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2

路边: 妾非妾 21-40


第二十一章 夜错

  夜深,街上的人少了一半,秦少华他们早已告辞回家,临别时,他们的声声恭喜消失在寒冷的夜风中,如同她脸上的笑一般。诺大的街上显得有些空旷,无忧紧握着随影的手,看着安静下来的街道,轻轻松了一口气,或者这样的灯会更适合她。她不喜欢热闹,却希望有人陪伴。

  “我们回家吧。”

  她忽然说,停下闲散的步子,淡笑着看向随影,随影点点头,脸上略带羞涩,他还在想着成亲的事,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如坠梦中,一想到她愿意跟他相守一生,心中的甜蜜就会显露在嘴角。无忧偏过头,嘴角的笑变得有些淡漠,两人并肩朝来时的路走去。元宵的灯火在他们身后渐渐隐去,月光铺就的巷道,印着两人相依的身影,喧闹沾不了他们的身,四周只有轻柔的脚步声和随影不安稳的心跳。他偷偷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如同月光一样的笑尽管明亮却没有温度,从她说会跟他成亲开始,她的笑就有些落寞,他不是没有发现,只是,不想承认。他的眼光黯淡了下来,空着的那只手有些冷清,他轻轻握紧手心,眨动眼睛,暗暗鼓起勇气。

  “你真的会跟我成亲,嫁给我吗?”他小心地问,忽然又有些后悔,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他要怎么办?

  “你不想娶我?”她淡淡地问,转头看着他,眼中闪着莫名的情绪。

  “不是,”他急忙说,垂下眼眸,“我担心,你不愿意。”

  她停住脚步,月光下,他不安的表情,她清楚地看到。因雾纱变得有些缥缈的身体,如同浸在迷漫的水气中,从他们中间吹过的风,掀起他的衣摆,那风似乎想要带他隐入这如水的月色中。她不由伸手握住他另一只手,冰凉的让人心疼的感觉,触动她的目光,她踮起脚,闭眼不去看他的惊讶与羞涩,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当她睁开眼,在原地站定,他的惊讶还在持续,她微微一笑,略带戏谑地看着他,脸颊有些发烫。

  “我,嫁定你了。”她浅笑着说,眼中带着坚定。

  他眼光一颤,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洋溢着,感染了她的表情。因她的肯定,他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无忧低下头,松开他的一只手,拉着他继续前行,既然有了决定,她就不会让自己后悔,至少他的幸福能让她快乐。随影跟着她的脚步,眼中的明亮因某个名字有一瞬的跳跃;他的哥哥,恐怕今生不可与他相见了,没有关系,他找到了值得他珍惜的人,他的身边一定也有他所爱的人在,纵然不能相见,只要彼此幸福,他便可以安心。

  他们的身后,从角落中走出来的修目光阴郁,上扬的嘴角凝着恨意,胸口的沉闷压得他无法呼吸;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他紧握的双拳忽然松开,上扬的嘴角化成笑带着邪气熏染他的眼,他伸出手,看着月光落在他的手上,眼中一瞬的杀意惊动手心皎洁的光,他握紧手心,冷笑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成亲?他目光一沉,也许要安排一份大礼,让她看清自己的位置。

  门口,无忧眼色一变,她略带不安地感受身后的状况,最终释然一笑,也许是她太紧张了,尽管跟随影成亲还有很多麻烦,至少隐主不会那么快收到消息,只要好好然后下几次的任务,成亲的事,隐主大约没有理由会反对。打开门,她拉着随影的手淡笑着走了进去,关在身后的寂寥,她不去理会。同样的月色,落在她的身后,落在他的手上,也落在他的窗外。

  南王府,白衣女子手执灯笼走进南王爷的小院,那里是府中的禁地,但是对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上官莹。她走进他的房间,散落在地上的酒瓶让她微微皱眉,趴在桌上的南王爷,手上还握着酒杯,她就知道,如同除夕那日一般,他又把自己灌醉了。她关上门,轻叹一口气,俯身将地上的酒瓶堆到一边,目光不时地飘向他的脸,他紧锁的眉头带着落寞,触动她的心弦,眼中的某种决意一点点坚定。她站直身子,走到南王爷身边,轻抚他的唇,指尖的冰凉让喉间燥热的南王爷微微张开嘴上前吮吸,她缩回手,脸上泛起红晕。

  “飞哥哥,醒醒。”

  她推了推他,声音中带着柔媚。他皱起眉,睁开眼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用力甩了甩头。

  “婉儿……”他搂住她的腰,喃喃地说道。

  莹儿的身子一僵,轻咬着嘴唇,任他抱着。他站起身,扶着她的腰,努力撑开的眼睛略带困惑地看着她,他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伸手抚上她的脸,脸上露出失落,他苦笑一声,她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房中,怎么可能想要见他,缓缓垂下手,他闭上眼,略带悲凉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她。”

  “谁?”她靠近他,柔声问道。

  他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娇嫩的唇,喉间一阵干渴,他揉了揉自己的头,脱口而出,“婉儿?”

  “嗯。”

  她轻声应着,贴近他的脸。南王爷皱起眉,眼前这个女子他看不分明,如同她一般;或许,她真的是她。她如兰的气息撩动他的心,他微微前倾,贴上她的唇,柔嫩香甜的滋味,让他略一恍神,他搂紧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不管她是谁,他只想填补心中的空白。莹儿羞红了脸,生涩地配合着他,渐渐沉醉在他的吻中,直到两人无法呼吸,他才松开她,将她横抱起,摇摇晃晃地将她放到了床上。她一脸娇羞地看着他,轻咬被他虐得通红的嘴唇,解开身上的衣带,白玉般的身体一点点呈现在他的面前,他闭着眼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俯身侵虐她的娇嫩的肌肤,心中的落寞因燃起的欲望,隐到一边,灼热的身体急需她的慰藉。被抛到床下的衣衫,带着酒气,凌乱地摊着,床上,他抬起她的双腿,低呤一声,挺身与她紧紧结合在一起。她忍受着疼痛,享受他的霸道的爱,他闭着眼,在她身上驰骋,从额头滑落的汗珠带着酒香,落在她的胸前,激起她的轻颤,她娇呤着,配合他疯狂的动作,冲向云端的快感,淹没了她的理智,也淹没了他的。他低吼一声,紧锁的眉间因最后一下冲刺舒展开来,隐在嘴角的落寞重又占据他的心。

  “婉儿……小舞……”他喃喃地说,翻身躺在她的身边,沉沉睡去。

  莹儿目光一冷,滑落的泪无声无息地落在枕边,紧紧握紧的双拳,带着恨意,扯着她的心。那个软弱的女人,不过是带些和龙舞一样的气息,就打动了他,进入了他的心,那么,她这么多年默默地守候,又算什么。她偏过头,看着熟睡在她身边的男人,眼里有着淡淡的暖意,她不会后悔,也不会放弃,她会替代死去的林婉茹和消失的龙舞守在他身边,分担他的寂寞。一旦决定了,她就不会放手,他的心里,只能有她。她拉起被子,靠近他的胸堂,一脸笑意地闭上眼;他终于是她的了。

  相同的时间,遥远的河山城,无忧熄灭了房内的灯,与随影十指相扣,安躺在床上,脸上淡泊的笑带着安定,她和随影早就如同夫妻一般生活在一起,成不成亲只是一个仪式,既然他那么在乎,她便满足他,反正她是不会离开他的。

  隐主站在远处的屋顶,看着暗下来的房间,黯然转身,消失在月光下,嘴角的笑带着难言的苦涩,一如往昔。即使他不能给她一场婚礼,即使他不能给她爱,她也不能离开他的身边,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他能容忍她与他的同住,却不能答应她出嫁,那样,意味着真正的失去。

  白府,白游云勾着嘴角听着手下的报告,把玩着手中的玉扇,当手下离开房间后,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握紧扇柄;或许要提前让她和他见一面,总不能等她成了亲,看他后悔一生。他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信,嘴角的笑带着玩味,事情也许会变得很有趣,大概连他自己都看不清到底爱着的是柔弱的林婉茹还是一身侠骨的影。略一迟疑,他将信合起,封了起来,起身走到房外,将封好的信递给出现在他面前的手下。

  “亲自交给南王爷,要快。”

  “是。”

  来人恭敬地接过信,消失在夜色中,白游云轻轻一笑,抬起头,看着明亮的月光,嘴角的笑渐渐淡了下来,似叹惜般,他晃动手中的扇子,摇头走回屋内。在院中碎了一地的月光,凝着谁的相思,乱了谁的心绪,促成怎么样的命运;关于室内的心,暗藏着对谁的思念,掩设着怎么样的纷乱,怀着怎么样的希冀。当一切在风中归于平静,只有,月,如旧。

  
第二十二章 任务

  安静的房间被晨光占据,随影浅笑着看着无忧安静的睡颜,成亲的消息让他开心地一夜无眠,他静静地躺在她身边,看了她一夜,留在他记忆中的她所有的好,一一重现。她会握着他的手守在他身边,她会抱着他从危难中逃离,她会亲吻他安抚他心中的不安……他轻抿嘴唇,如果以前遭受的一切是为了可以和她相守,他承受再多的不堪,都没有关系。他握紧她的手,她轻抿的唇泛着粉色,想到昨夜的那一个吻,心里泛起的甜蜜牵动他的嘴角,她吻了他,在她保持理智的情况下,她接受了他,等她们成了亲,她会更加亲密,就像那夜……如雷的心跳撞击他的胸膛,他的双颊染上红色,轻咬嘴唇,稍侧了一下身体,他贴近她的脸,闭上双眼亲向她的唇。无忧睁开眼,默默接受了他的吻,他晚上的兴奋,她怎么会不知道,因为不知怎么回应,她只能假装睡着,但是再睡下去,有些事可能永远只能停在这里,她想让他看清她的决定。随影轻轻碰了她的唇,便退回原位,嘴角孩子气的笑,让无忧有些内疚,其实,她就早该果断一些,让这样的笑,一直留在他的脸上。随影睁开眼,见无忧看着他,脸上露出像小鹿般受惊的表情。

  “我……只是……对……”

  他在害怕她的拒绝,他在害怕她的厌恶,不管她多么小心翼翼,他心中的不安,她还是无法驱走。她俯身用唇堵住他要出口的对不起,他没有错,是她的迟疑让他不安了,是她带他回来却没办法守在他身边,是她看到了他的心意却没有做更多的回应;或许,她早就应该这么做了。随影怔在那里,猛地醒悟,原本带着红潮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生涩地回应着她的吻,浅尝她口中的甜蜜,无忧配合着他,直到无法呼吸才从他的唇上移开,看着他轻喘着气,清澈的双眼闪着诱人的光采,她淡淡一笑,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下一步要做的,也许,会有些难度。随影看着她,身体的反应让他有些慌乱,无忧略带鼓励地看着他,他俯过身,看着身下的她娇羞的容颜,亲吻她的唇,向往已久的清甜让他不觉加重了那个吻。他想要得更加,她知道,伸手扶住他的肩,略一皱眉,她褪下了他身上最后的衣服,手指轻柔地滑过他祼露的肌肤,他的身体微微颤动,宛若莲白般洁白的身体染上淡淡的红,煞是诱人。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吻顺着她的颈落在她的胸前,她轻咬嘴唇,眼光一黯,双手却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衫,祼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寒冷的空气刺得有些生疼,但是很快他炙热的吻温暖了她,她扬起手,微冷的指尖沿着他的胸膛滑下他最深的欲望,手指缓缓停下,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忽然,她目光一寒,眼露杀意,轻轻推开身上的随影。

  随影困惑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哀伤,她还是不要他……无忧微叹一口气,将手指轻轻地放在他的唇上,有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外面有人。”

  随影目露喜色,随即担忧地看着无忧。无忧皱着眉,随手抓起床上的衣物,飞身走出门外,正好落在院中的女子,戏谑地看着她散乱的发、凌乱的衣服,以及微微红肿的唇。

  “看来我捣了你的好事呀。”她轻笑着,意味深长的看向无忧身后的房内。

  无忧冷着脸,看着红姬,心里竟松了一口气,“什么事?”

  红姬妩媚一笑,将手中的卷轴抛向她,无忧接着手中却不细看,目光冷冷地盯着红姬,红姬委屈地噘起嘴,“人家昨天半夜被隐门找去,坏了我的好事不说,还让我接这样的任务。现在,我不过是微微打断了你和他亲近,你就急着想赶我走。小姑娘,不要太性急才好。”

  “到底还有什么事?”无忧冷淡地说着,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听说你要成亲。”红姬淡淡地说,媚笑着看着她,眼中露出嘲讽。

  无忧目光微变,“这是,我自己的事。”

  “进了隐门,哪还有什么自己可言,特别是你,你是隐门的人,是隐主带来的人,你以为你成亲只会是你一个人的事。”至少连累了她昨天不能安寝,以及那个男人通宵的悲愤。

  “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要真的知道才好。”红姬漠然地说,飞身离开她的院内。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心意,也不知道他的恐怖;红姬落在远处的屋顶,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落了的院落,嘴角露出落寞,能得人如此相待,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无忧走进房间,默默关上房门,随影穿戴整齐地站在她的面前,一脸不舍地看着她,“又要离开了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他眼中的失落,她不敢去看。

  “可不可以不要走?”他轻声问,语气中带着无奈,她的答案,他早该知道才对。

  “可以。”无忧淡淡地说,她抬头看着随影眼中的喜色,扬起嘴角,“这一次,就在河山城内,拖上几日,应该不成问题。”

  随影点点头,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虽然她留下并不是为了他,但是,能和她呆在一起,就好。无忧心里有些困惑,隐主每次安排的任伤都离河山城很远,为什么这一次,却给了城内的任务,尽管这个任务有些难度,要顺利完成也不是不可能。既然隐主知道了她要成亲的事,安排离家这么近的任务是不是表示他默许了她的婚事。她将卷轴收起,略带愧疚地看向随影,她和他之间总是差了一点什么,随影的脸又红了起来,他垂下头,从她的身边经过。

  “我去给你准备吃的。”他轻声说。

  无忧伸手拉住他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很快,很快,我们就能成亲,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嗯。”随影点点头,目光有些黯然,刚刚她和红姬在外面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她的主人一定不会同意,她这次的任务,一定很难,为什么他只能守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他不想成为她的负担,她嫁给他,他就该让她安定下来。

  “无忧,可不可以,让我帮你?”他颤着声音说,语气中带着某种坚定,尽管讨厌血腥,但是为了她,他也可以变得冷漠。

  “不行,”无忧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伸手轻抚他的脸,“我不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一定会保护好你,一定会和你成亲。”

  随影眼光一黯,轻轻点了点头;他还是帮不了她。

  “你只要一直笑着就好,”无忧忽然说,她淡笑着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只要一直笑着,不管是多困难的绝境,我都可以摆脱。所以不用刻意为我做什么,那些事情,我出手就够了。”

  随影点点头,眼中闪着光彩,他不知道在她的心中他是如此重要,原来他也能像她一样,成为对方的力量。他微笑着,无比坚定,从此他的笑只为她一人绽放。无忧看着他的笑,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值得守护的东西。她不会离开隐门,不会离开修,每当在修的身边感到绝望,她便想起他的笑,干净的不带任何阴暗的笑,她失去的笑,或者,她从未真正有过。以为跟着修就会幸福了,以为他不会将她抛开,以为他会认同她的努力,结果只是失望,她想要珍惜的人,并不想珍惜他,还好,还有一个人肯陪在她身边,就算她的双手沾染鲜血,他也没有从她身边离开。她会一直陪着修留在那黑暗,然后抬头守望灿若阳光的笑,至于爱,总有一天,也会有的。

  “这几天,晚上我也许会出门查探,你一个人在家早点休息。”她淡淡地说道。

  “好。”随影笑着点头。

  他走出房门,开始为她忙碌,她淡笑着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黯了一下,重新拿出那个卷轴,点火焚毁。燃起的火苗闪动着,映着她充满阴霾的双眼,这几次的任务一定要成功。扔下将要燃尽的卷轴,她沉思,计划接下来该做的事,当随影的脚步在外面响起,她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对着镜子淡淡一笑。至少在家里,她只想做他的无忧。

  三日后的清晨,白府门外,一身华服的男子停下奔驰的马,飞身而下,深沉的眼中带着不耐也带着苦恼。未等他敲门,大门打开了半扇,守门的管家一脸恭敬地请来人进来,同时警觉地看着他的身后,待他进门后,轻轻地将门关上。门外的角落,影略带思索地看着关上的门,微微握紧双拳,良久,她眼光一沉飞身消失在角落;不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任务,不容有失。

  
第二十三章 相见

  “南王爷,白城主昨天半夜有急事外出,临行前交待了,如果王爷来了,请王爷在书房稍等,城主一定会在午时之前赶回。”

  白府,管家一脸恭敬地低着头,避开南王爷眼中的不耐,慢条斯礼地说。南王爷略一皱眉,快步走向他的书房,当管家亲自上了茶,让他独立留在房内时,他从怀里拿出那封信,说什么十万火急的趣事,他当真来了,白游云竟敢不在。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信压在书桌上,端起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碗,轻轻吹开,心里的烦燥却如化不开的热气一般,重又包围他的心。他重又将茶碗放下,出来也好,家里有他无法面对的人和无法面对的事。过了良久,当桌上的茶变得温热,他缓缓端起,饮了一口,抬头打量这个他不是第一次来的书房,房中还是老样子,有模有样的排着几架书,书上却沾满了灰尘,南王爷勾起嘴角,如果这些书成了美人,断不会受他如此的冷落,但是他心中的那一个,他似乎遍寻不到。门外响起下人打扫的声音,零碎的脚步,重重地咳嗽让他忽地皱起眉,脑中似手有什么一闪而过。

  “张伯,你病的那么重,还是先去秦大夫那里看看,休息几天再说。”一个清亮的声音伴着张伯声声咳嗽传入南王爷耳内。

  “等我把这里忙完了就去。”张伯喘着粗气说,“前几天吃了秦大夫几帖药,身子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去忙你自己的吧。”

  “不妨事的,”他嘿嘿一笑,加大的嗓门,“咱们河山城自从秦大夫来了以后,真是受惠不了,他医术好又公道,怪不得能娶到一位温柔娴静的夫人,听说秦大夫是受了恩惠才得以在河山城行医,他处处与人为善也是为了报达那人的恩惠。我还听说秦大夫本名叫秦少华,在安都也是小有名气的……”

  “嘭”的一声,书房内传来茶碗击碎的声音,外面安静的两个人惊慌地看着南王爷重重打开书房的门,语气阴沉地问道,“你所说的秦少华,是什么时候到的河山!”

  两人对看一眼,年轻的那一个摸着头,犹疑地说:“大约是在上回南王爷来的之前半个月。”

  南王爷略一皱眉,“他在哪?”

  “出了府门向东拐,在离东门不远最热闹的大街后面那条街道上,有一间秦家药铺,秦大夫就在那里。这位,这位公子如果身体不适,小人可以去请府中的大夫来……”

  未等他说,南王爷似风一般,从他面前掠过,出门而去。待他走远,院中的两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轻松了一口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白游云,挥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闪着算计的桃花眼看着南王爷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他转头看着摇晃的门,眉头忽地一皱,还是跟去看看,他的火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南王爷焦燥不安地出现在林家药铺前面,他早就觉得那件事情有些不一般,如果秦少华一直活着,如果他在婉茹还在南王府的时候就定居在这里,那么,那个和婉茹私通的人又是谁,那人明明长着和秦少华一样的脸。既然秦少华没死,林婉茹何以轻生,何以到最后找不到她的尸首……他的心中忽然闪过婉茹的双眼,她眼中暗藏的他看不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握紧双拳,忍下心中的烦闷,在药铺前来回踱步,等着药铺的门打开,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渐渐多了,一名小贩挑着一担白菜从他面前经过,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

  “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要找秦大夫看病?”

  南王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我刚刚从秦大夫家中过来,今天秦大夫家里出了点事,大约不会来药铺了。您要是得了急诊,可以……”

  “他的家在哪?”

  “这个……”小贩有些犹豫,但看到南王爷眼中的寒意,不由倒吸一口气,“就在城郊,秦大夫去年刚成亲,门上还贴着喜字,一看就知道。”

  “成亲?他的夫人叫什么?”

  “这个,小人怎么会知道。不过,我倒是听他家的丫头提起过,好像是姓林。”

  “林……他家丫头可是叫小桃?”

  “是,”小贩诧异地看着他,“公子,你是秦大夫的旧识?”

  “不算。他们,秦少华和他夫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河山?”

  “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一起来的,开始住在前面福来客栈。客栈的老板跟他们很熟,你要是想知道他们的事,问他准行,不过他认生,陌生人那儿他说的不多……”

  南王爷略一思索,跨步朝小贩来的方向走去,小贩不解地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继续挑着担子前行。

  影在白府看到南王爷的身影,不管他是为什么而来,她都不能让他看到秦少华,当初在南王爷为了让事情显得合理,她特地把那人易容成秦少华的样子,想不到现在竟成了不小的祸患。林婉茹倒还好,她深居家中不轻易出门,口无遮拦的小桃也不用担心,只要南王爷不知道她的身份就不会有事,最让她头痛的就是秦少华,顶着那张脸和那个名字,要是不小心让南王爷知道,准会惹来麻烦,她暗恨当初没有把事情交待完整,等她到了河山,他药铺也开了,认识他的人也多了,再改换身份也于事无补。她匆匆去秦家报了信,一脸冷漠的离开,当初就不该心软让他们留下,现在执行任务还要顾着他们,真是麻烦;这河山城,看来她是不能轻易脱身离去了。

  看着门上鲜红的喜字,南王爷目光阴冷,她竟然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跟别的男人成亲,可是她真的是他府上的林婉茹吗,在他家中养病的林婉茹,怎么可能跟着秦少华跑到河山城来。他扬起手,在门口犹豫了半晌,终是鼓起勇气,正要敲下,门忽然开了,梳着小辫穿着碎花细袄的少女打开门,出现在门口,她困惑地看着南王爷,迷惑了一阵,良久,眼中升起警觉。

  “你是谁?”她大声问道。

  影虽然通知她们不要出门,但是日常要用的东西还是要买,在婉茹的默许下,小桃独自出门想要买些菜蔬,想不到刚打开门就看到他。这个人,小桃咽了一口口水,心存希冀地想,长得还不错,应该不会那么巧,就是南王爷吧。

  “你是小桃?”南王爷冷冷地问。

  “是。”小桃脱口而出,暗暗后悔,影姐姐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别人,她怎么忘了。

  “在里面的可是你家小姐?”

  “是,”她答道,忙又摇摇手,“不是,是我家姐姐。”

  婉茹早说过和她姐妹刚称,她总会不小心忘记,她无措地看着地面,又偷眼看向面色不善的来人,只要这个人不是南王爷,说错话大概也没什么关系。正想着,南王爷忽然推开她身后的门,闪身而入。小桃愣了半晌,回身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大胆,青天白日的,竟然想私闯民宅,看我不拉你去见官。”

  南王爷讽笑地看了气鼓鼓的小桃一眼,抬头看向她身后的房屋。小桃见他不出声,以为他是怕了,脸上不由露出笑意,说出口的话也一句比一句厉害,正吵着,后堂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小桃,怎么回事?”

  带着询问的话语,让小桃禁了声,她瞪了一眼目露亮光的男子,转身看着款步走出的婉茹,“姐姐,这个人私自闯了进来,还……”

  婉茹略带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她不由噤声,低下头,这一次她明明没有说错话,为什么小姐还是不高兴呢。婉茹朝南王爷行了一礼,不管这个人为什么闯进来,以礼相待总是没有错的。

  “不知这位公子是否得了急症来找我家相公?”她猜测着,轻柔一笑。

  南王爷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神态语调样貌都如此熟悉,原本以为今生无法相见的人,竟然再次出现在眼前,占握心中的狂喜让他忘了动作,只是呆呆地站着。婉茹略一皱眉,这人好生无理,怪不得小桃会跟他起了争执,如果他就是传闻中的南王爷,她一介女流,实在不能应付。

  “公子,是否身体有些不适,小桃去后堂叫姑爷来。”

  小桃点点头,南王爷身上的气息让她有些不安,心里不好的预感让她快步从他身边走开,刚跨了一步,他便飞身经过她身边,上前牢牢抓住林婉茹的手,不顾婉茹脸上的惊恐,仔细看着她的脸,过了良久,他无限深情地说道,“婉儿,终于又见到你了。”

  婉茹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站在他们身后的小桃,呆了半晌,夺门而出,如果他真的是南王爷,她能想到的,就是赶快去找影姐姐帮忙。


第二十四章 对峙

  无忧飞身进入院中,安静的房内细微的呼吸让她略一蹙眉,她轻咳一声,屋门忽然打开了,随影一脸笑容的走出门外。

  “你回来了。”

  看着他布着血丝的眼,无忧目光一黯,她轻轻点点头,走到他的面前,嗔怪地看着他,“你呀。”

  随影垂下头,轻抿嘴唇,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无忧淡笑,拉住他的手,“进去吧,好好休息,又一夜没睡。”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抬头疼惜地看着她,“累吗?”

  “不累。”无忧柔声说。

  两人进了屋,无忧看着摆放在桌上的红色布匹,暗暗皱眉。随影不敢出门,家中的用品很久以前是无忧一次买齐存在家中,让他在她离开的时候得以温饱;后来,她替福伯还清了债,福伯非要报答她,她便托福伯每日为随影送新鲜的菜蔬放在门口。不过,她可不记得让福伯代买的东西还包括这些,她看着刺目的红布,想起小桃,她嘴角微冷,一定是她多嘴才会让福伯知道。她想到清晨看到的身影,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事情希望不要节外生枝才好。随影见她沉默,不由目露担忧。

  “任务,很棘手吗?”

  她看着他忐忑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放心,很快就能完成的。”

  随影安心一笑,伸手揉揉干涩的眼,无忧心疼地将他拉到床边,轻抚他的脸,“好好休息。”

  随影点点头,躺在床上,无忧替他盖好被子,看着还握着的手,微叹,合衣在他身边躺下,闭目睡去。没过一会儿,她睁开眼,看向身边熟睡的随影,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放开握着他的手,起身走出房外,门口,响起重重的敲门声,她快步上前,隔着厚重的门,沉声问道,“什么事?”

  “影姑娘,你果然在这里……”福伯松了一口气,惊慌的声音略带焦急,“小桃刚刚跑来找我,说有个男人闯进家中,让我找你去看看。”

  无忧略一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微叹一口气。屋内,随影缓缓睁开眼,担忧地看着上空,轻轻握紧她握过的手,黯然闭上眼;她又要离开了。门外的福伯等着她回话,忽觉身后传来一阵冷风,转过头,他看到一脸不耐的影漠然地看着前方。

  “走吧。”

  “是。”福伯应道,跟在影的身后,他就知道影姑娘一定会出手相助的,就像当初她帮他还钱给那群恶霸,让他一直开着祖上传下来的客栈,不然他现在早就沦落街头了。

  影带着冷意的眼中泛着怒气,才通知她们要小心,怎么一下子就出了事,如果找上门的真的是南王爷,以她的功夫不知能不能拖够时间让她们逃走,就算她拖住了他,她们大概也不知道要逃去哪里,要是现在跟南王爷起了冲突,她的任务怕是很难完成,到时候隐主怪下来……她忽然想起隐主说过的话,她不能失手,一次也不能;他好像无法容忍随影的存在了,也许,他是不喜欢身边有人还留在光明之中吧。

  “你先回去,”她冷冷地对身后跟得气喘吁吁的福伯说,“准备些日常要用的东西,她们说不定要离开……还有,不要再送布匹。”

  “为什么?”福伯问道,望着影远去的背影,恍然大悟地摸着自己的胡须,爽声一笑,一定是姑娘家在害羞了。他忽地敛容,看着空旷的巷道,秦大夫他们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婉茹惊慌地看着南王爷,手腕的疼痛让她不由眼眶泛红,听到响动从后堂出来的秦少华,见他抓着她的手,不由大怒。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你竟然入室行如此不堪之事。”

  说着,他走到南王爷面前,拉扯他的手,南王爷阴狠地看着他,忽然出手,锁住他的喉咙,秦少华眉头紧锁,满脸通红,双手挥舞着,想要摆脱他的桎梏。

  “不要……”婉茹悲泣地喊着,看着少华痛苦的样子,心口紧缩。

  南王爷目光一黯,将他抛到地上,冷眼看着捂着喉咙重重咳嗽却不忘怒目而视的他,“你到底是谁?”

  “秦少华。”

  “那去年年前出现在南王府自称是秦少华的人又是谁?”他盯着他的脸,厉声问道。

  “是……是我的双生兄弟。”他颤着声,目光闪烁,不自然地答道。

  “双生兄弟?”南王爷冷笑,“所以是你的这个双生兄弟合谋将本王的小妾骗离王府!”

  “不,不是,”秦少华惊慌地看着他,又看到泪眼朦胧的婉茹,“王爷忘了吗,你已经写下休书,婉茹现在已经跟你没有关系……”

  “休书,你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纸休书吗?”

  他看着婉茹,手上的力不觉小了几分,婉茹避开他的目光,低头不语。南王爷深深看着她,暗叹一口气,“婉儿,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婉茹轻轻摇了摇头,抬眼看着他,“奴家已经是秦家的人,身上还怀着秦家的骨肉,王爷错爱,怕是难以相报了。”

  南王爷目光一黯,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婉茹吃痛地皱起眉,心怀内疚的看着他,代嫁的事终是她的不对,她没想到南王爷会如此情深,若是影姑娘身边没有随影,他倒是她的好归宿。南王爷沉默了良久,无奈地看着她。

  “把孩子流掉,我立你为侧妃。”

  “不要。”婉茹摇摇头,眼中的泪不住滑落,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你还想留着这个孽种不成!”

  “婉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的孩子才不是孽种。”秦少华争辩道。

  南王爷转头冷眼看着他,嘴角露出阴狠的笑,“或者,你要我杀了他,你才会跟我回去。”

  “不要!”婉茹惊恐地看着他。

  南王爷目光一狠,放开婉茹的手,飞身直取秦少华的咽喉,少华怔在那里,一时忘了动作。这时,几道冷风从他面前闪过,他飞身退后,看着三只飞镖深深插入墙中,一个黑影从他身后一闪,他略一皱眉,看着一名黑衣女子站在秦少华面前,将手中的婉茹交托于他。

  “是你!”南王爷看着来人,冷冷地说。

  影目光一黯,“如何!”

  他看着她身后面露安心的婉茹,眼光微闪,“替她们定计从南王府逃脱的也是你?”

  “不错。”她应道,暗付,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好个刁钻的女子,”他怒斥道,目光不觉落到她身后正在扶少华的婉茹,眼中不由闪过杀意,他看向影,“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今日最好不要插手此事。”

  影眼神微闪,暗叹一口气,“办不到。”

  南王爷目光一冷,“不要以为你在河山城中小有侠名,就不知天高地厚,本王要杀的人,谁都救不了。”

  影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这话怕是她日后要说的才对。她紧紧盯着南王爷,从怀中掏出细长的九节鞭,缓缓盘在手上,“那就试一试吧。”

  两人冷冷看着对方,一个目光凛冽稳如泰山,一个眼带肃杀傲然屹立。南王爷心口一缩,眼中闪过困惑,她不是婉茹,她和婉茹天差地别,但是为什么看到她的双眼心里总会有异样的感觉。他略一皱眉,握紧双拳,不管那是什么感觉,秦少华,他绝对要抹杀。影眼光微冷,她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杀意不住漫延;不过是杀人,她何曾心软。

  “婉儿,你怎么了?”

  少华担忧的声音,令两人目光微变,南王爷面容忧色,看着脸色苍白的婉茹,不觉松开手,影目光一黯,转头看向两人。少华一手扶着婉茹,一手把着她的脉,慌张的脸上显露不安。

  “扶她进屋。”影淡淡地说。

  少华点点头,扶起婉茹进入屋内,影冷冷地盯了南王爷一眼,跟进屋去。不一会儿,她走出门外,守在外面的南王爷看着她,不觉走到她身边。

  “她,怎么样了?”

  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无事。”

  正好,小桃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她惊恐地看了南王爷一眼,躲到影的身后。影嘴角微勾,若她能像怕南王爷一样怕她,她一定会少很多麻烦,“快进去照顾你家小姐吧。”

  “哦。”她应着,愤愤地瞪了南王爷一眼,快步跑进屋内。

  影心中暗笑,抬头淡定地看向他,目光微冷,如果他一直呆在这里,她恐怕也不能离开,或者,在他留在河山城的这段时间,她都要留心他的去向。南王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转身离去,影不解地看着他,他不像那么容易放弃的人,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她暗暗皱眉,冷冷一笑,她现在的样子哪一点会像林婉茹,他对婉茹的情意,不就证明他的心意。她听着身后的动静,淡淡一笑,抬头看着远处,这几天,恐怕不能留在家中陪着随影,心里不觉有些愧疚,也许要早一点定下婚期,只要能让他安心就好。至于任务,她目光一冷,她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十五章 现实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南王爷冷冷盯着一袭白衣摇着玉扇的男子,眼中闪着怒火。白游云收起扇子,看着他身后倒下的门,淡定地面对他的怒意,嘴角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

  “是。”

  书房内的空气忽然一冷,白游云淡笑着,心内不惊后怕,还好他早一步先他回来,不然要是让他发现他跟去看戏,他的怒火怕不是现在踢坏一扇门那么简单。

  “派人送信,让下人故意在门前说那些话,也是你的主意?”

  白游云嘴角一僵,讪笑着点点头,“是。”

  “上次我来的时候,你就发现那个黑衣女子才是嫁入南王府的林婉茹。”

  见白游云不出声,他大怒,一掌击向书桌,随着一声巨响,桌子四分五裂,白游云同情地看着那张粉碎的桌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当时为什么不说,如果你说了,我何以犯下大错!”

  “那时,是你不让我说下去,难道王爷忘了吗,”白游云幽怨地看着他,忽地眉头一皱,“大错?什么大错?”

  南王爷冷冷地盯了他一眼,眉头一皱,深叹一口气,“我碰了上官莹。”

  “舞王爷的未婚妻?”他惊呼。

  南王爷点点头,烦躁地呼了一口气。白游云眼色微变,早知如此就不叫他来了,两边各成一对,互不相干,倒有各自的美满。他略带同情的看着南王爷。

  “你打算怎么办?”

  “立她为妃。”他迟疑了半晌,淡淡地说。

  “那林婉茹……”

  “如果她肯离开秦少华,我会立她为侧妃。”

  “假的那一个呢?”

  南王爷深深看了他一眼,“立为侧妃。”

  “恭喜王爷,喜得三位佳人,不过,”他嘴角一扬,定定地看着南王爷,“这三位佳人中,可有王爷心仪之人。”

  脑中忽地闪过影漠然的样子,南王爷叹了一口气,瞪了白游云一眼,“本王的事,你不要管。”

  “哦……”白游云不禁偷笑,“如果王爷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她又怎么会跟你回去。”

  “难道她还敢从我身边逃开不成。”

  “真林婉茹或许不敢,假林婉茹倒胆大的很,南王府上回也困不住她,现在,怕是更困不了了。”

  “真也好,假也好,我绝对不会再让她从我身边逃开的。”

  “如此,下官就等着南王爷抱得美人归了。”

  南王爷看着他嘴角的笑,略一皱眉,起身离去,白游云玩味地笑着,直到他在视线中消失,他才敛容,看着握在手中的折扇。如果南王爷立了影,那位与舞王爷长相相同的男子,怕是要孤苦一人了,他的身份还要等下个月才能证实。那时,希望他还没用情太深才好。

  沿着早上的路,南王爷快步走着,如果她在乎她们的安危,一定还留在那里,证实了他的猜想,他忽然很想见她。推开虚掩的门,他远远闻到一阵饭香,秦少华的话语传入他耳中。

  “影姑娘,麻烦你亲自下厨,秦某真是过意不去。”

  影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漠然转头看向门口,闪身进入房间的南王爷触到她冷漠的目光,不觉胸口一缩。影移开目光,嘴角露出讽意,她就猜到他不会就这样放下婉茹。他板起脸,看着分筷的影,摆出威严的样子。

  “本王……”

  “吃饭。”

  影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顾自坐了下来,站在一边脸露惧意的秦少华看向低着头的影,默默地坐下。南王爷酸涩地看着坐着吃饭的两人,怒火暗生,他上前坐在影的身边,不顾影微皱的眉,举筷看着满满一桌的菜。

  “有事,说。若想动手,随时奉陪。”影漠然地看向他,眼中露出杀意。

  南王爷眼光微颤,转头看向她,默默不语。影不禁皱眉,他去而复返,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难道她的身份已经曝露,他知道了她此次的任务?若是如此,他大概不会如此冷静地坐着。少华见两人对看着,互不出声,生怕真的打起来,心内暗暗着急,想着化解的法子。

  “影姑娘,想不到你的厨艺那么好,”他夹了一筷菜细细品尝着,“谁要是娶了你,一定有口福了。”

  影一愣,移开目光不去管南王爷微变的脸色,心里有淡淡的暖意,其实,有口福的是她才对,有随影在她哪用得着亲自下厨。南王爷见她目露暖意,嘴角不由上扬,忽然,他冷冷地看向少华,少华忙低下头,略带心虚又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他对少华的敌意,影不以为意,他对婉茹的爱,她又不是不清楚。她暗叹一口气,他敌视少华还说得过去,但是她,就算她把婉茹从他身边救走,他也不必如此。她眉头紧锁,不管她夹向哪一碗菜,他必定跟随,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凑巧,一直如此,恐怕是他故意找事。她怒目而视,他却吃得津津有味,嘴角的笑像是讽刺,看得影心中暗恼。她轻咬嘴唇,决心无视他到底,若只是如此,她倒省力,和他动手,两败俱伤,她岂不是要完不成任务。见她再次无视他,南王爷心中暗暗失落,一想到她刚刚气呼呼的样子,他的嘴角不由上扬,她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冷漠。

  “影姐姐,我回来了……”门外传来小桃的声音。

  少华轻松一口气,有小桃在就好了,他一个人着实应付不来桌上诡异的气氛。小桃兴冲冲地进屋,手中拿着几付安胎药,刚要开口,看到坐在一边的南王爷不由目露惊恐,她悄悄走到影身后,看看南王爷又看看神色复杂的秦少华,心中略有些疑惑,早上差点打起来的人,怎么会坐在一起吃饭,江湖中人,果然不一般。她看着一桌子的菜,轻轻咽了一下口水。影心中暗笑,将她拉着她的身边,递过干净的碗筷。

  “快些吃,吃完去煎药。”

  小桃高兴地点点头,心目中最了不起的女侠竟然亲自递碗筷给她,她实在是太幸运了。她尝了一口影做的菜,心里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想不到影姐姐不但武功好、长得漂亮、为人侠义、聪明机智……还煮得一手好菜,这样超凡入圣的人,除了她家小姐,没有能与她相提并论。看着她的表情,影不觉皱眉,她的样子跟福伯有几份相像,不知她没来的时候,福伯跟她说过些什么,让她现在见了她不但不怕还一脸崇拜,这倒也罢了,只要她看住她的嘴,不管她怎么看待她,都没什么关系。

  “影姐姐,”小桃含着饭菜模模糊糊地说,“你煮的菜真的是太好吃了,随影公子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影脸色一变,她就知道要看住小桃的嘴比执行什么任务都难,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点她的哑穴才对。南王爷停住手中的动作,眼光一颤,隐约的名字刺痛他的心,他看着小桃,心存希冀,也许,是他听错了,她怎么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对了,”小桃放下碗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交给影,“福伯已经为你们选好了日子,下个月十五就是黄道吉日,影姐姐选那一天出嫁,一定会跟随影公子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啪”筷子折断的声音让小桃闭了嘴,她不解地看向南王爷,他身上散发浓重的冷意,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紧张地靠向影,影心下叹惜,略有些不安,身边这个散发寒意的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忽然出手抓着影的手腕,影并不闪躲,抬头漠然地看向他,他眼中莫名的悲痛让她心口一缩。

  “随影是谁?”他尽量平静的问,却又畏惧她的答案。

  “与你无关。”她淡漠地回答。

  她与随影的事,她的事,本就与他无关。

  “是谁?”他不甘心地追问,眼中的希冀徒然挣扎。

  影凝眉,深吸一口气,“随影,我要嫁的人,如你所闻,下个月就会跟我成亲的人,我守护着的人,我会与之相守一生的人,一直在我身边的男人……这样的答案,你可满意!”

  她挣脱南王爷无力的手,一脸平静地转过头,盯着桌上的饭菜,睁大的眼露出某种倔强。饭桌上,小桃与少华面面相觑,他们看着失神坐在那里的南王爷,不觉目露怜悯。南王爷回过神,嘴角露出一抹讽笑,他看着低头不语的影,目露悲意。

  “婉儿,这是你第二次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影眼光一黯,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不是婉儿。”

  小桃和少华对看一眼,一脸好奇地看着两人,既然南王爷知道了真相又如此对待影,也就是说他不会动婉茹怎么样了,而影,才不会被他怎么样。南王爷脸色一沉,定定地看着她,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林婉茹,但是在府中让他心生怜惜的是她,在街上让他温暖的是她,在房内让他心痛的也是她……不顾桌边的人看好戏的目光,他霸道地握住她手,一脸坚决地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

  “不要你是林婉茹,还是影,你都是我的妻,生生世世都要伴我左右。除了我,你别想跟别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影轻咬嘴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眼中的冷漠变成决绝,“你以为,你是谁?”

  你不是隐主,你没有将我从孤苦无依中带离,我也没有跟你许下一世相随的诺言;你不是随影,你没有守护在家中让我安心,我也没有跟你定下不离不弃的誓约;你只是某次任务受伤的插曲,一曲终了,你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仍是身染血腥的杀手,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一生。既然是错,便要在自己深陷前解围,同样的疼,同样的不堪,同样的绝望,不能有再一次出现的可能。

  他害怕她的表情,害怕她的狠绝,也害怕她暗藏于狠绝中的沉痛;他默默看着她的倔强,紧握的手,更加用力,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触及她的世界。

  小桃和少华略带困惑地看着两人,他们的表情透着古怪。小桃不安地看着影,暗暗叹惜,看来随影公子要娶影姐姐,并不容易。

  
第二十六章 玉影

  繁华的街道,一身锦衣的男子焦急地看向拥挤的人群,当看到前面黑色的身影,他追了上去,拉住那人的手腕,当她回头,他失望的甩开她的手,抬眼看着前方,继续追去。影站在墙角,默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握住被他抓得通红的手腕,微微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从他的手中挣脱,她飞身奔向街道,融入喧闹的人群,趁他乱了手脚,闪身躲进墙角。逃脱与隐藏,本就是她擅长的事。

  松开手,她驱走残留脑中他焦急的表情,眼中只剩寒意。既然他知道了真相,既然,他说出了那样的话,她就没有必要再去保护婉茹,可是他的纠缠,始终是一个祸患,要是他在河山城多留些日子,她想完成任务便是难上加难,或者,她应该换一个方法。她抬头,看着前面不远传来丝竹之声的楼阁,眼色一沉,飞身而去。

  艳美楼,河山城最大的青楼,也是隐门信息传递的中心,红姬,艳美楼幕后的老板,同时也是艳美楼花魁夜芙,她顶着不同的面容,周转过不同的男人中间,收服他们的心,也有可能随时收走他们的命。五年前,她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杀手,偶尔在青楼出没,寻找最佳的下手机会,五年后,她成了伎部的首领,藏身于青楼之内,看尽男女间的爱恨纠葛。情,她没有,她也不要;她要的,只是掌握那些男女爱情的命运,她的一个媚眼,可以换来女子的拂袖而去,她的一声娇呤,可以换来君子的生死相许……他们不知她的真性情,除了隐门的人,谁会看出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会是杀人无情的恶魔。

  刚刚起身的红姬,媚笑着坐在镜前,梳理着宛若暴布的青丝,她看着镜中倾城倾国的脸,尽管她自己的面容并不比易容后的她逊色,她却不用那张脸示人,也不愿用那张脸周转在男人中间。那是恶魔的面孔,可以面对杀戮;这是妖精的面孔,可以点燃情欲。忽然,她的媚眼一冷,缓缓放下手中的梳子,看到镜中多出来的黑衣女子,盈盈一笑。

  “影,怎么想通了,想到我艳美楼挂牌。”

  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角的讽意,“白游云,是不是常到你艳美楼来?”

  “的确,如果要勾引他,你还欠着火候。”

  影微一冷笑,“我只想要和他相处的机会,一柱香的时间便可。”

  “你好像没有看清我给你的资料,”红姬转身看着她,“白游云,无门无派,五年前便有游龙公子的称号,剑法谋略武林中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就连你上次差点失败的对手,铁鹰镖局的何铁鹰也曾败在他的剑下,你觉得以你的功力,能杀得了他?”

  “至少能伤到他。”

  “你想用毒?”红姬抿嘴一笑,“你可知神医何世,是他的好友,毒,伤不了他。”

  影脸色一黯,是她低估了白游云,如果不能刺杀,不能下毒,她能做的,只有色诱。若是色诱,以他在欢场的经验,恐很难得手。红姬轻叹一声,不顾影冰冷的目光。

  “早就劝过你,你的资质,根本当不了杀手,还不如一开始就选项择当隐主的女人,至少隐主偶尔还会看你一眼。”

  影冷冷地剜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我倒是有一种新的毒,可以致他于死地。”她慵懒地说道,目光中带着阴冷。

  影停住脚步,“说。”

  “烈焰红唇,”红姬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轻巧地打开,里面鲜红欲滴的膏体,散发诱人的香气,“只要涂在唇上,吻住他,十二个时辰之内,他必死无疑。”

  她轻轻盖上盒子,将它放进影的手中,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不过,有一个坏处,使用者,亦受其害。”

  影握紧手心,神情漠然,“无妨。”

  “今晚,白游云定了位置,”红姬漫不经心掩着眼中的阴郁,轻轻一笑,“说不定南王爷也会来。”

  影的背一僵,暗暗握紧手中的盒子,“与我无关。”

  “的确是与你无关。你说,如果他看到你和他最好的朋友亲成一团,他会怎么想。”

  “他会看清,”影漠然一笑,“何为无意。”

  红姬目光微闪,“你留在我房中,等会儿我差人为你梳妆。那毒只能在唇上留三柱香的时间,切记。”

  待她走出房间,影坐在椅上,看着手心的盒子,微微发怔,良久,她再次合拢手心,漠然看着前方;她的任务,不容有失。

***

  华灯初上,艳美楼内独有风情,绕梁的曲乐伴着女子的娇笑,流转在灯火辉煌的室内。衣着艳丽,香肩微露的女子,笑着迎向进入楼中的男子,如柳的身姿娇媚地倚在男子身上,眼中的笑意各有不同。徐娘半老的鸨儿,招呼着进门的客人,当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口,她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

  “白城主,你总算来了,楼里的姑娘都快等急了。”

  “夜芙姑娘可在?”

  “在,不过今儿个夜芙姑娘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来见城主,不如让新来的玉影姑娘来侍候城主你。”

  “玉影?”

  “是,这玉影姑娘长得是清丽脱俗,若不是急需用钱,她也不肯来我这艳美楼。白城主若是错过了,以后可就见不着她了。”

  “如此,便叫她来,再找多几个可人的,让本城主的好友开心一下。”

  白游云说着,看向身后黑着脸的南王爷,嘴角微微上扬。南王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跟在他身后,一路进了楼上游云专用的包间,顾自做下,待下人关门出去后,他看向坐在旁边轻摇玉扇的游云,目露无奈。

  “说着,她的下落。”

  “谁,”白游云故作不知,见南王爷目光一寒,不由轻笑,“莫要心急,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跑去见她,就能保证她一定想见你?”

  “随影,你可知是什么人?”他迟疑着问。

  “怎么说,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呀……”白游云感慨道,偷眼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心里暗笑,“最难得的是,他对影温柔体贴、千依百顺;这些,龙兄,你可能做到。”

  南王爷眉头一皱,难道她想要的便是这些?游云见他不出声,心下叹惜,影的身份,他无从查出,她的举动略带侠气,应是身怀绝技隐约闹市的侠士,这样的她,怎么会甘愿受缚,或许,还会有希望,要是两人真心相爱,她也许会跟他回去。

  “龙兄,你可知如何讨女子欢心,抱得美人归?”他淡笑着问。

  南王爷沉下脸,“那是你做的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那么多妻妾,难道没有哄过她们?”见他不语,游云不禁摇头,“但凡女子都喜欢听些甜言蜜语,龙兄,像你这般,怎么能哄得美人回心转意。”

  南王爷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游云展开玉扇,偷偷一笑,这里门开了,下人端来佳肴摆于桌上,菜刚刚上完,南王爷顾自倒了一杯酒,举杯欲饮,游云出手阻下他拿着酒怀的手,潇洒一笑。

  “你若是现在醉了,如何看白某抱得美人归呢。”

  酒怀缓缓放下,南王爷闷声不响地低下头,似在叹气。游云把玩手中的扇子,抬头看向门口,鸨儿领着身着浅绿和粉蓝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游云细细打量着她们,目光不经意看向鸨儿身后。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亭亭从鸨儿身后走出,桃色外衣、月色长裙、七彩流苏、云鬓微斜……游云目光一颤,忽地站起身,手中的玉扇不经意捏紧。

  “虹儿……”他柔声唤道。

  女子淡定地看着他,明眸流露淡淡笑意,“城主莫不是叫错了,小女子玉影。”

  “玉影……”游云重新打量着她,爽声一笑,“玉影这身打扮像极了白某的一位故人。”

  “小女子怎敢与城主的故人相比。”

  “既然城主与玉影姑娘如此投缘,小人就不打扰了。”

  鸨儿说着,朝玉影看了一眼,关门退出房间,站在一边的两位女子,见城主的心思在玉影身上,不由看向坐在一边的南王爷,他紧握着酒杯,低头不语,身上散发的寒意,令她们不敢上前。游云暗笑,看着坐到他身边的玉影,眼光一亮。

  “不知玉影为何蒙着面纱?”

  “小女子本是迫于生计,无奈进了艳美楼,等过了难关,仍会离去。若让人见的样貌,恐遗人话柄,故此蒙上面纱,遮掩一二。”

  “想不到玉影有如此远思,既然姑娘有难处,在下愿出资,助你过了难关。”

  “玉影谢过公子美意,此恩此德,没齿不忘。”她起身下拜道。

  游云忙扶住她,嘴角的笑带着得意的笑,玉影眼光一冷,正要起身,忽听杯子捏碎的声音,她微一皱眉,困惑地看向南王爷,游云亦是一脸不解地转过头。

  “既然有难处……”南王爷看到玉影,重重地说,“为什么不来找我?”

  游云玩味地看着他,眼中露出诧异,想不到他那么快就开窍了。玉影目光一黯,差涩一笑。

  “这位公子……”

  “婉儿,或者我要叫你影!”他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奈。

  影冷下脸,漠然地看着他,心下无奈,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她的任务,要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 杀意

  “你们先下去吧。”

  白游云挥挥手,留在房中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两位姑娘盈盈施了一礼,退出屋外。游云叹了一口气,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影,她会出现在青楼,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更糟的是,南王爷也在,他还在他面前与她调笑……他轻轻摇动玉扇,也许他也该退出房间,让两人好好沟通一下。他刚刚起身,影转头看着他,摘下面纱,现在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

  “白城主,不知是不是小女子招待不周,让城主败兴?”影浅笑着,声音中却透着专属于她的冷意,她没有办法,以影的身份与他调笑。

  “玉……影姑娘言重了,白某只是忽然想到府中还有公事,想要回去处理。”

  “既然如此,玉影也不便强留,就让玉影送你出去,以谢城主相助之情。”

  她站起身,还未移步,南王爷便沉着脸,冷冷地盯着她,“不准走。”

  “若这位客官想要找姑娘陪酒,小女子请妈妈为你安排,至于我,今夜会一直陪着城主。”她语带冷漠,不想跟他多作纠缠。

  “不行。”

  “此事不是你说了算……”

  “我是你的夫君,自然能权决定你的去留。”

  “夫君……”影冷笑,“你何曾是我的夫君,我,不是林婉茹。”

  “我们成过亲……”

  “但你写下了休书……”

  “我休的是林婉茹,但我娶的是你。”

  影一时语塞,懊恼地看着南王爷略带笑意的双眼。游云无奈地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要打情骂俏是他们的事,何必连累他站在一边,留也留不得,去……他嘴角一勾,慢慢朝门口移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影眉头微皱,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跟南王爷争执,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以后,她更难下手。她一个箭步上前拉住游云的衣袖,转头看着南王爷。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跟你没有关系。今天,我要陪的是白城主,如果王爷有意,明日请早。”

  “你……”

  “影姑娘,你还是留下陪着王爷吧,”游云忙说,再这么下去,早晚会祸及到他,“白某还有事,告辞。”

  “等等!”影一时情急,心中按捺怒意,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躲过身后伸来的手,扑进游云怀中,踮脚重重地吻住他的唇,眉头微皱。

  游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身后的南王爷,忙将她推开,她眼中的冷意,让他微一皱眉,或者,她不是他想象中那般简单。南王爷握紧伸出的手,混乱的呼吸透着他的愤怒和悲意,影眼光一黯,如果不是他纠缠不休,她也不用在他的面前做这等事。她微一叹惜,浅笑着看着游云。

  “玉影说过,城主是玉影的客人,玉影当然会好好招待。城主不是要出门,玉影送你。”

  游云略带思索地看着她,看着房中散发寒意的南王爷,不由点头,如果再不走,他今晚怕是真的有难了。南王爷漠然看着他们离去,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把她留在身边,他所知的方法只有一种,便是禁锢,即使她的心不在他这里,即使她不断地想从他身边逃离。不会再有下一次,不会再让她和别的男人有联系,他要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哪怕,她真的想嫁给那个随影。

  空荡荡的街道,偶尔从身过经过的行人,交织属于夜的清冷。刺骨的寒风,冷了他们的面容。影走在游云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地面,眉间若有似无的愁绪融在无尽的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游云不经意看向她,她的面目,他有些看不清,至少,有一些事,他看得比他们两个通透。

  “你喜欢他?”

  散入夜风中的话,让影颤了一下心口,“没有。”

  游云轻笑,“你和他一样,都是不老实的人。”

  影抬头,略带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淡然一笑,“城主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

  “刚才,你为什么那么做?”他淡淡的问,声音中隐着某种冷意。

  影目光一颤,媚然笑道,“城主以为呢?”

  游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略带埋怨地说道,“你伤了他的心,也拖累了我呀。”

  影轻笑,“难不成城主也怕王爷?”

  “他可是凶得很呢,”游云夸张地说道,“不过对他的家人,他比谁都好。也许是曾经失去,他很担心自己在乎的东西会消失,对人对事都有些霸道,他是王爷,霸道也是难免。你如果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好好待你,他的难处,你……”

  他轻叹一口气,淡然看着影,影避开他的目光,略一皱眉,冷冷地看向前方,“为何跟我说这些?”

  “不想让你错过了……”他看着远方,喃喃地说。

  “我不过是放开不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是属于你的,随影吗?难道你也会拘于身份?”

  “有什么不妥吗?”她淡笑,身份,她或者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光明与黑暗的距离,在意的是纯白与血色的反差,在意的是正义与邪恶的对比,尽管,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认为南王爷所做的一切就一定正确……可是至少世俗的目光是如此。她的过去,他怎么可能接受。

  游云深吸一口气,如果她的随影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是否也会从他的身边离开,“影姑娘若照心中真意去做,便没什么不妥。”

  “心……有时候,心还真是麻烦的存在。”

  他一愣,停下脚步,“影姑娘莫不是真有什么难处?”

  “没有,”影停下脚步,转头淡淡一笑,“小女子就先送到这里,城主,慢走。”

  她漠然转身,带着一阵冷风从他身边离去。游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影姑娘,且慢。”

  “什么事?”影目光一冷,听着身后的动静。

  “不知姑娘的这身打扮,是自己选的,还是别人……”

  “是一位故人的意思……”她停顿了一下,“她,不会是你的虹儿。”

  游云无奈一笑,“我想也是。”如果是他的虹儿,知道他在,不会不去见他。

  见他没有动静,影略一叹惜,“告辞。”

  她快步离开他的面前,他中的毒,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她还是早一点离开,免得惹上麻烦。他的话还留在她的耳畔:虹儿,红姬?她眼光一冷,快步朝艳美楼的方向走去。

  红烛垂泪,红姬玩弄着烛火,青葱般的玉指在跳动的火苗上来回穿梭,嘴角的媚笑带着冷意在跃中的光影中忽明忽暗,带笑的眼中闪动的是阴狠、是讽笑、是快意。她目光一寒,随着烛火的闪动,她收回手指,用一如既往的媚笑看着进入房中的影。

  “任务完成了?”

  影扬手将一物抛向她,红姬伸手接住,发现就是她先前给他的盒子,轻轻一笑。

  “那么快就还我?若是隐主让你去杀南王爷,说不定,你还用得上。”

  影目光微冷,漠然地看着她,“虹儿是谁?”

  红姬眼光一颤,看着跳动的烛火,“谁知道呢,大约又是一个被情所困的女子。”

  “至少,不会是你。”影淡淡地说。

  “当然不会是我,”红姬冷笑,“情之于我,不过是另一种杀人凶器。”

  “如此,为何还与那夫子纠缠不休……”

  “影什么时候如此多事,”红姬讽笑,阴狠地看着她,“我不过是想看看世上还没有没另一个随影,若没有,你的,我会夺过来。”

  “找死。”影目露杀意,盯着媚笑着的红姬。

  “我担心到时候,死的会是你。如果你再呆下去,身上毒发,我可以轻易下手,取你的性命……”

  “你以为我会怕!”

  “把生死抛开的觉悟,你当然是有,但是,随影……”

  影目光一寒,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红姬轻笑,看着打开的窗,一脸漠然,杀手,本不能动情,她自以为冷漠,心里却有太多放不下,这样的她如何面对以后的命运。是她自己选了这条路,杀手的身份,她本不用背负。当初,她曾说过,她不适合去当杀手,与她同时受训的人也告诫她离开,她本可以作为隐主的女人留在他身边;谁知,她却倔强地拒绝。之后的伤心,皆是她的倔强造成,尽管,她并不自知。红姬淡笑,如果她当初真的同意成为隐主的女人,事情哪会像今天这样有趣,她不想看到她委身隐主,不想看到她放下骄傲,不想看到她远离血腥……她能那样坚持,她亦可以。虹儿,她不会是,她没有为情抛却生死的执念,她亦不相信人间真情,她相信的是自己的力量和容颜;她也不会成为另一个影,让太多的负担缚住手脚。她拖曳着鲜红的长裙,起身走到床边,打开床上的暗格,拿出一套黑衣,嘴角微露冷意,她重重握着那件衣服;既然他还记得那个名字,她便让他知道和虹儿有关的事。

  
第二十八章 索情

  白府,游云正要开始宽衣,屋内烛火忽然一闪,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风华绝代的女子,瞟了一眼晃动的窗,轻轻一笑。

  “夜芙姑娘,今夜怎么有空来看白某?”

  “奴家想城主想得紧,特来看看……”红姬娇滴滴地说,眼中却闪着讽意,她的声音忽然一低,“听说城主认识一个叫虹儿的人,巧得很,我认识的人之中,也有一个叫虹儿。”

  “你何时见过她?”游云沉下脸,捏紧双拳,盯着红姬莫测的表情。

  “什么时候呢……”红姬托着香腮,微微蹙眉,在游云正要追问的时候,她眸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是四年前,城主充任南王爷的军师攻打南方十部的时候。”

  “她现在在哪里?”

  游云焦急的看着她,闪动的眼光显示他内心的不安,红姬沉下脸,娇俏一笑,“既然那么想见她,当初,为什么又要抛下她离开……”

  她娇嗔的话语,带着寒意的目光,让游云黯然无语,良久,他看着红姬,“我曾叫她跟我一起去……”

  “跟去看着你跟别的女人作乐吗?”红姬轻笑,握紧粉拳。

  “我以为,她不在乎,她该知道,她们不能跟她相比……”

  “她知道吗,你曾跟她说过吗?”红姬语带天真的问,失望地摇摇头,“你好像没有,你连一句承诺都不曾给她,对别的女人轻易许下的山盟海誓,为什么却不对她讲?”

  “她跟她们不同,若跟她说了,便是真正的誓约,我担心……会做不到。”

  “做不到?”红姬捂嘴一笑,抬眼盯着他,“不过是与南王爷把酒言欢三日,便追随他左右,将南方十部铲除。她守候你多年,只不过是想你陪在身边……做不到……不用你担心温暖,不用你担心生计,不用你担心居所……你有什么可做不到。你,还真是在乎她,在乎得紧。”

  游云语塞,红姬漠然看着,渐渐恢复平静,她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跟他理论,心里何尝不明白,天下男人会为女人做的永远只有那么一点,有时,偏偏连那么一点也不能给与。游云看着漠然的红姬,动了动嘴唇,鼓足勇气。

  “我想见她!”

  “可以。”红姬的眼中闪着阴狠。

  “真的……”游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觉皱眉,这个女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让她们相见。

  “你们很快就会相见的,”红姬轻巧地说,轻咬嘴唇,“她,死了。”

  “不会……”游云目光一黯,摇着头,盯着笑得灿烂的女子,不觉退后一步。

  “还是我亲手埋了她呢……”她咬着唇,笑得妩媚。

  “是你杀了她?”游云暴怒地盯着她,眼中闪着杀意。

  “城主,你可真不像是你……”红姬目露讽意,无辜地摇摇头,“杀她的,可不是我,而是你。”

  “休得胡说。”

  “我是说真的,”红姬天真地眨着眼,“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游云咬着唇,冷冷地看着他,心口的疼痛不想承认她已经死去的事。

  “难得奴家想好心告诉你,”红姬媚笑着,手指缠绕着青丝,暗暗握紧,“为了,生下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游云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悲喜参半。

  “你有一个孩子,她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她松开手,轻合手掌,“想见?”

  游云略一迟疑,“在哪里?”

  “可惜呀可惜,”红姬媚惑将手指放在自己的粉唇上,“你永远也看不到了。”

  游云戒备地看着发出清脆笑声的红姬,嘴角上扬,“你想杀我?”

  红姬笑得更加疯狂,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拭过眼角的泪,“我是来看着你死……”

  游云眉头一皱,“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我和虹儿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如你所见,我是艳美楼的夜芙,是来勾你魂的人。”她目光阴冷。

  他还想问,忽然痛苦地捂住喉咙,挣扎着倒在地上。红姬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的带着恨意的目光,轻叹一口气。

  “要是当初你肯听她的话,不去当什么军师多好,现在,你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爱你的妻子,一个乖巧的儿子。她不会死,你现在也不用死。当时,你一定觉得她很任性,让你很累吧,我也觉得她很任性,就算我们是南方雨部的人,雨部会不会被灭掉,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还任性地不肯把孩子打掉,一定要生下他,害我现在剩下一个人……不知,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沦落风尘是为了养活她的小妹呢,可是她不争气的小妹,还是成了不干净的人,还比她更加不干净呢……”

  她娇笑着,看着他眼中越来越淡的神采,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观察着他的表情,“去陪着她吧,既然她后来在乎的是你……”

  游云捂着自己的喉咙,冰冷地躺在地上,红姬摆弄着他的身体,起身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拍拍自己的手。他该觉得荣幸,烈焰红唇,本就是她专门为他配的毒,看来效果比想象中的好,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打开窗户,迎面的冷风,丝毫没有带走她脸上的笑,她回头看了游去一眼,转头看向天空;姐姐,你终于等到他了。她轻叹一口气,看向远处的目光动了一下,缓缓飞来停在窗前的鸽子,让她嘴角上扬,她抓住飞来的鸽子,取下它腿上的字条,重新将它扔向空中。她不以为然地打开字条,重新回头看了游云一眼,嘴角轻笑,手中微微用力,那字条碎成粉沫,被夜风带进无尽的黑暗中。她纵身跳出窗外,脚步刚刚落在屋檐上,便听到屋内有个人喝道:

  “什么人!”

  红姬嘴角上扬,眼中露出玩味;这个时候,不知影会在干什么。她目光一动,在身后的冷风靠近前,消失于苍茫的夜色中。

  安静的小院内,无忧靠在随影的怀中,面色潮红,额头的汗珠顺着她的脸落在随影微露的胸上,溅出异常妩媚的笑。随影僵着身子,紧紧抱着她,她咬着唇,不时发出呻吟。她没有想到这种毒会对她本身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浑身如火烧般刺痛,四肢无法用上一点力气,有几分,像春药,与春药不同的是,她神智清明没有欲望,感受到的只是身上的刺痛。随影紧张地抱紧她,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看着怀中娇小的身体,他目露怜惜;本来,应该由他来保护她才对,虽然他的身形高过她,站在她身边,却永远像一个弱者。他也想要保护她,就像现在这样,紧紧搂着她,分担她的痛苦;尽管,她向来不把她的痛苦展示在他的面前。见怀里的人稍微平静了一些,他略有些放心。

  “还疼吗?”他柔声问道。

  “好多了。”她靠在他胸前,略带沙哑的声音引得他的身体微微颤动,她换了一下姿势,动了动缠在他身上的腿,轻舒一口气,“随影,抱着你,很舒服。”

  随影轻咬嘴唇,脸上泛起红色,呼吸有些急促。无忧仰起脸,看着他异常的脸色和他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关切地凑近他的脸,“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他面带窘迫地摇摇头,垂下的眼不经意看到无忧敞开的胸口,他连忙偏过脸,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身体的异样,他怎么说得出口。

  无忧略带不解地看着他,他隆起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脸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她抿嘴偷笑,靠近随影耳畔,妩媚地呵了一口气,“随影,你很坏……”

  “不是……”他急忙说,羞赧地移开目光,“对不起。”

  无忧轻笑,俯身吻着他快咬破的唇,“我,本来就是你的。”

  随影心口微颤,欣喜地看着无忧,还未看清,她的吻落了下来,滋润他干燥的唇,她的灵舌鼓动着他最原始的欲望,他轻唔一声,抓紧身下的床单。她停了下来,妩媚地看着他,披散在身上的发,扎在他的胸口,让他心痒难耐。她轻抿嘴唇,打开他的衣衫,他闪动的目光,似在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她俯下身,亲吻他的每一寸肌肤,温润的吻顺着他颤动的身体一直向下、向下……猛地,她抬起头,眼中显露冷意,歉疚地看着身下一脸期待的随影,她无奈地抓起床上的衣服,跳下床去。

  “有人。”

  随影失望地看着像风一样从他身边离开的无忧,轻轻抿着嘴唇,担忧地看向关着的门。门外,无忧漠然地站着,目光微颤地看着出现在院中的男人,心内苦笑。

  “南王爷,夜闯民居,不知所为何事?”

  南王爷欣喜地看着她,目光随即沉了下来;她散乱的发、敞开的衣领,潮红的脸……都预示着,她刚刚在干什么。他忍着心口的疼痛,冷冷盯着她护在身后的门,低沉地吼道,“谁在里面!”

  
第二十九章 诱爱

  透过窗户的灯光,落在漆黑的院中,拖长两人的身影。影眨了一眨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果她没有听错,刚刚进屋的时候明明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的脚步她很熟悉;红姬,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她带来这个快要失控的男人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冷眼看着,暗暗气恼,那个女人不知又躲在哪个角落看戏,累她要为她收拾残局,或者这残局就是她有意布成。南王爷见她不语,心里的怒意更甚,他不能再容忍她再一次沾上别的男人的气息。他一掌击向她身后的门,影眉一皱,接下他的掌,不由胸口一闷,向后略退了半步。

  “你干什么!”她恼怒地问道。

  “杀了那个男人。”他咬牙切齿地说。

  “休想。”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南王爷目光一冷,不顾她冰冷的目光,一个箭步向前,影横扫他的脚,他翻身避过,闪到她身后,影一惊转身抓住他的肩,他按住她的手,不顾肩上入骨的疼痛,继续向前,影蹙眉,拿出身上的九节鞭,缠住他伸向门的手,向后重重一拉,阻下他的动作,他冷眼看着,用力靠近那扇门,影毫不退化,不顾手上被勒出的血痕,用尽全力。如果只是拼身手,她未必会输他,但是拼臂力,她远不是他的对手。两人僵持着,影的额头冒出冷汗,她咬着唇,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盯着她的眼;她不想成为弱者。

  “你当真这么护着他?”他冷冷地问。

  “那是自然。说起来,这是我的私事,王爷半夜三更,跑到我家院落,应该不是为了我屋里的男人。”她稳着气说。

  南王爷目光一紧,他是为了追那个黑衣人才来到这里,现在看来,那个人已经走远,倒不如……他眼中闪着光彩,“本王是追查一名刺客才会来到此地,现在,本王怀疑,你就是那名刺客。”

  “无凭无据,王爷不要血口喷人。”影目光一紧,红姬出现在那里,难道是有别的任务?

  “当日你假扮林婉茹代嫁入王府,你敢说你没有别的企图?”

  “没有。”

  “口说无凭,本王怀疑你和里面那个人心怀不轨,意图行刺;现在要带你们到官府审问,你如果反抗,就证明本王所言非虚。那么林婉茹和她身边的人,都是你的同党。”

  影怒目而视,担忧地看了一眼屋内的灯,她如果去官府还能逃出来,随影,要怎么办,她们,要怎么办。她皱眉看着南王爷,不甘心地问,“你想怎么样?”

  “跟我回去,你的过去,我可以不理。”

  影略一思索,缓缓松开手,冷静地站在他对面,目光一黯,她重重点了点头。

  “我跟你回去,”她说着,加大了音量,“你最好不要让他有事。”

  “一言为定。”他急切地说,生怕她反悔。

  影暗叹一口气,和南王爷跃墙而出。院中昏黄的烛光,微微跳动,房内,随影躺在床上,焦急地看了一眼外面,求助似地看向坐在床边的黑衣女子,无法动弹。红姬轻笑,拿着发沿着他露出的胸膛来回厮磨,见他脸色潮红不安地看着她,不由出手解开他的穴道。随影一把抓住衣服,退到一边,惊恐地看着她,红姬盯着他,娇笑着倚在一边,把玩着发丝,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想去救无忧。”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安地看着她。

  她讽笑,一脸无所谓,“当然可以,你是舞王爷,想要救她,不过是一句话。”

  随影一愣,“你……知道?”

  “是的,过不了多久,她也会知道。如果你想要用你的身份救她,我可以带你去……”她漠然看着他眼中的希冀,“不过,她一定没有告诉你,她这次要下手的人,就是南王爷最得力的助手,河山城的城主白游云,你猜要是让南王爷知道,他会不会放过她呢?这些年来,我们曾暗杀过他很多次,就算他放过了影,也不会放过隐门,如果让影选,隐门和你,你说,她会选谁?”

  随影眼色一黯,这是他一直不敢问她的事,答案太过于明确,他又何必问她自寻伤心。红姬缓缓靠近他身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他挣扎着,却始终无法从她的手中逃离。看着他眼中的恐惧,她淡淡一笑,“放心,她不会有事,你的哥哥,疼爱她都来不及。”

  他目光一紧,停止了挣扎,红姬松开手,抚着他的脸颊,目露赞赏,“这样的长相,不去当小倌,真是太可惜了。”

  随影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动,红姬靠近他的耳畔,轻吐一口气,“不过,太瘦了一点,我想,影还是喜欢像南王爷一样,强壮的男人。”

  她的话语好像魔音一样缠着他的心,令他无法挣扎。红姬淡笑,猛得将他压在身下,他回过神,惊慌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吗?”她靠近他的脸,暧昧地闻着他的味道,他抗拒地转过头紧咬着唇,红姬媚笑,停下了动作,“放心,我不会碰你,你没听见吗,影离开时说的话。她,在担心你。”

  随影眼中一亮,心里涌现淡淡的暖意。红姬目光冰冷,“不知她现在在南王爷身边,会不会再想起你?你大概也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我想,她也不会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你,总有一天,她会不要的。”

  她,真的会不要他吗?他的心里疼痛着,无法摆脱的不安,重新掠上心头。他的哥哥,她的主人……他们,他怎么去比;缠着她吗,要是她讨厌怎么办,表明身份吗,要是她漠视怎么办,离开她吗,这是他绝对不会做的事。但是,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不要他了,他要怎么办?

  红姬抿嘴一笑,眼中带着得意,缓缓从床上下来,整理乱了的衣衫。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失神的人,她冷笑,影离开时说的话,还真是多此一举,她当然不会让他有事,她不过是告诉他,一些他应该知道的现实,至于他会怎么想,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既然他选择留在她身边,这些就是他应该承受的。他的身份,她一早就知道,龙舞的画像在宫中有很多,有了他的长相,有了他的来处,稍一验证,便能得出结论。她没有想到白游云也会在查他的事,还好,南王爷还不知情,不然,事情要如何变得更有趣。

***

  影跟着南王爷回了白府,眼中掩不住担忧,让红姬留在随影那里,会不会不安全。她是不会碰他,但是,也不会就那么离开,上一次,她代嫁的事已经让随影心存不安,如果红姬再说些什么,随影一定会更慌张吧。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握着她手的男人,在他转过头之前,移开目光;跟他回来,只是权宜之计,他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跟在她身边,只要有机会,她就会离开。两人并肩走进白府,脚刚踏进大门,白府的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城主他……”

  影咬着牙,目光轻颤,转头看着南王爷,他皱了一下眉,拉着她急匆匆地朝他的房间走去,手心中的汗,让影略一皱眉,她的表情很快恢复平静,至少,他没有怀疑她,她也不能让他产生怀疑。两人走进白游云的房间,他捂着喉咙,神色痛苦地倒在地上,影想起刚刚身上受的痛苦,手心微微一颤,南王爷重重握紧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看向他的眼。

  “如果你觉得害怕,你可以去房外等着。”

  “不必。”她冷冷地说,避开他的目光。他似乎又把她当成柔弱的女子了。

  南王爷无奈地偏过头,冷冷地看着站在一边一脸悲切的管家,“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王爷离开白府之后,值夜的侍卫们听到了动静,便赶了过来,走到城主房外,见城主没什么反应,就大着胆子走了进来,想不到……”

  “可曾请人验看?”

  “小人不敢擅自作主,特地等王爷回来,请王爷决断。”管家略着眉,低头不安地站着。

  “还有什么事,说!”南王爷正色道。

  “王爷,晚上城主回来之前,城主的朋友神医何世前来拜访,城主和他喝了一会儿酒才回来……小人想,小人想,是不是要请何公子前来?”

  “去请他来!”

  南王爷深沉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目露沉痛,他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难道他真的不能把他们留在身边。他握紧手心,目光坚定,至少这一个,他一定要留住。影默忍手上的疼痛,这疼痛让她清醒,不管红姬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虹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至少不会让他们对她心生怀疑,她可以用现在的身份留在这里,看看事情的进展,至于神医何世,就要看看他的医术和红姬的毒,到底哪一个厉害。

  
第三十章 何世

  一身青衣的男子,快步跟在管家的身后,朝着游云的房间走去。影远远看着他进门,一身儒雅的气质伴着淡淡的药香让昏暗的灯光为之一亮,脸上的表情带着焦急,清秀的五官藏着惯有的疏离与淡漠,本该会让人心生离意的感觉,却没来由的让人心头一暖。影不禁退了一步,漠然看着他。南王爷让开路,眼中略带赞赏,他一直想要将他收为己用,游云也为他劝说过几次,却没有结果。何世淡漠地看了南王爷一眼,他讨厌杀戮,不管是打着什么样的旗号,擅自夺去别人的性命,都是不对的。他疏远地走过南王爷身边,偏过头淡淡地看了影一眼;她和他都一样,身上带着极重的血腥。他没有行礼,径直在尸体前蹲下,管家想要说什么,南王爷挥手拦住。影看着他平静的面容,隐隐有些不安。

  “他中了毒,毒从口入,无迹可查。”他站起身淡淡地说。

  “是什么毒?”南王爷看着他,想要知道更多。

  “不知。”

  “不知?”南王爷微有怒意。

  “难道王爷以为我会知道世上所有的毒吗?”他略带嘲讽地看着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影的身上,“他中毒时间不短,并不是立刻毒发……”

  “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查案是王爷的事,与小人无关,告辞。”

  他盯着南王爷,又看了一眼影,转身离去;想不到不久之前还在跟他饮酒相谈的白游云会成为冰冷的尸体,作为医者,他早就看淡了生死,但作为他的好友,他还是为他不值,一身潇洒的他,本不该陷于尘事。他还记得饮酒时游云说过的话,他说他的虹儿可能就在他身边,不时与他作对,提醒她的存在,却不与他相见;他说,现在他愿意许下诺言,与她共渡一生;他还说,南王爷身边的那一个女人,很不简单……那个女人,何世暗暗皱眉,大概就是刚刚见过的那一个,她的确不简单,沾满血腥的女子,难得有她这般气质,可惜,即使如此也难消她身上的戾气,何况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比她更暴戾的人。

  影黯然地看了一眼院中的黑暗,空余一室的药香,似在提醒,那个男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你去安排一下,本王今夜要为他守灵。”

  “这……”管家略有些为难,当看到南王爷冰冷地目光,不由低下头,“是,小人马上去办。”

  守灵,一般是死者的妻儿做的事,影没有听说过有朋友守灵的。她淡淡地看了南王爷一眼,看来在他的心中,游云真是很重要。南王爷握紧她的手,体贴地看着她。

  “如果觉得累,你可以回去休息。”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觉看向地上的尸体,或者,她更应该为他守灵。很快,她会自己刚刚的冒失后悔不已。苍凉的白色、女人的啼哭、法师的低呤,都让她心烦,她皱眉坐在那里,忍着想捂住耳朵的冲动,不时动一下身子。

  “我送你去休息吧。”南王爷捂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她看向他,垂下眼,点了点头。两人牵手走到外面,悲凄的声音渐渐落在她身后,冷漠与安然再次显现在她身上。走进南王爷住的院落,四周显得格外安静,影推开门,想走进房间,他却停住脚步,黯然地站在后面。她转头看着他,他低着头,表情悲凉,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开不了口安慰,那是她无能为力的事。沉默良久,夜风冰冷地提醒她,她的身份,她缓缓伸出手,想从他身边离开。他目光一动,将她困在怀里。

  “至少,你不要离开……”

  她靠在他的肩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庆幸她不用去看。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如死灰的眼中,看不到光亮;杀人,对她来说是容易的事,她能毫不心软地下手,决然离去。她不能面对的,是他们家人眼中的伤痛,她没有想过夺走对那些人来说宝贵的存在,但是,她没有办法,她的出生,便是一场掠夺。像猛地惊醒一般,她咬住唇,将眼中的软弱驱走,她已经不是那个无助的小孩了。

  “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她黯然面对他的期盼,她的永远已经许给另一个人了,是他赶走了她的软弱,给她不一样的人生,尽管毫无希望。她轻叹一口气,无奈地呆在他的怀中,他想要的,她办不到,若等他发现一切,他此刻的话,或许会换成完全不同的话语。她不能留在他身边,要做的事太多,要照顾随影,要回去复命,要执行新的任务,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

  “我知道……”自己的去留。

  他松开她,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着淡淡的暖意。影看着,心里隐隐有些内疚。

  “你走吧,我自己进去。”

  “不,”他摇着头,“我要等你睡着再走。”

  影无奈地看着耍着无赖的人,点点头。两人进了房间,她合衣躺在床上,他为她盖上被子,坐在她床边等着她睡着。她不甘愿地闭上眼,过了良久,她开始皱眉,为什么他还不离开,他故意隐住身上的气,以为她会不知道吗?南王爷好笑地看着她,她一直在装睡,到底她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睡着?两人僵持着,似在比试谁更能耐住沉默,最终,南王爷胜过了影,影在经历过烦躁后,渐渐安静下来,进入了梦乡。南王爷笑着,看着她安静的睡容,一切,似乎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他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依依不舍地轻抚她的脸,起身离去。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他不安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再次走到她的身边,点住她的穴道,这样就不怕她离开了。听到他关门离去的声音,影睁开眼,一对杏目闪着恼怒,他竟敢点住她的穴道。她的身上透着危险的气息,让自己睡着,就是为了让他离开,她的睡眠浅,他离开的动静会让她醒来,到时候,她就可以脱身离去,可是现在……她暗暗运气,看来要花上一番功夫了。

***

  当天边露出晨光,影冲破最后一个穴道,从床上一跃而起,要困住她,没那么容易。她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闪身而出,消失在淡淡的雾气中;随影一定又一夜没睡吧。她快步赶回家去,当走到熟悉的巷道,她的目光一寒,加快速度。院中,随影一脸无措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黑衣人,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剑,让他不由胆寒。

  “你们是什么人?”他正色问道,他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失去和屈辱。

  “要你命的人。”

  一人拿刀向他砍去,随影侧身一闪,避开了要害,手上却重重的挨了一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另一个朝他砍了过来,他来不及躲闪,不由闭眼不去看落在他头顶的刀。过了良久,刀并没有落下,他睁开眼,欣喜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无忧。她心痛地看着随影手上的伤,转头眼中露出强烈的杀意,扬手重重挥动缠在那人臂上的九节鞭,鞭身地落在他胸前,落下一道血印,手臂一抬,那人远远地被抛了出去,被他的同伙上前接住。

  “什么人,敢阻拦南王爷办事!”他吃痛地捂着胸口,胆怯地面对看着眼前目光如冰的女子。

  影目光一颤,心中怒意更甚,绝情的目光落在沾血的刀上,她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微微后退的那人,“你竟敢伤他!”

  话音刚落,手中的鞭子似游蛇,缠住那人的喉咙,她刚要用力,随影不禁喊道,“不要。”

  影停住手,眼中的杀意并没有减弱,她看了一眼随影,忽然松开手,“滚。”

  他们互看一眼,慌乱消失在院中。影忙转身,心疼地看着随影的手,“我先替你止血。”

  “嗯。”随影点点头,竟忘了疼痛。

  回到房中,他微笑着看着为他忙碌的无忧,眼中闪着光彩。无忧撕开他的衣袖,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微微皱眉,“可能会有点疼……”

  “我不怕。”他轻声说。

  当药洒在他的伤口上,他吃痛地吸了一口气,无忧不由放轻动作,轻轻朝他的伤口吹气,如同他一直为她做的那样。

  “疼吗?”她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心疼地问。

  “不疼,”他摇摇头说,眼中闪着晶莹的光,“原来,受伤是这个样子的……”

  无忧的手停了一下,她继续替他包扎,脸上却更加阴沉,“为什么,不让我杀他们?”

  随影目光微黯,垂下眼,眉间有些挣扎,“至少,不要因为我,杀人。”

  她眼光微颤,良久,她看着包扎好的伤口,“我会尽量……只要,他们不伤到你……”

  “嗯。”随影眼中露出笑意,心里却有些黯然。

  那个握着他的手,说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夺来给他的哥哥,真的,派人来杀他了吗,为了,为了得到无忧……看到他情绪低落,无忧暗暗握紧手心,她要守护着的人,他,竟然派人除去,那个说要留住她的男人,实在可恨。

  
第三十一章 隐忧

  “听话,乖乖地躺在床上,不准动,知不知道。”

  无忧替随影盖好被子,一脸紧张地坐在床头守着他,随影眨眨眼,清澈的眸中闪着笑意,嘴巴却轻轻嘟起,“不过是皮外伤,不用这么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无忧打断他的话,“你都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随影淡笑,没有说话,其实他学做菜的时候,有好几次切到手指,他不敢告诉她,等她回来的时候,他的伤也已经好了。早知道她会这么紧张,也许当初,要让自己多切到几次才对……可是,他舍不得让她担心。她不是会受更重的伤回来,跟她的疼痛相比,他所受的又算什么。他看着无忧,支撑着想起床。

  “我还是去给你做一点吃的吧。”

  “不行,”无忧把他按在床上,见他皱眉,不由松开手,内疚地看着他,“是不是弄痛你了……”

  “一点也不疼。”随影笑着说,唇色有些苍白。

  无忧拉起被子,看向他的伤口,渗出来的血色,让她一惊,“还说不痛,伤口都裂开了。”

  “真的不疼。”随影一脸认真的说。

  无忧无奈地一笑,放下被子,站起身来,“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一点吃的。”

  “不饿,”他拉住她的手,生怕她离开,“不如我们一起去……”

  她想了许久,点了点头,“好吧。”

  随影从床上起身,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如果能一直牵着就好了,他一点也不想她离开。无忧淡笑着看着他,她能为他做的,就是在她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握紧他的手。他刚刚站起身,她的笑忽然消散。

  “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一下。”

  随影点点头,刚刚的欣喜被不安替代,不管他做什么,她还是会离开,就算他受了伤,她还是会离开,如果出了事,她一定会离开。当他和别的事放在一起时,她选择的,不会是他,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好小,小到她随时都有可能丢弃他,他们,她身边的人,都说她会不要他,她真的,会不要她吗。他想说什么,却终没有开口,看着她走出房间。他想问她,可不可以不要走;她一定会回答,你,应该知道的。他应该知道的,她不会为他停留。

  他的不安,无忧很清楚,但是,她没有办法。他该知道的,从她带他回来开始,他就该知道,她能为他做的只有那么多,她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恢复、让他自行离去,结果,却带给他更深的不安。现在,她已经不会再让他离开,可是,他的不安,她要怎么办。她肃杀地看着出现在院中的南王爷,如果不是他,她不会又一次从他身边离开。

  “你果然在这里。”南王爷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刚才他回去找不到她,就猜她回到了这里。要为找到她高兴吗,还是,要为发现里面那人对她如此重要,感到难过。

  无忧见他阴沉地看着她身后,积在心里的恼怒袭上心头,她扬手,藏于袖中的飞镖袭向他的咽喉,他眼光一沉,用手生生接住。

  “你竟然,要杀我……”

  “是你派人杀随影在先!”她看着他手心滴落的血,咬牙说道。

  南王爷略一皱眉,“我没有。”

  “你以为我会信。”无忧漠然地看着他。

  “你竟然不信我,你宁可信别人也不信我……”南王爷心内苦笑,狠狠地将手中的飞镖扔到地上,清脆的声响和绽开的血花,让她目光微颤。

  “我凭什么要信你,”她昂然看着他,“昨天要说杀他的,不也是你,以前杀掉假秦少华的,不也是你;这样的你,我为什么要信。你敢说,你没有动过杀机,你敢说,如果刚才我不出手,你不会先动手去杀他……南王爷,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你最好打消碰他的念头,否则,我会在镖上涂上最毒的毒药,让你生不如死。”

  毒吗,他暗暗苦笑,她就是对付他最好的毒药。他冷酷地看着她,“我是想要杀他,你以为你能阻止我杀他吗,我想要除掉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在世上,你能守着他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还有别人,林婉茹、秦少华、小桃……如果我要杀他们,随时可以得手,你最好想清楚,乖乖留在我的身边,不然,你随时会失去他们。”

  “他们……”她讽笑,“别人的性命我根本不在乎,想要让我留下,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吗?”他盯着她的眼睛,戏谑地笑着。

  无忧心中微颤,他和隐主一样,都让她无法隐藏;那又如何,就像让隐主永远不知道她曾经的妄想一样,她同样也能在他面前伪装自己,“不在乎!该还她们的,我已经还清,从此,我跟她们没有任何瓜葛。”

  “就算是里面的随影也一样……”他暗暗期待。

  “是,就算是他也一样,”她倔强地说,略带嘲讽地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就算我不在乎他,也不表示你可以动他。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我不会碰他们,只要你跟我回去,我自然不会碰他们。”南王爷一脸平和地看着她。

  她冷笑,“不可能。”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如果你再拒绝,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乎他们,只要跟你有关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白游云的案子未结,在我留在河山的日子,你留在白府,一步也不准离开。”

  她目光微闪,那件案子,她还需留心,“我会呆在你身边,但不会留下,也不会整天跟着你。”

  “不行……”

  “如果王爷一定要用武力解决,我们可以找一个宽敞点的地方。两败俱伤,我并不在乎。”

  无忧戏谑地看着他,他应该很清楚,连白游云都出了事,他也不会安全,这里的守卫比不上南王府,他更加应该小心,不让自己出事。南王爷略一沉呤,不甘心地看着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找出杀白游云的凶手,至于她,只要她担心的人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就逃不出他的手心。

  “好吧,就依你所言,现在,跟我回去。”

  无忧略一迟疑,“现在不行,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别的事?”他看向她的身后,“跟他有关?”

  “不要管我的事。过了晌午,我自会去白府找你。”

  “好,”他不甘心地答道,不想再次与她争执,“你最好准时出现,不要给我杀他的借口。”

  无忧眼光一寒,冰冷地看着他,“你,最好也不要再逼我动手。”

  他深深地看了无忧一眼,转过身,心里略有些无奈,这样固执地将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留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偏偏不肯放手,不管怎么样,都不想放手,他的身边,只有她了。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有人要杀他的事,我会查清楚。”

  无忧心下一紧,看着他离开院中,地上染着血迹的飞镖别样刺眼,她皱起眉,如果不是他,会是谁?脑中,闪过绿色的眼眸,她胸口一紧;难道会是他?如果是隐主,随影必死无疑,他们没有得手就离开,显然不是隐门的人,隐主容忍了随影的存在,她执行任务也没有出错,隐主没有必要对随影下手……那么会是谁,知道她跟南王爷的关系,知道她的行踪,那个人,会是谁?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脑中纷乱的思絮令她有些头疼,她还要回去复命,还要应付南王爷,还要执行新的任务……没有过多的时间,理会所谓阴谋,还有随影,他还受了伤。她看着那枚飞镖,犹豫了半晌,终没有去捡,转身,快步进了房中。

  站在原地不曾走动过的随影,脸色苍白,她说,她不在乎他们,她说她也不在乎他……她会不要他的,终有一天,她会不要他的。他暗暗握紧手心,怎么办,她快要进来了,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软弱,一定是他太没用,她才想不要他的……

  “随影,你怎么了?”她惊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他,上前仔细端详,“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不是,一点也不痛。”他倔强地说,眼泪却流了下来。

  “伤口疼了是不是,还是有别的不舒服?”她焦急地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疼,真的不疼,”止不住的眼泪打湿他的脸,他用力擦去,“我不是在流眼泪,不是在软弱……”

  泪,并没有停下,他慌张地抹去不断流下来的泪,“怎么办,它就是停不下来。”

  无忧略一皱眉,抓住他的手,“不要这样,如果想哭,就哭吧,把我的眼泪,一起流出来。”

  他呜咽着点点头,眼泪流得更加凶,无忧抱住他,轻抚他的背。一定是她刚刚的话伤到了他,是她的过错,她该想到的,他,害怕她说那样的话。过了良久,随影带着哭腔,哽咽着抬起脸,看着无忧。

  “你会不会不要我?”他胆怯地问,不安地垂下脸,“你一定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无忧皱着眉,一脸哀色,她怎么可能不要他,“我……”

  话未出口,随影忽然抬起头,清澈的眼中含着泪也含着乞求,“你是我的天,我的一切,所以求你,别不要我……”

  
第三十二章 缠绕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以后我就是你的天,你的一切,我的命令,你绝对要服从;除非是我不要你,不然,你绝对不能从我身边逃开。”

  初见随影时,她对他说的话,她还记得。为什么会这么说,当随影在她身边留的越久,她越发明白,她在他的身上寻找一种她没有的东西。就像当初隐主霸道地说,她是他的了,她也同样霸道地说,他是她的;他给了她一个名字,她也给了他一个名字;他对她若即若离,她对他忽冷忽热……但是,结局,却大不相同。她终究不能狠下心,对随影不理不顾,她想要看到他的笑容,好像那笑容就是她的一样,他幸福便是她的幸福,他得到爱便是她的得到……她固执地守护着他,不想让他受到半点伤害,他的不安,她会慢慢驱走,可是他流泪了,他还是在害怕,他在乞求她,那样的乞求,让她心惊,如果她也曾这样低头,现在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她苦笑,紧紧抱住随影,他不是她,她也不是他。

  “随影,你听着,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一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不要你的。”

  随影哽咽着点点头,眼中淡淡的笑意驱散了心中的不安,无忧抬起头,浅笑地看着他,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还留在他睫毛上的水珠扑闪着,迟迟不肯落下,无忧不想惊动他眼中的欣喜,踮脚将那滴泪吞入口中,苦涩的味道迷漫着,却在触到他羞涩的笑容时,隐在某个角落。她亲吻了他,他轻柔地回应,随之而来热切的拥吻,迷乱的两人的呼吸,在唇齿相依的亲密中,她还闻得到,他脸上淡淡的涩味,她亲吻他的脸,想要把那涩味带走,连同他心中的不安,也一起除去。身体的阻隔消失了,她引领着他,让他的小心翼翼在他灼热的身体中融化,同样融化的还有她心中淡淡的无奈,那冲向顶点的欢娱,填满了她心中的空虚。她喘着气,感受到身边的目光,转过头看着身边略带羞涩的男子,他微笑地看着她,似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她微微动了动手指,他还握着她的手,一直不曾松开,她坏坏一笑,拉起他的手,轻咬他的手指,他身体一颤,酥麻的感觉,让他一阵心悸,他咬着唇,看着她的眼中多了一抹宠溺,她真正的是他的了。她松开嘴,略带困惑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娇俏的样子,让随影耳根发烫。无忧心下明了,故意凑近他面前,一手轻抚他的胸膛,略带无辜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我……”随影支吾着,不知要如何说,但是她嘴角的笑,分明带着鼓励,“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无忧娇笑,轻吻他的唇,“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重又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声声娇呻赶走了缠绕心中不安的声音,像是找到世间最能表达心意的方式,他们嬉戏着,乐此不疲。

  到了晌午,无忧看了一眼躺在身后沉沉睡去的男子,轻轻咬了咬嘴唇,起身穿好衣服,刚要出门,她又不放心地停住脚步,担心地看着她,如果她离开,他出事了怎么办。她略一皱眉,关上门出去,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他。

  走在安静的巷道,她的步伐带着轻盈,唇齿间还留着属于随影的味道,她扬起嘴角,少女的羞涩流露在眉间,和上一次不同,那一次醒来,带着绝望,割舍掉之前的感情,封闭自己的心,即使还是在乎自己的清白,但是一个杀手,又有什么清白可言。她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她是陷入黑暗的人,她是没有未来的人,平常人的幸福,她或许永远不会得到。她为自己建了一个家,想给自己躲避的地方,不久,她有了自己的家人,随影就是她的家人,尽管她们之间没有羁绊,但是很快会有的,等她们成了亲,他成了她的夫君,他就是她真正的家人了。她满足的笑着,抬头看到某个身影,不觉凝眉;何世,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冷下脸,看着他走进秦家药铺,漠然跟了进去。

  药铺不大,影一眼就看到秦少华正与何世攀谈,见她进来,秦少华抬起头,热情地招呼道,“影姑娘,你怎么会来,是哪里受伤了吗?”

  何世转过身,淡淡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她也会来这里,他真是选错了时机。影并不看他,漠然地对着秦少华说:“我要些刀伤药,备用。”

  “好,我马上去取。”秦少华忙去准备。

  “不要着急,你让福伯送去随影那里就好。”

  “是随影公子受伤了吗,要不要紧,你们的婚事……”

  何世眼光微颤,看着影的反应,影沉下脸,“我自有分晓。”

  说完,她走出药铺,何世略一皱眉,跟了上前。他走到影的身边,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问,“影姑娘可是回白府?”

  “是。”她冷冷地应道。

  “何某也是要回白府,你我正好同行,”他淡淡地说,“我也正想问问影姑娘对白城主之死的看法。”

  “何神医不是说他死于中毒,毒从口入。”

  “是,但据何某所知,白城主吃的东西并没有被下毒。”

  “神医可查清楚了,如果白城主吃下的东西并没有问题,他又怎么会中毒?”

  “这也是何某想知道的。”他看着影说道。

  影不去看他的目光,神色平静。安静了许久,他忽然停下脚步,“昨天晚上,白城主回府前,一直是你跟他在一起。”

  “是,”她停下脚步,“我听说回府后,一直跟他在一起的是你。何神医,我想你比我更懂毒的用法。”

  “毒是死物,说起用毒人的心,我想还是你更懂一些。”

  “什么意思?”影冷冷地问,微微看着后方。

  “无事,”他跨开步子,等到了她的身边,他又开口道,“听说昨晚你是在艳美楼与白城主相遇……你可知艳美楼的老板是什么人?”

  “我只认识艳美楼的鸨儿,并不知还有什么老板。何神医若是对我心存怀疑,去查便是了。”

  “影姑娘不要误会,何某只是随口问问。影姑娘,刚刚听秦大夫的意思,你要成亲?”

  “是。”她淡淡的说。

  他看着她眼中的那一抹柔和,“不知影姑娘有没有想过,你的将来,你成了亲,有了孩子,你的将来,要怎么办?”

  孩子?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有个孩子吗,她是不是要先想办法吃药,让自己不要怀孕,一旦有了孩子,她要怎么去执行任务,怎么去杀人,如果她不再做这些,隐主又怎么会容忍她跟随影在一起。见她沉默不语,何世暗暗叹惜,“影姑娘,难道你不想和你的夫君过上安稳的日子吗?”

  影微微皱眉,“我现在过的就是安稳的日子。”

  “包括跟在南王爷身边?”

  她眼光一颤,“包括,跟在他身边。”

  何世不再说什么,两人沉默着走到白府,南王府站在门口,见她跟何世一起回来,心里有些不满。何世顾自进去,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略有些黯然。

  “为什么你们一起回来?”南王爷冷冷地问,语气中略有些醋意。

  “路上刚好碰到。”她淡淡地说,心里还在回响何世说的话。

  忽然伸来的手,让她吃了一惊,她侧身避开,他却固执地将她拉入怀中,“至少我在身边的时候,不准想其他男人,就算我不在,你也不准想。”

  影轻轻点点头,顺从地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她也希望心里只存着一个人,没有别人的影子,但是,她办不到。南王爷略带欣喜地搂着她,她点了头,是不是表示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她的随影,不会再跟她在一起?她眉头淡淡的愁绪,让他不禁不觉搂得她更紧。

  “在我身边的时候,”他霸道地说,“不能有半点的不开心、不情愿。”

  她暗笑,略有些无奈,却并不排斥。她不排斥他的怀抱,只是害怕那样的温暖,会让她无处可逃,身边的男人地位、权势、金钱、才能、样貌……该有的一切他都有了,他大概是天下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君,但是他暴戾,他的残忍让别人对他敬而远之,他是孤独的,如同她一样,可她至少还有随影,他却始终是一个人,他的亲人,听说四年前失了踪,他的朋友,刚刚死在她的手上,留在他身边,她能带给他的只有更多的痛苦而已。她暗暗吸了一口气,重又露出冷漠的样子,不带感情的看了他一眼。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南王爷目光一沉,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好像跟隐门的人有关。”

  影面无改色地迎向他的目光,“查出是谁了吗?”

  “还没有,”南王爷淡淡地说,略带希冀地看着她,“影,昨天你跟游云出了艳美楼,有没有遇到特别的人和事?”

  她眼光微颤,“没有。所以呢……”

  “没什么。”南王爷急忙说,生怕她有什么误会,他不相信一个救人的人会去杀人。

  影心内讽笑,身体渐渐失了温度,这就是属于她的生活,她无法逃脱的生活;她和他,怎么可能在一起。


第三十三章 恍惚

  因为白游云的死,白府的随处都挂上了白色的布幔,就连街上有些商铺也自发的改换了装饰,影在河山城不长住,对白游云认识不深,却知道是他让龙蛇混杂的河山城安定祥和,不是这样,她也不放心让随影一个人留在家中。南王府搂着她进了白府,她看着随处可见晃眼的白色,忽然想,如果在上面溅上血迹,会是怎样的妖艳,她轻轻皱眉,将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抹去,她并不是因为想杀手才动手,她,别无选择。似察觉着她的异常,南王爷低下头,在她的耳朵柔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看了一眼四周,淡淡地说,“没有。”

  南王爷心下疑惑,正要细问,白府的一名下人快步走了过来,“王爷,马将军来了,就在前厅,说有要事要和南王爷商议。”

  “本王马上就去。”他冷冷地说,为难地看了影一眼,朝中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你去吧,我自己的园中转转。”

  他松开手,才转身,不由又回过头狐疑地看着她,她难得如此平静对他,让他觉得有些古怪,“你,不会离开吧?”

  她的嘴角浮现一抹略带嘲意的笑,“我会在离开之前,先去见你一面。”

  他这才放了心,“很好,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目送他离开,才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影,一定这样就好了。”

  影不解地看着她,或许跟早上与他对峙时相比,现在的她真的太过于温顺,都有一点像林婉茹了,不知这样的她,能不能像林婉茹一个,有一个孩子……她猛地收起这个念头,这样的念头,不能再有,若是让隐主知道,他是绝对不会饶过她和他的。她漫无目的在白府走着,轻咬着嘴唇,逼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白游云的死让他们有了怀疑,他们会查到隐门,很快也会怀疑她,一个女子身怀武功居于闹市,本来就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那时跟她相关的人……或许,她真的曝露太多的弱点在别人面前了。她慢步走着,停在一个院落前,本想继续前行,迎面传来的淡淡药香,让她改变了决定,她转身正要离去,里面传出何世的声音。

  “既然来了,影姑娘何不进来,与何某饮一杯茶。”

  影略一思索,走进他屋内,“既然何神医如此客气,小女子却之不恭。”

  她径直地桌前坐下,暗暗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很大,充斥着淡淡的香气,是香炉里的熏香,香味独特,但没有问题,他的随身物品,摆放在一处,似乎随时都可以离开的样子,床边,放着几本佛经,大约常拿来看,有些阵旧,却无破损,说明他是一个相当仔细的男人……

  “影姑娘对何世的佛经感兴趣?”

  影抬起头,看着端着茶盘走到她旁边坐下的何世,轻轻摇了摇头。何世淡笑,为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再为自己倒了一杯,放下茶壶捧着茶杯,细细品着。影端起茶,闻了一下茶香,香气清冽,无毒,她放心地抿了一口,放下茶,默默坐着。何世淡然一笑,放下杯子,起身拿起床边的佛经,放到影的面前。

  “也许,影姑娘比何某更需要它。”

  影并不去碰,抬眼邪媚地看着何世,“何以见得?”

  “何世看它,是参不透死;影姑娘看它,是参不透生。”

  “生生死死,又能如何。活着,便活下去;死了,便忘记;有什么好纠缠不清。”

  “姑娘如此看淡生死,女流之中实在难得。可惜不能早一点相识,不然,说不定你我能成为知己。”

  “早一点相识也是一样,”她淡淡地说,轻抿一口茶,“不如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何世爽声一笑,“影倒是豁达,不知影心中是否有什么难处,如果我能够帮忙,当义不容辞。”

  “没有,”她轻声说,目光落在眼前的佛经上,眼光微黯,“鬼,一定要呆在地狱里吗?”

  何世一愣,暗叹一口气,目光烔烔地看着她,“何为鬼?”

  她没有作声,嘴角露出浅浅的笑,略带忧愁。何世微皱眉头,正想说些什么,她忽然起身告辞,何世轻笑着点点头,在她要开门的时候,他不由问道,“你要嫁的那个真的是你心中所爱吗?”

  她转过头,轻叹一口气,笑道,“何为爱?”

  何世一时无语,看着她走出房中,低头看着桌上的佛经和她用过的茶。他默叹一口气,拿着她的茶杯,走到香炉前,用香炉边上的小勺子取了一些灰烬倒在茶杯中,杯中的茶慢慢变了颜色,他微微皱眉,看向门口,将手中的茶泼到门外,转身拿着空空的茶怀回到座位上,拿起佛经,略一发怔,嘴角露出自嘲的笑;他还是执着于死,她还是受困于生。

  影走到院门,南王爷正迎面走来,看到她不由扬起嘴角,脸上的焦虑一扫而空。影漠然看着他,避开他伸出的手,戒备地站在一边,南王爷脸上的笑僵在那里,他看着她眼中的冰冷,沉下脸,恼怒垂下手。不待他说什么,影冷冷地开口道,“我走了。”

  他脸上的恼怒烟消云散,心里升起一阵紧张,“不是说好要留下。”

  “我说过,我只是呆在你身边,不是留下,也不会整天陪着你。我的夫君还在家里等我,”她冷淡的表情不带一丝感情,“明天晌午,我还会过来,告辞。”

  “不准走。”他霸道地,试图挽留她的脚步。

  “王爷是希望影永远消失在你面前吗?”她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冰冷的让他窒息,他明白,如果她打定主意要离开,他掌握的那些人,根本不能绊住她的脚步。她的身影在他面前消失,抓不到吗?他苦笑,眼中露出冷酷的光芒,如果她是为了随影离开,那么随影消失了,她自然会留在他的身边。他暗暗盘算着,又隐隐的不安,要是没有了随影,她还是选择离开,他还能用什么方法留住她。


  离开的白府,影没有直接回家,她快步去了城郊。河山城效,有一些村庄零星地座落在河边,在离城最近的村中,有一间破旧的私塾,里面传出的朗朗书声,让经过的人不时驻足。私塾外围着一圈竹篱,门口一位身着素雅的妙龄女子听着里面的读书声,不时露出会心一笑。出现在她身后的影,让她的笑微微变冷,她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朝僻静的地方走去,影远远跟在她身后,直到四下无人,才走上前去。

  “想不到你这么得闲来看我,我还以为一个南王爷、一个随影,足够你忙得了。”红姬媚笑着说,语气带着嘲讽。

  影漠然看着她,“他们查到了隐门,你最好小心,神医何世,有点麻烦。”

  “麻烦?如果死了,就不叫麻烦了。”红姬的眼中闪露杀意,嘴角的笑,因这杀意变得更加妩媚,她看了一眼还站在一边的影,“还有什么事吗?”

  影略一咬牙,“我想要青楼中女子用来避孕的药。”

  “哦……”红姬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红一黑两颗药丸,“服下黑的,此生,你再也不会有孩子;服下红的,一个月内不用担忧,但到了信期,你会疼痛异常。”

  影盯了她一眼,将两颗药拿在手中,转身离去。红姬戏谑一笑,那黑的不过是普通的解毒药而已,反正,她最后选的,一定会是红色的。她收起脸上的笑,缓步朝私塾走去,私塾的门开了,放学的孩童一一从她身边经过,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微笑地看着朝她跑来的青衣稚童。孩童亲呢的抱住她的脚,撒娇似的拉住她的手,她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颊。

  “泓儿,今天有没有听夫子的话呀?”

  泓儿点点头,“娘亲,泓儿很乖,夫子还夸我了呢,是不是,夫子。”

  他转过头,看着正向他走来的夫子,一脸期待,夫子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是,泓儿很乖,夜芙姑娘放心。”

  “夫子莫这么说,这些年泓儿多亏夫子照顾,才变得这么懂事。他年少不懂事,又比私塾中其他孩子小一些,如果做错了什么,夫子要更加重的罚他才是。”

  夫子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点头称是。夜芙淡笑,起身拉着两人的手慢步走着,身边他们脸上的笑,她看在眼中,勾起一抹自得;孩子,她已经有了,尽管不是她的,男人,她要多少有多少,家庭,只要她点头就有。这样的生活,跟影相比,真的幸运得多,因为,她没有让隐主那样的男人爱着,也不会让自己落在她那样的境地。要满足吗,这样平静的日子,她勾起嘴角,这种让别人握在手中的平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让别人影响半点。

  
第三十四章 坚定

  回到家的时候,随影还没有醒,屋内还残存她们欢爱的气息,无忧看着他甜美的睡颜,轻轻拨开沾在他脸上的乱发,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她侧身在他身边躺下,仔细打量着他的样子,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像是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她用以往不同的目光看他,他将成为她的夫君,她也要用不同的态度来对待他。似感受到她的目光一般,他的睫毛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当看到眼前的无忧,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无忧,你还在……”

  无忧心下不隐,勾起一抹浅笑,“我,一直都在呀。”

  随影撑起身子,滑下来的被子落在他的胸口,别样诱人,他想到自己还光着身子,不禁脸红起来,咬着唇羞涩地看着无忧。无忧拉过被子替他盖好,静静地看着他,他浅笑,注视着她,良久才动了动嘴唇。

  “无忧,你在我身边,真好。”

  “等我们成了亲,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嗯,”他开心地点点头,“下个月十五,无忧,你真的要在下个月十五嫁给我吗?”

  “是呀。”她略带无奈地应道。

  “好像做梦一样,无忧,你真的要嫁给我了吗,会留在我身边,成为我一个人的无忧?”

  “是呀。”她的声音略带缥缈,沉浸在欢喜之中的随影却没有发觉。

  “我们会有孩子,将来你如果出门,我和孩子会在家里等你回来,我……”

  “随影,”她轻声叫住他,“我们暂时不会有孩子。”

  他的笑容黯了一下,随即不以为意地看着无忧,“没关系,我只要无忧一个人就够了。”

  无忧深深看了他一眼,坐起身,避开他的笑,“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吧,你都饿了一天。”

  他不想她离去,伸出的手未及抓住她的衣角,她已经退出房外。他的眼神有些黯然,嘴角仍挂着落寞的笑,是他太贪心了,一开始只是想留在她身后,后来想要得到她的情,再后来想要和她一世,让她成为他的妻,现在,他还想要拥有他们的孩子,是他太贪心了。他轻咬嘴唇,眼中闪动淡淡的满足,其实,他真的只要有她一个就够了,他们现在在一起,她不是已经在他身边了吗,为什么,还是很害怕,她会忽然离去。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垂下眼帘,慢慢握紧。无忧在厨房为他忙碌,脸上有淡淡的愁绪,她拿出随身的药丸,将红色的吞下,将黑色的弹入灶火中,虽然现在不行,但是她会努力,隐主,也许会有心软的一天。

  用过了饭,无忧替随影换了药,两人相拥而卧,一夜无语。清晨,无忧从睡梦中睁开眼,无奈地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人,移开他的手臂,从他的怀里离开。她无声无息地从房里走开,在关门时候,略带愧疚地看了随影一眼,她想看到他醒来时绽放的笑容,却害怕分别时他的依依不舍。她不会为之心软,却会为之心疼不已。任务已经完成,她要快点向隐主复命,相信隐主很快会安排新的任务给她。

  走在熟悉的路上,避开路人的注意,影回到隐门的总部。隐主一个人斜卧着,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绿色的眼眸闪着神采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她红艳的唇,让他的眼光黯了几分,他邪笑着,不经意的声音夹杂着冷酷。

  “你要成亲?”

  影的眼光颤了一下,轻轻点点头,毫不迟疑地回答,“是。”

  隐主嘴角的笑意更加阴冷,“影,你觉得你有这个自由吗?”

  “属下该死。”

  “该死?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也不准,或者该死那个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小倌……”

  “不关他的事,隐主,我,属下……”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隐主危险地眯起眼,“那又关谁的事,南王爷吗?”

  “跟他无关。”影冷淡地说,不觉低下头。

  “是吗,”隐主邪媚地笑着,“他似乎对你很用心?”

  “没有,他是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一定要留属下在身边出气。隐主请放心,属下不会因为他,影响了行动。”

  “这样最好,”他盯着她的脸,“他不会影响你太久的。”

  影眼光一黯,抬起头看着隐主,隐主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有一个任务,跟他有关,很适合你。”

  影不解地看着隐主,心里略有些不祥的预感。隐主侧目看着她的反应,缓缓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俯视她的脸,她看着他,一脸平静,“不知隐主说的是什么任务?”

  “对别人来说也许很难,对你来说,会很容易。”他邪笑着,细看她的表情。

  她淡漠地看着他,眼中波澜不惊,“属下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

  “你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任务吗?”他逼近她的脸,想看她惊慌的样子。

  她依旧漠然地看着他,这个隐主会亲自安排的任务,一定不简单。隐主的眼中闪过一抹自嘲,“有人请高价要买南王爷的命和他随身带着的兵符,这个任务,整个隐门,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胜任。”

  “是,隐主。”她低下头,眼中滑过一丝无奈。

  他伸手抵着她的下鄂,迫使她看着他的眼,她没有挣扎,漠然地看着他嘴角越来越重的嘲弄,握紧的手似要把骨折碎。他贴近她的脸,在触到她唇的一瞬,转而靠向她的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戏谑,轻吐在她的耳畔。

  “我刚刚想到一个很好玩的游戏,”他说,“我给你一个月的期限,让你完成这个任务。如果你失败了,你的小倌,就归我了;如果你成功了,我就让你们成亲,怎么样?”

  影轻咬一下唇,“多谢隐主,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好,很好,”他松开手,背过身,在隐起身离开时,他不禁开口,“完不成任务也没有关系……我不会杀掉他,只会让他试试生不如死的滋味,至于你,任务失败后,你会失去当杀手的资格,这样的人,在隐门中唯一的出路,我想,你不会不知道!”

  “属下明白。”她不想成为无用的人,不想面临被丢弃的命运,只有不断地杀人,证明她的实力,她才能留下。她不会让任务失败的,不管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随隐,下手的目标是谁都不重要,她所能做的就是听从隐主的命令。

  隐主肃然站在楼内,影越来越远的脚步,让他身上的寒意更加深重。他想要说的、想要做的,不是这样的,现在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为什么设想中的计划,到了她那里全部都行不通,她一点也不肯为他低头,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意,或者,一点也不在乎他。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你这个妖魔,世上不会有人喜欢你的……他握紧手心,嘴角露出嗜血的笑,是的,他是妖魔,世上不会有人喜欢他,就算是影也是一样,她迟早有一天会从他身边逃离的,能留住她的,是她身边的随影,是她想要守护的那些人,是她放不下的人,不是他。他目光微寒,漠然看着前方,希望这一次的计划可以顺利,他期待着她一无所有,不得不留在他身边的样子,他是不会让她逃掉的。

  影匆匆赶回家中,随影仍躺在床上,从他并不均匀的呼吸中,她判断出他已经醒了。她在门口站在许久,轻叹一口气,走到床前在他的身边躺下,他动了动眼皮,却不睁开,影浅笑,“再不醒我就要走啰……”

  随影忙睁开眼,见她笑着,不由有些羞赧。无忧看着他,离他们的婚期还有二十五天,她能否能在这二十五天之内把任务完成,赶回来跟他成亲,或者,南王爷一直留在河山城的话,她直接在这里下手比较方便,杀手,还比较容易,至于兵符,他真的随身带着吗,如果不是,冒然杀了他,不是给自己凭添麻烦。她眨了眨眼睛,替随影拢了拢被子,“等会儿我还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地呆在家里,晚上我回来,有事要跟你商量。”

  他点点头,她还是第一次用“商量”这个字眼,这是不是表示,他在她心中不是那么无用的人?她不想让他起身,他便躺在被窝里目送她离开,他本来想要问她,是不是要去南王爷那里,最后,终归没有开口,她不管去哪里都会回来不是吗,这样就足够了,他早就应该为此满足。走出门外,无忧松了一口气,她还不确定到底要怎么做,行动还要看南王爷的行程。她慢步走出巷子,有很多事,她一下子还决定不了,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她一定会下手,还有,凡是妨碍她的,都要死。她看着出现在巷口的不速之客,她早就猜到他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人。

  “何神医,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略带嘲讽地说。

  何世淡淡一笑,眼内藏着某种惋惜,“影,你应该问的是,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第三十五章 除疑

  巷口,何世的身后是不时经过的人群,影的身后是空旷的巷道,两人静静的站着,影目光一沉,正色看着他,他显然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事。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她淡淡地说。如果在这里杀了人,也许会连累到随影。

  他淡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两人上了街,一前一后地走了许久,到了一条僻静的死巷,何世停下脚步,影也停了下来。她暗暗摸向腰际的武器,何世没有转头,淡淡一笑。

  “你想杀我。”

  影停了下动作,略一冷笑,“你有我要杀你的理由吗?”

  “理由……”他轻叹,转过头,坦然看着她,“有很多。据说隐门有一位出色的杀手,深受隐主信任,她的名字跟你一样,也叫影。一开始,我也希望你们只是名字一样,但是,你的身上还带着跟白游云一样的毒,一种下在唇上,由口液传布的毒。”

  影脸色未变,“也许……”

  “你不像是会争辩的人,”他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也许,我也知道。最让我怀疑你的地方,是你今早的行动,你去了河山后面的石涧,那里,大概就是隐门的总部了。”

  “你跟踪我?”影将飞镖握在手中,目光微寒,略带困惑。她记得她去的时候很小心,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神医何世的武功,不会这么厉害。

  “你的身上染上了我自制的寻人香,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知道。”

  “你早就在怀疑我了。”影略带自嘲地说。

  “那天我去游云的房间,就发现你的身上有刚刚毒发过的痕迹,看来是那毒对你进行了反噬。游云之前跟我饮酒时,也提起过,你很反常,出现在艳美楼,也许是别有目的。那时,他以为你的目的是南王爷,谁知会是他。”

  “你既知是我,为什么不跟南王爷说?”

  “他,真相只会让他更暴戾。”

  “你倒会替人着想。”影略带嘲讽地看着他。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我知一切不是你的本意,我只想知道是谁让你们去杀游云?”

  “我不知道。”影冷漠地看着他,暗暗叹惜,“如果我和隐门的事,你不会让别的人知道,我就当刚才没有遇见过你。”

  “你,你们,会不再杀人吗?”他淡笑着问,眼中似有无奈。

  她嘴角一扬,“不会。”

  两人淡淡的笑着,从影手中射出的飞镖,与何世发出的银针在空气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地上。没有任何迟疑的,影舞动九节鞭击向他的面部,他侧身闪过,袖中射出几道银光;影一跃而起,将鞭子对准他的手腕缠了上去,他一时躲闪不及,右手被她控住,却从左手袖中发出数枚银针,朝影的胸口射出,影目光一寒,顺着九节鞭,朝何世的方向侧身旋转,那针刚从她身后飞过,她已经到了何世面前,用袖中的长镖抵着他的喉咙。她目光一颤,将镖插入他的胸口,涌出的鲜血沾染他的衣衫也沾染了她的手。

  “你还有最后一句话可说。”她冷冷的宣判,“如有未完的心愿,我会帮你。”

  他苦笑,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救了一世的人,最想救的,却是人心,影,不要再杀人了,你,不适合……”

  她收回缠在他手上的九节鞭,看着他的尸体慢慢滑落,残留在他眼中的东西,让她莫名心烦。

  “你救错人了。”她冷冷地说,蹲下身拨出他身上的镖。

  “影?”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她漠然转过脸,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南王爷,他脸上的惊讶,左右她的决定;如果现在跟他的动手,她的胜算,会有多少?忽然,一道黑影从两人面前闪过,影闻到一股熟悉的胭脂味,她和南王爷对看一眼,他略一迟疑,追了上去,将她留了下来。他离开不久,一身黑衣的红姬出现在影面前,看着何世的尸体,失望地摇摇头。

  “我还想亲自会一会传说中的神医呢。”她抬眼,媚笑地看着影,靠近她身边,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影戒备地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她,她捂嘴咯咯轻笑,“你的身上,有随影的味道,还有,复仇的味道。”

  “什么意思?”

  “我听说何世有一种药,沾上人身会有常人闻不到的香味,数月不退,想不到是真的。我想过不了多久,他身边亲密的人就找到你……”

  “多杀一人又何妨。”她冷冷地说。

  “也是,如果连南王爷你都能杀掉,还有什么人你不能除去的……除了隐主……”她娇笑着看着她。

  “如果没事,你最好离开。”

  “难得人家好心替你遮掩,”红姬一脸委屈,扬手将一颗药丸扔给她,“吃了它你身上的味道就会除去,免得下次再引什么人去隐门,让隐主发火。”

  影略一皱眉,将药吞下,紧紧盯着红姬脸上的笑,“最近,曾有人对付随影,你可知道是谁?”

  “跟随门无关的事,你以为我会知道。”红姬略带嘲讽地看着她,把玩胸前的头发,“如果有空,我会替你查。”

  “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着他。”

  “那是自然,要是你失了手,他还要替你承担后果,怎么能出事。”她若无其事地说些,消失在影冰冷的目光中。

  影握紧手心,暗暗沉思,一脸漠然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南王爷,他同样审视着她。影心下冷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光渐渐归于平静,他在城里等了许久,她还没有来,他不禁有点焦急,去她住的附近等她,结果他留在那里的暗卫说她跟何世一起离开了。他狐疑地看着她,“你和何世,来这里干什么?”

  “有事相商。”她面不改色地说。

  “什么事?”

  她冷笑,“南王爷这是在审问我吗?”

  “影……”他的目光软了下来,着了她许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她自嘲似地问。

  “会。”他一脸诚挚地看着她,目光中的信任,让她不觉皱眉。

  “我……”她淡淡地开口,说谎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可是,她不想,“我,不需要你相信。”

  “你……”南王爷不禁气恼,心里有些伤感,她竟然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想法。

  她偏过头,嘴角带着无奈,不耐烦地开口,“那个黑衣人呢?”

  “她……让她跑了,”南王爷懊恼地说,眼中闪过亮光,“所以,她才是凶手?”

  她抬起脸,讽笑道,“王爷觉得凶手是谁就是谁,何必多问。”

  南王爷皱起眉,眼中滑过异色,“如果王爷说你就是凶手呢!”

  影目光一黯,手中暗藏杀机,冷笑道,“王爷抓我便是了。”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扬起手,将她整个身子搂进怀里,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影略松一口气,收回手中的镖,稍稍挣扎了一下身子,却让他抱得更紧。她无奈地皱起眉,慢慢靠在他的胸前,越过他的肩,看着何世的尸体,长长的睫毛压着重重的叹息。

  “我明日要快安都,你跟我一起去。”他霸道地说,贪婪地吸着她发间的味道。

  “如果我不去呢……”她淡淡的说,嘴角的笑,单薄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现在有重大的嫌疑,除了本王身边,哪也不许去,这是命令。”他抱紧她微冷的身体,她身上浓重的忧愁,像有带她忽然消失一样。

  命令?她苦笑,是呀,一切都是为了命令。她目光一寒,冷冷说道,“我跟你回去。”

  “真的?”南王爷嘴角上扬,抱着她的手臂,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她重重点了点头,“明天,我会去白府找你。现在,我要回去准备一下。”

  “不行,”他重又把她拥在怀里,“你一步也不准离开。”特别是让你去见他。

  “王爷是想逼我畏罪潜逃吗?”她漠然问道。

  他皱眉,默叹一口气,“影,这是最后一次,明天之后,你不准再从我身边离开。”

  她轻叹,如果他死了,他的不准,又有什么用。跟他回去,是为了有更多的机会下手,为了任务,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她勾起嘴,半晌,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他目光一黯,她没有答应,这样的回答只能算是应付,就算是应付,他也不介意,至少,她不会拒绝,等到了南王爷,他会想办法让她不能轻易离开。她暗叹一口气,她能说的,也只有这样而已,就算是简单的欺骗,她也不想用,有些许,有些事,一旦出口,便难以挽回。慢慢从他的怀里挣脱,她黯然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家中,还有人等着她回去。

  随影刚刚起身,见她回来,一如既往地欣喜,“你总算回来了。”

  她淡笑,心里愀然,明明才离开一会儿,他都这般着急,不知那漫长的等待,他要怎么熬过。她握住他的手,目露无奈,“随影,我有新的任务,要出去一个月,如果顺利,我会在婚礼之前赶回来,如果,如果有事耽搁,我们的亲事,可能要延后。”

  他目光微黯,依旧淡淡笑着,“没有关系,我会等你回来。”

  她轻轻点点头,似向他许诺一般,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回来。”


第三十六章 刺客

  白游云的案子还没有结束,由他在查的军饷案不了了之,朝中暗潮汹涌,南王爷接到马将军亲自报告,不得不赶回朝中。河山城的事,自然会由新任城主接手,白游云如果是由隐门的出手杀的,要查到幕后黑手,会有点困难,何世的死,更让南王爷心存怀疑,隐门的人也许已经在他的身边,但他并不想怀疑影。她的确出现在何世的死亡现场,可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出现,那里打斗所用的飞镖,和她的一样,都是极普通无处可查的武器,他不能断定是不是出自她的手,就算是,说不定也是为了救他,说不定是有人想嫁祸她。他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将她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个黑衣人,他认得她的身形,就是白游云遇害那天,出现在他房中的女子,她还引他去见影,让他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住在一起的事,可见她有意针对影。既然觉得带她离开,她也同意,他便不会怀疑她,他更要怀疑的,是她对他的感情,他想要的,是留她在身边,就算她的心里还有别人,也没有关系。

  一大早,影去白府找他,两人从偏门坐马车悄悄出发,一路上,她和南王爷坐在车内,闷不出声。从河山城到安都,骑马需要三日,坐马车要四日,她会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从他口中套出些什么并对他下手,但是开口,很让她为难,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如果是以林婉茹的身份,她或许会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果是她自己,她什么也不会说,他的事与她何干,他自然是能处理好的。

  “你饿吗?”南王爷忽然问,他也觉得车内太沉闷了些,想找点话说。

  影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一言不发,良久,车子行了很长一段路,她才像刚缓过神来一般,问道,“你呢?”

  他一直等着她的回答,见她终于说了话,嘴角微扬,“本王不饿,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先歇一歇,吃点东西,去安都的路还有很长,要是你觉得辛苦……”

  “我没有王爷想的那么柔弱。”影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他皱起眉,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影,即使你不柔弱,你也是个女子,不可能一直在江湖闯荡。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照顾你,即使你曾经在江湖上闯过什么祸,惹下什么仇家,南王府也会替你阻挡这些事,这样不比你随便跟什么人成亲好吗?”

  “你想我留在南王府,什么身份,第十三房小妾吗?”影讽笑着问。

  “侧王妃,你会是我的侧王妃,如果你进了府,我不会再纳别人。”

  他一脸诚挚,宛若恩赐若的建议,让她暗暗冷笑,“侧王妃,也是妾的一种,我,没有跟众多女人分享的兴趣,凡是我的东西,只能属于我一个。”

  “你明知我不止一房小妾!”

  “你明知我不想跟你回去!”

  “你非要这么跟本王说话!”

  “要是王爷不想听,民女不说便是!”

  影气呼呼地转过头,不去理会他脸上的怒意。他盯着她的侧面,气恼万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想到她曾经假装林婉茹时的温顺,跟她现在冷若冰霜、与他针锋相对的样子,实在随判若两人,也许,那本来就是两个人,现在的她,才是真的她,尽管她脸中还藏着他看不清的东西,他还是感受到拉近的距离。他渐渐平息了怒意,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光彩。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身边有别的女人?”

  她皱眉,脱口而出,“不是。”

  他扬起嘴角,戏谑地靠近她,“真的不是吗?”

  她转过头,看着他嘴角的笑,目光微黯,淡淡地说,“不是。”

  他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同,继续笑着,“如果你做了我的女人,她们,我都会不理。”

  “曾经有个人也说过,让我做他的女人,不然,就要,就要我闯荡江湖,一生飘泊。我没有答应,他还抱着别的女人,我怎么可能答应。你也是一样,既然选择了一生飘泊,我怎么可能退回去,选择那个我放弃的可能。”她淡淡说着,嘴角的笑容,像极冬日中半凋的花,眼中的倔强是那般明亮,好似要拒绝整个冬季的来临,将那花,护到下一个春季。

  他想伸手将她护在怀里,让她的笑,恢复温暖,暗暗握紧的手,终是留在座上,她的疏离,不想让任何人靠近的气息,阻挡了他的动作,他不想连她最后的笑,都夺去了。他黯然地看着她,她的过去,他一无所知,他看到的,是她的冷漠以及她的干练,如果一切与她的经历有关,他想要了解,到底她为什么会如此。

  “他是谁?”原来,他最在意的,还是她口中的另一个男人。

  她眨了眨眼,恢复漠然的样子,冷冷地看着他,“你,不必知道。”

  “是不是只要杀了他,你就能放下,跟我在一起。”

  “我会誓死保护他的安全,还有,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不会成为谁的女人。”

  “那么随影呢,为什么你答应嫁他,为什么选他而不是我?”

  “因为他是随影,而你,是南王爷。”

  “这不是理由,我能给你更多,如果你喜欢闯荡江湖,我可以抽空陪你,如果你不喜欢与人分享,我可以专宠你一个,如果你厌恶王府的生活,我可以在近郊为你建一座别苑。”

  “或许你可以做到,这些对你来说,都是极简单的事,你拥有的很多,权势、名利、女人……世上男子向往的一切,你几乎都有了。但是随影,只有我一个而已。”

  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他想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南王爷握紧双拳,痛恨打断他话的不速之客。影暗暗思索,外面的刺客应该不会是隐门中人,隐门的任务从来不会同时交给两拨人执行,如果等一会儿动手,她要站在哪一边?

  “影,你不要出手,有我在。”他看着马车外,重重地说。外面的人好像很难应付,他轻装上路,所带的暗卫不多,如果动手,他或许要亲自出马,他知道影的武功不弱,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但是下意识的,他不想让她出手,她,应该被保护。

  她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不会以为他能对付外面的人还能将她护在身后。她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至少,她能置身事外。她跟在他身后下了马车,一共有八个人围着马车,从气息上判断,他们功夫不弱,至少比他的暗卫高得多,他们的架势透着相同的杀意,应该是出于同一个组织,不是临时组合的高手。南王爷的暗卫有五人,从数量上看,南王爷至少要对付三人,如果时间拖得久一点,他的处境会更糟,影动了一下目光,看着同样对她怀着杀意的来人,眼中燃起讽意。

  “真的不用我动手吗?”她冷冷地问。

  “不用,”他坚定地说,转头与她对视,“以后有我在,你都不要动手。”

  她露出无所谓的表情,退后一步,他回头,拨出剑,架住砍来的刀,手臂沉重的感觉,比他预想的厉害,是他小看了他们,这一次,比他想象的难应付。

  “他们的剑上都淬了毒,你最好小心。”

  她漫不经心的声音,让他心口一暖,他扬起嘴角,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三个人,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他怎么会怕面前这三个人。呼啸的剑如游龙一般闯入他们备好的攻势,未及三人反应,他架起中间那人的剑,挡向左边那人,侧身避开右边刺来的剑,荡起的剑花将两人逼退两步,在两人还手之前,他回剑挑向右边的手臂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那人吃痛的退后一步,略一皱眉,与其余两人再次向他袭去。影看到他们你来我往各不相让,手中握紧暗器,这也关系到她的生死,还有,他是她的任务,怎么能死在别人的手里。手中的飞镖如闪电一般打中一名黑衣人的后背,少了一人的攻势,南王爷明显感到轻松不少,他面前的两人这才注意到影的存在,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南王爷移回到影的身前,他本想吸引他们的注意,让影能安然地站在那里。

  “我说过,你要不出手。”他略带恼意地对身后的影说,目光紧盯着前面两人的动作。

  “不是为了你。”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出手打中了左边与暗卫交手的人,旁边打斗中的刺客都暗暗畏惧,提防她会突然出手。本与南王爷交手的人,知道她的厉害,便抽出一人,与她交手,她漠然站着,并不理会冲着她来的剑。南王爷舍下交战的人,适时为她隔开了攻击,恼怒地将来人逼退。

  “这一次,我没有出手。”她淡淡地说。

  “这样,才对。”

  他扬着嘴角,毫不留情地继续与眼前的人交手,她平静地站在他身后,把玩着手中的飞镖,当一切归于平静,她将镖藏于袖中,漠然看着地上的尸体,如她所料的,他们查不出任何线索,唯一的发现,就是这八人都被人割去了舌头。她更加可以确定,他们不会是隐门的人。

  “我饿了,下一个城镇什么时候到!”

  她淡淡地问着,重新上了马车,南王爷笑了笑,跟在她的身后,“很快……”

  道路被清理了出来,一行人继续上路,边上多出的几个土包,遗留在那里,在冬风的肆虐中,分外萧瑟。

  
第三十七章 回府

  由于上次刺客的袭击,他们改变了路线,选择过往行人较多的路,日夜兼程,赶回安都。所幸路上没有再遇到其他刺客,他们在原先预计的日子赶到了安都。马车进了城,他们放慢了速度,派人先去府上报信。时间已经是傍晚,透过车窗,影能看到匆匆归家的路人,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平和的幸福,她淡然笑着,看着如血的夕阳,不觉有些无奈,那样的幸福是她不能有的。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她想要的生活,那样平淡的生活,是他向往,也是他永远给不起的。

  “影,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吧。”他拉住她的手,似要确定她的心意。

  她没有反抗,安静地任他拉着,许久才转过头,车窗外昏暗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表情,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你该知道的。”

  他扬起嘴角,这样的答案,也许也算是他要的答案,“我就知道你会留下。”

  影略一皱眉,他明显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想要解释,又不愿开口,这个问题,本就无关紧要。马车停了下来,下人掀开车帘,南王爷走了出来,冷冷看向等在门前的人,当看到一个嫩绿色的身影,他的眼中闪过些许窘迫和少见的柔情。

  “飞哥哥,你回来了。”她娇柔地笑着,脸上染着羞涩的红晕。

  “嗯,”他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莹儿,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没关系,莹儿不怕。”

  她轻抿着唇,眼中闪着喜悦。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漠然看着重逢的画面,嘴角露出讽笑。莹儿看向她,眼光颤了一下,随即淡笑着与她点头示意,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莹儿尴尬地收回目光,朝南王爷浅浅一笑,南王爷回过头,为难地看向影。

  “管家,带这位姑娘去出云苑。”

  “是,王爷。”

  影默然地跟在管家身后,出云苑,她住过的地方,想不到还是要回到那里。莹儿心中一沉,他竟然让那个新来的女子住到林婉茹住过的院子,她到底是什么人?经过她的身边,她身上的寒意,让影略一皱眉,她分辨得出,那是来自女人间的敌意,还有,杀机,这个女子,不像她看到的那般简单。

  “晚上,我会进宫,”南王爷故意大声说道,目光闪烁地看着眼前的莹儿,“你,好好休息。”

  影目光颤动,嘴角微微上扬,他要进宫,她正好有机会去他的书房一看究竟。南王爷略带紧张地看着她远去,不知她是否明白他的意思,他虽然和莹儿在一起,但是他想要的,始终是她。莹儿轻咬着唇,眼中隐着寒光,想不到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子,在他的心里竟然占了那么重的位置,那么她算什么,她付出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得到的又是什么。

  “莹儿,过几日你搬回家去。”南王爷黯然地说,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

  莹儿愣了一下,眼中的泪涌了出来,“飞哥哥要赶我走吗?”

  “怎么会,”他伸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今夜进宫,我会向皇上请旨,让我们完婚。”

  “真的?”莹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的笑驱走一切阴霾。

  南王爷点点头,避开她灿烂的笑,那笑,本来是要属于小舞的,如果小舞回来,他该怎么向他交待。他的为难,让莹儿的笑,暗生冷意,就算他现在心里想着别的女人,他要娶的是她,成为王妃的也是她,他最后还是会属于她的。


  夜色渐浓,御书房内,一脸憔悴的龙啸坐在案前,盯着摊开在面前的奏折,半晌,没有反应。守在他身边的太监,暗叹一口气,从外面刚进来的小太监那里接过一碗药。

  “皇上,药来了。”

  “放着吧。”龙啸虚弱地说,目光并未从奏折上移开。

  “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喝了药再看吧。”

  龙啸无奈,转过头,接过他手中的药汁,才送到嘴边,又远远地拿开,皱间带着厌恶。他讨厌这个药的味道,也讨厌药的苦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从苦涩中摆脱出来,医得了身能医得了心吗?他目露悲色,将药放在了桌上,公公还想再劝,外面忽传南王爷觐见,龙啸目露光彩,探身看向门口。公公低下头,在南王爷进来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关门守在门口。南王爷行了一礼,起身看着龙啸,眉间凝起忧色。

  “皇上,你又瘦了。”

  他轻轻牵动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劳皇兄挂心了,我没事。”

  “朝中的事,你若放心就交给我,若不放心,就交给信任的大臣,不要拖着病,还在这里逞强,你的身子这般弱,如果出了什么差错……”

  “不是还有皇兄吗?”他低声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南王爷沉下脸,“如果你再这么想,明日我便让人为你安排人侍寝,再为你举行选秀,充盈后宫。”

  “皇兄莫恼,我不再提此事便是了,”他虚弱地喘着气,眼中流露无奈,“正好,我正在想河山城城主的人选,这几天大臣上奏,举荐了不少名单,皇兄不在,我也拿不定主意,不知皇兄心中可有什么人选?”

  “本是有的,”他黯然地说,脑中浮现一抹脱俗的身影,“现在,也只有马远了。”

  “马将军?”龙啸目露惊讶,“如果马将军离开,他手中的士兵由谁带领?”

  “这个皇上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马远与白游云情意非浅,若非他出事,他也不会重新振作。此番我回来时,他求我给他机会亲手捉拿凶手,我已经应允。当然,如果皇上有更好的人选,不妨……”

  “不必了,皇兄,你选的人,我很放心,不过,马远是一名将军,查案的事……”

  “他手下有几个副官,十分机敏,查案的事有他们帮忙不用担心。游云的案子多半是有人请隐门做的,我正有意铲除隐门,有马远出手,会容易许多。”

  “隐门,就是多次行刺皇兄的隐门吗?”

  “正是,”他咬牙切齿地说,“这次回安都,路上遇到了刺客,想来又是隐门的人,实在可恨。隐门不除,朝中高官难以安寝,巨富无心营生,实乃本朝一大隐患。”

  “我也听闻隐门行事毒辣,特别是隐主,他的武功深不可测,颇有心机。皇兄,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冒然出手,我担心他们会再次行刺。”

  “不用担心,”南王爷的唇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我的命,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话虽如此,可是……”

  “好了,”南王爷打断他的话,皱起眉头,暗暗握紧双拳,“我,要立莹儿为妃,你,赐我一道圣旨吧。”

  龙啸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皇兄,莹儿是小舞过未门的妻子,满朝大臣无一不知,如果你立了她,他们会如何想,小舞又会如何想?”

  “我知道,”他无奈地看着他,“我必须要给她一个名份。”

  龙啸还想说什么,见他一脸愀然,大约猜到事情的大概,便不多言,提笔拟了一道旨,递给了他。南王爷接在手中,并不细看,只是皱眉盯着他,良久,才说:“对不起。”

  龙啸胸口一噔,这话该由他来说才对,对不起他们的,是他。他惆怅地看着他离去,嘴角泛起苦意,无论小舞是否失踪,他和莹儿,皆无可能。他端起放凉在一边的药汁,抬头一饮而尽。苦涩,他不能忘记,发生的一切,他都不能忘记,为什么他不能放下的某些事,就连他的皇兄也不能,他明明放下了莹儿,促成她和小舞,为什么现在重新又和她在一起,他不曾放下吗,还是,她改变了心意。不管事实如何,都与他无关,他是最无权拥有幸福的那一个。


  南王府内,影潜入书房,四下查找。房间的布置简单大气,找不到能藏东西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机关暗格,她皱起眉,忽然想到在南王府中,他还有一个去处,就是他的小院。她悄悄退出书房,在黑夜中一闪而过,到了小院门口,她躲在暗角,观察小院里的动静,这里的守护,明显比书房森严得多。影正在想办法进入,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看来今晚,她不会有什么收获。她看着南王爷拿着一道圣旨走入院中,打开里面书房的门,亮起的灯光,投射出他长长的影子,他放下圣旨,打开案上的一副画轴,看着画中的人,凝起双眉,暗叹一口气。

  “对不起。”

  满怀歉意的三个字飘进风中,也飘进影的耳内,她心下冷笑,不知又是哪个美人的画卷,让他如此出神。趁着起风,她闪身离开墙角,回到自己的住处,既然确定了地点,她有的是时间去一探究竟。在她离开的瞬间,南王爷手执画卷,侧了一下身子,画中的小舞俊秀非凡,淡淡的笑容,温顺的表情,清澈的双眼……一如多年陪在她身边的人,可惜,她没有看见。

  
第三十八章 婚期

  早晨,影睁着眼躺在床上,昨天没有第一时间去那间小院,是她的失策,现在她的行动,似乎受了相当大的限制,外面细微的动静,让她心中暗笑,南王爷真是安排了不少人手来看着她。她起身,坐在床上,门外的翠儿听到动静,端着水进屋,朝影行了一礼。

  “影夫人,王爷吩咐了,由奴婢翠儿负责夫人起居,王爷还说,怕夫人有危险,外面安排了很多人保护夫人,请夫人不要担心。”

  “是谁让你叫我夫人的!”影冷冷地看着她,她惊恐地低下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

  “是奴婢自作主张,这里是十二夫人住过的院子,王爷最宠爱十二夫人,现在让姑娘来住,又对姑娘如此关心,奴婢以为……”

  “算了。”影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看来南王爷并没有说出她的身份,她敛容,在镜前梳打头发,看着镱中失神盯着她看的翠儿,“我饿了。”

  翠儿回过神,“是,奴婢马上就去准备。”

  她匆匆跑出门外,影束好发,换上随时带来的衣服,坐在桌前顾自出神。不一会儿,翠儿端着精致的早点走了进来,轻轻摆放在桌上,影安静地吃着,抬眼看到翠儿出神的样子。她垂下眼,心里有一点不悦。

  “怎么了?”她问道。

  翠儿回过神,为难地站着,影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她的双眼,她微微蹙眉,“夫……姑娘,奴婢说了,姑娘千万别生气。”

  “说吧。”

  “姑娘的举止,跟曾经住在这里的十二夫人有几分神似,特别是有些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影目光一颤,“是吗?”

  “是,”翠儿点点头,“吃饭的样子也像,梳头的样子,走路的样子有时候都很像。十二夫人可是王爷最宠爱的夫人,可惜……不过现在,王爷最宠爱的,我想是姑娘你。”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她冷冷地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抿着唇,退到一边的翠儿,“我想去府中走走,你替我带路吧。”

  “是。”翠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影的某些动作虽然跟十二夫人有些神似,但是性格完全不同,她的目光就连一直跟在南王爷身边的她,都要畏惧三分。她看着影身上的打扮,像极江湖中的女子,脸上不由有些为难,“姑娘要不要换一身衣服,柜子里有几套新做的衣衫,如果姑娘穿了,一定会很漂亮。”

  “不必了。”她坚定地拒绝,不想做太多无谓的事。

  “可是府上别的夫人……”

  “我并不是你们府上的夫人。”

  她打断翠儿的话,起身走出门外,翠儿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能住在出云苑的女子,一定是王爷喜欢的,成为夫人也是迟早的事,她想不出影会有什么理由拒绝王爷这样的男子,除非,她像林婉茹那样,心有所属。影慢步走着,跟在身后的人,除了翠儿之外,一共有五人,这样的数目,她很难轻易甩掉。南王府的地形,她晚上探过一次,看的不是很分明,既然他们要跟着,她正好再探一遍。顺着长长的走廊,她暗暗记下廊边院中院落的排布,以及院中的大致情形,如果失手,她一时无法逃脱,也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曲曲折折的走廊似没有尽头一般,每每以为走到末路,才发现只是一个转弯,影目光深沉,将走过的路线跟晚上在屋顶所见的王府布局结合在一起。走到一半,左边出现一片空旷,影记得那是王爷的花园。已是早春,园中百花未开,却有欣欣向荣之态,被霜裹着的嫩芽,饱含着生命力,等待勃发。占花院一半大小的湖,闪着粼粼波光,岸边,在爆青的垂柳下,竟还停着一只小船,不远处,倚水的亭中坐着几位打扮明艳的女子,若已入春,天气尚寒,她们却迫不及待地穿上能突显身材的薄衣,颈部露在外面的肌肤,雪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抗拒着寒意。她瞥了一眼,认出是十一夫人柳依依和六夫人马婷,不由加快了脚步,跟府中的女人,她不想多做纠缠。

  马婷眼尖,远远便看到了她,大声招呼道:“姑娘,影姑娘,如不嫌弃,过来坐坐,我们正好有事想找你。”

  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上次去寿宴时,她和马婷曾有过接触,她是马远的妹妹,出身在武将世家,为人大方,略带豪气,许是因为她哥哥的缘故,有些骄纵,凡事喜欢与人一较高下,不过城府不深,也不会做出暗中伤人的事。她略一迟疑,向她们走去,这样的场面,总是免不了会出现,解了她们的疑心,她也不用烦恼一大早有人在院门口探听消息,要躲避府中的暗卫,还要避开她们的下人,她的行动,会更受限制。她的双脚刚踏进亭中,马婷便上前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细细打量着她。

  “姑娘的长相,果然出众,怪不得王爷会喜欢,把你从外面带回来,还让你住在出云苑。”马婷赞道,眉峰微皱,“不过这身打扮,影姑娘,如果你要留住王爷的心,还是换身衣服,打扮一下,若没有合适的,可以去我那里选,我正好有几匹丝绸,姑娘若喜欢,拿去便是了。”

  “不必了,影谢过夫人美意,不过我用不着那些东西。我只是在府中小住,过些日子就会离开的。”

  马婷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柳依依讽笑一声,“只怕影姑娘到时候舍不得走吧。”

  “依依,”马婷拉了拉她的衣袖,尴尬地朝影笑了笑,“姑娘莫要介意,依依并不是在气你。”

  影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冷淡地看了依依一眼,依依抿着唇,气呼呼地缠着手上的帕子,“影姑娘,你若是喜欢王爷直说便是,王爷留下你,自然不会赶你走。如果现在说要走,以后做些醉酒勾人的事,硬让王爷请旨立妃,着实让人不耻。”

  影不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皱眉的马婷,不知她们说的是什么。马婷压低声音,靠近影的耳边,“姑娘莫要生气,实不相瞒,依依气的是上官莹。她的事,府中无人不知,她是舞王爷未过门的妻子,舞王爷失踪,她要为他守身,一直住在南王府。这本是值得称道的事,想不到元宵那日,她趁王爷醉酒,去了王爷的小院,跟王爷发生了那等事,王爷无奈,便请旨立她为妃,一大早宫里就传来消息,婚期定在下月十五……”

  她的心沉了一下,下个月十五,还真是一个好日子,那本来也是她和随影的婚期。她淡淡笑着,轻咬嘴唇,听着两人的抱怨,她们好像真把她当成无关的人,或者,把她当成跟她们一样的人,其实她也不懂,自己到底算什么,来杀他跟他的婚事,没有关系,下个月十五,她答应了随影要在那日之前赶回去,也许,她要迟几日,等他成了亲再动手……她迟疑着,听见马婷叫她的名字,回神点点头,看了一下天色。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两位了。告辞。”

  她抱拳挥别,带着翠儿离开,留下亭中不解的两位夫人,暗暗猜测,她,真的只会在府中小住吗?影沿着走廊,继续往王府深处走去,她知道再走不久,就能看到王府的小院。翠儿担忧地跟在身后,王爷说过立妃的事不能让影知道,现在她已经知情,她要怎么向王爷交待。她不安地走着,见她要进入王爷住的小院,不由走到她面前。

  “影姑娘,前面是王爷住的地方,外人不能入内。”

  影深深地看着院中的房间,朝翠儿淡淡一笑,“不知府中还有哪些禁地,是我不能去的,不如你一次说完,我心里也好有数。”

  翠儿点点头,“王爷的小院和书房,是不许外人进去的,打扫也有专人负责。还有,郡主住的琉璃居也是不许外人进去的,影姑娘现在住的出云苑也是。”

  影点头记在心中,王府虽大,能藏东西的地方就那么多,琉璃居,他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弱女子住的地方,出云苑,就更没有可能了,他对婉茹还没有信任到这个地步,对她也是,不然,他不会派那么多人盯着她。她暗叹一口气,转身走到昨日藏身的暗角,那里一株白梅开得正旺,她拉下花枝,轻轻嗅着,身后,从南王爷院中传来的女子娇柔的说话声,落入她的耳中,激起她嘴角的笑意。风吹起了她的衣摆,抚乱她的发梢,却带不走她嘴角倔强的笑,她重重地折下那枝白梅,握在手中,反复细看。翠儿知道她会武功,连她都听到的说话声,她不可能听不见。上前,她想劝慰些什么,影偏过身,拿着白梅从她面前闪过,向别处走去。她紧紧握着那枝花,不断轻嗅花的香气,充盈鼻间的暗香,让她的笑容更加明媚。波澜不惊的眼波,暗藏无人能看清的情愫,她抛却的、想要遗忘的、多余的心,又开始折磨她的平静的面容。她忽然垂下手,不再去看手中的梅,那样洁白的颜色,她不想看到,那颜色,不是她能拥有的。

  
第三十九章 心思

  “飞哥哥,啸哥哥真的下旨了吗?”莹儿娇羞地问道,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欣喜。

  她听说下旨的事,马上就到小院来找南王爷。这个曾经记下他们欢情的房间,她刚一踏进,便想起了那晚的事,心跳不由开始加速。南王爷坐在书桌前,皱着眉看着龙舞的画像,见莹儿来了,他暗叹一口气,目光温和地看向她。她红着脸,羞涩地走到他面前,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是呀,婚期定在下月十五,”南王爷略带尴尬地说,“过几日我送你回上官府,你安心在家里等着出阁。”

  “嗯。”她低下头,满脸通红,眼中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当目光触到龙舞的画像时,心里略颤了一下,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感受到她的目光,南王爷心中的愧疚更加浓重,“以后,如果有机会,留心一下安都还未出阁的女子。等小舞回来,我一定会替他安排一门让他满意的婚事。”

  “其实……其实舞哥哥并不想娶我。”她抬起头犹豫地说,见南王爷目光惊讶,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在飞哥哥快回朝的前几日,他跟我说,让我想清楚要嫁的人是不是他,他说他一直把我当妹妹,但是你让他娶,我又一直说要嫁,他才答应。他知道飞哥哥曾经……曾经……对莹儿很好,问我是不是也想对飞哥哥好,如果是,他会跟你商量,解除婚约。他其实一直都不想娶我。”

  “他真的这么想……”南王爷将信将疑地看着莹儿。

  “是,”莹儿点点头,大着胆子正视着他,“其实有很多事,飞哥哥都不知道。舞哥哥不想当皇上,他想要隐居过闲散的生活,他不想留在宫中,但是飞哥哥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不得不留下。飞哥哥送给他的很多东西,他都很珍惜,却一样也不喜欢,他知道你对他好,才不敢对你说……”

  “是小舞亲口跟你说的?”南王爷握着拳问。

  莹儿略带不安地点头,“飞哥哥,舞哥哥并不是在怪你,他很高兴,有那么关心他的哥哥,真的……”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小舞从小就没有违背过他,他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高兴地说好。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照顾他,其实是他在照顾他的情绪,不想让他失望。他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如果小舞还活着,如果他没有被困住,那么他一直不出现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不想回来。他不想回来,他厌倦了强迫接受的生活,不想再面对他这个哥哥。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笑,难道连他的弟弟也想从他的身边离开了吗?

  “飞哥哥,你在生气?”莹儿小心翼翼地问。她刚刚会说出来,是不想他太内疚,不想他以为他夺了弟弟的妻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放下束缚接受她。

  南王爷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婚礼的事,我让下人去办了,上官府那里,我会派人看着,你不用担心。你一定会是最漂亮的新娘的。”

  “飞哥哥,你又取笑我。”莹儿娇羞地笑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是取笑,你本来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所以,才想让你成为小舞的妻子。

  “才不是。”她娇笑着低下头,心里充满了甜蜜。

  南王爷吸了一口气,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外面,洁白的花瓣散了一地,他没有察觉。良久,他略一皱眉,“昨日跟我一起回来的女子,她叫影,她……”

  “影?飞哥哥是说那位穿黑色衣服的姐姐吗,她真的很漂亮。”她柔声说,目光微黯,“飞哥哥是想让她成为第十三房小妾吗?”

  “不是……”他犹疑着,“我想立她为侧王妃,当然,是在我们成亲之后,不知莹儿……”

  “只要飞哥哥喜欢就好。”莹儿抬起头淡笑着嘴,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

  南王爷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她,“莹儿……”

  “飞哥哥,”她打断他要说的话,“为你分忧,是莹儿份内的事。莹儿一定会和影姐姐好好相处的。”

  “嗯。”南王爷微笑着点点头。

  莹儿浅笑,“那我不打扰飞哥哥了,莹儿告退。”

  南王爷点点头,莹儿欠了欠身,退出屋外,转身的瞬间眼中的笑意化成冰冷的怨恨。她慢步走出小院,吹起的风,扬起散落在地的白色花瓣,它们打了个转儿,在她身边翩跹,未能沾上她的身,便坠落在地,她的脚步太匆匆,怎么会关注这洁白的风景。南王爷默默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有一丝轻松,娶她也不是那么为难的事,如果小舞真的不想娶她的话。他盯着小舞的画像,伸手触及他的脸,原来,他一直都不了解他的弟弟到底想要什么,他是真的不想回来吧,在外面的日子,他是否已经过上了喜欢的生活,有了喜欢的女子?他轻叹一口气,慢慢合上画轴,一切,只有等真的找到他才能知道,如果他真的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会勉强,他只要看到他还安全地活着就好。小心地收好画卷,他起身走出屋外,现在,忽然很想见她。


  在王府粗略地逛了一圈,影回到出云苑,安静地站在桌边。翠儿出去为她准备午膳,她倒了一杯水,轻轻握在手中,冰凉的感觉,让她恢复平静。她微皱眉头,看着放在桌上的白梅,嘴角露出无奈的笑,是抛还是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端起茶杯,指尖淡淡的清香定格在她的鼻间,那是梅的香气,她的目光柔和了些,眼中闪着淡淡的光彩,忽然,她暗叹一口气,将杯子放了下来,收起脸上的表情,抬头看着门外。南王爷走了进来,温柔地看着她,忽略她依然冷漠的样子,顾自坐到她的身边,当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桌上的白梅,他略皱了一下眉。

  “你到过小院那里?”

  “是。”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白梅,淡定的回答。

  “那你,已经知道了?”南王爷试探着问,嘴角微微上扬。

  “知道什么?”影讽笑着,“王爷要立妃的事吗?”

  “是谁告诉你的,翠儿?”

  她轻蔑地看着他握紧的拳,“这样的大事,王爷以为能瞒得住?”

  “我必须娶她,”他略带无奈地说,“我已经跟她商量过,成亲之后,我会立你为侧妃。”

  “侧妃?”影扬起嘴角,戏谑地盯着他,“我看王爷误会了影的意思,我从来没有说过当什么侧妃,跟你回来是因为白游云的案子我有很大的嫌疑,我很感激王爷没有将我送入大牢,还让我在王府暂住。影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希望王爷也不要忘记,既然王爷要成亲,白游云的案子最好能在王爷大婚之前了结,我还有事要赶着回去。”

  南王爷沉下脸,恼怒地皱起眉,“影,不要任性,就算你不是王妃,本王也不会亏待你。”

  “任性的应该是王爷才对。不要以为你好心的恩赐,我就一定要接受,不是我要的东西,就算王爷觉得再好也没有用,还是王爷一直都有把自己所爱强加于别人的喜好。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给的,未必就是我要的。”

  南王爷一时语塞,目光深沉的看着她,难道他真的不自觉地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强加给别人的吗?小舞这么想,她也这么想,小舞不想回来,她也不想留在他身边。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问,“你想要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尽量做到。”

  影冷笑,“如果我想要离开,王爷会答应吗,如果我想要府中的一切,王爷会答应吗,如果我想要王爷的性命,王爷会答应吗!?”

  “如果这些真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做到。”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除了,让你离开。”

  影目光一颤,轻蔑地哼了一声,“幸好,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靠自己去争取。我知道你派了很多人看着这里,我有杀人嫌疑,你这么做无可厚非。我可以留在这里,一步也不踏出王府,直到你查明真相,但是之后,我的去留,王爷最好不要干涉。”

  “为什么你不肯好好听话,就像以前的林婉茹那样顺从我!”南王爷恼怒地说道。

  “因为我不是林婉茹,我是影。”

  两人互不退让地怒视对方,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他们收回目光,看向别处。翠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见两人神情有异不由低下头忙自己的事。南王爷过来的出云苑的事,翠儿刚刚听说,她特地备了两付碗筷,放在两人面前。影顾自拿起筷子,夹了一筷菜送到嘴边,南王爷无奈,举筷正要夹菜,影忽然将筷中的菜丢到碗里,举筷挑落他手中的筷子。南王爷气急,怒气冲天地瞪着她,她不以为意地抬起头。

  “难道王爷要跟有杀人嫌疑的人一起吃饭吗?”

  南王爷噔地站了起来,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翠儿站在一边,惊慌地看了看南王爷恼怒离开的背影,又无奈地看了看影气定神闲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姑娘……”

  “出去,我吃饭不喜欢有人站在一边。”影冷冷地说。

  翠儿没办法,只能欠身退出屋外。影邪媚一笑,将筷子放在鼻前轻嗅,淡淡的杏花味,让她目露杀意,看来真是小看不得这个南王府,里面的人每一个都可能藏着杀机。她抬眼看向门外,眼中露出无奈,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随之而来的杀意,到哪里都是一样,南王府不见得比隐门干净。

  
第四十章 暗涌

  南王府怒气腾腾地从出云苑出来,外面的下人见状,都不安地退到一边,生怕惹到他。他快步走着,暗暗责骂影的咄咄逼人,想到影的动作,他的脑中闪过一丝疑惑,忽然他停住脚步,紧锁着眉头。

  “来人。”他沉声喊道。

  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身边,恭敬地半跪着,“王爷有什么吩咐?”

  “去查查出云苑今日的饭菜,不要让别人知道。”

  “是,王爷。”

  黑影飞身离开,南王爷目光冷酷,停了许久,朝自己的小院走去。半个时辰后,翠儿随着南王爷的暗卫出现在小院院中,南王爷走了出去,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怎么样?”

  “回王爷,饭菜并没有问题,但是送去出云苑的筷子上验出有断肠散的毒。”

  “断肠散?”他盯着半跪在一边不安的翠儿,冷冷地问,“怎么回事?”

  “回王爷,饭菜和食物属下拿的,和其他夫人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当时厨房人多手杂,我端着饭菜走到厨房外面听说王爷也去了出云苑的事,便将东西顺手放在里面的菜案上,准备多拿了一付碗筷。当时,属下随手拿了一双,转身却发现原先放在那里的筷子不见了,以为是谁顺手拿的,也没有放在心上,伸手再拿一双。因为只剩下两双筷子可用,属下也没有仔细去选。王爷,属下一时大意,差点害王爷和影姑娘中毒,请王爷恕罪。”翠儿惊慌地跪在地上,惶恐地等着南王爷的处罚。

  “属下刚刚去厨房查看过,厨房的井边散落的许多筷子,像有人故意扔在那里的。”

  南王爷略一沉思,“你们先下去,查看府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翠儿,照顾好影,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是,王爷。”

  两人消失在他的面前,他转身进入屋里,冷酷的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一定又是隐门。隐门中人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三番四次的派人来暗杀他,这一次还差一点连累到影,如果再容忍他们,迟早有一天会酿成大祸。他暗暗握紧拳头,看来要早一点安排铲除隐门的事。他思索良久,回头看了一眼天色,眼中闪过一抹柔和,尽管她态度冷漠,至少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他的嘴角上扬着,打开门刚跨出脚步,又迟疑了片刻,她见了他,总是不给他好脸色,是不是他对她太宽厚了,让她无所畏惧,还是她真的不想在这里留下?他叹了一口气,犹豫着,终还是走了出去,至少要跟她说一下关于下毒的事。影冷着脸坐在屋内,南王爷的到来,她一点也不惊讶。他默默地她身边坐下,无奈地面对她的冷漠。

  “筷子上有毒的事,你早就知道?”

  “比王爷早知道一点。”

  “为什么不说?”南王爷微微有点恼意。

  “王爷迟早都会知道,”她抬起头冷笑一声,“不是吗?”

  “就算这样,我也该谢谢你。”

  “我不是为了救你,如果王爷死在这里,我会很麻烦。我可不想再多背一个罪名。”

  “影,”南王爷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气我把你困在这里。你心里很清楚,就算白游云的案子了结了,我也不会放你走。你安心地住在这里,等我大婚后,马上就会立你为侧妃。这几日,你多加小心,下毒的可能是隐门中人,白游云的死跟隐门有很大的关联,他们不会就此罢手。”

  影仔细揣摩他的意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你有什么打算?”

  “铲除隐门。”

  “我听闻隐门在江湖中势力庞大,你要动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影淡淡地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不用担心,我自会办法。”

  她垂下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隐门中人,除了任务的目标外,还有一种人是一定要除去的,那就是对隐门有威胁的人。南王爷,已经对隐门构成威胁了,所幸他活不了多久,他是她的目标,她来就是为了杀他。

  南王爷见她不出声,以为她在担忧,不由轻声安慰,“铲除隐门是早晚的事,隐门行事毒辣,江湖中早有人对它不满,你放心,如果隐门的人敢来王府行凶,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如果王爷不想让我有事,还是先查出那个下毒之人吧。隐门虽然狠毒,但是也是受命于人,找到幕后指使的人,才是关键。就算没有隐门,有人要杀你,还是会找别的人动手。”

  “你觉得下毒的不是隐门的人?”南王爷困惑地问。

  “是与不是,王爷查明便知。”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略有些挣扎。

  “本王当然会查明。”南王爷站起身,慢步走到门口,回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好生在这里住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翠儿说,她会为你办妥。”

  影没有拒绝,待他走远,冷漠的脸上不禁露出烦燥的表情。不管下毒的人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南王爷,一定不会是隐门的人,断肠散这样有气味的毒药,怎么能瞒得过南王爷,那人可能并不是真心想要杀他,不过是故布疑阵,遮掩之后要做的事。有隐门做替死鬼,那人出手会更无顾忌。那么她在这件事里处在什么位置,是无端受牵连的人,还是目标之一?她不由皱眉,暗叹一口气,这样的地方,比隐门更加让人讨厌。他还想立她为侧妃,让她留下,既然那是他成婚之后的事,也就是说,在他成婚之前,她有很多时间完成她该做的事。脑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停地劝解说着,说她不适合杀人,她气恼地皱起眉,将那声音赶走,她活下去就得不停地完成任务,如果她心软,不能再当一个称职的杀手,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她和随影要怎么办?就算是为了随影,她也不能心软,他还在家里等着她。她握紧双拳,让眸中染上杀意,必须要做的事,她不能逃避。其实有时,她也会迷惘,究竟杀戮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当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她手中终结,她心里没有内疚,好像在做一件极平常的事,但是她无法面对被杀者的家人。没有一条生命是可以随意夺去的,就算是大恶人,他的家中也有妻小要养,她所做的,必定会造成她们的困苦。她知道,却无法改变,那是她的任务,她必须完成。她轻叹一口气,漠然地看向门口,不请自来的人,不知为了什么无谓忙碌,而她的忙碌,又是为了什么。

  “影姐姐,我能进来吗?”莹儿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探着头问。

  “进来吧。”

  门轻轻推开了,莹儿带着侍女移步走入房中,影没有看到翠儿,暗暗皱眉,伸手请她坐下,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算是做足了本份。莹儿羞怯地坐在那里,不时抬头偷眼看影的样子,影漠然坐着,顾自喝着水,不理会她的表应,莹儿暗暗有些恼怒,伸出手缓缓捧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影暗笑,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郡主找我有事?”她平静地问。

  莹儿轻轻握着手上的杯子,羞赧地看着影,“早上我去了飞哥哥那里……”

  影漠不关心地听着,等着她往下说。莹儿见她没有出声,轻蹙眉头,“飞哥哥跟我说了要立姐姐为侧妃的事……”

  影冷笑一声,漠然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出声,心里暗生讽意。她见影没有反应,轻咬嘴唇,涩涩一笑,“影姐姐,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如果姐姐有什么难处,莹儿一定全力相助。我看姐姐气度不凡,倒像是江湖中人,姐姐以前是书上写的侠女吗?”

  “不是。”影抬头盯着她眼中的期待,见她尴尬地眨了眨眼,便重新低下头,嘴角微微扬起。

  “我还以为姐姐是侠女,心里还在想,姐姐在江湖中闲散惯的人,怎么会跟王爷回王府。”

  “王爷怀疑我杀了人,特地将我囚在这里,怕我再出去作恶,郡主如果闲得慌,有空可以来多坐坐,说不定那一天我闷极了,还能找郡主解解闷。”

  她邪媚地笑着,看向莹儿惊呆的表情,抬眼将目光落在她身后吓得发抖的丫头身上,丫头被她一看,吓得更加厉害,不由出手扯扯莹儿的袖子,莹儿微微皱眉,不好发作。影冷笑,“如果两位有事要忙,请便,恕不远送。”

  “如此,莹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告辞。”

  影点头,看着莹儿起身优雅地离开,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她们一路快走的声音,她隔了很远还听得到,模糊中她听到那个小丫头惊魂未定的话语。

  “郡主,她真的杀过人,是坏人吗?”

  “莫要胡说,她是跟我们闹着玩的。”莹儿低声教训道。

  “既然是闹着玩,为什么郡主也走得那么快?”

  “住口。今天的事,不准说给别人听,知道了吗?”

  “小桃明白。”

  小桃?影暗想,她也叫小桃,不知两个小桃站在一起,会是怎么样热闹的情形。她的脑中浮现出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以及站在她们身边,轻笑着无奈的两个娇柔的身影。那是跟她无关的事,她有关的,只是血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