来。

唉……早知这个承继家业的儿子会变成如今这般性情,当初他就不该把对象向宋家说得那么肯定,否则今时只要让其中一个儿子去娶宋家女儿,就算是完成承诺了,也不用现下还得硬着头皮征询这个愈来愈让人摸不着情绪的儿子的心意了。

皇甫靖看着父亲眼底为难的神色,忽地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浅笑。只可惜这个浅笑就如同蜘蛛对着陷在网中的昆虫笑着,充满着特殊的含意。

“为了不使爹失信于人,要我娶那宋家女儿过门也不是不行……”

“你肯?”皇甫浩和惊喜又惊讶的眼眸一亮。

“我是不肯。不过,要我娶她也成,只是孩儿可得将丑话先说在前头。”皇甫靖好整以暇地回应。

皇甫浩和一愣。“什么丑话?”他的心中突然冒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毕竟孩儿不曾见过这位宋家女儿,而孩儿恐怕也没有时间特地千里迢迢地下南方去瞧上她一眼,所以一旦孩儿依照爹的意思娶她进了门之后,那么爹就不可以干涉孩儿要如何待她,这样可以吗?”皇甫靖话语中的询问充满着不可违抗的气势,充分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意思。

皇甫浩和当场拧起眉心,“你的意思是……”

皇甫靖再次勾唇一笑,“我的意思很简单,假若那位宋家女儿不符合孩儿的标准,那么她自然也就没资格当上皇甫家当家主母之位,届时……希望爹不要再来为难孩儿,可好?”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那就是他可以娶宋家女儿进门,可进了门之后,别人就别想再来干涉他要如何对待嫁进门的她。

这不是摆明了把人娶进门后,也绝不善待人家的意思吗?皇甫浩和为难地看着儿子。“靖儿,你不觉得这样的作法──”

“那我也可以不娶,反正承诺不是我许下的。”皇甫靖语气温和的打断父亲支吾的话语。

皇甫浩和又是一窒,“呃……好吧!只要你肯娶宋儿进门,以后我绝不干涉你与她的事,这样可以了吧?”事已至此,他能不答应吗?万一儿子撒手不管,那他该如何向宋家交代?

“宋儿?”皇甫靖扬扬眉。她的名字?

“嗯。”皇甫浩和点了下头,力图振作的解释,“听宋老弟说他那女儿出生时,满室生香,而她的身上也带着一股兰香,所以才会取名儿;而且她出生后数天,宋家一队远行西域失踪的商队,竟然平安无事的返回……”他突然噤了声,清楚地感觉到儿子眼中透出的清冷和不屑。

皇甫靖盯着表情转为尴尬的父亲,眸底光芒一闪,头也不转地吩咐一旁的侍从。

“冠廷,依礼将下聘的物品准备好,遣人将东西送至宋家,并择日将新娘接来京城。”

“属下这就去办。”一旁的沈冠廷眼底闪过惊异,不过嘴上可是立即应命回答。

“这样可以了吗?爹。”皇甫靖吩咐完毕,突然对着父亲问了一句。

皇甫浩和被儿子问得一怔,“啊!可以、可以,呃,靖儿,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也该去告诉你娘亲这件喜事了,你忙吧!”语毕,他随即起身,匆匆离开大厅。

皇甫浩和的背影才一消失,皇甫靖的另一名随从何景峰立即迫不及待的拉开嗓门问道:“爷,你真的要依照老爷之言,娶那个宋儿?”长得高壮又直肠心性的他,简直不敢置信主子还真的答应了老爷的要求。

“有何不可?”皇甫靖慢条斯理的回答,迷人俊朗的眼眸闪着精锐的光芒。“早晚我总要娶一个女人进门,又何妨是她呢?”

沈冠廷由一旁几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皇甫靖,一双睿智的眼底闪着深思的疑虑。“属下明白爷是为了完成老爷对救命恩人所许的承诺,可爷该不会忘了,老夫人一向属意的少夫人人选是此刻正在府中的刘织红表小姐,如果让老夫人知道爷的决定……”他忽地露出微笑,觉得自己怎么突然变蠢了。只要作下决定,爷才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呢!

“那又如何?”果然,皇甫靖半敛眼睑,徐徐啜饮手中茗茶,一张俊脸并未因沈冠廷的话语而有任何的波动。

而旁听的何景峰脸上则是忽地露出怪异神色地喃语:“咦?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他并非不知道那位与皇甫家有着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的表小姐,是如何像块黏皮糖般,找尽各种理由来纠缠皇甫靖;可他倒是不知道连老夫人也有那种意图。而只要一想到那个喜欢假作温柔的表小姐会成为他的主母──他就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谁教你的眼睛要长的那么大!”沈冠廷嗤了一声,丢去嘲笑的一瞥。

何景峰一怔,不明其意。“喂!什么意思啊?我的眼睛大又碍着你啦!”

“大而无当嘛!这也要问。”沈冠廷啐了一口。

何景峰大眼一瞪,手捏成拳地举高,“你是不想活了是吧?敢拐着弯儿骂我!”他或许没有沈冠廷那么聪明,可武艺可一点也不输他。

听着两个从小就跟随在身边的随从斗起了嘴,皇甫靖忍不住笑出声。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爷。”两人乍听到主子发出笑声,随即忘记正进行中的斗嘴小事,肃目以待。

“你们也别替我想那么多了,”皇甫靖眼眸含笑,“事已决定,就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是的,爷。”

☆                 ☆                 ☆

润州城  宋府

“哇──”

悲惨的哭号声蓦地在宋家的偏厅里响起,震惊了厅内每一个人。

“夫……夫人……”原本坐在主位上的宋老爷紧张地由椅上跳起,一脸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奇怪,他不过才说了一句话而已,她竟然就如堤防决堤般的哭出声来。

“夫人,妳怎么了?”见她根本没有停止的打算,宋老爷只得硬着头皮再次询问。

谁知,他的话才刚出口,原本哭号的声音倏止,宋夫人抬起湿润的眼,瞳中含着怒焰射向宋老爷。

“你还敢问?你随随便便就将我们的宝贝女儿许给了人家,连问也不曾问过我的意见,你……你……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唉!夫人,我这不正要告诉妳吗?”宋老爷手抚额心,有些无奈。

“都已经答应人家了才来告诉我,有什么用!”宋夫人嗤鼻骂道。

“可……可对方是皇甫大哥的儿子啊!妳还记得皇甫大哥十年前所说的话吗?现下他真的实践承诺,派人来提亲了。”

“是皇甫家?”宋夫人一怔,“可儿才十六岁而已,也不用那么早就嫁出门吧!”

“儿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七啦!”宋老爷摇头,“人家的闺女十三岁就嫁出门,咱们的女儿已经多留在宋家很多年了,再不嫁就要变成老姑娘了,所以我才没有……”

“拒绝皇甫家的提亲。”宋夫人接口,眉心却跟着蹙起,眼底充满着不舍,“可是老爷,儿不仅是我们宋家的宝贝,还是我们宋家的福星耶!我舍不得嘛!”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皇甫大哥真的会依照前言,要他的儿子皇甫靖娶咱们儿,不过,既然人家都上门提亲了,我想要再找个比皇甫家更好的亲事恐怕是很难了,而且夫人应该也很清楚皇甫大哥的儿子皇甫靖在外头的显赫名声吧!”尤其是宋家也是经商之家,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知道啊!”宋夫人斜瞟一眼,“谁不知那个皇甫靖的能力比皇甫大哥还要来得强,接手家业之后,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局面来,还被尊为‘皇商’,的确是很不简单。可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担心啊!老爷,儿个性单纯又老实,担得起那种家族的主母职责吗?”

“怎么不行?”宋老爷不以为然,“好歹我们宋家也是润州城的首富,儿不仅是个千金小姐,琴、棋、书、画皆通,有哪一点不如人的?”

“是都学过啊,可是……”宋夫人口中喃喃自语,忽地一瞪眼,“反正你就是打定主意,要将宝贝女儿给嫁出门就是,对吧!”

宋老爷手抚额心,无奈的看着妻子,才正想开口,一道软嫩的嗓音就由偏厅门口传来。

“谁要嫁出门啊?娘。”

宋儿边问边走进厅里,身后跟着小她一岁的弟弟宋昀玮和两名贴身婢女小菱、小莲。

“我们宋家就妳一个女儿,不是妳嫁出门,还会有哪个?”见到女儿,宋夫人立刻没好气的嚷嚷,“老早就遣人去叫妳来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可惜宋夫人的问话并未进入宋儿的耳内,她早已被前面那几句话给惊住了。她举起白嫩的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要嫁出门?”

“娘?”宋昀玮很快发现娘亲脸上不悦的线条。

“唉!”宋夫人伸手将离自己只剩两步远的女儿拉近,“你们的爹已经答应皇甫家的提亲,准备将我的宝贝儿嫁出门去了!”

“不好吧!”宋昀玮立刻脱口反对。

“不要呀!”两名贴身婢女亦不落人后地出声抗议。

宋老爷一听立刻瞪大眼,“你们那是什么态度?一个说不好、两个说不要,你们怎不想想,儿都快满十七岁了,难不成要她继续留在宋家,变成老姑娘你们才满意?”无法对自己心爱的妻子发作,他努力地瞪向三名代罪羔羊。

还真是奇怪,人家嫁女儿是喜事,怎么他宋家个个都反对,真是的!

终于由震惊中恢复的宋儿,眼眸儿眨了又眨,对着满脸气恼的母亲再问一次,“娘,妳刚刚是说,爹已经答应人家的提亲,要把女儿嫁出去了?”

“就是啊!”宋夫人大叹一声,愤怨的眼神忍不住又射向擅自作下决定的宋老爷身上。

“噢!”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听错话的宋儿,心情迅速平和下来,随口应了一声后,便施施然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让厅里众人看得甚是不解。

这是哪门子的回答啊?宋夫人拧起眉心,打算进一步向女儿解释有关出嫁之事。

“儿啊……”

宋儿扬起小手摆了摆,打断了娘亲未竟之言,“娘,妳叫女儿来,为的就是想告诉女儿有关女孩家长大了就一定要嫁人这件事吧!不用了啦,娘,人家锺嬷嬷早就不知跟我说过多少次了,儿早就明白了啦!”她口中的锺嬷嬷乃现任宋府总管之母,年已七十有余。

宋夫人一怔,连忙追问:“锺嬷嬷跟妳说了什么?妳又明白什么了?”

见到大伙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儿眨眨灵活的大眼,“锺嬷嬷老是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叫我有空就多学点东西,免得以后嫁了人却发现什么都不懂……”

宋儿看看众人突然变得不对劲的表情之后,才继续将话说完,“锺嬷嬷还说,像我这般年纪早就该嫁人生子了,不过,这点儿还是不太明白。”毕竟娘亲可从来也不曾跟自己说过这类有关出嫁的事哩!

“儿……”看见女儿疑惑的眼光,宋夫人半垂下眼帘遮盖眼底的心虚愧疚。因为疼爱女儿入骨,所以她从不曾向女儿解释过有关出嫁这方面的事,也许下意识里,她一点也不想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身边吧!

“夫人,妳……”听到女儿口中说出来的话,宋老爷终于明白,原来妻子根本从未对女儿解释过嫁人之事。她该不会是不打算让女儿嫁出去吧!

“我,我怎么样?”宋夫人听出宋老爷语气中的责怪,忍不住恼羞成怒地抬眼反驳,“我还不是怕随便替儿定下亲事会让她以后的日子受苦受罪,与其那样,还不如谨慎一点的好。”

一旁的宋昀玮立刻点头附和,“对嘛,爹,娘顾虑得有道理啦,与其随便地将儿姊姊嫁出门,倒不如谨慎点好,反正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她。”他大力声援自己的娘亲,连婢女小菱和小莲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之意。

宋老爷看看夫人,再看看小儿子,心中一把火直冒了上来。

“胡闹!你们母子说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就因为怕儿嫁错人,所以干脆就叫她不要嫁了?”他也很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啊!可是他也不能因噎废食,就此将女儿留在宋府终老吧?况且他都已经答应皇甫家的提亲了。

“爹……”

“可是,老爷……一

“别说了!”宋老爷大喝出声,“反正我已经同意皇甫家择吉日前来下聘,你们再说什么也不能改变了,更何况皇甫靖贵为皇商之列,有什么好令妳不满意的?”

宋夫人眉心蹙得死紧,正想再说什么时,一旁的宋儿已先一步开了口。

“娘啊!妳和玮弟就别再为这事同爹争论了吧!反正锺嬷嬷早就说了,儿早晚是要嫁人的,既然爹都已经答应人家了,那女儿就嫁了也无妨呀!妳就别让爹为难了啦!”宋儿柔声的劝着,并没有显露心中的疑虑。

坦白说,锺嬷嬷的确是三不五时就告诉她,她该嫁人了,可却从未对她解释过何谓嫁人;而此刻父母已为此事争论不休了,她就更是不敢问了。

不然就等娘亲气消了后,再来问个清楚好了。

“好,好。”宋老爷喜出望外的看着女儿。既然她不反对,那事情就好办了。

“儿……”宋夫人大惊地看着女儿,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

“老爷……”宋夫人愈想愈不妥地转向宋老爷。

“夫人。”宋老爷立刻打断她,“既然女儿也不反对,妳还是多想想,看要怎么来帮女儿作准备吧!”

“老爷……”

“嗯,我得好好想想,看该帮儿准备些什么嫁妆……”宋老爷充耳不闻妻子的抗议声浪,一边喃语,一边就起身朝厅外走了出去。

而事情就这么成定论了。

☆                 ☆                 ☆

两个月后  宋府珍喜阁花厅

“小姐,妳到底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长相娇小的小菱,双手腰地站在圆几旁,怒瞪她那只顾喝茶吃点心的主子。

才刚伸到碟子上头,用两指捏起一块水晶甜糕的小手蓦地僵住。

“有啊,有啊!”宋儿仓卒地露出一个匆促的笑容,“妳刚刚说连厨房的王嬷嬷、李大娘都哭得泪涟涟,很舍不得让我出嫁,对吧?”复述一遍后,她迅速将手由桌上抽回,并趁小菱不察时,顺手将“顺便”带回的水晶甜糕丢入口中,好湮灭证据。

“我、看、到、了!”小菱斜睨着主子,冷冷地道。

“小菱……”宋儿立刻垮下肩,一脸无奈。

自从她要嫁人之后,全府里的人都变了,尤其以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小菱和小莲的变化最大。

“小姐!”小菱慢慢垮下脸来,“我真是不明白,妳怎么还吃得下东西啊?妳一点也不担心吗?”

自从老爷擅自替小姐订下亲事之后,全府上至夫人,下至守门的小厮,人人皆举双手反对老爷将宋家的福星、镇府之宝远嫁京城,只可惜效果不彰,因为为了守诺,老爷根本就不理会众人苦苦的哀求与抗议声。

及至皇甫家在日前正式下了聘后,众人反对的声浪才终于因事已无可挽回而渐渐消失,只是暗地里一些看着小姐长大的老佣人仍三不五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害得她这个小姐身旁的侍女也跟着受影响,开始为小姐的未来担心起来。

“担心什么?”宋儿用力咽下口中的点心,“是你们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啦!不过是嫁人而已嘛!干嘛大家都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小姐,妳怎么说得那么简单啊?”刚踏进花厅的小莲一脸不敢置信地嚷着,“妳忘了嫁人以后就再也不能回来宋家,而且下半辈子都得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吗?”她转述着最近才听来的话。

“看谁的脸色过日子呀?”宋儿抬起迷惑的眼问道。

“妳未来的夫君,我们的新姑爷啊!”小莲没好气的回答,“人人都说,女人一旦嫁了人,从此以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看夫君的脸色行事,跟未嫁前可是大大的不一样呢!”害她听了之后,心里也跟着害怕起来。

宋儿一听,顿时愣了好半天,过后才期期艾艾的问:“真……真的吗?”

小莲点点头,“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大概也不会错到哪儿去吧!”

“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看人家的脸色,那不是太可怕了吗?”宋儿喃喃自语。

“什么东西太可怕了?”一句问话忽由厅门前传来。

宋儿一转头,见到娘亲踏进花厅的身影,她立刻起身上前,小手揪住宋夫人的衣袖,劈头就问:“娘,嫁了人以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真的都得听别人的话吗?”

“听谁的话?”宋夫人被问得一脸不解,边拉着女儿往桌旁坐下边反问着。

“小莲听人家说,嫁人后事事都得听丈夫之言,可这样好可怕喔!”如果真是如此,那嫁人这件事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

“谁说的?”宋夫人瞄着在场三人,“妳们这几个傻丫头可别胡乱听别人瞎扯。”就算她不乐意看女儿嫁人,可她也绝不会拿这种话来吓唬女儿。

日前皇甫家终于来下聘了,她在心理建设了多日后终于决定上女儿这里来,亲自向女儿讲述一些有关“嫁人”的事情。

“那……”宋儿疑惑地看着宋夫人,“不是这样吗?娘。”

“傻儿,妳想想,妳看过娘对妳爹言听计从,不管做什么事都问过他吗?”

宋儿很老实的摇摇头。

“这不就是了!是谁说嫁了人从此要看丈夫的脸色,甚至连一言一行都得问过丈夫的?”

“可是……”宋儿感到更加疑惑了,如果她没记错,她记得以前也曾在书上读到类似的说法,说什么丈夫是天……之类的话。

宋夫人瞅着女儿,“其实娘也不知该怎么告诉妳有关‘嫁人’这回事,因为娘在嫁予妳爹之前,也是什么都不了解啊!不过有一件事娘却很确定,那就是女人就算嫁了人,之后的生活也全凭看自己怎么做,亦是人人皆不相同的,所以……”

宋儿眨着大眼倾听娘亲所说的这些令人似懂非懂的话,心中迷雾更加浓厚起来。

没关系,慢慢听,慢慢问,总会懂的,不是吗?


第2章
 
京城  采风酒楼

年关将至,小雪纷飞,不过忙着采办年货的人可是一点也不在意那寒气逼人的气候,照样在京城大小街巷穿梭不停。

皇甫靖不畏寒气地站在二楼包厢敞开的窗口往下望去,热闹喧嚷的声浪不时掠进耳内。

“才说房里明明就点了好几个火盆,怎还像个冰窖一般寒冷,原来是拜你老兄打开窗户所致,干嘛啊?想冻死你兄弟我呀?”粗豪的嗓音带着笑意传来,打破一室沉静。

皇甫靖回身,唇角勾笑地看着才刚踏进厢房里的好友华飞,那高大魁梧的身躯竟将一道不算窄的门扉给遮去大半,想想自己的身高虽没有输给好友,可壮硕的程度应还不至于那般的夸张才是。

“一个大半时间都待在北方的人,京城这种小寒小雪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还好意思在那里鸡猫子喊叫地,也不怕被人笑话。”皇甫靖瞟着仅穿单薄衣物的好友,口中调侃着。

“你以为我爱待在那看来看去都是鞑靼人的地方呀!还不都是为了你皇甫家的生意,否则我才懒得这么麻烦哩!”华飞大步跨向前,往桌旁一坐,瞧着只摆着几碟小菜及茶水的桌面。“怎么才这么点东西呀!哪够塞牙缝,我再去叫人多送一些酒菜上来。”他作势起身。

“急什么,酒菜不是来了吗?”

随着门口传来的清朗嗓音,文仲群大步跨进厢房里,身后跟着两名端着大托盘的酒楼伙计。

华飞回身一望,咧嘴而笑,“你还真是姗姗来迟啊!也不想想这次的会面可是你文家主动开口邀约的……”他瞧了瞧文仲群身后,“咦?文仲雅文爷呢?怎么没见他?他不来,事情要怎么谈?”

“靖爷,飞爷。”文仲群拱手为礼,“这回商讨文家与皇甫家两家将淮南水道权合并的事,大哥已全权交给小弟,望请两位多多包涵。”

皇甫靖笑笑开口,“不要紧,你来也是一样的。”据他所知,这大半年来文家大部分的商事都是文仲群代兄出面处理的,原因是文家主事者文仲雅目前有要事缠身,暂时没空。

“就是。”华飞接口,嗓音粗犷豪气,“我们又不是头一次见面,干什么满嘴爷啊,爷的,你文仲群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干脆了?”他啐了声,大掌抓来刚送上桌的酒壶斟上一杯,自个儿迳自喝了起来。

文仲群闻言咧开嘴角地在两人的对面坐下。

“我也不想这么虚伪多礼啊!可既然我大哥暂时将生意交予我手里,我总不能为了顺遂自己的心性,而将他辛苦多年的生意给弄砸了吧!”他的语气出现一丝无奈抱怨,既与他爽飒的个性不符,也让人很怀疑他与对方如此的交浅言深,也未免过分松散与不知防备了。

可谁又知道,同为皇商之列的文家与皇甫家不但从不曾为敌,而且皇甫靖手下第一大将兼好友华飞可是与文家主事者文仲雅的胞弟文仲群私交笃厚,只不过很少人知道此事罢了。

所以此回两家打算商讨合并水道权之事,便是两人共同努力出来的成果,而因着两人的交情,文仲群与皇甫靖之间自然也早就不陌生了。

大口吞下酒液的华飞两眼一翻,忽地抢先开口问道:“说真的,仲群,你大哥是不是打算就此隐于幕后,将文家大权转给你啊?否则怎么大半年来老是只看到你这张脸?”

“开玩笑,他要我还不肯咧!”文仲群一脸恐慌地否认,“我大哥忙着陪我大嫂和我那个小侄子,所以才会将大部分对外的洽商与应酬交给我,并不如你所猜的那样,你可别胡乱猜测!”

“呃……”华飞顿时愣住。“为……为了陪你大嫂?”不会吧!为了一个女人而将事业丢给别人?

“就是。”文仲群肯定的点头。若不是大哥为了多点时间陪伴那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大嫂及儿子,他才不会这么可怜,老是挂着一副虚伪面孔地代大哥在外奔波咧!

不过说到此事,倒让他想起一事……文仲群转向皇甫靖,“对了,靖,听说你过了年就要娶亲了,是否有这回事?”

“是有这回事。”皇甫靖勾唇一笑,坦白承认。“怎么?你很惊讶?”

文仲群点头,“没错,我是很惊讶,尤其是当我听说这桩婚事还是由皇甫老爷作主代你定下的,我的心中就更感到奇怪了。”

据文仲群对皇甫靖的了解,表面温和的他,个性可不是那回事,哪可能那么轻易就任人摆布地接受一桩“盲目”的婚事。

一旁心有同感的华飞跟着点头,“上个月我由甘州回京后就听说了,问他,他也是只点个头,害我纳闷了好久。”

皇甫靖听着好友抱怨的言词,又再次温和的笑了,“不过就是娶个妻子,有什么好多说的?”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地令人摸不出情绪。

华飞睁大眼,哇哇叫出声,“怎么会没什么可说的?起码你可以告诉兄弟我,即将进门的嫂子是哪里人、住在何处,你又是怎么看上人家的?你什么都没说,难不成还真如府里的人所言,这婚事是老爷擅自为你定下,而你也就这么点了头?”

“你听说的没错。”皇甫靖不愠不火的再次承认,“这桩婚事的确是我爹为我定下的,而我也没有反对,至于对方的来历嘛……简单的说,她是我爹救命恩人的女儿,这样你懂了吧!”

华飞闻言惊讶地张开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过是随便问问,怎知事实还真如传言一般,半点都没有偏差哩!

唉唉!一旁的文仲群眼中闪着惊异,心中的疑惑更是加深。他真不敢相信皇甫靖会是一个“孝顺”到任人安排婚姻而不加反抗的人?

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见到面前两人惊讶无言的模样,皇甫靖迅速勾起一个兴味的笑容,迷人的俊目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诡光。

“如果两位已经满足了好奇之心,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讨论今日来此聚首的主要目的了?”

☆                 ☆                 ☆

数月后  皇甫府邸

锣鼓喧嚷声响起,皇甫靖噙着一丝淡笑,在双亲欣慰的目光下行完了大礼──没错,今日正是皇甫府现任主事者皇甫靖成亲的日子。

夜来的皇甫府邸,广大宽阔的前厅宅院上头挂着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映照在扎在四处的红彩带上,更添上了浓厚的喜气,也让那些闻讯登门而来的宾客丝毫没有发现到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而实际上只要稍微心细眼尖的人定然可以发觉,一个如皇甫家这般家大业大的富贾人家,其主事者的婚礼,其实是不该办得如此“低调”且“寒酸”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有钱人家有其自个儿的想法,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自然也不好在这种场合多说什么。

瞧!此刻那皇甫老爷不正笑盈盈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就在同一时刻,“玉凰楼”的新房寝室内,已经坐在喜床床沿很久的宋儿,终于难受地扭扭身子,口中嘟嚷地出声询问。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拿下头上的东西跟换衣服啊?”她问着陪嫁而来、随侍一旁的两名婢女。

“嘘,小姐。”惊骇的声音扬起,“妳忘了夫人交代,直到姑爷来掀起妳的红盖头前,妳都不可以说话的吗?”小菱紧张的提醒,心中可没忘记夫人的吩咐。

被红盖头掩住面容的小嘴噘起,不满的嘟喃声再度发出,“可是我好饿又好累喔……”

“小姐!”紧张的小菱再次苦着脸出声打断主子的抱怨。

“可是……”宋儿委屈地扁扁嘴,想要再说话。

“这样好不好?小姐,小菱在这儿陪妳,我先出去看看情况,再回来禀告小姐。”另一名婢女小莲出声安抚着。

小姐被迎入新房后,她并没有看到皇甫家其他的下人留下,所以此刻要想知道什么,唯有出去找人问上一问才会明白。

“好。”宋儿立刻点头,没多久就听到小莲的脚步声走出了内室,以及轻微的开门声。

时间在再次捺下性子等待中流逝,宋儿终于又忍不住的扭了扭身子,小声的开口。

“小菱,怎么小莲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呀?”害得她不仅又累又饿,还差点就睡着了。

一片静默让宋儿的问话如石沉大海,一点也没有得到回音。

咦?“小菱,妳怎么不出声呀?该不会妳也和我一样不小心睡着了吧!”宋儿偷笑一声地问着。要不是心中谨记着绝不可擅自取下盖头巾的吩咐,她实在很想拉下巾子,看看小菱打瞌睡的模样。

?怎么还是没声音呢?“小菱……嗄?”

蓦地,她头上的红盖头突然就被人给挑落,不仅吓了她一大跳,且一堵宽阔、着红袍的胸膛就这么立在她的面前,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宋儿反射地仰起小脸,一张出色俊美的脸庞就这么映入她的眼帘之内,也一并震撼地映入她的心中……

俊美的面容上,一双斜飞剑眉微挑、彰显著一抹邪佞,笔直的鼻梁下方,坚毅的薄唇不仅性感迷人,还散发出尊贵的气息与隐约的猖狂气势。

这是一张比她手足兄弟更加出色魅惑的脸庞!

宋儿美眸眨了又眨,不禁看到呆住了……

☆                 ☆                 ☆

从派遣随从何景峰代他将宋儿从润州接回京城,并暂居在家中客房,及至今日拜堂成亲前,皇甫靖一直没有兴趣也无意先去探望一下即将入门的新娘,更别提对新娘的长相兴起好奇之心了。

皇甫靖站在喜房门前,看着端坐在床沿、盖着红头巾,看不清面貌的新娘,俊目眼底有着一抹压抑神色。

他果真没有眼花,他刚娶进门的女人果真有着一副“圆润”的身段。

之前在拜堂成亲之时,她娇小的个头让他以为她“圆润”的身段是因为一时的眼误,或是霞帔喜服的厚重所致,可此刻见她端坐的模样及再三的确认,他终于肯定自己并非眼花!

此观察结果让一向噙在唇角的笑意消失无踪,怎么也挡不住心中的“震惊”和“冲击”!于是也迟迟没有向前做出他该做的事。

直到皇甫靖看到宋儿端坐的身躯突然一阵扭动,并开口说了几句软软嫩嫩的话来时,他才几个跨步向前,随手掀开她头上的红盖头,并垂眼仔细看向她──

皇甫靖眼神一凝,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这张与身材不相符合的细致五官。

细细的弯眉下有着两颗如圆月般的晶眸,小巧圆润的鼻头下,红滟滟的唇瓣引人遐思。

不过就算她的五官再如何讨喜美丽,配上她粉嫩白皙的肌肤及“圆润”的身段,根本活脱脱地像一颗才离开蒸笼刚送上桌的白胖包子,白软软又粉嫩嫩的。

识事以来,皇甫靖头一回感到辞穷,不知该将眼前这位“矛盾”的女人归之于哪类的“美女”之列。

“你、你是谁啊?”终于,宋儿由“迷惑”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皇甫靖盯着她闪着好奇晶亮光芒的眼眸,唇角一勾,“我是在新房掀开妳红盖头的人,妳说我是谁?”迷人的俊目逸出嘲弄神色。

宋儿眨眨眼,眼底飞上恍悟神色,“嗄!你就是皇甫靖,我的夫君?”

天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夫君”!之前在润州城,娘在确定她非得嫁出门以后,才不甘不愿地上了她的“玲喜阁”几次,向她说明一些为人妻应尽及应记住的责任与规矩;不过在她三不五时因枯燥内容而打瞌睡的结果下,对嫁人这码子事仍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嗯,我是皇甫靖。”他颔首回答她,“既然妳已明白我是妳的夫君,那么,有些话我要同妳说说,并希望妳能确实遵守并做到。”

宋儿眨眨眼,“我不懂。”她干脆的表明。

皇甫靖继续睨着她,“出嫁前,妳娘总该和妳说过有关‘丈夫是天’这句话,以及事事都要顺从夫君、听从夫君吧?”

宋儿立刻睁大眼。有吗?她努力地回想着。

半晌,她有些迟疑的开口,“嗯,我是记得我娘有说过,要我对未来的相公很好很好,并尽量去帮忙他……我倒是不记得我娘曾说过什么‘丈夫是天’这句话耶!”

她疑惑地眨眨眼,“更何况这句话也有问题,丈夫怎么可能会是‘天’?丈夫是丈夫,天是天,怎么可以混合在一起相提并论呢?”她不解的偏斜着螓首。

皇甫靖迷人的俊目眼底蓦地阴暗了几分。

“妳是真不懂还是同我装傻?‘丈夫是天’这句话的意思是形容做妻子的人要将丈夫视为如‘天’一般的尊敬对象,懂吗?说得简单些,便是要妳遵从妳的丈夫,并听从妳丈夫的话!”一席长篇大论,打破了他一向不喜多废言的习惯。

可惜聆听的宋儿一点也没有察觉皇甫靖话中隐约包含的火气与嘲讽。

“噢,原来……”她小嘴微张,被他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儿在宋家极端受宠,自然也在双亲的一视同仁下受教育,并广读圣贤书。可从小到大却从没有人曾告诉过她有关那些身为女人该遵守的礼教规范,其原因是因为根本没有人曾想过宋儿也会有嫁人的一天。因此皇甫靖的一番话对她来说,既是闻所未闻,也令人感到新鲜奇特。

思索了下,宋儿黑白分明的美眸坦然地瞟向他,里头并无半分心虚。“说真的,我娘是真的不曾告诉过我这些事喔!不过……既如你所言,那你之前本来是打算跟我说些什么呢?”

“我要说的话很简单。”皇甫靖慢慢眯起眸子,对她晶亮眼底那很难让人产生怀疑的清澈无辜眼神,感到一阵愠怒,眸底闪过一道森冷的流光。

“既然妳宋家已挟着恩人名义,让妳不费吹灰之力地顺利嫁入皇甫家予我为妻,就最好不要再妄想其他!妳只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即使妳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室,也只是我皇甫靖的女人而已,往后皇甫家不论家事或商事,妳都没有置喙的权利,更别想假藉以主母的身分在府内兴风作浪,懂了吗?”

女人,在他晓事之后着实已看太多了,尤其是像她这般幸运、意外嫁入显富人家的女人,他就不相信她会肯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而不思争宠或是争权夺利之事!

皇甫靖继续盯着她似已陷入痴呆状态的脸儿,剑眉微微拧起。

“另外,往后不管如何,妳都不得随便来打扰我,更不许干涉我的任何事,知道吗?”叮嘱的话语夹着不容人反对的权威和坚定。

宋儿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语气中点了头,然后又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

“嗯,夫、夫君,我可不可以先把头上的凤冠拿下来啊?它好重喔……”她指着自己头上,口中咕哝着,“都快把我的脖子压到不见了……”

皇甫靖一愕,嘲讽的话脱口而出,“妳确定妳还找得到妳的脖子在哪里?”话声才落,他的眼底掠过一抹恼怒,“妳到底听清楚我之前所说的话没有?”他不掩不耐口气地再丢下一句。

“有啊!”宋儿没有迟疑地点头,“可是这凤冠压得我根本无法思考,所以……”她一脸无辜地露出憨笑,再次指着自己的头,“我可不可以先……”

皇甫靖闷哼了一声,大手倏伸,转瞬间便将她头上的凤冠拿下,随意甩到一旁。

头上重量解除,令宋儿用力地吁了一口气,一双晶亮的眼瞳闪着感激神色地看着皇甫靖,而且仍然一点也没有察觉他周身上下所辐射出来的不耐与怒气。

“这样可舒服多了……”她的小手抬起,努力在自己的肩上捶着,“啊!对了,你之前所说的话我听到了,可你到底想要我回答什么呢?”

“既然妳已经听懂我的意思,又为何会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呢?”皇甫靖语带嘲讽地一睨,正巧看到她那双停留在肩上,白嫩又“丰润”的手指,那看起来软绵雪白的肌肤,给人一种很可口的感觉……

皇甫靖的剑眉忍不住重重拧起,为着自己脑中“突发”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宋儿奇怪地看着沉下脸的皇甫靖,“咦?你在生气吗?”他的脸色好像以往在家中时,兄长和她谈过话之后偶尔会显露出来的表情。

皇甫靖并未回答宋儿的问话,一双含霜的眼眸盯视着她半晌后,突然出声命令道:“过来替我脱衣!”

咦?“脱衣?”宋儿不解地重复。他们好像不是在讨论这个吧!

“该说的话,我已先说在前头,日后如妳不愿遵守而要自取其辱,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丢下警告,皇甫靖冷睨着宋儿,口中命令道:“至于此刻,我无意再多浪费时间,还不过来替我脱衣,我想睡了。”

“喔!”在皇甫靖的目光注视下,宋儿咕哝地下了床,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不远处圆桌上的美酒佳肴。

不先吃饭就要睡了吗?可她的肚子好饿呢!

“还不动手!”看着她目光垂涎的模样,皇甫靖发现自己一向过人的耐性已荡然无存。从没有一个女人在面对他时,可以这么彻底地忽视他!

而她──皇甫靖垂眼看着身长只及他胸下的“矮小”女人,胸中一股不悦气息更加蔓延开来。

一个长相中上、身材又短又圆的女人,凭什么漫不经心,不把他放在眼里?难道是因为她已达成嫁入皇甫家的目的,所以便有恃无恐了起来?

皇甫靖眼底的躁意逐渐加深,眸光闪动间,大手已陡地一转,将站在床边的宋儿推倒在床榻上,健壮的身躯瞬间牢牢地压在她的身上──

☆                 ☆                 ☆

“啊!”宋儿张大晶眸,怔愣地看着俯得很近的俊脸,反应不及。

“既然妳迟迟不愿替我脱衣,那我就好心点先替妳脱吧!”邪意跃上皇甫靖的眼底,一只大手落在她胸侧的绊上扯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宋儿满眼不解地瞪着他,因他的动作,心中隐约有着不对劲的感觉。

“该洞房了。”他的脸俯近她,灼热的男性气息吹拂在她脸上,“妳也不想明天被人笑话说新郎连洞房花烛夜也不肯留在新房里吧!”

“什、什么?”闻言,她更加疑惑了。明明他说的话一点也不拗口,可为什么她就是听不仅?

“不懂也无妨。”皇甫靖看进宋儿眼底的疑惑,语意轻凉地吐出话。反正他也不想再和她多费唇舌了!

接着,他扬手朝不远处桌上的大红喜烛一弹──

“反正女人在熄了灯之后都是一样的。”倏地转为黑暗的寝室内传出清冷的话语。

咦?宋儿才正兀自纳闷,怎么房里的烛火竟突然灭了时,突然胸前一凉,原本紧裹在身上的衣衫被敞了开来──

“啊……”她低呼出声,小手反射性地才伸往胸前时,就感到覆在胸前的兜儿被一把扯落,而一只大掌随即罩上她方感到凉意的高耸上……

一声轻哼后,皇甫靖男性低沉的嗓音传来,“看来‘丰满’的女人,胸前果真绝不‘瘦弱’……”尤其是她那异于常人的丝滑触感,更是令人充满惊艳的满足快感。

胸前传来一阵阵麻酥的热流,让无措的宋儿更加瞠大眼眸,而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终于看清造成她体内产生怪异感觉的祸首,正是那双放在自己胸前的大掌!

“你……你为什么要捏我的那里……这……这样感觉很难受耶!”咦?为什么她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皇甫靖轻笑一声,“因为我不想伤了妳。”

藉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以及自己极佳的夜视能力,他才发现之前的判断似乎有误,她一点也不“胖”  ,只是很丰腴;而抚触她给他的感觉极好,就好像是在摸一个刚出炉且暖呼呼的白嫩包子──又软又绵!

伤?宋儿更加感到不解了。可此刻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重量却让她无暇多加思考。

“喂,你起来好不好?你这样压着我,我很难受耶……”她举起小手推推他正“忙碌”的手臂。

“妳会习惯的。”即使女人对他来说皆是为了“纾解”的目的而存在,可在床笫间,他却非莽夫,总是会尽量不去造成伤害,尤其此刻身下的女体还未经人事,稚嫩如一匹白布。

习惯什么?“我……唔……”宋儿正想再问,一阵热气袭来,粉嫩的小嘴已被封住。

皇甫靖在宋儿才刚开口时,便俯下头用力吻住她红滟滟的小嘴,并趁她不及反应之际,灵活的舌尖已然窜入她的口中,纠缠住柔软香甜的丁香小舌。

“唔……”宋儿的眼儿瞪得大大的,脑中布满着一大堆的疑问──他为什么要“吃”她的嘴?

宋儿脑中的疑问尚未解除,侵袭而来的浓烈男性气息已然蛊惑了她的心智,瘫软了她的四肢,她感到一阵恍惚袭来……

她不由地阖上眼,突然感到气力尽失,而在自己口中翻搅的物体,带来了更多更浓烈的热气,让她全身漾起酥酥的、热热的奇异舒畅感觉。

慢慢地适应了那侵略的气息,宋儿开始好奇的回吻,以着生涩的方式探索着那奇特的热度,浑然不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人剥除得一干二净──


第3章
 
皇甫靖有力的大掌毫不客气地覆上宋儿高耸的胸部,拇指来来回回地挑逗着粉红色的细嫩蓓蕾。

宋儿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唔……”

好……好奇怪的感觉喔!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体内好像烧起了一把火?

皇甫靖尽情地将宋儿的红滟小嘴吮肿,吸吮着她口中的蜜津,然后再慢慢离开她的唇瓣,灼热的气息一路延烧到她的颈肩处,留下点点的红痕。

他吮着她令人着迷的柔腻肌肤,一股清冽的香味由她的身上释放而出,盈绕在他的鼻息之间,更加惹起他的欲望,原本的敷衍心态很快便消失无踪,眼底的灼热逐渐加深……

她……好香啊!

原以为他爹之前所说的话,纯粹是为了说服他娶妻的夸大之词,想不到宋儿的身上真的带着一种自然清甜的兰香体味,不浓不郁地引人有一闻再闻的想望。

“啊……”感觉胸前蓦地传来酥痒的刺痛,宋儿有丝惊觉地略睁开眼,就看到俯首的皇甫靖正含住她胸前一只蓓蕾细细啃囓着。

“你……你在做什么?”无法理解的惊讶涌上她的心头。

“明知故问!”皇甫靖嗤了声,重重地咬了一口含在嘴中的诱人蓓蕾。

“呃──”宋儿重重抽了一口气,一股酥麻的快感忽地由胸前窜开。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羞涩,对他的行为,心底总是觉得有些怪异,尤其是他说话语气中那股邪味,更是令她有着不安的感觉。

“别慌!”皇甫靖噙笑地擒住宋儿推阻的小手,并将之举高压制在她的头上,灵活的舌尖没有放松地持续在她敏感的胸前肆虐,而另一只大手则是掌住了一只丰盈抚弄着,对那充满掌心的沉甸感觉感到爱不释手。

“啊……不……你……你怎么这样……”宋儿因自己的受制感到心慌,可他熟练且邪恶的抚弄又让她的身躯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渴求欲望。

她觉得好无措喔!一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此时此刻的情况。

看到她小脸上的惊慌表情,以及全身微颤的动情证据,皇甫靖唇角逸出一抹得意的笑痕,强健的大腿撑开身下人儿白皙诱人的双腿,大手由她的胸前下滑,抚过她身上每一寸滑腻的肌肤,并在微隆的小腹上停留一下之后,便直接探入那女性的私密地──

“啊──”宋儿惊呼一声,受惊的小腹肌肉猛地痉挛,下身弹跳拱起。

“呵,好敏感的反应……”

清楚感觉到她无法自抑的反应,皇甫靖低喃地泛起微笑,长指深入她的私密花丛中,很快便找到藏匿其中的小小花心揉捻了起来。

“啊……”

接在受惊情绪之后,一股陌生快意的热流由小腹间窜起,袭上了她的感官知觉,十只纤白小指曲起,紧揪住铺在喜床上的红滟缎被,被撩动的身躯窜过一波又一波的悸颤……

不过片刻,在他高明的挑逗下,手指抚触的灼热处已泛着动情的热潮,一股沁香逸出,窜入他敏锐的鼻端之间盈绕着,他脸上恣意的微笑更是加深,感受着指尖处的小小花心逐渐充血挺立而绽放。

“啊……”

全身上下逐渐泛着酥软麻痒的感觉,令她不知所措。无名的恐慌让她极力想克制体内这股快速窜升的羞人感受,无奈初尝情欲的她却是怎么也抵挡不住那在身上肆虐的撩拨手法,口中不由自主地一次次嘤咛出声,身子在逐渐加深的欲潮冲击下,慢慢地瘫软下来。

轻浅的喘息加上软嫩的嘤咛嗓音,听在皇甫靖的耳中,愈发翻搅起他下腹间的火热欲望,尤其鼻端不断嗅闻到她的沁脾体香,更像是催情春药般,让他浑身热气上窜起来。

“真是个香宝贝……”皇甫靖邪恶地微笑,灼热的目光盯着宋儿泛红的白嫩肌肤,在她私处揉搓的手指突然毫无预警地探入湿热窄小的花径之中

“啊!”她浑身抽紧,下腹间清楚地感受到异物入侵的不适与刺痛,花径肌理一紧张,反射性地紧缩反抗,紧紧地夹住了他入侵的指头。

“放松点,妳这样夹着我,要我如何给妳快乐呢?”皇甫靖温言哄着,指头不住在她的花径内转动、勾抚、抽拔探索……

“呃……好、好难受啊!别、别弄了……”她紧张地直喘气,嗓音有些破碎地低嚷着。

皇甫靖在揉搓进出一番后,再探入一指,两指合力来回在她细嫩的肉壁上摩挲滑动,诱惑她体内涌出更多热液,好为自己待会儿的入侵作准备。

“啊……不要了……别……”

全身酥麻的快感逐渐增高,转为形成一股尖锐的刺痛,席卷她周身上下敏感的知觉,令她疼痛不已,而小腹间更是升起一股极其灼烫的热流,仿若正渴求着什么似地奔窜着。

宋儿不明所以地扭着身子,口中喘息不已。

而感觉她已准备好的皇甫靖,迅速由她的体内撤出手指,并迫不及待地下床,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解除,然后再重新回到床榻上,健壮的身躯一俯下,焚着欲火的唇便堵上她迷乱小脸上那张红滟的小嘴。

随即他撑开她全然虚软的双腿,大掌捧住她圆润的臀瓣,腰杆一个使力,胯下阳刚勃起的前端已刺入她紧窄的花径中──

“唔──”宋儿呜咽出声,一股尖锐的痛楚由她的下腹间蔓延开来,令她浑身僵直紧绷。

皇甫靖知道两人体型相距过大,宋儿必然要吃些苦头才能接纳他的入侵,不过他自认之前也为她作了充足的准备,更何况他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更别提此刻的销魂感受,让他即使听到她的哀鸣声也不会轻易放弃。

于是,他一咬牙,不再犹豫地强行通过那片护卫贞节的屏障,强悍的捣进她的体内深处──

“呃──”

撕裂般的剧烈疼痛让她猛地瞠大眼,豆大的泪珠泉涌而出,所有的尖叫嘶喊全被他火热的唇瓣给吞噬殆尽,而闯进她体内的炽铁将她窄窒的花径撑开到极致,让她的身子在剧痛中抖颤又抖颤,直觉想逃开,却又一点也无法甩开箝制住她身子的大掌。

呜……好痛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洞房花烛夜”──一个让人痛彻心扉、痛不欲生的可怜夜晚?

灼烫欲望被紧紧箝住,销魂的感觉让皇甫靖再也无法停顿太久地开始缓缓抽送起来,此刻他唯一能做到的体贴,只有将速度放慢。

“呜……”

阵阵痛楚掺杂着热流在她的下腹间散开,双重的侵袭令她痛楚的泪珠不断落下,眉心紧紧地蹙起,神智一片空白……

渐渐地,疼痛已没有一开始那般剧烈,他反覆不停地抽动摩擦所带给她的麻痒感受却愈来愈明显,并慢慢凌驾于痛楚之上,有取而代之的趋势。

她的泪珠渐止,喉间不由自主地逸出呻吟……

皇甫靖慢慢加快律动,灼热的唇舌放开她红滟的小嘴,一路下滑地攫住她胸前挺立的乳蕾,不住地舔弄咬囓,诱发她更深的快意。

“啊……”

一阵阵逐渐加快的抽送,带来了深沉的快感,使她忘了先前的疼痛,身子直觉地弓起迎向他,感觉全身上下流窜着一股欢愉的热流。

皇甫靖大掌用力扣紧宋儿圆润的臀瓣,反覆再三地冲入她紧窄湿热的花径中猛烈摩擦,速度随着逐渐爆开的快感而增加,摆动的动作亦毫无保留余地的加大,甚至有更增强的趋势。

她甜美的滋味,让他内心暗自吃惊于自己有些失控的反应,可紧嵌在她体内的男性坚挺的渴求,却使他无暇多加思考,只想先求得满足。

热气混杂着喘息呻吟声,由床榻间漫开,逐渐向外扩散……

“啊……”

她持续地由口中逸出呻吟声,感觉下腹间的灼热感觉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入侵动作下,有着几要爆开的紧绷感受。

强烈袭上的快感让她全身上下产生了一种极度的刺痛感,被他碰触到的每一寸肌肤皆敏感地受不了。

啊……不行了,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不要了……好难受……”红滟滟的小嘴终于吐出一声声的哀求。对她来说,几欲爆发的情欲就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怪兽,让她感到心惊又害怕。

“妳要的……”

宋儿的求饶让皇甫靖露出男人得意的笑容,而她虚软的嘤吟声,更是助长了他亟欲释放的欲火,于是他用一阵宛如骤雨般的猛烈抽送作为回应……

“啊──”

蓦地,就在他一次深猛的贯入后,她的脑中爆出激烈的火花,激狂的快感窜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全身紧抽地尖喊出声,而过于强烈的冲击也让她在尖叫过后,神智随即陷入黑暗中昏厥了过去。

随着宋儿昏厥过去的同时,皇甫靖亦感到背部窜起一阵强烈的酥麻快意,他身子一僵,炙烫的欲望便倾泻而出地射进她的体内──

之后,他满意地倒卧在她的身上,鼻端埋在她的颈项边,嗅闻着由她身上傅来的清香,慢慢沉淀进入睡眠中……

而最后停留在他脑海中的就是──她,真的好香喔……

☆                 ☆                 ☆

翌日,清晨日出的微光乍现,光线透过窗户映入房中,照在喜床上熟睡的人儿身上。

腰腹间的疼感慢慢唤醒了宋儿昏沉的意识,她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开眼,并拥被在床上坐起。

“噢……”谁知身子才一动,全身的筋骨立刻发出抗议之声,宛如被人毒打过的难受,她忍不住呻吟地俯低头。

结果这一低头,她立刻看到自己胸前竟然布满着一道道刺目的红色印记,霎时,昨夜皇甫靖对她所做的一切如潮水般迅速涌上她的脑海──

天啊!真是羞死人了!她的心跳蓦地加快,两颊亦在瞬间变得又红又热。

此时寝室房门被轻叩了两下,并随即被推了开,随她陪嫁过来的小菱、小莲双双走了进来。

“小姐,妳醒啦!”端着脸盆的小菱见到坐起在床上的宋儿,立刻笑吟吟的出声,并将手上的脸盆往梳妆台旁的架上放下,“那妳赶紧来梳洗一下,再让我和小莲帮妳好好打扮,好前去大厅见公婆。”说着她便朝床榻走去,打算扶宋儿下床。

至于小莲则走向房间角落的衣箱放置处,准备为宋儿挑上一套面见长辈的合宜衣裳。

听到小菱的声音,宋儿才从呆怔中清醒过来,口中轻应一声,反射地掀被准备下床──

“啊!”谁知被一掀开,她才惊觉到自己不着寸缕的状况,眼角随即瞄到大腿间斑驳的干涸血丝。

“啊!”此时走到床边的小菱也恰好将宋儿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她惊叫一声地扑上前,“怎、怎么会这样?”她揪住宋儿想拿来遮掩的丝被,眼眸瞠大,“小姐,怎么才经过一夜,妳就变成这副模样了?难、难不成姑爷他……”

被小菱惊叫声引来的小莲见状亦拧起眉头,“小姐,爷昨晚……”

“哎唷!”宋儿脸色红烫地叫出声,“不是那么一回事啦!他没打我啦!妳们别胡乱猜测,这些……只、只是……”她低头看看身上不容忽视的痕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给这两位与她情同姊妹的婢女明白。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呀!

“只是什么?”小菱、小莲异口同声追问。

“就……就是……”宋儿见两名婢女坚决的眼神,终于豁出去地低叫:“洞房啦!洞房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啦!别再问了!”好、好丢人喔!

“嗄?”两人顿时傻眼,根本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低嚷完了的宋儿心想反正她们也都看到自己身上的德行了,就不再遮掩地跳下床,“快点!妳们别再发呆了,小菱不是说待会儿我得到前厅去见公婆吗?”她边问着边走向梳妆台方向,索性不再等那两个呆怔的婢女,自个儿拧了巾子就往身上擦了起来。

此时小菱和小莲才终于反应过来,小莲继续回到衣箱前挑选衣物,小菱则是向前接过宋儿手上的巾子,仔细为她梳洗起来。

“刚才皇甫府总管来传话,请小姐在用完早膳之后到大厅去见皇甫老爷、夫人及二夫人。”

“二夫人?”宋儿不解。

“就是皇甫老爷的如夫人啰!”小莲手捧着衣裳走了过来,将衣裳放在一旁,并一件件为宋儿穿上。

“如夫人?”心中有疑问的宋儿一时忘了自己一向自个儿穿衣的习惯,迷糊地任凭小莲帮她穿衣而不知。

“小姐,这还不懂呀!如夫人就是皇甫老爷的第二个老婆啦!”小菱快言快语的插了嘴,直言解释。

虽然在宋府,专情的宋老爷从未纳过妾,可小姐那尚未娶妻的兄长身边,也不时有数名侍妾服侍着,小姐怎可能会不明白何谓二夫人呢?

宋儿闻言丢给她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想问这个,我知道什么是如夫人啦!”

其实小菱提起这事时,宋儿脑中突然闪过的念头是──不知她新婚夫君皇甫靖日后会不会也很快再娶个如夫人……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中一闪而逝,她并未深想。

被瞪一眼的小菱吐吐小舌,“小姐,我看妳肯定是饿了,我先到外厅将妳的早膳端进来,好不?”说完她便一溜烟的跑了。

耶?宋儿瞠大晶眸,本想叫住她,可肚子却挑选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让她想起昨夜并没有先填饱肚子就被人丢上床的景况……

算了!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                 ☆                 ☆

依照礼俗,宋儿在前厅向她的公婆奉过茶之后,便独自返回“玉凰楼”,身旁伴着的只有小菱和小莲;至于她的新婚夫婿皇甫靖,则是在指点她如何走回“玉凰楼”后,便宣称有事待办而离开了。

“爷还真奇怪,也不想想我们初来乍到,什么方向也摸不清,既不亲自陪小姐回房,也不派个人带路……”走在穿越各院落的长廊上,小菱忍不住嘀嘀咕咕地埋怨起来。

“反正爷说明得很清楚了,也不怕迷路。”小莲微抿着唇,眼神睇向正边走边欣赏林园景致的小姐,“还有,现在不能再称小姐为小姐了,以后要改口跟着皇甫府里的人叫夫人了。”

小菱目光亦投向宋儿,“喔!知道了,一时改不过来嘛!”她扮个鬼脸,忽然又想到一事,“对了,那个跟在皇甫老夫人身边的年轻女人是谁啊?妳还记得吗?”

“妳是说站在老夫人后面,那个穿白衣、样子不像丫鬟的那位小姐?”

“对,对,就是她,小莲,妳也觉得她不像一般丫鬟是吧!”

“废话,她本来就不是丫鬟!”小莲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妳没听到老夫人说那位姑娘姓刘,是靖爷的远房表妹。”

“是喔!我怎没听到?”小菱奇怪地摇摇头颅,“不过我可有看到那位表小姐看着我们家小姐的眼光喔!好像挺不友善的哩!这一点我想我并没有看错才是。”

“嗯。”小莲亦跟着点头,“我也有同感。”

走在两人前头,正左顾右盼的宋儿顿时被她们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她放缓脚步回过头。

“谁?妳们说谁对我不友善啊?”奇怪?之前在大厅,她并未特别感觉到什么呀!

“就是那个表小姐啊!”小菱快言道。

“有吗?”宋儿疑惑地转动眼珠子。

“那不然小姐觉得皇甫老爷他们对妳的态度,让妳有什么感觉?”小莲好奇地看着宋儿一点也不显露担心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嗯,”宋儿微偏着头思索一下,“我觉得公公对我很热络,婆婆没什么表情,所以我看不出来,而第二个婆婆脸上的笑容好像很不自然;至于我的相公皇甫靖嘛……”她耸耸肩,转过头继续朝玉凰楼方向走。

“靖爷他怎样?”小菱“咦”了声,追向前问道。

“没怎样啦!”宋儿转头瞅了小菱一眼,“我觉得有些奇怪,妳今天的问题怎么那么多呀?”

“我?”小菱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看着宋儿点了点头,她询问地转向小莲,再次得到另一个点头回应,娇俏的小脸不禁有些垮下。“好嘛,好嘛,我不再问任何问题,总可以了吧!”

宋儿被她的表情逗出笑容,笑睨了她一眼,不再多言的继续前行。

其实之前在大厅上,她真的觉得皇甫靖对她的态度很奇怪,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冷落吗?

所以即使心底感觉奇怪,却也无法用言语清楚地表达出来,更遑论向她身边这两位尚未嫁人的婢女说明,皇甫靖那昨夜与今日截然不同的态度所带给她的感受。

☆                 ☆                 ☆

主仆三人刚走进玉凰楼的花园里时,迎面走来一名婀娜多姿、体态修长、长相美艳的女子,她的后面则跟着一名神色不佳的婢女。

“原本妳就是靖爷昨日才刚娶进门的……夫人啊!”美艳女子两眼上下来回直往宋儿身上打量着,接着便嗤嗤笑了起来。

“妳是……”宋儿眼底升起疑惑,觉得对方的眼神忒是令人不舒服,心中不禁纳闷起来。

美艳女子撇撇嘴并不回答,可眼中的嘲弄却又加深了几分,打量的目光更是毫无忌惮地放在宋儿的腰腹之间,轻蔑的表情随着她唇角媚丽的笑容,更显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终于,她再次嗤笑出声,“唷~我道新进门的夫人不知长得是如何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呢!谁知……新夫人竟然长得像个圆球儿,唉!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啊!早知道我就别那么费心,特意跑这一趟……”

“喂!妳是谁啊?这么没礼貌!”小菱忍不住对方刻薄语气地出声打断,“谁让妳跑来这里乱骂人的!”

美艳女子鼻头一仰,媚眼瞟向小菱,“妳这个下人有什么资格问我是谁?真是没大没小,也不知主人是怎么教的……”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瞄向宋儿懵懂的脸儿。

小菱闻言一张俏脸立刻气得胀红,而宋儿则是慢慢蹙起眉心,清楚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浓浓敌意。

“呃,这位姑娘,我是不清楚皇甫家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啦!毕竟我才刚来此地。不过妳说的话我倒不是很赞成耶!在我的眼里,下人也是人,他们只是受雇于我们而已,自然也有说话的权利才对。”

美艳女人在听完宋儿的话之后,脸色顿时闪过难堪的铁青,眼底迸出怒火。

“少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来教训我,我柳琬才不吃妳这一套!”她放肆地嗤了声,“与其忙着替妳那两个卑下的婢女出头,倒不如想想自己以后该如何在皇甫府里生存下去吧!毕竟凭妳这模样,想跟‘怡然苑’的众家姊妹相比,还差得远了呢!真不知靖爷为什么会同意娶妳这个‘胖’女人进门?”

“怡然苑?”宋儿虽听得-头雾水,倒是精准地捕捉到这令她感觉不对劲的三个字。

柳琬见到宋儿更加蹙紧的眉头,不由得绽开一个得意的媚笑。

“唷~敢情妳还不知道靖爷在府里有座‘怡然苑’,里头住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位姊妹,是专门伺候靖爷的人呢!”

宋儿低低“啊”了声,终于明白美艳女子的身分,原来……

“妳是相公的侍妾?”宋儿脱口道出。不知怎地,心底竟隐隐生起了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妳还不笨嘛!”柳琬美艳的脸色再次绽出一抹风情万种的媚笑,讽刺的话语依旧不停歇地吐出,“看不出一个挟恩硬是赖上皇甫家的女人,反应倒也不慢嘛!不过想在皇甫家生存下去,不是挟恩要胁或是耍耍小聪明就可以的,依我柳琬看来,妳不仅容貌体态没有胜过别人,恐怕自身也是什么也不懂的娇娇千金女一个,要想让众人信服,可是很难啰!”

她根本就过于忧虑了,凭眼前这个“胖女人”,绝对没有能力影响靖爷,即使皇甫家为了报恩才让她进门,可依皇甫靖的个性,恐怕再不久便会丢给她一纸休书,撵她出门,自己实在不用多跑这一趟的。

柳琬眼露不屑,媚眼一瞥地朝身旁的婢女摆个手势,转身就想离开了。

哼!她担心得太早了,实在应该学“怡然苑”其他姊妹般不动声色才是。

“等一下!”小菱再次忍受不了地出声斥道,“骂完人就想走,妳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我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皇甫少爷的妻子,妳一个小小侍妾,有什么资格登堂入室来乱骂人!”

柳琬离去的脚步-顿,柳眉扬高,先看了状似怔然的宋儿一眼,再以轻蔑的眼神瞟向小菱,嗤声开口。

“妳真以为妳家小姐入了皇甫家的门,便能稳坐当家主母的位置了?”柳琬哼了一声,“那我就让妳明白些吧!若非妳宋家挟恩硬是要靖爷答应这桩婚事,皇甫少夫人这个位置就算不是我们‘怡然苑’的任一个姊妹,也会是老夫人属意的那位表小姐刘织红,再怎么样也绝轮不到妳们宋家,所以别以为妳家小姐进了皇甫家大门,一切便已成了定局,告诉妳,那还早得很呐!

“更何况妳家小姐人长得‘圆胖’不说,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才华的样子!啧啧!这样子要怎么博得靖爷的喜爱?即使现在无事,早晚也会保不住正妻地位而下堂的,关于这一点,我可是拭目以待呢!”

指桑骂槐地撂完一大篇话后,柳琬再丢给宋儿主仆三人不屑的一瞥后,即嗤笑地带着身旁同样一脸嘲笑的婢女扬长而去。

小菱当场两眼大瞠,没想到自己一句气愤的责问,竟会惹来柳琬如此一大篇侮辱人的言语,顿时之间,气得心肺翻腾,脸色又青又白。

“妳……”

而呆怔了半天方才回神的宋儿,见此情形立刻出声喊住一副想追上柳琬并破口大骂的小菱。

“别说了,小菱,我们还是先回房吧!”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脸色不佳、拧着眉心的末儿垂着眼、丢下话,便领头继续往“玉凰楼”的主楼屋宇前行去了。

“小姐?”一脸愕然的小菱瞪着宋儿的背影,不敢相信她恍似无关紧要的反应。

一直保持沉默的小莲此时忽地扯扯小菱,“别叫了,咱们先进去吧!”她亦拧起眉心,口气有些沉重。

“可是小姐……”她的反应?

“小姐不是听不懂,她只是想先想一想再说,妳忘了小姐的反应向来比旁人稍微‘慢’一些的!”小莲再次堵住欲发火的小菱才张开的嘴。

“啊!对喔!”小菱如大梦惊醒,火气顿时消下不少。

“那还不走!”小莲白了小菱一眼,举步便追向前方已走进楼内的主子。

“喂!等我一下啦……”回过神,小菱立刻紧追在小莲身后。


第4章
 
说实在的,除了小时候曾和弟弟昀玮在玩耍时打斗叫骂过外,一向在宋府极端受宠的宋儿还真是不曾让人这么痛骂过哩!尤其是柳琬所说的话语字字带针,句句带刺,让她想要装作听不懂都很难。

只是碰上了这么一位不友善的人,宋儿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起码在嫁来京城前,她从来也不曾想过她未来的夫婿,竟然已经在自宅内拥有一苑的侍妾,而且娘亲好像也不曾同她提起过这类的事情……

“唉……”宋儿双手托腮地半俯趴在花厅长榻扶手上,晶灿的圆眸对着一旁花几上的盆花,忍不住逸出一声无奈。

早知道成亲后麻烦事会跟着上门,她宁可变成“老”姑娘,也不要随便就答应出嫁。姑且不论她的相公夜晚与白天丕变的态度,如果每日都有由“怡然苑”来此漫骂的女人出现,那她的日子会变得多么难受呀!哎……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来制止这种情形才是。

“小姐……小姐!”

“嗄!”宋儿猛地抬起想得头昏脑胀的额头,“什么事?小莲。”

“用午膳了,小姐。”小莲无奈地摇着头。从上午听完那柳琬的话后,小姐就对着那盆花发呆到现在,也不知到底是想清楚了没有?

“咦?”宋儿转动眼珠,有些讶异。不是才刚用过早膳没多久而已吗?“已经中午啦?”

“可不是嘛!”将午膳摆上桌的小菱走了过来,“小姐,妳已经坐在那儿发呆很久了,妳到底是想出了什么结论没有?”她忍不住心急地问。

“结论?”宋儿茫然重复小菱的话,“什么结论?我只是在想我娘之前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可是我怎么想,也不记得娘曾提过有关‘侍妾’这方面的话题呢!”

宋儿的语气有些无奈。“我记得娘只交代我要如娘帮忙爹一般地去帮我的相公,其他就没有交代了……”害得她现在在这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小菱一愣,“说得也是喔!夫人几次到小姐房里谈话,我都在场,我好像也不记得夫人有特别交代过有关这方面的事哩!”

“可不是嘛?”宋儿眨了眨眼,“尤其是娘根本没有告诉过我,皇甫家是为了报恩才会上宋家来提亲,这样好像有些奇怪哩!”而且依那位柳琬所说的意思,就好像皇甫靖是很勉强、很勉强才与她成亲的。

“有什么奇怪的!”小菱立刻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皇甫家才该觉得庆幸,可以娶到宋家的福星──小姐妳呢!”要不是夫人舍不得,怎么也不肯应允这几年上宋家求亲的媒婆说项,皇甫靖还不见得娶得到她家小姐哩!

个性较寡言的小莲眼中亦流露出忿然神色。即便性子憨实、心地善良的小姐不在意那个上门挑衅的柳琬所说的话,可她和小菱同小姐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心底可无法像小姐那般不在意。

“小姐,妳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那个柳琬讽刺妳的话?”小莲皱着柔美的眉,口气试探地问。

“我可没这么说。”宋儿眼儿一瞠地否认,可一忽儿间,眼帘又无力地垂下,语气无奈地说道:“她说的话是不好听,可我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什么也不懂,也无法像我娘那样,担起当家主母的重责大任……”

“谁说的!”小菱憋不住地打断宋儿,“假若小姐什么也不会,那少爷又为什么要将大部分与宋家往来的生意帐目交给小姐来核对、负责呢?”

她家小姐在学习一般女子该有的才艺时,的确是七零八落,学得不怎么“道地”;可她与生俱来对于数字的敏锐反应,却是让人咋舌地灵活,所以即使是精明干练的宋家男儿,也不得不佩服地交出帐本,让小姐把关。

“那算是才华吗?”宋儿摇着头颅,怀疑地眨着眼,心中随即又浮起另一件被柳琬讽刺的事,“还有,皇甫家的人好像都很‘瘦’,不像我……”她低头不解地看着自己“丰腴”的小腹。

她是不认为自己的身材有什么不对啦!可是由昨晚她的“相公”,乃至今晨皇甫府里上上下下每一道奇诡的目光,再加上柳琬所言,宋儿真的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材是否真的有什么不对?

她真的很“圆胖”、很不堪入目吗?

“小姐,妳可别胡思乱想,妳这个模样很好,没有什么不对!”小莲插嘴说到,神情认真。小姐从小到大都长得圆润可人,心性也一迳开朗,没想到才嫁来此地不到一天,就被夫家的人弄得信心大失,真忒气人!

“或许小姐可以想看看要怎么帮忙皇甫靖姑爷,让他对小姐刮目相看,不再看轻小姐!”小莲转移注意力地建言道。

“对耶!”宋儿一听,立刻双眸一亮,顿时将之前的气闷抛诸脑后,仔仔细细地思考了起来。

“其实目前对皇甫家的情况,我根本就不清楚,就算真想帮忙,恐怕也不知从何帮起……不如这样,等今晚相公回房里来时,我先问过他,了解一下,然后再作打算好了。”宋儿露出乐观的憨笑,内心盘算着。

小莲与小菱一听亦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只可惜房中三人并不明白皇甫府内的情况比起单纯的宋家,是要来得复杂很多的。

宋儿的等待落了空,皇甫靖自洞房花烛夜之后,便不曾再踏入玉凰楼一步。

等了半个多月无着落的宋儿,再次思考后,决定主动去找皇甫靖,与他好好地谈一谈。因为她已察觉,就算她在玉凰楼等到死,恐怕也等不到她那个仅在洞房夜和她相处一次的“相公”身影。

☆                 ☆                 ☆

这日午后,一向用来处理商事的前厅书房里,皇甫靖与华飞两人对坐书房一隅,品茗兼谈论商事。

“原以为喝完你的喜酒过后,就可以依照预定的日子出发南下,谁知那个跟着我跑遍大江南北的赵钦,偏偏挑在临出发之际看上陈记布庄的闺女,还坚持要先将人家给订了下来才安心,这一来可不是将时间给延误了吗?偏偏我这个当人家头头的人也不好坏人姻缘,那可是要倒大楣的……”

公事谈到一半,华飞忽地发起牢骚,鼻中忍不住哼哼两声地看着一脸淡然的老板兼好友皇甫靖。“看来成亲这事还是会传染的哩!”

皇甫靖恍若不觉好友不满地勾唇微笑,“反正这回南下的事也不是多紧急,缓个十天半月的也无妨吧!”他边说边端起桌上茶杯。

“不急?”华飞微瞠眼,瞪着对方优闲的动作,“好吧!好吧!你当老板的都不急了,那我还在这里紧张个什么劲儿啊!大不了临时找批人手再南下好了!”他嘟囔着随手抓起桌上茶杯就口,一饮而尽之后又蹙起眉心,

“啧!喝茶有什么趣味?早知道就自个儿带壶酒来……”

“做什么要再找人手?”皇甫靖奇怪的问,根本不理会他的抱怨,“你手下那批人还不够让你指使啊?”

“还说咧!”华飞忍不住白眼一翻,忿忿地骂着。“也不知是中邪还是兄弟你成亲的事刺激了他们,一个个春心大发,都发起春来了!做起事来心不在焉,事倍功半,真是气死我了!”

皇甫靖顿时为他抱怨的言词而失笑,戏谑地问道:“那你呢?身边的大伙都‘动’了,你可不要落人后啊!”

“呸呸!我才没兴趣找个麻烦来绑住自己咧!”华飞立刻嗤之以鼻,“对我这种东跑西跑的人来说,一个人最好啦!想要女人就上花楼走一趟,银货两讫,不也顶爽快的,干嘛去招惹麻烦上身啊!”

皇甫靖看着好友那避之惟恐不及的表情,暗忖若非他父母早逝,否则哪能如此斩钉截铁地说着不娶亲的宣言?不像自己,即使心中无此意愿,却不免也要因应情势、顺应高堂地成亲了事。

“既然你手下杂事忒多,不如这回你待在京里照看着,我改派他人或是由我亲自南下好了。”摒除脑中忽然涌起的杂乱思绪,皇甫靖淡声建议。

“那怎么成?”华飞瞠大眼,“先不说你才刚成亲,哪能就这么把新婚妻子丢下,然后南下数月,这不妥吧!再者,咱们不是才接下皇廷内务局的委托,要替年底大婚的十五公主准备一部分特定的妆奁事物,你怎能不留在京里指挥决议呢?”

“内务局委托的事情,我早就吩咐妥当,误不了事的,你干嘛这么紧张啊?我们又不是头一次接下皇廷交办的事。”皇甫靖露出嘲笑的眼神。

“说得也是喔!”华飞怔了下,随即笑咧开嘴地附和。“八成是这阵子被赵钦他们这群混小子给弄混了脑袋瓜,所以才会突然脑子打了结吧!”

“就是。”皇甫靖跟着勾起嘴角,笑看一脸尴尬的好友兼属下。“莫非最近这些事对你造成太大的刺激,所以你才会……”

戏谑的话语突地中断,皇甫靖的目光一转,投向书房紧闭的门扉。他听到房外隐约传来一阵不明的嘈杂声,且就在他侧耳倾听之际,声浪已有逐渐升高的趋势。

就在皇甫靖话语中断的同时,华飞亦听到门外的喧闹声。“咦?谁的胆子那么大,敢在书房门外喧闹啊?”

此刻他们身处的书房,一向是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的,尤其是当皇甫靖在里头处理商事时,这项命令更是被执行得很彻底。谁知此刻竟然有人不知死活无视禁令,甚至还制造出吵闹声来。

“我去瞧瞧好了!”华飞忍不住心中好奇地由椅上站起身。

就在华飞才举步之际,书房的门突然被粗鲁地推了开,一道浑圆娇小的身影以着与体型不符的敏捷速度奔进书房,间中还夹杂着几句呼唤──

“相公!皇甫靖相公,我有话想……啊!”窜入书房的宋儿在看到坐在窗下桌旁的皇甫靖时打住了呼唤声,白皙圆润的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呀!我可找到你了!”如圆月般晶灿的眸子漾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天真无辜地令人无法骂出责怪的话语来。

皇甫靖微挑俊眉,薄唇淡抿,瞥了宋儿一眼后,目光随即落在紧追在宋儿身后进入书房,一脸想揪住她却又有所忌惮表情的何景峰。

接触到主子的目光,何景峰露出苦笑,“爷,属下已向夫人解释过不可擅入书房,可夫人……”他才刚走近书房便见到宋儿闯进的身影,他试图想不惊扰主子地将她带离,只可惜成果不彰。

“无妨。”皇甫靖冷静开口,表情毫无波动,“你先下去,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

“好的,爷。”何景峰如蒙大赦,毫不迟疑的行礼后,转个身就离开了。

华飞见状亦举步朝外走去,“爷,你们夫妻有事要谈,我就不夹在中间打扰了。至于之前所说南下之事,爷就别麻烦了,待我召齐了人手,便直接南下,不劳烦爷了。”他挥挥手丢下话,壮硕的身形已迅速消失在门外,临出门时还顺手带上房门。

☆                 ☆                 ☆

宋儿眼儿眨了眨,不太明了怎么她才刚踏进书房,大家便作鸟兽散,跑得一个也不见踪影了。

“呃……”由紧闭的房门收回视线,宋儿看向仍坐在原处不动的皇甫靖,清楚的感觉出他射向自己的目光有多么的冷淡。

不管如何,她可也没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就是打算与他一谈。

“你可知道你家有多大?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她口中嘟囔地走向他,恍似不觉他眼中逐渐浮现的不悦气息。

“既已嫁入皇甫家,这里也是妳家。”皇甫靖微动薄唇,似笑非笑地纠正她的用语。

“喔!”宋儿微皱了下眉,在皇甫靖的对面坐下,“说得也是,不过实在很难这么想耶!你家比起我家来,真的是大太多了,所以……不过这些不重要啦!我找你是有其他事想问你。”她抬起熠亮的圆眸看着他。

“有事问我?”皇甫靖回视她,一抹光芒闪过瞳眸深处,而那股沁入鼻端的兰香则是让他微皱了下眉。

“是啊!”宋儿用力地叹了口气,“早想问你了,可你总是不回玉凰楼来,害得我等了又等,只好自己找上门啰!”

“妳每晚都在等我上妳房里去?”皇甫靖直视宋甜儿,眼底慢慢浮现一丝嘲讽。

原来她和一般女人没什么两样,一样有着争宠之心,只是她的行动稍微缓慢了些。

“也不能这么说啦!因为有事问你嘛!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皇甫府又这么大,要找个人也没那么简单,所以只好等看看你会不会偶尔到玉凰楼来,然后我再问你。”宋儿心无城府地解释着。

其实宋儿在等了数天后即开始跟府里的下人打听皇甫靖日常会停留的地方,可是众人眼见当家主子自新婚夜之后便不再理会她,自然心中有数主子对新妇的观感,所以当然也不会理会她的问话,以至于又过了好一段时日,她才终于知道皇甫靖白日只要不外出,大部分都会待在书房内处理各种商务。于是直到今日,她才总算是“找”到了他。

而在这段日子里,她也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皇甫府的行事果真与宋家不同,起码她的夫君绝不会像她爹那般,每日皆与她的娘亲同宿一房、同睡一床地回到玉凰楼和她同宿一处。

皇甫靖在府里除了有自个儿的居处“天凤轩”,另外在“怡然苑”里亦拥有多名美艳的侍妾,随传随到地服侍他,所以他根本就没有非要回玉凰楼与她同宿的道理。而这一点在这阵子经历了府里下人对她不礼貌的态度下,她已渐渐能明白,且一开始心里的不舒服感受,也在日子一天天的行进间,慢慢地平息下来。

再想起她与皇甫靖成婚那日的夜里,他对她所说的话,她终于有了几分明白。

“妳不用解释那么多,有什么话就问吧!”皇甫靖不自觉地蹙起眉心,心中因她的话生起一股不舒服的感受。

“我知道你一定很忙,可我每天闷在玉凰楼,也是有些难受……”宋儿实在无法由皇甫靖的神情判断出他此刻是否高兴或是生气,只能大胆地由他微蹙眉心的模样来推测,他可能是因自己的“打扰”而有些烦躁不耐。

“要不是实在碰不到你,我也不会上这儿来吵你办正事,所以……呃!”一看到他眉心的皱摺更深,她立刻打住话语,匆匆展露一抹讨好兼保证的笑容,“不过你放心,一问完话我立刻就离开,绝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真的!”连连点着头颅,以示保证。

皇甫靖半眯着眼,不吝地由俊目中流露出不耐的光芒,“妳到底想要问我什么?别再说那些言不及义的废话来耽误我的时间了!”一向温和的嗓音转为鸷冷,间中还夹杂着几丝烦躁意味儿。

该死的!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脑中才刚浮现这句话的皇甫靖突然心中一凛,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不寻常的情绪波动。怎么会这样呢?他的神色跃上一丝阴冷。

这怎么可能?自成亲那日与她同房后,今日是他第二回见到她的面,怎么会在与她说不到几句话之后,情绪便有了巨大的波动?就算有旁人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也不会轻易发作的脾气,竟然会因她的三言两语而莫名其妙地发作起来,这……

还有,那一直不间断沁进他鼻中的她的体香味儿,也让他感到心烦气躁极了。

宋儿被皇甫靖严厉的语气给吓了一跳,晶灿美眸有刹那的怔愣,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哇!你的脾气好像不太好耶!我什么事都还没说咧!”

看来她这个夫君似乎对女人没什么耐心耶!说没两句话就发火,上回他也是没说几句话就发火,后来就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地将她压在床上,做了“那些”令人难以启齿、巳让她全身筋骨痛了好几天的事……

“妳到底说不说?”皇甫靖的声调更冷,眯起的眼中射出两道足以烫伤人的目光。

“说啊,怎不说。”宋儿并未体会出皇甫靖眼中的怒气,无畏又固执地回应他的话。

皇甫靖紧盯着宋儿的眼,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那直往上冒的烦躁。“好,妳说,我听。”

“好。”宋儿一听,倏地再次露出笑容,“我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整天闷在玉凰楼,真的是好无聊喔!想问问你肯不肯让我来帮忙你做点事情?”

“帮忙做事?”出乎意料之外的话,让皇甫靖挑起眉眼,露出诧异神色。

“对咩!没嫁来这里以前,我在家里只要有空,都会帮我爹查对帐册,即使后来家里的生意由我大哥接手,宋家的帐册还是一样由我来查核的,所以我在想,反正我也没事,不如你让我帮忙你。而且听说你的生意做得比我们宋家还要来得大,想必待处理的事也更多,我其他的事也不是很懂,就只有帐目这方面能帮忙你,你以为如何?可以吗?”

宋儿一五一十将心中盘算多日的想法老实地说了出来,小脸上热切的神态表露无遗。

皇甫靖定定盯着宋儿那白嫩且双颊泛着两团红晕的小脸蛋,完全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建议!而这一点让他更想仔细看进她的眼底,弄清楚她真正的意图。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帮忙?哼!她的心忒大呀!不愧是商人之女,知道掌握帐册,便能掌握皇甫家生意往来的动态,她是否想藉此掌握皇甫家的经济大权?

皇甫靖蓦地勾起兴味的笑痕。只可惜她的算盘打得再好也没用,皇甫家一切事项的运作方式在他接手之后,早已大幅更改,绝非如她所想的,只要接近“帐册”就可以打歪主意的。

“如果我没记错,我爹在妳未过门前,曾经告诉过我,妳才华过人,琴、棋、书、画皆精,平日应不至于有‘无聊’的时候才是。怎么又突然告诉我,妳未出嫁前的日子都是在宋家的帐房度过的?”皇甫靖语气清冷,眼底毫无笑意地问出话。

宋儿被皇甫靖突来的问话给问怔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才眼露尴尬地小声问道:“你爹真的这么跟你说我的呀?说我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当然没有!皇甫靖看出宋儿眼里的不自在,硬是吞下到口的话,点了点头。“没错。”

“啊!”宋儿低呼一声,眼中的尴尬神色更深。哎呀!他爹为什么这么说嘛!她是学过那些东西啦!只可惜成效……唉!不提也罢!

“呃,皇甫靖相公……”她终于嗫嚅地开口。

皇甫靖慢慢挑起一边的眉。皇甫靖相公?这是哪门子的称呼?“什么?”他哼声。

“呃,我想你爹可能弄错了……我是识字啦!可说起精通……呃,那就有些夸张了,其实我、我大概只有数字方面比较行而已。”宋儿在皇甫靖那令人不自在的目光下,有些结巴地将实话道出。

皇甫靖皱起眉看进宋儿眼底的坦诚,突然不能确定她是真的天真,亦或是故意作戏装傻。

他的唇角微勾,“之前我还听我爹说,妳长得是粉雕玉琢、美人胚子一个,可……”他话语未竟,目光下移地盯着她“圆润”的身子,意思已不言而喻。

嗄?宋儿蓦地震惊得张大嘴,脸上泛起羞窘的热红,“是……是吗?”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清楚地知道他目光里的含意。

以往在宋家,众人皆告诉她,女孩儿家长得福福泰泰才会让人喜爱,而且几位在宋家工作的嬷嬷,总是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的照顾“喂养”她,所以才会让无法再长高的她,只得往横的发展,身材就这么愈来愈“圆滚”了起来。

谁知嫁进皇甫家之后,她才发现皇甫府里没有一个人如她一般长得圆滚的,看来宋家家人告诉她的话并非完全正确,起码她就不觉得她这位身材高大修长的夫君,有一、丝半点喜爱她的样子。

唉!想想心中还真是有点难受耶!

皇甫靖盯着宋儿小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脑中突然想起两人成亲那夜,初始他对她的观感正如此刻一般,觉得她就像一颗圆胖白皙的包子,引不起他的兴趣;可后来她那身异于常人、绝佳的柔腻肌肤触感,却带给了他极大的快感……

他蓦地撇开眼,眼神一转阴冷。“既然话已说完,那妳可以走了。”他开口毫不客气的驱赶她。

宋儿怔愣地瞪大了眼,对皇甫靖突如其来的驱逐感到不知所措,不过心中仍记挂着一事。

“可、可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听完他说了一大堆贬损她的暗示话语,她还是没有听到他对于她的问话所作出的回答。

皇甫靖冷淡地瞥向宋儿,“妳宋家生意往来的帐册,都是由妳核查的?”那宋家的生意怎么会仍是安然无恙,没有倒闭?

“是、是啊。”宋儿眨眨眼。他是不是不相信她会看帐啊?

“那妳想为皇甫家掌理帐册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皇甫靖再问,眼神紧瞅着她闪着无措的眸子。

“呃,帮忙你、为你分忧啊!”宋儿认真的回答皇甫靖的问话,并没有多想其他。

她的娘亲曾在她出嫁前交代过要多“帮忙”她的夫君,而她仔细思考过后的结论就是,反正对于经商的其他事她并不在行,她唯一可帮忙他的地方,只有帮他核查帐册啰!

皇甫靖听到宋儿的回答,俊脸上突然露出不以为然的嗤笑,眼神中亦射出不屑的光芒。

“这么体贴贤慧啊?”他自语般地喃上一句,忽而眼神冷厉地直射向她的脸,“很可惜,我既不需要帮忙,也不要妳的分忧!这是我的回答。现在妳可以走了,别忘了上回我对妳说过的话,没事别随便来打扰我,也不要再假借‘帮忙’、‘分忧’的虚伪名义前来纠缠我,不管妳是我皇甫靖的妻子或侍妾都是一样!懂了吗?”

他绝不允许他的女人有不当的权利之心。

宋儿困惑地拧起眉,“我,我并不是……”她不是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她想得如此不堪?她只是想帮忙而已啊!他干嘛要如此疾言厉色,好似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似的!

“并不是什么?”他冷哼,唇角的弧度因她意图狡辩的态度而有些狰狞。

宋儿盯着皇甫靖冷厉的眼,“我没有什么意思的,我只是想帮忙你而已,如果你不要就算了,又何必发火呢?”她大着胆子说着。其实心底对他丕变的态度,还是感到有些惊怕的。

皇甫靖嘴角一僵,顿时发现自己的脾气又莫名其妙扬了起来。

他忽地冷下脸,粗暴地喝道:“妳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给我出去!”既然她敢说他在发火,那他就发火吧!

宋儿惊跳了一下,根本不及回应地怔在当场。

见宋儿仍无反应,皇甫靖拧起眉,身形才一移动,就见坐在对面的宋儿突兀地低呼一声,圆润的身子以着超乎常人的速度突地由椅中蹦起,似怨似怒地瞟了他一眼后便匆匆地跑出了书房。

而见到宋儿那落荒而逃、“滚”出书房的模样,皇甫靖心中的怒气竟突然消失无踪,唇角亦不由自主地勾起一道忍俊不住的笑痕。

她──其实也满不简单的。毕竟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人,可以轻易用三言两语先惹起他的怒火,然后再以突兀的动作消弭他的怒气,顺带还勾出他的笑意……

他这个“妻子”似乎有着不同于其他女人的地方,这足以引起他的好奇之心!


第5章
 
自从下午被皇甫靖撵出书房,宋儿即“龟缩”回玉凰楼里,任凭贴身婢女小菱、小莲如何安慰劝说,仍是愁悒满眼,心情无法开通。

直到用完晚膳,沐浴更衣完毕,宋儿将小菱、小莲遣下去休息后,自己却因无法入睡而由床榻上爬起,一身单衣地坐在窗下的长榻上,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明亮的月牙儿,一向晶莹灿烂的圆眸,在此刻显得十分黯淡无神……

呆坐好半晌,她发现心中那股由下午开始就存在,酸酸涩涩的不舒服感仍旧没有消除,而这也是造成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的主要原因。

有生以来,宋儿首次嚐到失眠的滋味……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自下午接触皇甫靖投向她的严厉目光后,心底产生的不适感觉,不仅没有随着时间过去而消逝,反倒有愈发加重的趋势,害得她怎么也无法在这种状态下安心入睡!

她是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代表着什么啦!可是她却很清楚的领悟到一件事,那就是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皇甫靖那种让人打心眼底彻底感到冷寒的可怕目光!

不过她好像也不用太担心这种事,毕竟从她与他成亲以来,两人也不过才见两次面,且今日午后的第二次见面,还是她主动找上门才见到面的。

“唉……”谁知道下回两人再相见是多久时日以后了。

宋儿将突感沉重的头颅放在曲起的双膝上,口中幽叹出声却不自知。

“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也懂得叹气?”

轻淡的讽言倏地由门边传来,让宋儿吓了一跳,头颅一转就看到无声朝自己走近的皇甫靖。他的出现让她惊讶地微张小嘴,怔在当场。

皇甫靖走近榻旁俯视呈现呆怔表情的小脸蛋,唇角噙着一丝不明意向的温淡笑容。“我怎不知自己长得这般吓人,瞧妳被吓得小脸都变形了!”

调侃的嗓音震回了宋儿讶怔的思绪,圆瞠的眼不住地眨了又眨。

“你……你怎么来了?”她脱口喃喃,仰首望进他闪着微光的俊眸,心底忽地忐忑起来。

下午才被他撵出书房,她根本没料到会这么快又见到他,难不成他下午骂她骂得还不过瘾,所以打算再来此“追加”一些?

宋儿紧紧盯着靠近自己的身躯,脑中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妳是我的妻子,我上妳这儿来,有什么不对?”皇甫靖似笑非笑地瞟着她。

宋儿心中一窒地瞪大眼,“可、可是你之前……”她蓦地噤声,在他那双散发奇诡目光的眼眸中,她怎么也说不出,明明他就没将她当成妻子看待,而且之前他根本就不曾踏入玉凰楼半步这类的话语来反驳他。

“我之前如何?”皇甫靖半俯下身,闪动异采的眸光直看入宋儿圆瞠的晶眸眼底,眼波无言地与她纠缠。

空气仿佛凝住,周遭的气息突然显得暧昧不清起来……

宋儿被他眸光里不知名的光采所吸引,心跳猛地在胸口处狂奔而起,一阵战栗倏地窜遍她的四肢百骸,怔忡间,竟不知他究竟对她说了什么话,满心只觉得他深沉魅惑的眸光,恰似一泓深潭漩涡,直吸引她的心儿没入其间……

“怎不回答我?”深沉的眸盯紧她,他低声问。

“回答?”她依旧恍惚,极力想找回理智,却不可得,只得喃声重复他的话,模样恰似呆瓜愣儿。

看着她的表情,皇甫靖明白地轻笑,嗓音更低的沉声道:“看来此刻妳根本无心回答我的话了。”女人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神,他早看多了,怎会不清楚此刻她眼中泛出的神采所代表的含意,只是她也未免太单纯了吧!他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沉溺了?

他挑挑眉,眼神一浓,半俯下的俊脸靠近她,含欲的薄唇瞬间便大剌剌地贴上她红嫩的唇瓣──

“唔……”

她的脑中轰轰作响,神魂在刹那间远,灼烫的男性气息涌上她的脸颊,热度快速瘫痪了她的四肢,在她唇瓣上放肆吸吮的薄唇带来的异样麻痒,令她全身抖颤了起来……

她粉嫩的唇瓣以及一阵阵沁入鼻间的体味幽香,让皇甫靖顿时遗忘他原本想说什么,而被她轻易撩起的欲望亦让他心底泛起淡淡的惊讶!

他顺势将她压躺在长榻椅上,深浓的眸看着她迷蒙的眼,薄唇继续吮噬着她。他不是禁欲之人,既然她已撩起他的欲火,那她就先替他“灭火”再说吧!

他伸手拉开她上身的白色单衣,露出其下淡青色的肚兜。

他的动作让她半阖迷蒙的眼猛地睁大,眼底漾起了惊吓。

“你……你做什么?”话才出口,宋儿脑中突然想起两人成亲那天夜里的情形,顿时明白了皇甫靖这番举动的用意,两颊在瞬间如火烧般红透。

他……他脱她衣裳,该是想做那件事吧?

皇甫靖被宋儿的话惹出笑意,“怎么老是这一句呀?”记得上回她也是说同样的话。“经过洞房之夜,妳该明白此刻我想做什么才是。”

他盯着她惊吓犹存的迷蒙大眼,大手迅速扯下她身上的单衣,并迫不及待地解开肚兜,让两只白皙粉嫩的丰盈玉乳呈现在他的眼前……

“啊──”如此直接地裸裎在他眼底,让她忍不住惊惶地惊呼,“别……”好羞人啊!

“害羞了?”看着她身子迅速泛起的红潮,他低声调侃她,大手继续剥除她下身的亵裤。

“呃……”听出他话语中的笑意,她更加心慌意乱,小手反射地仓皇推阻,却是徒劳无功。

一阵混乱,她倏觉下身一凉,她极力想维护的衣物已完全不留半缕地被他脱掉了。“啊──你……你怎……怎么这样呀!”她忍不住羞愧的叫嚷出声。

天呐!这里又不是床上,他、他……

“怎样?”他故意问道。凭藉着烛火,他深浓的眼眸将她裸裎白皙的身子看得一清二楚,灼烫的目光让她的胴体似有所觉地更加泛红。

他的大手抚上她颤抖的身子,那软嫩滑腻的触感,再一次带给他绝顶的快感,也让他下腹间的热潮更加翻腾流窜。

这恍若棉花糖般软嫩的触感,暖呼呼又泛着阵阵甜香,就宛若……他最喜欢吃的包子,这般的细嫩又可口!

想起他那些住在“怡然苑”的纤秀侍妾们,他还真是意外她这般“丰腴”的身子竟然也能唤起他想要她的欲望,且撩火的速度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快!

宋儿娇喘地颤抖着身子,感觉皇甫靖那双在她身上抚揉的大手,炙烫地仿佛在她的身上烙下印记地,让她又是麻痒又是难受……

“舒服吧!”大手掌住颤动的丰乳,手指来回摩挲顶端半绽放的花蕾,感觉她敏感的胴体传来一阵阵动情的抖颤反应。他一边看着她蠕动身躯的娇羞模样,一边口中低喃地调笑着。

“啊……”

一种比上回更加明显的热流奔窜在她的全身上下,舒畅的感受夹杂着莫名的渴望在她的体内迸开,而他露骨的话语则是让她羞窘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回答?”皇甫靖低笑着俯下头,用力含住她胸前的一只花蕾,舌尖不住地滚动撩拨。

“唔……”

尖锐的快感窜上,她呻吟出声,神智更加无法控制地混沌失神。

突地,她全身一僵,感觉他的大手探入她隐密的私处,指头不安分地来回拨弄起来。

“呃……”她喘息出声,不知为什么,她的下腹间竟然逐渐滚烫起来,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似的,让她又是难受,又是快意。

“感到快意了?”皇甫靖唇角的笑意揉入了邪佞色彩,邪恣地揉弄她私处的手指,随着俊脸上加深的笑意而更加放肆。很快的,他的手指便被她体内不断沁出的爱液给沾湿了。

“那么……”他低喃着,恣意的手指倏地钻入她紧窄的花径里,满意地看着她受此冲击时脸上的惊愕表情。“就让妳更舒服些吧!”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私处内来回蠕动、摩擦,而且在她不断沁出的爱液帮助之下,抽送的动作更加快速顺利。

“啊……唔……”

一开始的不适感一消失,她慢慢感到体内升起一股渴望的热潮,让她不由自主地扭起腰臀,随着体内抽动的手指动作摇摆迎合……

“怎、怎么……会这样?我好热……”她喃喃嘤吟,感觉神智愈来愈迷蒙远离。

指下的湿热,让他毫不迟疑地再探入一指,两指并拢地抽动摩挲她诱人湿滑的花径,而他的薄唇则是俯向她的胸前,紧紧箝住那丰盈高耸的尖端那颤动的滟丽蓓蕾,恣意吸吮咬囓着……

炙热的花径内壁逐渐因欢愉而痉挛收缩,而他也达到忍受的临界点!

他撤出双指,迅速撩开长衫下、解开裤头,将已然硬挺的昂然释放出来,然后抬起她的双腿大张,健腰一顶,怒张的男性昂扬用力贯入她,并直达湿滑紧窒的花径深处──

“啊──”她尖喊出声,强烈的冲击令她全身一阵颤动,被撑开至极致的不适,混合着酥麻的快意,令她喘息不已,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拱高……

被柔嫩湿热的内壁包裹住,令他有着异常的快感,他低哼一声,开始猛烈地在她的体内抽动起来,一次次地顶入她体内深处,尽情享受那无以言喻的紧实感以及柔软内部带给他的销魂感受。

如汹涌潮水般涌上的快感侵袭而来,皇甫靖拉高宋儿的白嫩双腿,一次次挺腰,深深地将自己的灼烫贯入她的体内。

直到感受到她的高潮时,他才在一记猛力的刺入后,在她蓦地紧缩痉挛的花径深处里射出灼热的种子──

待他喘息稍定,他随即抽离她,并将她由长榻上抱了起来,直直走向房内另一角的床上,将她放倒在床榻上,修长健壮的身躯随即再次覆盖而上,俯下的薄唇封住她嫣红的小嘴,未餍足的欲望令他快速开启另一场欲爱狂流……

☆                 ☆                 ☆

所谓人多嘴杂,但对拥有众多佣仆的皇甫府来说,人多嘴杂还不足以形容任何事──只要发生在府里,随即便会被传遍的速度。

因此当皇甫靖在冷落新婚妻子将近一个月后,又突然改变主意留宿玉凰楼的消息传出后,可让那些原本不屑理会宋儿的奴仆们,因为情势的逆转而心中起了恐慌。

就在那一夜之后,皇甫靖除了因事忙偶尔会宿在书房外,几乎天天都上玉凰楼与宋儿同床共寝,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行为不仅让那些佣仆更加警惕小心、甚至懊悔之前不该错判情势,更是引起“怡然苑”众位倍受冷落的侍妾以及“有心人”心中的恐慌。

而这位“有心人”,便是那位受皇甫老夫人卢氏喜爱的表小姐刘织红。

“姨娘,现下府里人人都说表哥极为宠爱表嫂,连他那些住在‘怡然苑’的侍妾都被冷落了……”红了眼眶的丹凤眼可怜兮兮地轻抬眼帘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姨母,“如果表哥那么喜爱表嫂,那么红儿……红儿不就再没希望了?”泛红的眼帘垂下,泫然欲泣的语调,轻易惹人怜惜。

“别这么快下定论,红儿。”对甥女感到心疼的卢氏立刻口出慰言,“若不是老爷抢先一步,让靖儿将宋家女儿儿娶进门,否则靖儿这正室的位子,我从来就没想过让别家的闺女坐上,只可惜……老爷偏说这救命大恩不可忘,硬是坚持……唉!”

“那……”刘织红垂下的眼帘内眸光闪动,可外表犹是一迳柔弱的模样,“姨娘,妳也知道,红儿并不计较名分,满心但望能陪在表哥身边就心满意足了,我……我并不求其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卢氏欣慰的轻拍刘织红垂放膝上的手,“难得妳一点都不计较的个性,这事是姨娘的疏忽,才会错失要靖儿娶妳入门的时机,既然妳也不计较其他,那就让姨娘作主,要靖儿娶妳为二房吧!这,该不会太委屈妳吧?红儿。”

“姨娘!”垂下的眼帘蓦地掀起,眼底幅射出明显的喜悦,“红儿怎会觉得委屈呢?能陪伴在表哥身旁是红儿衷心所盼,只……只是不知表哥是不是肯……”欣喜的语调配合再次垂下的眼帘转为迟疑的口气。

若不是在皇甫靖身上百般努力不果,她哪会违背本性,拚命在姨母身上下功夫地装样子,毕竟姨母可是皇甫靖的生母,他多少也会听从她的意见吧!要不他怎会奉父令娶回那长相尚可、身材臃肿的宋儿?

“这事我是尚未问过靖儿,不过……”卢氏想起儿子未成亲前,她曾多次暗示他,自己属意红儿为媳的意愿,可当时儿子却从未给她肯定的答案过。她这个儿子在十岁后,就没人有办法摸清他的心思了,所以这件事她若直接对儿子开口,她也没有一定的把握儿子会答应,这……

“不如这样,待会儿儿会来我这儿,我先跟她提起这件事,要她有机会就向靖儿说说,好促成此事。”卢氏思考后作下如此决定。

“可……可表嫂怎么肯?”刘织红面露仓皇。

“怎么不肯?”卢氏慈和的眼忽射精光,“毕竟是她从半路杀出,抢了妳原先应有的位子,现在要她接受妳为靖儿二房也不为过吧!”她语气坚持地说着,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可是用尽各种方法也不让夫君皇甫浩和纳妾的过往,否则如今的皇甫浩和哪会只有一妻一妾而已。

“那……”刘织红心中窃喜地低下头,语气温驯地回道:“那一切就由姨娘作主了。”

☆                 ☆                 ☆

心中梗着事的宋儿,脚步缓慢地走在临湖而筑的曲廊上,略略散漫失神的圆眸失焦地瞟向廊外开凿呈椭圆形的人工湖泊上。

之前她照往例去向婆婆请安,想不到竟然会突然由婆婆口中接到一桩她随便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说服她的夫君皇甫靖娶表妹刘织红为二房。

她的婆婆该不会以为这阵子皇甫靖相公几乎天天留宿在玉凰楼,就代表着他对她的另眼看待,甚至到达会听从她任何建议的程度吧!

只可惜没人知道,她的相公皇甫靖就算在这阵子夜夜上玉凰楼来,对她来说却也不是件多令人开心的事!因为他除了老是跟她做“那件事”之外,其余的时间,他对她所说的话不过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内容更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闲扯,然后就迳自睡着和“周公”下棋去了,让她真觉得他会对她开口,根本只是一种敷衍的搪塞态度而已!

而且直至今日,他对她有意想帮忙他的想法,仍旧是抱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所以随便猜猜也知道,他绝不可能听得进她的任何建议的!可是偏偏婆婆还要她去说服他娶二房……

“小姐,妳已经走了大半天了,要不要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啊?”一直跟在宋儿身后的小莲,终于忍耐不住地出声询问,并示意地指着湖边随处可见的石椅。

也不知那老夫人到底跟小姐说了些什么,让小姐沿着环湖的曲廊来回走了好多趟,脸上仍是一副烦恼及想不出解决办法的模样!

踱步的宋儿间言身形一顿,回头看着身旁的小莲。“我走了很久了吗?”她并不觉得啊!

“妳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小姐,难道妳不觉得脚吗?”小莲有些无奈的提醒着,连做惯活儿的自己都“陪走”地累了,她就不相信小姐一点知觉也没有!

小莲的提醒让宋儿顿觉自己的脚真的好喔!于是她点点头道:“妳不说我还真不觉得耶,小莲,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好了。”

小莲松了口气,立即伸手指指曲廊外一张位于树荫下的石椅,“那我陪小姐到那儿坐一下,然后再去将午膳端来好吗?”她边说边引导着宋儿朝右前方那道通往湖边的阶梯而行。

“午膳?我又不饿,待会儿……”宋儿正回应小莲的话时,前方转角处突然转出的一位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而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正大步朝着曲廊另一头迈步而去。

“小姐?”小莲不解地看向突然止住话语的宋儿,这才发现她家小姐的目光正停伫在曲廊的另一头不动。

“啊!”宋儿很快的想起来了。那人不就是那天她在皇甫靖的书房中所看见的男子吗?他那魁梧的体型,她该不会认错才是!如果她没记错,那天他退出书房前似乎曾说过几句话……

“喂!等等──”宋儿忽然抬脚冲向前去,口中嚷嚷地追随那道魁梧的身影而去!

“小姐……”  一旁措手不及的小莲,在呆怔了下后,才紧张地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啊?

☆                 ☆                 ☆

正想抄近路回到在皇甫府暂居的客房,华飞耳中却突然接收到一阵女子的呼唤声,他好奇的回过身,马上便看到一位朝他快奔而来的娇小女子,而她“圆润”的身材立刻让他想起之前在皇甫府前厅书房见到她的情形,她不就是……

“夫人。”

华飞躬身。看着奔跑到自己面前,正喘着气的宋儿,心中对她此刻的行径感到纳闷。

“你认得我?”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宋儿圆圆的晶眸里闪过一丝惊喜。原以为她还得先对着他自我介绍的说。

“当然,那日在书房,属下曾见过夫人一面,不会记错的。”华飞坦然直言,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对,对,”宋儿吁了口气地跟着微笑起来,“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就是了。”她想着那日并未与他有机会交谈的情形。

华飞一听,忽地面容一肃,“啊!是属下失礼了。夫人,属下华飞,不知夫人叫属下是否有事要吩咐?”

“没有,没有什么事啦!”宋儿忙不迭地摇着小手否认着,“我只是刚才乍然看到你时,突然想起那日你离开书房前,曾和皇甫靖相公说起有关于要召集人手‘南下’的事。”

“确有此事。”华飞点头。“不知夫人问起这件事是……”

“是这样的,”宋儿漾起一抹甜笑,“我可以知道你这回南下的目的地吗?”

虽然心中升起疑惑,不过华飞口中倒是没有迟疑地回答了她。

“属下这回会先至毫州办点事,之后再继续往南到湖州,打算监送一批预定好交货的御用丝绸货品返回京城。”

宋儿轻轻点头以表示明白,口中试探地问:“那么不知你这趟南下的路程中是否经过淮南润州?”

华飞闻言微怔,蓦地想起宋儿未嫁来皇甫府前,好像就是住在润州城。“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或书信要属下送到宋府?”他立刻由对方的话语中推测出她问话的用意。

华飞的个性虽然豪迈,可心思细密却是他成为皇甫靖手下最能干一员的原因。

“咦?你怎么知道?”宋儿露出惊讶的目光,“我就是想问问,如果你有经过润州,不知你是否方便替我送信到宋府给我的爹娘,也免得我还得找人专程为我跑一趟润州。”她抬高眼,希冀地看着华飞。

“属下这回是没有直接打润州经过,不过属下南下的路径离润州也不算远,所以夫人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去办吧!”

一听华飞并没有经过润州,宋儿随即露出迟疑的眼神,“那,不好吧!你南下是为商事,特地为我送信,万一误了正事不太好……”出身商贾之家,即使她没有直接经手商事,也很清楚时间对商务的重要性。

“夫人放心,属下这次南下,时间非常充裕,送信到润州绝没问题,也不会耽误正事的。”华飞拍胸膛保证后忽又面露迟疑,“不过属下明日就要启程出发,不知夫人……”

“没问题的!”宋儿一听完华飞的保证,立刻眉开眼笑,“信我早已写好,等会儿我嘱人拿给你。”

幸好她想起他在书房对她夫君所说的话,才能请他替她送封信到宋府给她的爹娘,否则依目前皇甫靖连一句正经话也不肯听她说的情况看来,她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问出这件事呢!

“好的,夫人。那么夫人还有其他要吩咐属下的事吗?”

“没有了。”宋儿眨了眨眼,忽又想起一事,“对了,那天你说你需要召集人手南下,不知你一向都找些什么样的帮手呀?”

华飞微怔,“属下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什么叫作什么样的帮手?帮手就是帮手,还有分长得什么模样的吗?

“哎!”宋儿微偏螓首,“我的意思是指你要找的人手是不是要特别身强力壮的,或是特别聪明的人?”

“那倒不是。”华飞仍是不明白其意,于是小心的回答,“只是因为这回我的一些老手下被杂事给耽误了,可能无法跟着我南下,所以我才打算在京里其他分行抽调些人手取而代之,与我一同南下办事。”

“所以一向你出京办事,总是带着固定的人员?”宋儿眼底升起羡慕神色。

“是的,夫人。”华飞点头,还是没弄懂她问起这些事的原因。

“可以走遍大江南北,拓展视界,真是令人羡慕啊!”宋儿喟叹着,脑中突生奇想,问出一句以往在宋家曾问过、却被骂得非常凄惨的话。

“华飞,你想我是不是可以在下回加入你洽商的行列,到外面见见‘世面’?”

宋儿的话让华飞顿时震惊无语,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站在宋儿身后的婢女小莲则是露出惊异无奈的表情暗忖着:她家小姐怎么又说出这种找骂挨的话来了?

就在两人同时沉默地看着宋儿时,一道冷静又强硬的嗓音突然扬起──

“不行!”


第6章
 
宋儿耳中突然听到熟悉的嗓音传来,讶异的同时,循声回过头便看到由转角处现身的皇甫靖,修长的身影正大跨步地朝自己走来。

宋儿眨了眨眼,看着那日渐熟悉的俊颜逐渐接近,她的心底再次感受到每回见到他时心中总会升起的异样战栗感觉,与一种无从解释且令她感到困惑的不知名悸动……

随着皇甫靖走近的身影,宋儿突然发现此刻的他似乎与平日夜晚见到的他有着显著的不同,她有些震慑于他全身所散发的那股张狂气势。

但是她也没有忽略他那直瞪着自己看的瞳眸所发出的奇特目光,那闪烁在眸底的亮光是怒气吗?

“爷?”华飞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皇甫靖。他不是正在书房里忙着处理商事吗?

“我有事找‘我的’夫人一谈,你下去忙你的吧!”皇甫靖目光直盯着宋儿,头也不回地命令着。

接着他的眸光挪移,瞟了眼站在宋儿身后的小莲一眼。“妳也下去!”然后目光再次回到宋儿的小脸上。

简短含威的命令,使得廊上很快地便只剩下相互对视的两人,四周的氛围倏地变得沉静而紧绷──

皇甫靖阴鸷加深的目光以及不开口的态度,让浑身不自在的宋儿,在忍了半晌之后,干脆选择先开口。

“你……找我有事?”哪有人光瞪着眼却不说话的,那她怎会知道他想找她做啥?

“妳想出府,跟着飞的商队南下?”皇甫靖终于冷着声开口。

好一个大瞻的女人!远远就看到自己的妻子与男人相谈甚欢的愉悦模样,虽说他并不认为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暧昧,可是他的心中莫名地就是突然扬起了一把怒火,所以他才会突地绕到这边来瞧瞧!

谁知他才在转角处站定,便亲耳听见她对他的手下提出要一同出门的“不安于室”建议……

“对啊!如果可以的话。”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宋儿仍是诚实的点点头,“还未成亲前,我总是很好奇哥哥们不时出外行商的过程,可他们总是不愿多说两句,所以我常想,或许哪天我也可以跟着哥哥走一趟,顺便开开眼界。”

皇甫靖继续瞪着她,“难道妳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是没有办法同男人一样出外行商的?”

宋儿眨动眼儿,“之前我是未出嫁的闺女,可如今我算是已婚妇人了,难道还是不可以吗?”她不解。

“妳到底是幼稚还是装蒜!”皇甫靖咬牙,眼底怒火更甚,“姑且不论女子可否出外行商,光就妳是我皇甫靖的妻子这个事实,妳就别妄想我会答应妳跟随商队外出这件荒谬的事!”

宋儿被皇甫靖突显暴戾的语气给吓得心头一窒,“我、我不过是问一问,你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呢?”而且还用那么可怕的目光瞪着她!

皇甫靖心头猛地一惊。对啊!就算她有出府的想法,可现下她也只不过是先问上一问,他为什么竟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地发起火来?

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像他!在心底深处,对于自己这种异常的情绪,皇甫靖竟隐隐感到有些恐慌起来。

“我没有发火!”皇甫靖瞪着宋儿,咬牙低咆着。他绝不承认自己的情绪会轻易地被她所影响!

宋儿本能地退后一步。即使皇甫靖并未扬高嗓音,可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怒焰,也够吓人的了!

“妳这是什么意思?”皇甫靖瞪着宋儿的动作,对她如此的反应,心中感到更加愤怒。

他是豺狼虎豹吗?躲什么躲!

“什、什么什么意思呀?”宋儿不解地眨动双眸。府里的人不都说皇甫靖脾气很好、待人温和吗?可为什么他三番两次地对她发火兼“变脸”?

看来“传言”真是不可尽信呀!

“妳在绕口令呀!别以为妳是我皇甫靖明媒正娶进门的女人,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甚至装傻卖乖!”皇甫靖火大地讽刺,语气尖刻。

“我、我哪有啊?”宋儿咕哝一声,觑着皇甫靖那撇唇不屑的表情,听着他句句带讽的话语,心中若有所觉地浮起一个想法。

“我不管妳心中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我再告诉妳一次,在府里妳只是我皇甫靖的女人,既无权干涉我的任何事,最好也别打着出府或其他不该有的主意,免得惹火了我,妳连容身之处也没有!既已入我皇甫府,妳就安安分分地待在玉凰楼,当妳的少夫人就是了!”皇甫靖神色转为阴沉,语气更加尖锐地撂下话。

宋儿白里透红的脸色渐渐转白……

即使她的个性再怎么憨实乐观,他执意伤人的话仍是一点一滴地侵进她的心底,就宛如嫁进皇甫府后,众人对她“丰满”身材的批评言辞一般,就算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可众人嘲弄的目光以及尖酸刻薄的言词,仍旧在日子一天天滑过之际,慢慢地渗入她的脑中,并逐渐造成伤害……

宋儿怔怔地望着皇甫靖半晌,才突然喟叹一声。

“你瞧不起女人,是吧?”她正色地望进他强硬的眸底,小声且肯定地说着。

他的温和只是假象吧!她不知道自己触犯了他哪一项禁忌,才会让他显露出藏在温文儒雅表象之下的绝情冷冽!

皇甫靖神色一僵,几乎难以遮掩心中泛起的错愕。“妳胡说什么!”他蓦地撇开眼,粗声斥道。

“我没有胡说。”宋儿瞠大眼,“我是从你对我所说的话中听出来的。你的心底是不是一直认为,女人都是一无是处的,除了惹是非外便再无优点,甚至连存在价值都只是供暖床而已。”

皇甫靖无言地瞪着宋儿,为她如此贴切说出自己心底深处的感觉而感到震惊。

一直以来,从没有人知道或看出,即使他一迳用着温和、甚至宠溺的态度对待他那些所谓的红粉知己,或是府里的侍妾们,可他的心底,实实在在只把她们当成暖床及纾解的工具而已,即使是眼前这位他一开始不理会,后来又无法放手的“妻子”,他也一直把持着同样的想法,完全将她视为暖床的工具罢了!

可谁会知道,只在夜晚与他相处的女人,竟然能清楚得看透他的心?皇甫靖蓦地勾起冷冽的讽笑。

“既然妳能明白,那是最好,那么不用我多加强调,妳就该明白,即使妳是我唯一明媒正娶入门的女人,可妳与我在‘怡然苑’的侍妾们并无不同,不过是为我暖床的女人之一罢了!懂了吗?”

宋儿回视皇甫靖,澄澈的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迷蒙,小嘴微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甫靖看着宋儿怔然的受伤眼神,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可随即又消失不见地被冷冽神色所取代。

“所以,若妳安分过日,尽心服侍我,我便多宠妳一些;但若妳妄想以为可以藉此干预我的事,或是做出其他‘打算’……那妳就准备好面对妳悲惨的命运吧!”他毫不留情地撂下狠话警告她。

凝住皇甫靖的晶眸已然黯淡无光,宋儿慢慢垂下眼帘,不看他也不说话。

“我说的话妳听懂了没有?”见她一迳保持沉默的态度与行径,他冷哼再问,眼底再次生起暴躁戾气。

他的语气让她慢慢抬起眼帘,望进他的眼底。“听懂了。”她轻声的回答后,不再多说一句地转身就走。

“妳做什么?”他硬声斥问她突兀的行径。

“我回玉凰楼去。”她头也不回地答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还没让妳走!”她突然转变的态度令他更加气恼,几乎失控地想伸出手将她揪住。

宋儿停伫在原处,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皇甫靖的话,低垂着头颅,仿若正在思考着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凝滞──

“妳到底在发什么呆啊!”瞪着久久没有动静的背影,皇甫靖终于忍不住地低吼出声。

可惜背对他的人儿依旧没有反应,直到皇甫靖打算把心中想法付诸行动地将宋儿揪回来时,她突然说出口的话制止了他正准备伸出的手。

“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娘要我找机会劝你或是暗示你,让你同意娶表妹刘织红为二房……我、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劝你或是暗示,想来想去,干脆就直接告诉你好了。”

“妳……”气恼的神情蓦地僵在脸上,惊愕的神色由皇甫靖眼底泛出。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站在那边想了半天,竟然就是为了思考这种事!

“你别说了!”宋儿匆匆打断皇甫靖,“我知道你才不会听我的呢!我也早就跟娘说了,可她不信,硬是要我向你提这件事……好啦!现下我也提了,你也知道了,我也算对娘有交代了。至于你的决定如何,我想我没有说话的余地,我就先回去了。”

终于将话说完,宋儿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去。

皇甫靖僵在原地,焚着怒火的眼瞪着宋儿如同落荒而逃般离去的背影,一双垂在身畔的大手紧握成拳──

☆                 ☆                 ☆

是夜,玉凰楼不见皇甫靖踏进来的身影,经过中午的事,宋儿其实并不讶异这种结果,只是心底的失望难受与怅然的感觉,却是怎么也无法消除褪去。

隔日上午,因失眠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宋儿,突然被皇甫靖派人请到了书房。

皇甫靖毫不客气地在宋儿面前丢下一大叠待查看的帐册,要她“表现并证明”当初她对他所说有关于要“帮忙他”的话,便转身离开了书房,直到傍晚掌灯时刻,方才重返书房“检验成果”。

可惜宋儿并没有让皇甫靖有机会再表现他“嘲讽”的功力,她早已将他交给她的一大叠帐册全部都审查完毕,甚至还汇集整理一番地归类排序,呈给他过目,让意图刁难的他无言以对。

可宋儿的“能力”也带来不少“后果”,因为自那日起,皇甫靖便要她每日上书房去发挥她的“专才”,整理审核各类皇甫府里的帐目,让她由天明忙到天黑,累得半死。

不过这样的结果并未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好,皇甫靖自那日后便再也不曾踏入玉凰楼,与宋儿同宿了。

几日后,皇甫少夫人失宠的消息传遍全府,而皇甫靖的表妹刘织红也被传出即将婚配嫁出府的流言;另外,宋儿既已失宠,却又得以天天进出书房重地的诡奇现象,也让府里众说纷纭,传出各式不同版本的臆测与传言。

☆                 ☆                 ☆

这日,宋儿破天荒的在天色未暗之前便已看完手头上待查的帐目,于是她开心地收拾桌上的笔墨砚台,打算趁天光尚明亮时到花园里逛逛,吹吹凉爽的秋风,好纾解这阵子成天待在书房里的苦闷。

看来她那位“相公”似乎已经将她当成了“一头牛”,天天要她关在书房里努力耕耘,却是半点也不肯稍微放她出来“吃吃草”,补充一下体力!

宋儿嘀咕着离开前厅书房,顺着回廊快步行走,打算迅速脱离充满皇甫靖耳目的书房重地,寻一处有花有草的地方消遥放松一下。

谁知她才刚走到通往后进宅院的拱门,就看到那位想嫁给她的“相公”的刘织红表妹,正一脸怒气蒸腾、神色不善地朝她所在之处而来。

咦?她不是一向很温婉内向的吗?怎么会突然露出这种表情来?呃,记得前几回见到她时,她都是轻声细语,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呀!

一时感到诧异而脑中忍不住胡乱猜测的宋儿,直到刘织红已然站在自己面前时,才赫然发现她那一身明显外扬的怒气似乎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刘姑娘……一

“妳这个可恶的女人!”刘织红铁青着俏脸,咬牙切齿地开骂,“妳好阴险,姨娘要妳说服表哥娶我入门,妳表面应诺,私底下却怂恿表哥拒绝这门亲事,而且还要表哥尽快将我嫁出府!妳……宋儿,妳好恶毒的心性呀!”她气愤难消地怒瞪着宋儿。

前些日子,皇甫靖突然直闯刘织红居住的宅院,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会为她挑选合适对象,并让她风光出嫁。当时她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谁知这几日,皇甫靖竟真的遣人送来适婚男子的资料,要她从中择一出嫁!至此她终于了悟自己想入皇甫家门的希望已然彻底破灭!

她愈想愈不甘心,她认为皇甫靖会突然对她如此绝情,内情绝不简单,而造成这种“后果”最大的嫌犯,便是皇甫靖的正妻宋儿!

宋儿被刘织红骂得一愣一愣,半晌才回过神,“刘、刘姑娘,妳弄错了啦!我真的有按照娘的吩咐,跟皇甫靖相公提起让他娶妳为二房的事,真的!而且我也没有要他把妳嫁出去啊!”她满心不解地解释着。

见宋儿装蒜,刘织红恼怒更甚,忍不住抬手甩上她的小脸,当场就给她一巴掌。

“啊!”闪躲不及的宋儿惊叫一声,小手捂着刺痛的脸颊。“妳怎么可以乱打人啊!”从小到大,宋家每个人皆疼她入心坎,别说被打了,就算是骂也舍不得,怎知今日竟碰上个乱动手的人,害得她的心火也忍不住小小上扬起来。

她想出书房遛达的意思可不是为了要找骂挨兼被打的!

“我就是要教训妳!”刘织红尖声大喊,“谁教妳明明已答应姨娘,却又在背后捅我一刀,今天我不好好教训妳,我就不姓刘!”美梦破碎的怒火已然令她失去理智,她举高手,打算再次往宋儿的脸上挥去。

“啊!”宋儿低呼一声,没想到对方会再次动粗,反应不及地瞪大晶眸,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高举的手就要朝自己的脸颊挥下……

“就算妳把她打死,我皇甫靖还是不会娶妳过门,妳太抬举她了!”

冷淡的男声突然传来,让挥至半空的手硬生生地止住动作。刘织红身子一僵,回过头迎上熟悉的嗓音。

逃过一劫的宋儿亦同时听出说出绝情话语嗓音的主人,她随着刘织红目光的方向看去──

只见唇角噙着温和笑容的皇甫靖,神态自若地勾□着一名身形纤细的艳色女子款步走来。

而这一幕亲昵的景象,不知怎地,竟然让宋儿的心头突然冒起一股从来不曾有过的酸涩滋味……

“表、表哥……”刘织红呐呐出声,眼神心虚地半垂下手,脸上回复一贯在他面前表现的娇弱温婉模样。

皇甫靖的眼底闪过一抹嫌恶,口气淡冷地问道:“表妹今日忒地有空闲,想必我派人送去的‘东西’,表妹已看完并做好了决定。”若不是看在她这几年还算尽心陪伴他娘亲的分上,他才不会这么大费周张地为她选夫,早就不客气的撵她出府了。

“表哥,”刘织红立刻装出泫然欲泣的伤心状,“我可不可以不要……”

“既然妳已选定,那我就遣人上妳那儿去拿回‘东西’,也好让对方快些来皇甫府下聘。”皇甫靖不待刘织红说完话就插口截断她努力发挥的“演技”。

再次受创的心让刘织红再也装不出任何乞怜的表情,她恼羞成怒地气红了眼。

“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机会?先是闪避敷衍地让我空等待,娶了妻之后,连我想委屈居于偏房,你还是绝情以待,甚至要将我嫁出府。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接受我的心意?”满腹不甘的刘织红,问出了存在心底多年的悲愤。

皇甫靖勾唇一笑,只可惜笑意并未达眼底,“表妹啊表妹,可还记得妳住进皇甫府里多久了?假如我真对妳有意,又何必延宕至今,甚至在娶了妻子之后才将妳收作二房呢?”轻淡的语音却诉说着绝情的表态。

他怎么会不明白刘织红想攀富贵的心态?嘴上说情说爱,实际上是舍不得皇甫府这个可令她一生荣华的身家。

如花的妍丽脸庞扭曲苍白,“我不甘心……不甘心……”她怎么会听不懂皇甫靖话中之意是在嘲讽她不该对他有着痴心妄想的念头?

皇甫靖不想再与刘织红多纠缠,撇撇唇、沉下眼,“不甘又如何?我没必要为妳错误的妄想负责!”他字字带刺,不再保留地撂下重话。

“你……”刘织红脸上血色全无,因皇甫靖的冷血话语而语窒,浑身充满着被羞辱的难堪感受。

半晌后,她终究无法自抑地扭身奔离──

毫不在意的皇甫靖在刘织红离去后,淡然的目光落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宋儿身上。目光接触她左颊的红肿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怒火,可随即又被冷淡的流光所掩盖。

“需不需要我替妳找大夫来啊?”薄唇再次勾起温和的笑痕。

“大夫?请大夫做啥?”宋儿莫名地回看皇甫靖,一点也不喜欢他脸上的笑容。开口说话让她感到脸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好看看妳颊边的伤呀!”皇甫靖唇边的笑意融入了几分讽刺,“毕竟妳可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千金小姐,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不知要如何向妳的双亲、兄长交代!”他的目光与笑容不符地闪着阴沉神色,盯着肿了半边脸的人儿。

若是争宠的女人,早就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哭得呼天抢地向他乞怜;可脸颊已肿了一大片的她,竟然仍是一脸无自觉的神情,也不晓得要向他抱怨两声,难道她一点也不气、不疼吗?

哇!他的话好恶毒、好讽刺人喔!

“呃,不用了,没有那么严重吧!”宋儿伸手捂住自己的左颊,努力在脸颊刺痛的状态下挤出一抹无谓的微笑。

哎!脸还是很痛耶!宋儿不由得皱起眉心。至于心里那徘徊不去的酸疼感觉,在见到偎在皇甫靖臂弯里那女子脸上示威般的笑容后,又加深了几分。

“妳确定?”

皇甫靖瞪着宋儿那因疼痛而皱成一团的小脸,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心里那乍然生起的恐慌情绪,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当然,当然。”宋儿立刻点头如捣蒜,顺便还强调似的加上几句,“而且这种小事,你根本就不用向我爹娘交代的,放心吧!”

宋儿的话才落下,“噗”地一声,偎在皇甫靖身上的女人已然嘲讽的笑出声。

天啊!难不成她不知道,爷说的那些话是在讽刺她吗?

皇甫靖微扬眉梢,眼眸闪过幽黯的光芒,并没有制止怀中女人不当的笑声,瞳眸仍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宋儿看。

宋儿被皇甫靖紧盯着她瞧的目光给看到心里发毛,内心暗自回想自己之前是否有说了什么不当而惹他发怒的话。

半晌,宋儿见皇甫靖仍是一声不吭,只得强自装作没事地开口。

“呃,如果没事,那我想回玉凰楼了。”她半垂眼地睨着他。

皇甫靖眸光闪动两下,口中轻唔了声,随即搂着怀中女子转身就走,连回答一句也省了。

“……不是说要先到书房一趟才出府的吗?”轻柔的娇嗔忽地传来。

“明日再说吧!”皇甫靖的回应声随之清楚的传出。

一脸愕然的宋儿,怔着眼看着双双消失的背影。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举步离开的同时,她的心中也充满着一片混乱。

☆                 ☆                 ☆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敢打小姐!”小菱气急败坏地骂道,手中却十分轻柔地为宋儿脸上红肿的伤处上着药膏。

“没事的。”心绪一团混乱的宋儿随口安抚道。

看着口气敷衍的小姐,小菱眼中忽露怀疑,“小姐,该……该不会是姑爷他动的手吧?”

宋儿一怔,立刻猛摇着小手,“妳胡说什么!皇甫靖相公才不会打我呢!妳想到哪儿去了?”

“不是他,”小菱语气犹是怀疑,“那还有谁敢这么……”

“小菱。”宋儿打断她的话,“我好饿,妳先去把晚膳端来好不好?我答应妳,待会儿我一定把事情告诉妳,好吗?”

“可是小莲正在帮妳准备热水……”

“没关系啦!我想先用膳,我好饿。”净身与吃饭,当然是肚皮比较重要啰!

“好,那我现在就去。”小菱点头,随即转身而去。

小菱离开后,宋儿有些烦闷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是有些事想不透而想争取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所以才会先支开情同姊妹的小菱。

一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宋儿真是不得不怀疑自己到底可以在这个府里生存多久?

假如依皇甫靖已告诉她好几次的话语看来,她这个经过明媒正娶的妻子,恐怕还不如他养在“怡然苑”里的一名侍妾,随时都有被休离的可能性。

皇甫靖对刘织红绝情的态度,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当场她也更加肯定上回她告诉他的话,那就是皇甫靖真的很看不起女人,也绝不会让女人太接近他,更别说是让女人了解他了。

可怎么办?经过这么多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愈来愈喜欢皇甫靖了,偏偏他对她却是愈来愈不友善……

不晓得哪天,他是否也会翻脸无情地赶她走?

宋儿眉心紧皱地跳下椅子,来回踱起步来……

若不是今日看到皇甫靖搂着另一名女人的模样,引起她心底极端的不舒服,再加上他对刘织红绝情的态度令她心中生起恐慌情绪,那她也不会发现自己心底对他真正的心意。

唉!嫁了人还真麻烦,不仅要适应新环境,还要面对一个人见人爱且还在府里养了一群侍妾的“相公”;更严重的是,她还得面对明知这个“相公”不知可以“保留”多久,偏还一不小心喜欢上人家的可怕状况……

唉!


第7章
 
这日,正在前厅书房里忙着核对帐目的宋儿,一边分神想着这些天来,她好像都不曾在书房见到她那位一向“很忙碌”的相公,不知道他“忙碌”的原因是否包含与“怡然苑”那些侍妾同乐在内?

唉!自从她发现自己的心意之后,她每日想起皇甫靖的次数就增多了,而她也发现自己的心眼似乎变得小了许多,每每只要想起那日皇甫靖搂着另一名女人的景象,她的心底就涌上一阵不舒服的酸涩。

“呕……”一阵□心再次涌上宋儿的喉头。

看吧!只要一想起那日的情景,她就浑身不自在,胸口甚至还会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味儿……

怪了!喜欢上一个男人,就会让自己变得不认识自己了吗?

“夫人。”突然,书房门外传来一声轻敲,随即一名仆人推门而入。

“有事吗?”正一心二用、胡思乱想的宋儿好奇地由帐册上抬头。

“总管吩咐小的来告诉夫人,有一位名唤‘白逸珉’的公子到府里来,要求见夫人。请问夫人要不要见这位公子?”

有人要见她?

“白逸珉……”宋儿疑惑地看向仆人,口中喃喃重复唸着这个让她感觉很熟悉的名字。

“啊!”蓦地,她叫着从椅上蹦起,晶眸进出惊喜的光芒,“是珉大哥来了!”话才刚落下,她已经绕过书桌直朝门外冲去。她跨过门槛时,忽又想起一事地回头。

“珉大哥现在人在何处?”

“那、那位公子在前堂偏厅等候……”仆人瞠大眼,看着尚未听完话,已然急如星火地跑得不见踪影的夫人。

☆                 ☆                 ☆

满脸惊喜的宋儿在仆人的“指点”下,顺利地冲进布置精美的待客偏厅,一眼便见到正坐在椅子上轻啜茶水的俊美男人。

“珉大哥!”她又惊又喜的大叫一声,随即兴高采烈地冲了向前。

殊不知她的叫声意外地传进附近的“某人”耳中,并吸引那人前来一探究竟。

一身白衫的白逸珉在见到冲向自己的宋儿时,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站起身,及时接住扑向自己的小身躯,脸上的笑容让他俊美的脸庞显得更加出色。

“儿,好久不见了!真是想不到,不过短短数月妳就已经出嫁了。”

白逸珉与宋儿同是润州城人士,两家毗邻而居,双亲互为好友,两人从小一同长大,感情也亲如亲兄妹般深厚。

白逸珉从小学武,十五岁那年随师父远赴北方,修习更高深的武艺,但每隔一至二年会回润城探望双亲,所以两人之间的情谊并未因此有所生疏。

“珉大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出嫁的消息,而且还知道我是嫁到京城来了?”宋儿欢欣的小手揪住白逸珉胸前的衣襟拉扯着,开心的问着。

白逸珉回应地伸出手,点点宋儿小巧圆润的鼻头,“笨儿,想也知道我是从‘家书’中得知的!妳忘了我娘三不五时就会捎信给我,催我……”

“快点成亲!”宋儿笑着接口,小手再扯了几下他的衣襟,“那这回你娘……”

“还问!”白逸珉笑着再次点上宋儿的鼻头,“这回妳出嫁的事可把我娘给气坏了!她在‘家书’里骂我骂得可凶,骂我太会拖延,不晓得先把妳给定下来,又骂我干嘛要学武而不跟其他兄弟一起从商,所以才会让与宋家同为商贾的皇甫家给捷足先得了。”

“怎、怎会这样?”宋儿咯咯笑到不行,“明、明明早就跟你娘说清楚了……怎么她还是这么说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努力在止不住的笑声中挤出话来。

“谁知道!”白逸珉微笑地摊摊手,“不过也有可能她是故意这么说,好用来试探我的。”

“有道理,也许你娘她……”宋儿正想继续说下去时,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道强烈的目光袭来,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打住了才说到一半的话语。

宋儿诡异地回过头,马上便看到她已多日没见到面的“相公”正站在偏厅门口,一双森冷的眸子正“瞪”着自己,全身幅射出强烈的气势和……怒气?

“你……怎么来了?”不及深想地,宋儿脱口问道。

皇甫靖慢慢走进厅内,“听总管说妳有访客,就我方才所‘见’,这位被妳紧紧‘抓’着的公子该是故人吧!那我这个当人丈夫的,又岂能怠慢呢?”

走到两人面前,皇甫靖寒冽的眼光直射向身形只比他略矮一些的白逸珉身上,眼底不想掩饰的敌意表露无遗。

白逸珉由皇甫靖不善的话语中确认了他正是宋儿的丈夫,而由他的话语与目光焦点,白逸珉也立刻明白他对自己发出强大敌意的原因;而那个始作俑者此刻似乎犹不自知,正兀自发着呆呢!

白逸珉坦然一笑,毫不尴尬扭捏地拉下宋儿揪住自己衣衫的小手。

“儿,怎不见妳介绍妳的丈夫同珉大哥认识认识呢?”

“啊!”蓦地由怔然中回神的宋儿,立刻由白逸珉提醒的话语中明白自己的疏失,赶紧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向前拉起皇甫靖的手,看向白逸珉。

“珉大哥,我来同你介绍,这位就是我的丈夫皇甫靖。”她转向皇甫靖,“皇甫靖相公,这位是白逸珉、珉大哥,他听到我出嫁了,所以才……咦?”她的目光转回白逸珉身上,“珉大哥,我还没问你,你怎民会特地跑水京城看我呀?”

白逸珉微笑地朝皇甫靖抱拳示意,“幸会了,靖爷。适逢家师有事要我到京城来办,刚好又知道儿已在日前嫁来京城,所以才会趁便冒昧上门前来探望她,希望靖爷不会见怪才是。”他一边与皇甫靖寒喧,一边也向宋儿解释着自己因何来京。

“那你是儿的……”浑身迫人的气势稍缓,可皇甫靖眼底的敌意却未减半分。

白逸珉视若无睹皇甫靖眼中的怀疑与敌意,依旧一派微笑,且有问必答。“我和儿因双亲互为好友,再加上两家毗邻相近,所以两人一同长大,情同兄妹,这回错过她的喜酒觉得很是可惜,好在恰巧来到京城,正好前来探视她。”

皇甫靖眼神闪动,尚未回应时,宋儿已经毫无所觉地露出欢颜,兀自插嘴说了起来。

“那好啊!珉大哥,不如你就在府里住下,我们可以好好聚一聚、聊聊你在山上学武的事。”她兴致盎然的建议,全然没注意到皇甫靖突生的阴冷神色。

可白逸珉注意到了。他笑看着自己疼入心坎、如同亲妹一般的宋儿,他知道她的个性一向憨实纯真不作假,但却不知她竟然这么的迟钝,看不出她的丈夫那几乎已形于外的怒气。

“不用了,儿,”他摇摇头拒绝她的提议,“我有事要办,住客栈比较方便。”希望他的拒绝可以消弭一些“某人”的怒火。

宋儿闻言失望地垮下小脸,“珉大哥,我还想说要和你多聊聊呢!”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谈话解闷的对象,偏偏他又不能留下。

“会有机会的。”白逸珉笑笑,“我还会在京里待个十来日,妳有空可以来找我,我就住在城南昌明坊的升平客栈。”他的话才说完,只见皇甫靖原本已消褪的“气焰”顿时又升高了起来。

唔,好像说错话了。

“那、珉大哥……”宋儿欲言又止,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任何劝说的话。

“好啦!既然已见到妳了,我待会儿还有事待办,那就不再打扰了。”白逸珉看着依旧迟顿且毫无知觉的儿,决定先行离开。或许待儿向她的丈夫说明清楚有关自己与她的情谊之后,他再登门拜访了。

“珉大哥要走啦?”宋儿陡地瞪眼。不是说来探望她吗?怎么话也没说上几句就要走了?

白逸珉再次抱拳向皇甫靖致意,“靖爷,多有打扰,我先告辞了。”见皇甫靖颔首回应,他便朝宋儿点头示意,然后就转身朝厅外走去。

临出厅门前,白逸珉眼中忽而闪过一抹谲光,回过头来朝宋儿道:“儿,听说城南城隍庙过几日有盛大庆典,如果届时妳有空,珉大哥可以陪妳上那儿好好逛逛。”话落,他装作没有看到皇甫靖陡露寒冽的目光,不再多言地离开。

对不起啦!儿妹子,就让为兄的推妳一把吧!好让妳早日明白“某些事”。不过依目前情况看来,只希望妳那位“酸气”冲天的相公,不会在我离开以后,加诸妳太多的“关照”,而让妳太过于难受才好!

☆                 ☆                 ☆

待反应稍慢的宋儿想起要回应白逸珉的话时,偏厅里只剩下她和皇甫靖,两人视线相对,他那含着寒光的深黝瞳眸在白逸珉离开后,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她,他身上辐射出的熟悉“气息”,令她浑身猛地窜过一阵战栗,心中又一次暗自揣想:他似乎“又”生气了!

真不知为了什么,最近每逢他见到她时,他总是朝她散发出莫名的“气焰”!连眼底也总是闪着不谅解和愤怒的光芒,害得她每每总是一再怀疑起自己是否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否则怎会惹来他如此地对她“另眼看待”!

“呃,皇甫靖相公……”算了,她还是先开口问好了,反正今天大概又逃不了被骂一顿的命运了!“你……你在生气吗?”起码可以把他生气的原因说一下吧!

软嫩的嗓音划破了寂然紧绷的空气,也让皇甫靖眼底的“火焰”骤然消失,脸上变得面无表情。而在漠然的表情下,他的心底正为着某项突来的“认知”而深深吃惊着。

“妳可知为什么?”他轻轻地开口。

宋儿莫名地看着皇甫靖闪着奇异光芒的眼,“什么为什么?”

哇!他没表情比有表情更让人感到紧张咧,且他的“没表情”竟让她有着“窒息”的感觉,这也太奇怪了吧?

皇甫靖眼神阴暗不明,“白逸珉是妳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邻居’?”

宋儿怔了怔,“对啊,珉大哥方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只是邻居而已?”皇甫靖微扬右眉,语气犹是一派轻声。

“什么?”她的眼中冒出狐疑神色。邻居就是邻居,还会有啥其他的吗?

皇甫靖看进宋儿眼底的疑问,唇角慢慢勾起一个富含深意,或可说是“恶质”的弧度。

“是那种牵牵小手的邻居?还是搂搂抱抱的邻居?亦或是那种‘情谊’深厚,可女方却‘误’嫁他人的‘邻居’?”轻缓的嗓音吐出的却是极端“恶毒”的话语。

宋儿困惑又错愕地听完皇甫靖已算是“明示”的话语,怔愣了好一会儿,脸上一双晶眸陡地瞪大如圆月,并喷出愤怒的火花。

“你……你怎么可以……”震惊过度令宋儿无法完全说出质问的话。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皇甫靖会把她和珉大哥的“友谊”想得那么不堪!

“我说错了吗?”皇甫靖语气礼貌地问道,可眼底却突地射出一道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

“当然错了!”宋儿怒嚷出声后,突然接触到皇甫靖寒冽骇人的目光,她心里害怕地抖了几下,可被误解的怒火仍是让她努力地吐出声来。

“我、我和珉大哥绝不是……绝不是如你所说的那般……”断断续续的声明加上她本身一向软嫩的嗓音,一点也显不出义正严辞的坚定。

皇甫靖冷冷地注视着宋儿因激动而不由自主挥舞着小手,以及微微涨红的小脸。“妳这个表情到底真的气愤,亦或只是被揭穿了事实、措手不及的羞恼反应?”

宋儿的脸色在瞬间刷白,怔然的眼底突然涌起难以抑止的泪意。

他的话……好可怕,好侮辱人!难道他真以为她笨到听不懂他在指控她什么吗?

接触到宋儿闪烁着水光的眼神,皇甫靖突然一震,内心涌起一股极端陌生的疼痛。

其实依宋儿那张什么也瞒不了的脸,皇甫靖很清楚她根本不是那种心口不一的女人;如果她说她和那个“珉大哥”只是朋友或邻居,那他们之间必定就只是朋友、邻居!

他的理智明知如此,他的心底也很清楚,可他就是无法接受双眼所见,她对白逸珉展现的甜蜜笑容,与笑容中那不容错辨的“信任”。

他们两人之间那种默契十足的眼神交会与亲昵,几乎让他当场失控,恨不得狠狠地拿一把刀劈开他们之间那种让他无法忍受的祥和氛围!

他很惊讶自己的反应,根本没料到自己对她的占有欲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茁壮至此!

“收起妳乞怜的泪水!这是最令人厌恶的方式!”心底的领悟与不愿承认的挣扎,让皇甫靖毫不留情地撂下伤人的话,“别以为妳随便掉几滴泪,我就会相信妳和那姓白的之间什么事也没有!这一点妳还得再多些努力来证明。”

宋儿怔怔地望着皇甫靖,眼角的泪珠垂在睫上摇摇欲坠,泛白的唇瓣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再一次,由他口不择言的话语中,她看到了他对女人的蔑视心态……

亦或是她弄错了?他的蔑视和瞧不起,只是针对着她?

“为什么不说话?”皇甫靖突然暴躁地吼出声,漠然嘲讽的面具霎时崩落。

为什么她不继续跟他力争,不继续向他解释她的清白?

“哇──”

皇甫靖的怒吼,迅速吼出了宋儿成串洒落的泪珠,也吼出了她日积月累的委屈,更吼掉了她此刻已不算太大的胆子。

因心口涌现的尖锐疼痛,宋儿的身子微微抖颤……蓦地,她一个转身朝厅外跑去,落下的泪水洒落在空气中──

皇甫靖怔在原地,怒焰冷凝在眼底,愕然地看着宋儿小小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厅外。

☆                 ☆                 ☆

内室床上,一团拱起的被窝里传出嘤嘤咽咽的啜泣声,间杂着咕哝不清的愤骂声,两名不明所以的婢女正围在床边,急得团团转。

“小姐……”

“……”模糊不清的回应由被窝中传来。

她的相公好可恶喔!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就又把她骂得这么惨,还骂得那么恶毒……呜呜……

“小姐,妳出来好不好……”

“……”被窝内的声响依然模糊不清。

她终于明白珉大哥为什么会才跟她说几句,就匆匆告辞了……因为看到她相公难看怀疑的脸色嘛……

“小姐,有什么事出来说嘛!妳这样哼哼唧唧的,我们根本就听不懂嘛……”

“……”一只抗议挥舞的小手不小心由被角边滑出。

她和珉大哥就像亲兄妹一样嘛!为什么要把他们说成那样?皇甫靖相公好可恶、好可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呜……

“小姐,妳这样坚持不出来,我们很难明白妳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呢……”

“……”拱起的被窝传来更强烈的震颤。

呜……娘、宋家那些疼爱她的嬷嬷们,儿可不可以回家啊?这里的人对她都很不友善……

“小姐,妳再不从被子里出来,我们可就要不客气了喔……”

“……”被角猛地被揪紧,里头传来两声模糊不清的抗议声响。

哼!她的相公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地诬赖她和珉大哥之间的“情谊”,哼哼!既然他不相信她,那她干脆就到那个什么“升平客栈”去找珉大哥,而且还要跟珉大哥去逛他所说的那个庙会。

哼哼哼!到时看她的“相公”能在她的身上安下什么罪名来!

“好好,小姐,妳别把被子揪得那么紧嘛!我们不拉妳出来就是了,妳就安心在里头窝着吧!只是要当心,可别给闷坏了就好。”

“……”不清不楚的呜咽声再次传来。

唉!原本还想说能不能让她的“相公”多喜欢她一点,而不要老是见到她时,就是东一声警告,西一句告诫的说……

可经过今天珉大哥来访的事情之后,她知道她可能再也没办法让她的“相公”喜欢上她了,否则他哪会对她说出如此令人伤心又生气的话来!

呜呜,她觉得好难过又好失望喔……

“小姐……”

“……  ”

唉唉!现下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                 ☆                 ☆

万籁俱寂的深夜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悄然踏入了玉凰楼的内室,来到床边,俯头凝视着床上那在锦被里蜷成一团,只由被角边露出半张小脸的人儿。

高大的身影伫立床畔许久,由窗棂透进房内的月光,照在一张陷入沉思的俊脸上。

良久良久,如雕像般伫立的高大身影终于动了,他凝视着床上蹙着眉头的小脸,忽然弯下身,在她的眉心上烙下了一吻……

可才做完这个动作的同时,他又如同做错事般地身子突然一僵,月光下的俊脸上闪过懊恼与自厌的神色。

接下来,高大身影快如闪电地转过身,恰如来时般寂静无声的离去……

☆                 ☆                 ☆

数日后

皇甫靖愕然地发现,除了一室午后斜照入内的阳光外,前厅的大书房空无一人,而那个原本该待在此处认真核帐的人儿竟然不见踪影了。

她呢?

“夫人出门了。”紧急被传唤而来的总管恭谨地回答。

“出门?”皇甫靖微蹙了下眉,“她自己一人出府去?”

“当然不是的,爷。”总管挺挺胸,“夫人是由身边两名婢女小菱和小莲陪同下,乘着皇甫府的马车出府的。”

“夫人有说要上哪儿去吗?”皇甫靖再蹙了下眉。

“夫人说要到城南的‘升平客栈’去探视远道而来的兄长。”

“什么?”皇甫靖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目,眉宇间一转阴沉,流泄出一抹明显的戾气,全身上下也立刻迸出一股强烈的气势。

四周的空气蓦地寒冽地有如冬日大亏落下时刻,令总管本能地退后两步,心中忐忑起来。

“爷……”总管觑着主子黯沉且布满风暴的脸色,不明白为什么夫人出门的事会惹起主子少有的怒火?

“夫人还有交代其他的话吗?”

皇甫靖慢慢地眯起眼,俊美的脸孔闪着魔魅般的神情,吓得立在他面前的总管浑身泛起战栗,感觉宛若一阵寒风灌进他的体内。

“没、没有,爷。夫人在说完要去探望兄长之后,就直接出门了。”

皇甫靖神情略敛,冷冷哼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的,爷。”总管暗暗吁了口气,“不过……爷,要不要小的派人到‘升乎客栈’去将夫人给接回府来?”

“不必了!”皇甫靖一摆手,转身走到书桌后,在椅上坐了下来。“你先下去吧!”

“好的,爷。”总管再觑了主子阴沉的脸色一眼,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皇甫靖端坐椅中,看着桌上一叠叠已处理及未核对的帐册,原本努力想压抑下来的情绪,却因鼻端敏感地嗅闻到一股宋儿长时间在此逗留,而残留的淡淡体香时,完全失去了控制。

笑话!他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尤其是在听到他的“妻子”竟然公然背着他去找另一个男人的此时──他为什么要忍?

皇甫靖倏地由椅子上站起,再不愿被书桌前那股似有若无的沁香困扰,一甩袖,他大步地离开了书房。

没关系,等她回府后,他必然会清清楚楚地让她明白,他对她擅自出府这件事的看法!


第8章
 
酉时刚过,掌灯之前,宋儿方才笑容满面、心情愉悦地回到皇甫府,身后跟着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婢女小菱和小莲。

情同姊妹的三人说说笑笑地才踏入玉凰楼主楼的厅中,便看到坐在椅上、只手托腮的皇甫靖。

宋儿怔在原地,有些反应不及地猛眨着圆圆大眼。

“爷。”很快回神过来的小菱和小莲,立刻向前问安地福了福身子。

站立原地且反应不一的三人,并没有忽略皇甫靖脸上明显的阴沉神色。

“妳们都下去,我有事要和儿好好的讨论、讨论!”皇南靖扯扯嘴角,挥手遣退小菱和小莲,一双闪着寒芒的瞳眸直盯在宋儿的脸上。

待两名婢女退了出去之后,宋儿有些无措地走上前几步,一双小手仿若不知摆在何处地扭了扭。

“你……有事找我?”她不安地觑着他,突然感到方才愉快的心情已然消失无踪,因她清楚地看到她的“相公”脸上正写着“生气”两个大大的字。

见到她消失在唇角的笑容以及眼中升起的警戒,一抹愤怒毫无预警地画过心头,让皇甫靖胸臆间原本就未曾止息的怒火,更加如火上加油般地燃烧起来。

怎么?这么不想见到他啊!否则怎会去见了另一个男人回来后就笑容满面,却在见到他时立刻换上眼前这副戒慎的模样!

“过来!”皇甫靖眯起眼命令道。

宋儿身子震了震,没有违抗地走到皇甫靖的面前,可是眉心却不自觉地蹙起。

“告诉我,今天妳出府,玩得愉快吗?”皇甫靖勾扯着唇角,只可惜温和的语气与眼底明摆着的戾气不合。

“我……”宋儿微瞠着眼,睫毛不安地眨着,小嘴微张又起,心底感觉到皇甫靖话意中的言不由衷。

看出宋儿眼底的犹豫,皇甫靖倏地唇角一勾,伸出大手握住她近在咫尺的颈项,并将她压向自己,薄唇迅速地贴上她的唇瓣,趁她小嘴微张之际,灵活的舌尖快速地窜进她的口中,恶意地翻搅她口中的香舌,品嚐她口中沁出的香涎……

皇甫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宋儿心头一惊,一时间无法适应过来,一双小手反射地推阻着贴得极近的男性身躯。

“怎么?”皇甫靖察觉宋儿的抗拒,移开薄唇凝视她,不过大手却未离开她的颈项,仍是紧紧地扣着她,也顺带限制了她的行动。

“才去见了妳的‘珉大哥’,就不肯让我抱妳了?”冷冽带怒的嗓音直劈向她。

宋儿呆怔住,晶莹的圆眸瞠大。不仅因为皇甫靖语气中十足的戾气,也因为在如此近距离下,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那抹不容忽略的轻蔑眸光。

即使之前自己曾想着不要在意皇甫靖对她和白逸珉之间无情的臆测,可又再一次听到由他口中说出的怀疑话语,她才发觉,她根本不能忍受被喜欢之人如此地误解、乱栽罪名!

“回答不出来?还是……我说对了?”

皇甫靖盯着宋儿眼底的震惊,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由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自然体香持续沁入鼻间,一再干扰了他的思绪,更将他的情绪推入更深的黝暗之中。

“你……你为什么老是怀疑我和珉大哥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宋儿不懂拐弯抹角,心思所及便直率地问了出来。

就算她生他上回所说的话的气,故意跑到客栈去找珉大哥,可她并没有做错事啊!为什么他执意要冤枉她?

她真不明白,皇甫府里每个人说起话来,不是话中带刺,便是极其恶毒,包括眼前这位名为她的“相公”,实则是大家所共同拥有的皇甫靖在内!

“我有说怀疑妳和‘妳的’珉大哥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皇甫靖忽地扬扬眉,懒懒地笑睇着宋儿。

宋儿结舌,“可……可你明明……”话中就是那个意思呀!

不知怎地,皇甫靖此刻唇角的微笑竟让她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她的心底不觉起了一阵战栗。

“我明明怎样?”如逗弄受困的小动物似地,皇甫靖语气轻缓地问着,眸底却掠过一抹诡谲的光芒。

是不是就是她这种无辜憨纯的表情,才会让白逸珉明知她已嫁入皇甫府,却还是不远千里之遥地来到京城并找上门来?而她这种可爱又令人想将她捧在手心上抚弄的表情,是否也正是他……

可爱?捧在手心上?皇甫靖蓦地冷下眼来──

仍旧被箝制住行动的宋儿,暗自吸了一口气,有些惊疑地看着皇甫靖眼中瞬息改变的神色。

“你……”他又怎么了?假如不是两人的距离如此贴近,她可能不会发现他情绪上的改变。

闪着闇影寒光的俊眸直视她,“不管妳到底明不明白,我就全当妳不明白地告诉妳,绝对不准再出府去找白逸珉!”冷冷的嗓音夹带着强大的怒气与无情的命令口吻。

“为……为什么?”宋儿再一次结舌,眼底泛起震惊神色,心中暗忖,自己今日是否真的不该出府去找珉大哥?因为她的“相公”好像很生气哩!

“妳是明知故问吗?”恼意与嘲讽刻画在皇甫靖的唇角,“别忘了,妳宋儿可是‘我的’夫人,难道妳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妳随意出府去找‘旧情人’,届时皇甫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去?”

“你……”一股受辱的怒气生起,“什、什么皇甫家的面子?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说我?”她忍不住质问道。

见她逐渐泛白的小脸蛋,皇甫靖眼中闪过几道近似不忍的光芒,可胸前郁积的闷气与无法排除的酸意却让他眼底的光芒迅速消失,再次流露出一股戾气。

下一瞬间,握住宋儿颈项的大手下滑,同时另一只手也抵达她的身躯──

宋儿的身子蓦地腾空而起,皇甫靖迅捷地扛起她,直朝内室走去!

☆                 ☆                 ☆

宋儿吓了一跳,小手惊吓地挥舞个不停。“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啊──”

皇甫靖站在床边俯视被他粗鲁地丢在床榻上的人儿,阴闇的眸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唇角徐徐勾出一抹带着残忍的弧度。

“假如妳只是我皇甫靖的一名侍妾,凭妳今日的行径,我早二话不说地逐妳出府,才不会浪费时间同妳在这儿说话;偏偏妳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那自然就有些不同了……”

宋儿龇牙咧嘴地揉着被摔痛的小屁股,惊魂未定地听着他说完话,一时不察地顺着他的话尾问道:“什么不同?”

皇甫靖唇角微勾的弧度里渗出冷诮。

“既然妳是我皇甫靖正式娶入门的妻子,如果我随随便便就因为今日妳‘出府’的这种小事,将妳休离并逐出府,不免有些不近人情,更别提妳宋家尚有对我爹的‘救命之恩’,而我都尚未报答完呢……”他冷哼出声,“所以,只要妳‘改掉’今日的行径,依照我的命令去做,那么妳依旧可以稳坐妳正室的位置,妳……明白了吗?”

宋儿目瞪口呆地听完,感觉这番冷酷的话语有如一道冬日寒风袭上了她的身,让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感受到冷冽的刺骨寒意深植心中。

皇甫靖冷冽的眸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故意忽视她眼底泛起的受伤神色。

“不说话?”他嘲弄,“那我就当妳完全明白了,也赞成我之前所说的话!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要再浪费唇舌、多加废言了!”

皇甫靖的话才落下,人已俯身上了床榻,噙着寒意的薄唇倏地攫住宋儿因惊愕而微张的小嘴,粗暴且毫无一丝温情地蹂躏起那两片泛着馨香的可怜唇瓣,恣妄的舌用力地侵入她的口中……

“唔唔……”宋儿全身奔窜过一波波战栗,被他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一阵挣扎。

“不满意我的‘技巧’?”皇甫靖倏地抬头,低沉的语调宛若尖刀,直刺入宋儿的心。

“你……”惊惶的眼凝入他燃起欲焰的瞳眸中,想抗议他无情掠夺的行为,却又无从说起。

满意于宋儿的“无言”,皇甫靖邪佞勾笑,陡地伸手抓住她丝柔衣裳的前襟,一把拉扯开来,一道清脆的布料撕裂声传出──

“啊!”宋儿吓得叫出声,头一次看到他在床笫之间如此粗暴凶狠。

一向他要对她做“那件事”时,总是温言软语、轻手慢脚的,可今日……

“今天,我们就换个方式来做!”

当他看到她听完话后脸上的表情,他唇边的笑意更深,可惜那笑意并未达眼中。

“什、什么意思?”看到上身的衣料被他强力的剥除时,她骇然地叫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皇甫靖扯弄衣衫的手未停,甚至一手钻进宋儿上身仅剩的肚兜内,用力地握住一只丰盈滑腻的玉乳揉压搓弄起来。

“我正在尽我‘丈夫’的责任,而妳也该乖乖尽妳‘妻子’的义务才是!”顺便也告诉妳,妳是“我的”女人,而非白逸珉的!

皇甫靖只要一想起“他的”妻子竟背着他出府去找另一个男人,心中便泛起一股至今仍未消解的怒气与杀人的欲望!

他无暇去追究这股怒气因何而来,他只知道,此刻身下的人儿是他的!即使他“仍然”不怎么喜欢她,可只要他尚未休了她,那么别人就休想染指他手心上的所有物!

脑中浮现的嗜血念头,让皇甫靖握住胸前高耸的大手,猛地一阵紧缩──

“啊……好痛!”胸前传来的疼痛,让宋儿尖喊出声,“不……不要……”

“不要?”皇甫靖冷哼,霍地抽回握住她胸前丰盈的手,双手齐发,专心一致地剥除地上身仅剩的肚兜,以及下身全部的碍事布料。

直到她如羊脂白玉般丰润的身子呈现在他眼前,他才转而用最快的速度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直接俯身向她,大口吮上她胸前微微颤抖着的挺立蓓蕾,一只大手亦毫不客气地欺上另一只柔软的玉乳,用力地挤揉起来。

“啊……你……”

不同以往,胸前又是酥麻、又是刺痛的感觉,让宋儿喘息喟叹,喉中不由自主地发出模糊的呻吟,全身愈来愈酥软的感觉,使得她再也无法抗议,更别说是过问他到底想对她做些什么了。

皇甫靖放纵地咬囓她那早已挺立如石的嫣红蓓蕾,以膝盖顶开她的双腿,并挪出一手下滑,直探入她女性的私密处──

她浑身散发出的沁人心脾体香,并没有舒缓他狂肆的动作,反而让他有如服食春药般,更加燃起亢奋的欲流,也让他的动作更是激烈大胆起来!

“啊……”她全身一抽,呼吸狂乱。

在她身上留下许多激烈的红淤痕迹,皇甫靖的大手滑进她的两股间,指头灵巧地穿入那片浓密花丛,硬是拨开层层嫩红的花瓣,探索着花瓣前端的敏感花核,不住来回磨蹭逗弄。

“啊──皇甫靖相公……”一波波热流在宋儿的体内流窜,她的小腹抽搐颤动,花丛间已沁出馨香的蜜汁……

“叫我靖,别再喊那些乱七八糟的自编称谓了!”指尖持续滑动,皇甫靖用命令的口吻说着。

“呃……”酥麻热暖的快感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上拱起,神智已逐渐迷惘。

欲望炙流的奔窜,促使她白嫩细致的身子布满了诱人的红潮,眩惑了他的眼。

“叫啊!我要听妳叫出我的名……”皇甫靖使力地蹂躏指下的花核,口中命令道。

“靖──啊……”小腹猛地一抽,她尖喊出声,两脚微颤,全身逼出一层细汗。

“很好。”皇甫靖满意地勾笑,一只手指毫无预警的插进她湿暖的花径

“呃──”她的下腹一阵紧缩,口中用力抽了口气,气息更加急促。

“妳好湿、好热啊……这下妳总不能再说不要了吧!”狎肆的轻笑声夹杂着男性粗重的喘息,皇甫靖得意地在她的耳边说着,手指不停地在她的体内抽动,撩起她另一波蜜汁沁出……

“啊……好热呀!”她下意识的微抬臀,感觉那熟悉的渴望涌了上来。

宋儿的双颊潮红,晶眸半睁半开,眸光迷蒙,诱人的媚态表露无遗。

皇甫靖眼底的火苗更炽,在她体内抽插的手指,清楚地感受那紧紧箝住他且不停收缩的肌理,而她动情的蜜液更是濡湿了他的手心……他倏地再加入一指,狂暴地戳弄起来──

“呃──”宋儿的小腹一阵猛缩,热流狂涌,已然无法压抑那急速翻腾而上的欲火。

皇甫靖眼神更加黯沉,眼底火焰熊熊燃烧,他用力衔住她胸前晃出一片乳波的玉乳,使劲吸吮撩弄,手下的动作逐渐加快。

“靖……好难受、好难受……啊──”她蓦地全身一僵,下腹一阵痉挛抽搐,欲流的火花瞬间迸射而出,带领她到达欲望的顶峰。

皇甫靖再也按捺不住下腹翻腾的强大欲流,他的大手举高她的臀部,将自己肿胀疼痛的男性欲望紧紧抵住她,并在下一瞬间,用力一个挺腰地一举冲入她泛满蜜液的紧窒花径深处──

“啊──”强大的冲击令她呼喊出声,久未欢爱的身子几乎难以承受他粗狂的进入。

他没有等待地律动了起来,一次次抽出、贯入那湿热柔嫩又紧窒如处子的花径之中,完全不管她是否已适应他的巨大,只是毫不客气地掠夺她、占有她,一点也没有以往待她的温柔。

“靖……”她蹙眉地感受着那将她撑至极致的炙铁在她体内肆虐,可那饱满的充实却又带给她另一种狂烈的感受。

他的巨大横冲直撞地不停在她的体内抽撤进出,摩擦出阵阵快意,他慢慢加快了速度。

她的眉心渐渐舒开,逐渐加深的愉悦让她呻吟、喘息不已……

“啊……”她体内的血液急速奔流沸腾,微拱起下腹承受他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冲刺撞击,双腿紧紧地勾住他的健腰,不自觉的嘤吟一声比一声高亢……

他逐渐地加重力道,不停在她的体内抽送,蛮横的力道将她的身子撞得上下摆动不已。

他俯头看着她胸前的丰盈随着激烈的冲刺动作而前后晃动,那眩人目光的美景让他狂鸷的欲火更加高燃,他挪出大手捉住其中一只揉捏挑弄,盈满掌心的饱满充足,快意地让他的腰杆更加剽悍地摆动,一记又一记的向前挺刺,愈来愈快……

最后,他突地低吼出声,在一记强而有力的刺入动作下,释出了狂恣的热流──

喘息渐止,室内一片沉寂,只有淡淡兰香混合动情欲味的诱人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形成一股绝妙的淫靡氛围。

这一夜,以着鸷狂之势,夹带强烈怒火地,他毫不餍足地占有着她,一次又一次,直至天明,方才下床决绝的离去。

自那夜之后,白日里皇甫靖依照“惯例”不理会宋儿,可夜里,他却夜夜直趋玉凰楼拽她上床,无情地掠夺她娇嫩的身子。

皇甫靖执意强硬、不再温柔的行径,不仅让宋儿得到了平生绝无仅有的“教训”,也终于成功地让她从头到脚寒彻入骨,打心眼底被吓坏了──

☆                 ☆                 ☆

数日后,皇甫靖带着身边两位文武随从因事出门,预定三日内返回京城。

就在皇甫靖前脚才离开,宋儿后脚便趁着仆人们那“大猫不在、小鼠作怪”的松懈空档,左闪右躲地溜出皇甫府邸。

不行!不行!太可怕了!她非走不可……

生怕目标过于显著,宋儿避免被拖累地抛下情同姊妹的两名婢女,独自一人一路半奔跑地赶往城南,口中一边无意识的咕哝着没人听得清楚的话语,脑中一边回想着这几日来,自己所遭遇到的“非人”待遇。

就凭皇甫靖近些天来对待她的“粗暴”,她几乎要开始怀疑,他们两人是否曾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否则他干嘛一副将自己当成仇人似的再三“折磨”……

呜……远在润州城的爹和娘亲啊!儿可不可以回家去,不要嫁人了呀?因为这里的人不是对她不理不睬,要不就视她为敌人、仇人,甚至连她愈来愈喜欢的“相公”也变了。

呜……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他,她也不想将小命丢在皇甫府呀!不行、不行,她非逃命不可……

是谁说女孩家早晚都要嫁人的?这下可好,她之前误信“谗言”,才会乖乖听话的远嫁来京,落得此刻“求救无门”的窘境!

呜……不要啦!她要回家啦!她不想再被人“凌虐”而死在这里啦!

宋儿一路低喃地来到城南,仰首望着眼前“升平客栈”四个大字,随即头也不回地奔进客栈──

☆                 ☆                 ☆

升平客栈上房里,用完早膳的白逸珉正打算出外购物,想想他在京城也待了不少时日了,该办的事也全办好了,是该准备回师父那儿交差了。

正当他举步朝房门口走的同时,门扉突然被人粗鲁的推开,随即一个娇小圆润的身影大剌剌地跨了进来,还反手将门给随意关上。

“儿?”白逸珉眸光一闪,唇角勾起笑容,立刻便认出这个闯入他房里的人。“妳怎么来了?呃……”

话未说完,他又突然感到不对劲,只因宋儿的脸色实在是过于苍白了点!

他再仔细观察面前的人,又发现她更多不对劲的地方,例如,她的衣衫有些零乱,脸上盗汗宛如曾奔跑过、又可不显潮红,反倒是眼眶有些红红的……

“妳怎么啦?”不及多想,他已脱口问出。

这个听似简单的问题,却宛如触动某件令人伤心之事,她的眼底毫无预警地涌上水雾,温热的泪珠在瞬间滚落眼眶。

“哇──珉大哥,我要回家啦……”宋儿边哭边嚷叫地扑向白逸珉,揪住他的衣扯着。

白逸珉有一刹那的呆滞,不过她粗鲁的动作随即让他恢复镇定。“别慌、别急,儿,慢慢说……”他先将自个儿的衣袖救回,然后再牵起她的小手,走到一旁的桌旁,让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还顺手倒了桌上的茶水递给她。“别哭了,告诉珉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珉大哥……”宋儿接过茶杯,随即又将之丢回桌上,举起手来揉了揉眼睛,可惜还是止不住不断滚落的泪水,后来她干脆放下手,转而再次揪住白逸珉的袖子扯弄起来。

“珉大哥,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带妳回家?”白逸珉眼神疑惑,一头雾水,“儿,妳不认得回皇甫府的路吗?”

“不是啦!”宋儿用力拉拉他的衣袖,“我不是指回皇甫家啦!我想拜托你带我回‘我家’。”

“回妳家?”白逸珉眼神一凝,“儿,妳是说妳要回润州城?”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对啦!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宋儿眼泪暂止,口气有些抱怨,心中暗忖,才多久没见,怎么珉大哥忽地变笨了,竟会听不懂这么简单的话!

“妳要回润州?”白逸珉眼神浮上怪异神色,“儿,妳该不会忘了妳已经嫁到京城了,而皇甫府才是妳的家──”

“才不是!”宋儿激烈地打断他,悬在眼眶上的泪珠不觉又滚落一串,她苦着一张脸继续说道,“如果皇甫府是我的家,那为什么里面的人都把我视为仇敌,不给我好脸色看?”

白逸珉微微变脸,“皇甫家的人为难妳?那皇甫靖知道吗?”上回在皇甫府看到皇甫靖时,他明明就感觉他很在意儿,怎会她在府里被人欺侮,皇甫靖竟然没有出面维护她?

“我不知道!”宋儿又揉揉眼角。反正皇甫靖也是欺侮她的其中一人,她怎会知道,他晓不晓得她在府里所受的待遇?

“反正他对我也没多友善,那我还待在那儿做什么?”她咕咕哝哝的骂道。

“妳是不是和皇甫靖有了什么争执或口角,所以才会跑出府,赌气地要回润州城?”白逸珉观察宋儿眼底的神情,猜测地问。

“才没有呢!”宋儿委屈的说道,“我的口才那么差,哪里说得赢他。”反正此刻她只想远离皇甫府,远离那个从她过门以后都不曾给她好脸色看的皇甫靖!

白逸珉看着宋儿的表情,语气劝解地提议,“那不如这样好不好?我先陪妳回皇甫府,然后再……”

“不要!”宋儿再次打断白逸珉,深吸一口气地一字一顿,“我、要、回、家!如果你不肯帮我,那我就自个儿找路回去!”盈着水雾的眸子里,涌现出不轻易动摇的决心。

反正她不管啦!她要恢复之前没有来到京城前的生活,她要回到那个每个人都很善待她的家。然后,再也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跑来骂她,而她也不需要笑眯眯地和那些骂她的人共同分享“她的”相公!

她、要、回、家!

白逸珉眼底泛起深思,在仔细看过宋儿坚持的神情后,他几乎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更何况如果他不答应,他怕她真的会自己一人孤身上路,那时岂不是更糟糕?

“呃,儿……”

“你答应了?”宋儿不待白逸珉说完话便抢着问道。

白逸珉无奈的一笑,“我能不答应吗?”

“太好了!”宋儿眼神一亮,嘴角露出笑意的同时,小手也在眼角揉出一串泪水来。

有人可依托的情况让她终于放下心来,可放松的同时,她的胸腹间竟莫名起了一阵翻腾骚动,脸色也在瞬间转为惨白一片。

“怎么了?”白逸珉心一惊,立时向前扶住宋儿。

“没事啦!大概是刚才一路跑来给累到了,有些盗虚汗……”她挥挥小手,表示不在意。

“没事?”白逸珉看着宋儿追问道。

“真的啦!对了,珉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只要找人通知师父一下,就可以上路了。”

“那就现在好了!”宋儿已迫不及待。

白逸珉一愣,“马上?”

“对,马上!”


第9章
 
皇甫府因皇甫少夫人宋儿的失踪消息而弥漫着诡谲的气氛,尤其是在皇甫靖得知消息的当天,立刻用“失职”的理由将一干守门的门房小厮给逐出府的行为,可真是吓坏了那些以往对宋儿不敬的下人,可接下来,皇甫靖并没有再继续采取任何行动的做法,更是让众人和一干提心吊胆的仆人心中感到不解至极!

不用找我了。

皇南靖斜倚在书房靠窗的椅榻上,再一次读着手中由婢女小莲在玉凰楼内室寝床枕下发现的,他的妻子唯一留下来证明她是蓄意不告而别的留书。

当他因商事出门三日后回到府里,他的妻子早已不见踪影,甚至连与她情同姊妹的两名贴身婢女,都忘了一并打包带走。她八成不晓得,她那两位着急的婢女已然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短短的一句,惹来他满腔的怒火,而每看一次她的留书,他胸中的怒火就更增加一分。

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胆敢趁他不在府里期间,堂而皇之地离他而去!

蓦地,房门外突然传来轻敲声,皇甫靖的随从沈冠廷旋即推门而入。

“爷。”沈冠廷走向皇甫靖躬身行礼。

“怎么样?”皇甫靖扬起眼,深沉的目光对住沈冠廷,眼神深敛,看不出思绪。

“属下已查清楚了,那日夫人离开府邸,直接就到‘升平客栈’找白公子。据客栈掌柜说明,夫人并没有在客栈里停留很久,那位白公子就偕同夫人下楼结帐退房,带着夫人一同离去。”

“之后呢?”放在椅榻扶手的大手慢慢收紧,“他们又去了哪里?”

“有人看到那位白公子买了一辆马车,然后就由城南明德门出城去了,属下派人往南探查,根据探子回报,他们应是一路南下没错,所以属下大胆推测,那位白公子应是带着夫人回润州城的娘家去了。”沈冠廷将这些天的调查结果陈述出来,并作出推断。

皇甫靖听完后,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不是蓄意‘私奔’,打算给我好看?”他恶意的反问,话语中有着压抑不下的激烈情绪。

“当然不是。”沈冠廷并未被皇甫靖强烈的气势震慑,不慌不忙的摇摇头。

“是吗?你这么有把握?”皇甫靖冷笑。

他的妻子宁可跟着另一名男子走,也不肯乖乖留在他的身边,每一想起,他便无法控制胸中的怒火!

“是的,爷。”沈冠廷点头,“那日白公子上门找夫人,属下曾在他离去时与他打了个照面并看清他的长相。属下相信一个眉宇间带着正气的人,绝不会是个会染指他人妻子并做出苟且之事的人。”

看着沉默不语的主子,沈冠廷再道:“更何况,夫人的个性单纯无心机,脸上的表情更是藏不住秘密,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来吧?”

皇甫靖胸中的怒火倏消,眼底浮起一抹莞尔的笑意。

是啊!就凭儿那种憨笨的直肠子心性,怎么可能有“能力”做出这么“复杂”的事来,他也未免过于高估她了!

见主子紧锁数天的眉心抒开,沈冠廷立刻伺机问道:“不知爷是否要追上前去,将夫人接回府来?”

皇甫靖闻言眼神一沉,“不,让她自己回来!”

“可是夫人她……”

“爷!”一道高壮身影边叫边跨进门扉开敞的书房,迅捷地来到皇甫靖的面前。

“爷,属下已打点妥当,就等着爷下令便可出发。”

皇甫靖瞟了他另一名随从何景峰一眼,“去哪?”

“出发追上夫人,并将夫人接回府啊!”何景峰搔了下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追夫人回来的?”皇甫靖面无表情地瞪住他。

“咦?”何景峰再搔搔头,一头雾水地转向沈冠廷,“不是已经查清楚夫人南下的行踪了吗?怎又说不追了呢?”

沈冠廷向何景峰使个眼色,要他暂时先闭上嘴,然后再转向皇甫靖,将之前未竟的话语说完。

“爷,依照夫人留下的那句话看来,属下推测夫人的意思该是不打算回来了,所以属下不认为夫人会主动回来。”他老实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坦白说,夫人可以忍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觉得很讶异了,因为依主子深沉无比的心思与不愿付出任何一丁点感情的态度来看,除了看在“钱”的分上,否则根本不会有女人可以忍受主子那种骨子里极端疏离的漠然对待。

不过自小与主子一起长大的相处,使沈冠廷对皇甫靖的个性多少也可以摸到一些蛛丝马迹,所以,他也才会发现主子对夫人那种不寻常于旁人的态度。

这次夫人的出走,皇甫靖初始的怒火,也让沈冠廷不小心窥探到藏在主子眼底那昭然若揭的感情深度。

身为一个忠心的手下,他当然要善尽责任,提醒他那犹未觉醒、尚不自知的主子啰!

皇甫靖僵着脸,瞪向说出“实话”的沈冠廷。

“她不愿回来就算了,我才没兴趣去弄清楚她留书中的意思!”皇甫靖粗着嗓音地撂下话,同时将握在手上的“留书”往地上一丢,“而我也绝不会追上她,并将她接回来!”气恼的情绪让他再不复以往谈笑用兵、一派温和的模样。

“爷……”一旁的何景峰看呆了。这是他一向温文的主子吗?光是这几天,主子就发了两、三次的脾气哩!从小看着主子长大的他,记忆中主子几乎是很少发火的呢!

沈冠廷看着皇甫靖眼底猛然爆发的怒火,决定再多说几件事来“激励”主子加速想通他对夫人真正的感觉。

“其实依夫人此次的行径看来,的确是令人无法轻易原谅,爷的决定也不算过分;只是如果夫人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才会毅然离府,那么爷的决定,似乎又有点儿不近人情。”

“什么特殊原因?”皇甫靖神色倏地转为阴沉。

沈冠廷耸了下肩,“例如因爷对夫人的忽视态度,导致爷已准备要休离夫人的传言流出,因而让府里的下人产生一种‘夫人并非真的是正主儿’的错觉而怠慢服侍、态度轻慢……”

“竟有此事!”皇甫靖眼中泛出冷意。

沈冠廷点点头再道:“另外,爷对夫人的不闻不问,也让‘怡然苑’里那些侍妾恣意对夫人讪笑、无礼馒骂……”很多事他早已得知,有些则是这几天陆续由一些下人口中问出来的。

看来夫人在府里的日子并没有多好过,也难怪单纯憨实的她会无法应付地干脆选择一走了之,一劳永逸。

“我并不知道……”皇甫靖低喃,脸色更形僵冷。他好像忽略了很多事……

“所以说,爷的决定对夫人并不公平,或许爷可以重新考虑将夫人接回。”见主子似有动摇,沈冠廷再接再厉地说道。

皇甫靖脸色阴沉难测,眼底掠过无数不明闇影。

“爷?”见主子久久不语,沈冠廷探问着。

“不……”皇甫靖依然做出拒绝的决定,“如果她在府里受了委屈,那她大可来告诉我,而不是选择抛家弃夫而去!既然她未曾将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那么我也不必理会她!”

沈冠廷暗自翻了个白眼。主子处理感情的事情真的很“童稚”耶!想想,主子之前从来也不曾理会或将夫人放在心上,此刻又怎能责怪夫人不肯将所受的委屈告诉他呢!

“爷……”唉!再劝劝吧!

“不必再说了!”皇甫靖断然阻断沈冠廷想再说下去的企图,“你们都下去吧!”他转开头,摆摆手说道。

沈冠廷见状,上半张的嘴,顺带拉着何景峰一同行礼退出了书房。

唉!希望爷快点想通,否则他这么三天两头的发火,就算他们不怕,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                 ☆                 ☆

两个月后  润州城宋府

重重的庭院,楼宇由一条曲折多弯的廊道贯穿,细细分隔出看似开放、实则各自隐蔽的独立空间。

宋儿未出嫁前的住处“珍喜阁”,在主人意外回归的情况下,又再次有了新生气。

“唉──”

阁外一座面对莲池的八角亭中忽地传出一声幽叹,只可惜亭子四周垂下的纱幔,让人看不出发出叹声的人。

“叹什么气啊?”宋昀玮掀开纱幔,看着亭中对着莲池叹气的姊姊宋儿问道。

大老远就听到她的叹气声,真不晓得嫁了丈夫的女人怎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尤其是一个从小到大都不曾叹过气的人,那才更是奇怪。

坐在亭中唯一没有放下纱帐之处,双眼朝外张望的宋儿懒懒地回过头,朝弟弟丢去一瞥后又转回去。

“还不是那些花!”宋儿指着莲池旁的花丛,语气有些不满。

“那些花怎么了?”宋昀玮走到她的旁边,目光朝外探去,“开得很美、很茂盛啊!”

“可不是吗?”宋儿转头丢去白眼一枚,“那些花开得可美了,美得让我这个天天精神不济的人,直想将它连根拔起,以示公平。”

宋昀玮蓦地失笑,“姊,妳又心情不好了呀?”

自从珉大哥小心翼翼地护送姊回来时,众人简直被她那强烈的“孕吐”以及动辙丕变的情绪给惊吓而死,差点一度以为珉大哥送回来的不是正牌的宋儿哩!

而这两个月,宋儿从吃什么就双倍呕出来,乃至于目前孕吐稍止却又变得嗜睡、精神不济的病恹恹样子,他早就习惯受“惊吓”了,也不再对她情绪不稳有什么激烈反应。想想,之前还真亏珉大哥可以一路耐心地照顾状况百出的她回到家。

也因为这种情况,众人也有志一同地没有问起宋儿突然莫名其妙跑回润州城的原因,他当然也不敢问她,他那未曾谋面的姊夫何时会来接她回京?

“哪有?”宋儿瞪大眼否认,“我……我只是看那些精神饱满的花很不顺眼罢了!”

宋昀玮再次失笑,“好、好,我知道了,姊。前天大夫来看妳时,有留下一帖安神药方,我先去叫人煎来给妳服下,然后我再来陪妳,好吗?”

宋儿瞪了弟弟一眼,“随便你啦!”

宋昀玮闻言,笑笑地转身离去。

待亭子里又恢复沉寂时,宋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心底对弟弟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她也不想变得这么惹人厌,随随便便就将坏情绪表露在脸上,只是她真的很难做到将心事藏在心里而不显现出来,尤其是在她那么思念她的相公皇甫靖,可却又不能说出来的时候……

自从她离开京城至今,她就一直很想他,等到她在极大的惊吓中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时,她对皇甫靖的“思念”就更深了,因为她真的很想见到他,并好好的骂骂将她害得这么惨兮兮的他!

瞪着亭下莲池,宋儿脑中胡思乱想了半天后,又觉得睏盹起来,于是她拉紧盖在身上的薄被,往身下长椅的一角缩了过去,眼儿阖上,慢慢地滑进梦乡。

就在她半睡半醒之际,她敏感地感觉到有人进到亭子里来,用着很快的速度走到她的面前。

一开始她以为是玮弟回来陪她了,于是她并未睁眼,想着反正他会等她小睡醒来。可时间慢慢过去,她逐渐被站在面前的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与存在感给影响,一种近乎怒气般的凝视目光让她睡意全消。

这人绝对不是玮弟,玮弟才不会用这种一副要将她“瞪”死的目光看她咧!

宋儿愈想愈疑惑地睁开眼──待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的面孔时,她全身蓦地僵住,小脸也在瞬间变得万分苍白……

是……是皇甫靖,那个应该远在京城的……她的相公!

皇甫靖一双不敢置信的俊眼,在踏入这座亭子后便没有离开过宋儿的身子,深沉幽暗的双眸一路巡视她改变巨大的身躯,每看一处,他的眼底就更加幽暗一分。

之前在宋府大厅,他们什么都说了,包括她已经有身孕的消息,可他们却独独忘了告诉他,他眼睛此刻正盯着的这件事!

终于,他心中的疑惑与渐升的怒火,到达了发作的临界点。

“妳到底对妳自己做了什么?妳怎么会变成这样!”皇甫靖低吼地质问出声,对因震惊而僵在原地的宋儿脸上的表情置之不理,让双眼间的怒火完全喷发。

他无法制止自己心中那股偾张的怒火,他真的没想到,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她竟然会将自己原本圆润的身段,折磨成只剩下一把骨头!

“你、你说什么?”被皇甫靖凶恶的吼声召回惊吓心神的宋儿,一脸戒慎地问道。

天啊!他该不会是想打她吧!

“我在问妳……”他咬牙地瞪着她,“妳怎么会变得这么瘦?”

“喔……”宋儿眨眨眼,终于听懂了。她低头瞧了自己的身子两眼,狐疑的反问:“我有瘦很多吗?”

“回答我的话!”他低吼怒斥,气愤她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

宋儿惊吓地一跳,“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急促开口,觑着他怒焰高张的俊脸,“就、就是回来润州的路上嘛!我吃什么吐什么,除了喝点白粥,其他什么瓜果点心统统无法入腹,等到回到这里,情况还是没变嘛,所以就……就变成这样了……你、你很生气吗?”

解释完,她又小声地问了一句。

奇怪!她记得他养在府里的侍妾们,个个长相美艳、身材高挑、杨柳腰肢,因此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喜爱身材纤细的女人,所以才会对圆圆的她那般不友善!

谁知如今她变得瘦一点了,他不仅没有比较高兴,反倒朝她发起脾气来了,为什么?

皇甫靖在听完宋儿的解释之后便沉默了下来,俊眸眼底张狂的怒火逐渐平息,他静静地睇着她变得尖削的下颚,眼底慢慢漾出柔情与一丝心疼。

明明只想将她抱进怀里的,不料却在过分震惊于她的改变之下,反而让咒骂声先出了口。

宋儿微张着小嘴,偷偷觑着皇甫靖的脸。虽然一见面他就把她骂了一顿,可她还是好高兴好高兴能再见到他;比起这阵子见不到他时她心中的悬念,她宁可让他骂几句。

不过……他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已经不再有怒气了,他那转变的眼神,让她胸口的一颗心猛然地加速跳动起来,她有些心慌地眨了眨眼……

当她用那种娇憨迷惘的眼神偷觑他时,他要如何再有怒火呢?

皇甫靖蓦然长叹一声,身子向前一步,俯下身将宋儿由长椅上抱起,然后他再坐进椅中,并让她平稳的坐在他的腿上,软馥的身子紧贴在他的胸前。

诧异于皇甫靖奇特的举动,宋儿一双晶眸东瞟西瞟,感觉有些不自在。说真的,她好像从来没有坐在他的腿上过耶!而且他这么亲昵地环着她的腰,是否代表着他已经不生气了?

“儿……”突然,他靠在她的耳畔,轻唤了她的名字。

“嗄?”宋儿一怔,感觉他轻唤的语气中似乎还包含着很多她不明了的成分。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来也不曾用过这么柔软的语气唤她的名字。

“回到润州的这两个多月,妳可有想我?”暖暖的呼息拂过她的耳垂,他轻柔地问。

宋儿心中一颤,诚实的点头,“有。”当然有,从她一离开京城以后,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我也很想妳。”满意的嗓音轻柔地回应,语调中的情意又添加几分。

她刚离开京城时,他因气愤、自尊加上怒火,坚持不愿追上她并带她回府,甚至充耳不闻沈冠廷苦口婆心地劝他倾听自己心意的言语。

然后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他发现他几乎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要想起从此以后她不在府里生活的身影,他就定不下心来,那时,他才明白他有多么的想念她。

想着她单纯的个性、想着她轻易看透他的心,想她对他逆来顺受的惊恐表情,想她令他不由自主发笑的可爱愚蠢动作……

他也曾想利用别的女人来驱逐脑海中执意不去的影子,可没有儿在他身边,他顿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来,连想要藉着其他女人来发泄胸口的挫折,也发现那只令他感觉到索然无味。

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他遣散了“怡然苑”的侍妾们,马不停蹄地南下润州城来找她,只因为他终于向自己承认,他的确是栽在这个个性纯真,又有些蠢笨的小女人手上了。

“为什么要离开皇甫府?”脑中回想着这两个月心中苦苦的对抗挣扎,口中则是用着轻柔的嗓音来解除她眼中的戒慎。

宋儿心头一惊,再次偷偷地觑他一眼,在见到他似乎并无怒意时,才缓缓放松紧绷的心情,有些困难地回答他。

“那、那时你……你对我好凶,我心里愈来、愈感到……呃,所以……”当时他每夜见到她时,总是对她冷着一张脸,而且还一路将她“折磨”至天明,这么“可怕”的对待方式,她怎能不逃?

由宋儿断续而模糊的话语中,皇甫靖听出她心底真正的感觉,看来之前他因气愤难消而对她采取的手段,是真的吓到她了。

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再次在她耳畔低喃,“不会了,我再也不会那样对妳了……”天性高傲的他,从不曾向人低头,这种说法已是他表达歉意的极限。

宋儿诧异又感动地听出皇甫靖话语中诚挚的歉意,心中感觉如饮下蜂蜜水般甜了起来。

“真的?那时你……”她咬了咬红唇,想再求得保证一次,可却又说不出当时他对待她的行为。

“我对妳很粗鲁,”他低柔的接下话,炙热的薄唇悄悄吮上她白玉般的耳垂,“我知道,所以我说,再也不会了……”

再次得到保证,宋儿单纯的心偷偷笑了,也没有特别在意此刻正在偷吃她豆腐的那张薄唇。

皇甫靖深吸着宋儿身上沁人心脾的幽香,思念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他在她白皙的颈项烙下点点红印,不自觉自己宣示所有权的行为。

“跟我回京城。”

心头正被喜悦包围的宋儿闻言一愣,脑中突地浮现之前在皇甫府里备受为难的景况,直觉地脱口回应道:“这里是我的家啊!”

皇甫靖一听,立刻由宋儿的肩颈处抬起头,一丝阴鸷窜入他的眼底,他将坐在腿上的人儿转向自己。

“皇甫府才是妳的家,别忘了,妳已经嫁我为妻,已经属于我皇甫靖的……”

“所有物吗?”宋儿突地接口,“我是属于你的,那你呢?你也是属于儿的吗?还是你是属于‘大家’的?”头一遭,她认真地正色问他,而她也一定要得到答案。

这段远离京城的日子,她曾细细想过自己离开皇南府的真正原因。追根究柢,小部分的原因是她有些不能忍受他粗暴无情的对待;至于大部分的原因则是她有了自觉,尤其是在她了解自己正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他时,她的心生出了“占有欲”,所以在无法独占他的情况下,她选择退让,眼不见为净她必须和其他女子共同分享他的事实。

皇甫靖笔直地望进宋儿正色的眼里,哼出一声状似恼怒的叹息。他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反应迟顿的女人呢?

“妳想想,依妳在皇甫家所见所知和我对女人一向的态度,妳想我有必要亲自南下来接妳吗?既然我没有不理会妳,还特地前来,那妳说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宋儿看着皇甫靖专注又充满热度的眼神,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慌乱。

他的话意,真是她所认为的那种意思吗?她有没有误会了呢?

皇甫靖看着宋儿陷入挣扎的小脸表情,不觉再喟叹一声。这个笨女人!他都说得这么白了,她还是听不懂吗?

“我已经将‘怡然苑’的侍妾全遣散了,以后也不敢再有,妳不用担心有人会再上门为难妳了。”罢了,他就再说得白一点好了。

之前她在皇甫府里的难过日子皆因他的态度而起,而今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委屈了。

宋儿瞪大眼眸盯着皇甫靖眼中的温柔,脑中慢慢地消化着他话中之意,心底渐渐有了新的认知,他所说的话终于在她脑中呈现了全貌。

原来他……

她蓦地伸长小手,揽上他的颈项,主动投进他的怀里。原来并非只有她单方面的付出感情。

“靖──”原来他也是喜爱她的。

皇甫靖满意地勾起一抹温柔笑意。这笨女人终于开窍了!

“明白了,那就随我回京?”他的手臂收紧,薄唇印在她的发旋上。

“嗯……”她软软地哼出同意,享受着在他怀里受他呵护的感觉。

“好,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返京。”

“嗯……”他的胸前充满着魅人的气息,让她感觉有一种晕陶陶的感觉。

“我有没有告诉妳,其实我比较喜爱身材丰腴的女人?”

“嗯……”他的胸膛好温暖,让她感觉有些睏盹起来……

“这回妳因‘孕吐’而失掉的‘曲线’,回返京城后,我会替妳好好的补回来的。”

“嗯……”愈来愈睏了……咦?他之前说了什么?她好像听到什么……补?

“不过,在为妳进补之前,我还是要好好的算算妳竟敢在怀有身孕时逃家的帐!”

“嗯……”她的眼皮好重……啊!帐?

宋儿睡意全消地由皇甫靖的胸前抬起头来──

“你……你说什么?”她小心地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

皇甫靖看着宋儿涌上惊慌神色的可爱小脸,唇角忍不住泛出笑意,戏弄的眼神褪去,涌上浓情。

“什么‘帐’我都可以忘记,只要妳……”他俯下头,炙热的薄唇印上她软嫩的唇瓣,诉说着某层深远的意思。

撩人的热烫温度在瞬间掳获她的神智,她缓缓的张嘴,迎接他入侵的情意。

两情缱绻,情意飞扬在甜蜜的空气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