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0

月惜: 二少显孤傲


    楔子

瞿帮,一个庞大而神秘的黑道组织,其势力范围广布五大洲、三大洋。白道中人畏它、惧它;黑道中人崇它、敬它,所谓「号令一出,莫敢不从」,说的正是瞿帮在全球呼风唤雨的景况。

    瞿帮的创始人瞿啸发迹于东南亚,最初以采掘石油起家,是一名专作暗盘生意的商人。

    他过世后,独子瞿严接掌大权,把商业触角延伸至欧洲大陆,并在短短二十年之间,靠着他精准的眼光、铁血独断的手腕,重挫赫赫有名的黑手党,取而代之,夺得地下市场的主导权,瞿帮的名号因此不径而走。

    第三代的瞿曜,沿袭父执辈一贯的作风,将瞿帮如日中天的声势更往其它洲推进,不仅使瞿氏的触角遍及各行各业,甚至全球大小帮派都愿意臣服于瞿帮,任凭差遣。

    瞿帮——俨然成为新时代不败巨人的同义词。

    经过长期的幕后操作,无论是台面上、台面下,世界的新秩序已然建立。瞿曜自觉功成身退,于是协同爱妻,一块儿隐居到加勒比海的某座私人小岛,享受优闲晚年。

    至于瞿帮的棒子,便传承到他的五个儿子手中。

    讲起瞿氏的五位贵公子,真是笔墨难以形容的……怪!

    老大瞿傲——冷酷乖戾,不喜公开露脸;老二瞿御——孤傲自洁,一张毒嘴犀利无比;老三瞿驰——火爆冲动,脾气之坏吓煞人也;老四瞿遥——冷僻深沉,独来独往;老五瞿翼——开朗风流,算是比较接近正常人的品种。

    五兄弟的性子南辕北辙,可是他们却有着一个最大的共同点——相貌出众!

    这绝非空穴来风的传闻。

    记得几年前,一名加拿大的小报记者偷拍到瞿家人难得的家庭聚会,披露出瞿帮现今五位主事者的真实面目,他们英挺的身材、俊帅的外表、狂放的气质……霎时造成一股旋风,风靡全球。

    什么好莱坞的天王巨星、皇室的高贵王子,统统闪边凉快去,瞿氏五兄弟才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想当然尔,新闻沸沸扬扬的闹了好一阵子后,瞿帮依然低调,瞿氏五公子也依然神秘如昔,所不同的是,那名小报记者离奇失踪,从此消失在地球上。

    「瞿庄」是瞿帮设在美国的总部,亦是瞿帮主事者的居所。

    它占地数千坪,呈六角宝石形,若以守卫森严的大门口为起点,顺时针绕一圈,分别为「傲殿」、「御楼」、「驰居」、「遥谷」、「翼馆」,以及客舍。

    每个处所风格皆异,互不相通,是瞿氏兄弟的艺术家母亲耿梦菊,亲自设计的。

    由于各有各的私人空间、工作任务,他们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叫习惯;一年半载碰不到头,是正常,一家子怪得超彻底。

    然而,毕竟是家族体系,随着瞿家少爷们的年纪增长,远在加勒比海享福的瞿曜夫妇,不禁开始担心起子嗣问题,连连催促众儿子早点迎娶美娇娘,好为瞿帮延续香火。

    可惜身为天之骄子的五名大男人,对父母的殷勤相劝,是左耳进、右耳出,慵懒孤僻的,仍旧继续耍自闭;流连花丛的,还是不放弃寻找下一个猎物……

    看来瞿氏夫妇要想抱孙子,可有得等了!

    不过,嘿嘿,爱神邱比特就是爱胡闹,谁晓得向来对婚姻兴趣缺缺的瞿氏公子们,会不会突然被咻——的一箭穿心,深陷爱河呢?

    大伙儿不妨拭目以待!


    第一章

    「哈啰,阿御,你总算来了,我等你等好久......」朝门口那道颀长身影挥挥手,慕海澄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愉快地招呼他进屋。

    「找我干嘛?」绷着一张俊脸,瞿御开口便半点不客气:「有话快讲,我很忙,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喂喂喂,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好歹你叫我一声大嫂,我叫你一声二叔,叔嫂本一家,我们有什么不能聊的?」她痞痞地反问,璀璨的笑颜不知为何倒有点儿像包藏祸心。

    「敢问,大嫂妳是打算跟我聊妳和大哥的闺房记趣,还是生孩子密技?在下洗耳恭听。」

    「瞿御!」气死人了,总有一天她要拔掉他的毒牙以泄心头之恨!

    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为了达成众亲人的请托,她现在只好勉为其难地忍下去了。

    「听傲说,我们在欧洲的地盘不太安稳,想必你一定忙坏了吧?」话锋一转,慕海澄从牙缝中挤出关怀之语。

    但对方并不领情。「我刚刚已经说过我很忙了,建议妳利用时间去检查耳朵。」在瞿御的观感里,女人就是麻烦,瞧!他大哥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进门?啰唆、幼稚、愚蠢!

    可恶!太可恶了!人家说长嫂如母,他对母亲是这种态度的吗!?

    扯动僵硬的面皮,慕海澄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问:「你最近都会留在瞿庄,对不对?」

    「我留不留在瞿庄与妳何干?」标准的瞿御式答法。

    「我堂妹过几天会到瞿庄作客。」她天外飞来一笔。

    「所以?」她堂妹来不来又与他何干?

    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她说:「我希望你能够让她住在御楼……」

    锐利的眼眸微瞇,瞿御的口气又冰又冷:「慕海澄,我强烈建议妳除了去检查耳朵外,最好连脑袋也换一个。」

    真亏他大哥能够忍受这种只长头发,不长智慧的女人,她提出的要求实在是无聊透顶了。

    御楼是他的私人天地,父母亲从加勒比海的火岛过来时,想要留宿在他那里,尚且得看他二少爷的心情如何,她堂妹算哪根葱?他凭什么要答应让她住在御楼?

    「嘿,别酱子,她只是暂时寄住嘛!」若不是堂妹瞎了眼地迷恋上他,再加上公公、婆婆一再拜托她替他留意好人家的小姑娘,她才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当月下老人。

    瞿御的难搞,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打从她嫁进瞿帮,这家伙哪时给过她好脸色看了?比起她亲爱的老公瞿傲,他待人的冷厉更胜一筹。

    「笑话!你们这里少说也有上千坪,难道容不下区区一个她?」

    「呃……」慕海澄尴尬地顿了顿,一时之间也掰不出理由。

    「讲完了?」没好气地睨着她,瞿御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放在他裤袋里的手机却蓦然响起——

    他打开话盖,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急促又焦急的声音,是御楼总管殷禄。

    他们福、禄、寿、安、泰五人自小被瞿曜夫妇收养,分别担任五位少爷居所的总管,相较于她家傲殿总管阿福的一板一眼、不茍言笑,殷禄热情奔放的个性讨喜多了。

    在听了几句话后,瞿御的面色倏地转沉。「打开电视,切到新闻台。」他回头下令。

    「喔。」慕海澄乖乖照办。

    女主播漂亮的脸蛋一闪,画质清晰的屏幕上立刻出现一道冲天火光,远处的烟硝味彷佛透过电视机,如实地传到观众鼻端。

    「哇,哪里发生大爆炸啦?」情况好严重。

    「……意大利北部各大城市,今天清晨连续发生规模激烈的街头枪战,至少造成数百人死亡,上千人轻重伤……」画面移到尸体遍布的地面,虽然打上马赛克,但仍隐约可看出实地的惨状。

    他挂断电话,面色更沉。

    「阿御。」蓦地,一道男性嗓音传来。瞿傲自楼上走下。

    「大哥。」瞿御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侧眸瞥瞥还在播送的电视新闻,瞿傲先是拍拍宝贝爱妻的小手,然后敛容对二弟说:「我也接到消息了,局势不太乐观。」

    欧洲最近频频发生重大枪击案,逼得各国政府纷纷出动菁英部队,严加查探,而事件的所有矛头,皆不谋而合地指向瞿帮。

    虽然他是瞿帮的龙头老大,但欧洲素来由瞿御全权管辖,他没立场出面干预,只是不由得替自家兄弟担心。

    「我明白。」由新闻画面可看出,这些枪击现场所遗留的枪械、弹壳,几乎全部出厂自瞿帮位于德国慕尼黑的地下军火库。

    「奥地利那边,你打算怎么办?」由于瞿帮有重大嫌疑,他们在奥地利的合法枪厂也受到牵连,被多国政府施压要求暂时停止运作。

    「先依他们的意思。」轻抚下巴新生的胡髭,他高深莫测地说:「我只是懒得把那鼠辈揪出来,想不到他大有壮志要单挑我在欧洲的权威……」

    瞿傲轻笑。「你有线索了?」

    他摆摆手,潇洒地移动脚步。「不急,我承受得起损失,他迟早会再出手。」

    那鼠辈嫁祸于瞿帮的目的,不外乎是要逼他出面。他会出面的,猫抓老鼠的游戏偶尔玩玩也不赖。

    「等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身边,被晾在一旁许久的慕海澄,终于逮到空档发言了。「既然不急,你就给我留下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他这一走,少说又是一年半载,她不趁机把事情办妥,怎么对得起大家?

    「我没兴趣,恕不奉陪。」不管她的居心何在,他都不想了解,眼前有一场更有趣、更富挑战性的游戏等着他投入,瞿御迫不及待的想奔回欧洲了。

    「求求你啦,阿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慕海澄扑向前,不计形象地拖着他的裤管,坚决不让他离开。

    她搏命的演出、夸张的动作,令在场的两个男人都看傻眼了。

    「咳咳……海澄……」清清喉咙,瞿傲轻唤老婆。

    「不管不管!」她哇哇大叫,无理取闹地向丈夫讨救兵:「傲,你快点帮我打晕他,不然他要跑掉了!」

    「海澄!」这次的口气多了些制止。「阿御有正事要做,妳别闹了。」

    为了避免二弟发火,不小心弄伤她,瞿傲立刻出手拉回娇妻,将她圈在怀中,制止她妄动。

    「唉唷,不要拉着我嘛!」忆及堂妹那双略带幽怨的眼睛,以及公公、婆婆极度失望的表情,她就一阵哆嗦。

    娶到这种老婆,寿命至少减十年。「你辛苦了。」深深望了尚在挣扎的慕海澄一眼,瞿御语重心长地对大哥说。

    「一点也不。」紧紧箍着她的腰身,瞿傲严峻的脸部线条柔软得不可思议。

    「不敢领教。」要他对一个女人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用尽心力去爱护她,简直是天方夜谭!

    爱情这种东西在瞿二少眼里,压根儿是个屁!他不爱人,也不需要别人爱他,在他的世界,他是最享受孤独的王。

***

    一架气派豪华的私人班机,缓缓降落在西班牙的马德里机场。

    数十名身穿深色西装的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墨镜,手里提着皮箱,未经一般海关检验,便由特殊通道鱼贯地进入大厅。

    他们个个高大健壮,气势迫人,无须开口道上一言半语,便令所有人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惊恐作鸟兽散。

    原本拥挤的大厅霎时变得有些冷清。

    「耶?怪了。」队伍中忽然冒出几句与他们严肃气质相当不符的咕哝:「怎么大家见了咱们就跑?」

    一片静默。

    「来,你说说,我们看起来不和蔼可亲吗?」指着跟在他身侧的一名彪形大汉,殷禄强迫他回答。

    「唔……这个……」和蔼可亲?妈呀!总管大人怎么不去照照镜子?

    扣掉他以外的「他们」,全部与良民的长相构得上边,惟独他……蓄着一把大胡子不说,一脸横肉上还挂着数条深浅不一的刀疤,看起来距离和蔼可亲,何止千里远!

    「难不成会是我的问题?」搔搔蓬乱的头发,他睁大了眼睛,不甘心地咧开嘴巴,抖动颊边的两束肥肉,试图伪装友善。「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啊!?」呜呜……好可怕!为什么总管大人长得那么可怕,还要故意装可爱?众人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抽动了一下。

    「喂,你们!」太不给面子了!捧着一而再,再而三受创的心灵,殷禄发出伤心的低嚎。

    长得像坏人又不是他的错,其实他的心地善良、脾气温和,优点一大堆,怎么别人都看不见?

    呜呜呜呜呜……他抗议啦!

    「闹够了没?要不要替你报名去唱戏?」恶狠狠瞪着他,瞿御俊朗的五官上写满不耐。

    「嘿嘿……」殷禄微一耸肩,嘻皮笑脸地说:「开个玩笑而已,何必生气?」

    「闭嘴。」撂下话,瞿御的目光扫过靠窗的小摊贩,再扫过门口的黑头车,最后停在一名少女身上。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少女匆匆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仅仅一秒,又迅速别开脸,假装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抽回视线,瞿御的嘴角浮现一丝玩味。

    「二少爷,现在想上哪儿去?」殷禄一面跟随着主子往外走,一面问道。

    「依你高见?」瞿御语带讥讽。

    他却不以为意,大剌剌地顺着主子的话尾说:「依我高见,我们先回饭店洗澡、睡觉,明天早上再展开行动会比较恰当。」

    「哼!」

    「听到了没?二少爷同意了。」点点头,殷禄对他的反应自行作了诠释。

    众人面面相觑,怀疑总管大人究竟如何由这声不轻不重的喷气,判断出主子真实的心意?

    天晓得瞿御一天到晚要「哼」个几百次!

    「哼!」你听你听,是不是又来了?

    「对不起,请问要买些纪念品吗?」在瞿御率先钻进车厢后,方才的那名少女像是早有预谋地飞快拦住殷禄及其身后的一干人马,向他们推销东西。

    她紧张地搓着双手,怯怯的笑容格外惹人怜爱。

    「好啊!」殷禄随手拣了两串手工项链。听说西班牙的贫富差距极大,穷苦人家的小孩年纪轻轻就得帮忙分担生计,很辛苦的。

    但车窗内如鬼魅般的视线,却令少女十分不安。

    他还在看她!他发现了什么?不可能,她不可能露出一丁点破绽,她做事一向小心。

    旋过身背对黑色车门,少女压住狂跳的心脏,勉强佯装镇定。

    到嘴的肥肉,没道理让它飞走。她瞄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相中不错的对象,若非车里的男人太具威胁性,她不会等到这一刻才出手。

    「不用找了。」掏出一张欧元递给少女,殷禄忙着指挥其它弟兄陆续上车,免得主子等久了,待会儿又给他一顿排头吃。

    「谢谢。」她开心地回给他一个拥抱,矮小的身子便迅速窜出车阵,消失在人海中。

    车窗内的视线随着她飞扬的马尾没入大厅彼端,抿紧的薄唇淡淡地弯出上扬的弧度……身手不错!值得嘉许。

    「呼——」殷禄终于上了车,坐在主子的身旁,放肆地大大喘气。

    「什么时候你对女人的玩意儿起了兴趣?」斜睨他手中抓着的项链,瞿御的表情似笑非笑。

    「随便买买,有机会送人也不错。」难得主子肯开金口与他交谈,殷禄于是更卖力地往下说:「那小女孩真讨人喜欢!你刚刚有没有瞧见?她一拿到我给她的钞票时,笑得多么美!」

    「当然。」

    「当然?」他狐疑地皱起鼻头。这不太像是主子会说的话,依据惯例,二少爷没有吐槽他的好心,至少也会哼个两声表示不屑。

    瞿御轻挑眉梢,以恶作剧的口吻告诉他真相:「她当然笑得很美,因为她不仅赚到了小费,还顺带把一年的生活费都给凑齐了。」

    殷禄的眼睛登时瞪得铜铃大……「你指的不会是……妈的!」

    一摸外套口袋,他饱满的皮夹早已不翼而飞!

    「妈的妈的妈的……我真够倒霉了!」一时的善心居然反被窃贼利用,害他成了一头肥滋滋、油腻腻的大笨羊!

    「贪图美色的后果。」悠闲地从旋转式楼梯的顶端踱步下来,瞿御乐得落井下石。

    「我哪有!?」殷禄愤恨难平地咆叫出声:「我只是想帮助她,谁想到她会恩将仇报,卖我两条贵死人的烂项链!」

    他可爱的皮夹里,装有几万块的美金哪!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型计算机,瞿御眼盯着屏幕,草草替他下了结论。

    那女孩是名惯窃,她一开始就锁定他们为偷窃目标,但颇令他意外的是,她竟选择体型魁梧、外貌骇人的殷禄当作下手对象。

    「要是让我再遇到她,我非要剥了她的皮不可!」他气得整晚睡不着觉!

    「少废话,该走了。」他们要找的人现身了。

    「去哪?」直到出了门、上了车,殷禄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瞿御弹了弹手上的资料夹,懒得解释。

    明明受同样的训练,人家阿福通常是不必等瞿傲下令,就一手包办了所有事情;他的总管咧?哎!只能用八个字形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华人城?这里也有华人城?」殷禄抄起文件内容端详,吃惊地问。

    西班牙位处欧洲边陲,千百年来皆以拉丁民族为主体,甚少听闻华人移民到这里定居。

    然而这份资料却显示,马德里市郊有一座华人城,居民大多是中下阶层的劳动分子,与美国部分城市的黑人街同样遭人诟病。

    「咦?」他读到重点了。「我们要找的那家伙住在华人城!」

    「他叫凌飞。」拈起纸片,瞿御对于上头空白的照片栏不是很满意。

    查得到人、喊得出名字,偏偏弄不着一张照片,底下的人办事效率愈来愈差劲了!

    「凌飞?挺气派的名字。」想必人也不可小觑,否则怎能在欧洲兴风作浪,重创瞿帮的军火事业?

    「你什么都不会,倒是很会长他人威风!」这种总管,不如一枪毙了!

    「我说的是实话嘛!」要不是凌飞在作怪,他们何必飞来西班牙?

    在欧洲四处引发爆炸与械斗的幕后主使者,一方面藉由政府之手削弱瞿帮的力量,另一方面挑起各帮派间的仇恨,朝坐大已久的瞿帮起而攻之。

    纵然凌飞不是那名幕后指使者,可他们的调查资料显示,出事现场所遗留的枪械炮弹,全部是他假借不同身分向各堂口购得,因此,找得到他,幕后主使者应该也不难追查。

    「二少爷,我们到了。」停妥车子,司机恭恭敬敬地替主子拉开车门,而深色西装的队伍早就整齐地罗列在外,等候差遣了。

    「哗——」整座华人城因他们的到来,产生一波不小的骚动。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要倒大楣了!?

    「嗯。」即使是身处在肮脏杂乱的市井巷弄中,瞿御贵族般的翩翩风采依旧不减。

    示意司机将车子暂时开走,他嫌恶地望着眼前的破败建筑。

    矮房子、旧石板路,过街老鼠和人类杂居。街头卖的是妓女春色,路上走的是乞丐苦儿……这里的生存条件比起美国唐人街的热络景象,自是差得远了。

    「嗨,帅哥,来这里干嘛?」装扮暴露的女郎无视于他们惊人的气势,不若其它居民的纷纷走避,反而扭着腰肢,一路朝他们猛抛媚眼。「需不需要我帮忙?」

    她十指如滑溜水蛇,一眨眼便划过了数名大汉的胸膛,姿态极其挑逗。

    殷禄怔愣了下,连忙将她推开。「去去去,别碍事,我们不需要妳。」

    「你不需要,说不定有人需要啊!」女郎犹不死心,滴溜溜的眼珠儿转呀转,转到了方才被人墙层层挡住的瞿御身上。

    哇塞!这才是真正的帅哥!

    瞧他灿亮的眼、飞扬的眉、英挺的鼻、性感的唇,以及超乎俗人的不凡气质……帅!帅得不象话!

    暗自揣测出他八成是这票人的头头,女郎三两下脱掉了外衣,挺着只着小可爱的丰胸朝他卖弄风骚。「喜欢吗?」

    生眼睛没看过这么大胆的妓女!殷禄瞟见了瞿御不悦的神色,赶紧拉住她赤裸的臂膀,不让她接近主子。「快走快走,我们少爷看不上妳的,妳还是省省力气吧!」

    「哦……」女郎失望地叹了一声。这么优的男人,要她倒贴她都愿意!

    「慢着!」低沉的嗓音喊住了她丧气的身子。

    「你回心转意了?」她眉开眼笑地想扑进瞿御的怀抱,却扑了个空。

    他振了振被她碰到的衣角,语气幽冷:「妳在这里住了很久?」

    妓女的消息有时候比情报探子更灵通,他的确看不起她,但是还不至于洁癖到连利用她都嫌脏。

    「一出生就在这里了。」

    「妳认识多少人?」

    「凡是这里的居民,无论是老的、少的、死的、活的,我统统认识!」以眼神蚕食鲸吞着他的俊颜,女郎答道。

    「那,我要找凌飞。」

    「凌飞!?」她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涂满脂粉的脸蛋儿红一阵、白一阵。「我没听过什么灵飞、魂飞的,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妳确定?」瞿御威胁地向前跨了一步。她慌张的模样分明有鬼!

    女郎踉跄地跌在地上,无法接受帅哥倏地转为恶鬼。「确……确定……」

    该死的凌飞,他又惹上何方瘟神了?

    「看样子,妳是认识他的。」命令属下一左一右架起她,这名阻街女郎将成为他的第一位座上宾。

    「放开我!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灵飞、魂飞的,你们干嘛抓着我?」她挣扎着想逃跑,无奈个头输人、力气输人,一点胜算都没有。

    「少爷的意思是说,妳可能只是忘记,也许吃饱喝足了,妳就会想起来。」特别加重「吃饱喝足」这四个字,殷禄的坏人脸总算有了新功能,恐怖得媲美夜叉修罗。

    「不……我不要……」眼泪喷出眼眶,她吓得当场腿软。倘若真的跟他们去了,她不死也半条命!

    「说出他在哪里,妳就自由了。」瞿御大方地开出条件。

    「这……」女郎为难地抬起头,隐匿在街角、屋檐下的当地居民们立刻朝她做出「不行」的手势。「我……我真的不认识他……」

    「有骨气。」殷禄阵前倒戈地赞道。这个凌飞的人缘还真好!小小一座华人城里,大家都维护着他。

    「不说?」冷眼环顾周遭必定对凌飞略知一二的民众,瞿御撇唇淡笑,冷血地开口了:「毙了她!」

    他转头欲走,枪手的子弹上膛,情势一触即发——

    「放开她!」一名少年从暗巷冲了出来,手刀一起、一落,便劈掉了那支瞄准她的长枪。

    瞿御的人团团围住他俩。

    「你出来干什么啦!」哭丧着脸,女郎伸手打他一拳。

    「不出来等着看妳被这些人杀死吗?」少年怒瞪她,觉得她说的话根本是宇宙级的蠢蠢蠢。「你是瞿御?」

    有一剎那的讶异闪过瞿御眼底。「你是凌飞?」

    「正是!」

    「少唬人了,你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吧?」殷禄不相信。搞得瞿帮鸡飞狗跳的关键人物,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年龄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要找我要问军火……唔!」

    女郎赶紧摀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嚷道:「你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横竖都是要死,我不要妳为我吃苦。」

    女郎这下子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了。「就算是为了要救我,你不说你是凌飞,不提到那批军火,谁看过凌飞长得是什么鸟样子!」

    「我才不是鸟样子!」

    「你是你是!你凌飞生得就是一副鸟样子!」

    「番婆!」

    「鸟人!」

    两人当街吵得不可开交,殷禄看戏看得过瘾,不禁吞吞口水,郑重怀疑起他们的关系来了。

    「一起带回去。」简洁地下达了指令,瞿御可没他那份好雅兴。

    「喂,你要找的是我,她是无辜的,放开她!」凌飞狂吼。

    「我不是无辜的,我认识真正的凌飞,这小子是神经病,不要理他!」女郎亦不甘示弱。

    「妳!」

    「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急切地想要拯救彼此脱困的方法……嗯……很有创意!

    「二少爷?」

    「被他们吼聋了?」他忍不住动了肝火,「我说,一起带走!」

    一群饭桶!

    「是!」主子都怒颜相向了,大汉们再也不敢懈怠,绑起这对男女,一伙人正暗自庆幸着今天可以提早休息——

    「放开他们!」

    不、会、吧?还来!如果这是在演电影,喊「卡」的次数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声势浩大的娘子军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每个女人的手中都持有木棍、铁棒,显然是有备而来。

    「阿姊,凌飞,不要怕,我来救你们了。」领头的少女马尾一甩,豪气干云地发出娇叱。

    「妳妳妳……」她好眼熟!脑海中的记忆快速倒带,殷禄猛地抚掌大叫:「妳是偷我皮夹的那个小偷!」


    第二章

    「什么小偷?难听死了,我只是借你的皮夹看一看!」少女仍然穿着昨天那一套蓝色休闲服,尺寸明显不合让她看起来像被麻袋圈住的小馒头。

    「喏,我已经看完了,喜欢就还你吧!」

    她打开随身的大腰包,在里头的皮夹山里翻了又翻,然后拿出他的那一个,帅气地抛给殷禄。

    他焦急地打开内层,果然——一张钞票都没了!

    「钱呢?看完了还不快还钱?」

    少女眨巴着大眼睛,彷佛他说的是外星球的语言。「拜托!看展览要钱、看电影要钱,我「看皮夹」当然也要钱!别太计较了,我暗地里打过八折给你了,没把它拆掉当材烧,你该偷笑啦!」

    殷禄很想板起脸孔教训她,但……「看皮夹」?呵呵,她真幽默!

    「二妹,妳别跟他哈啦了,快点救我们!」女郎尖嚷。都什么节骨眼了,她还有心情和那个遭她洗劫一空的苦主闲话家常?!

    「喔,阿姊,对不起,我马上办!」将她的亡命天涯小腰包系好,少女探出手中的棍棒指向殷禄,威吓地说:「快点放开他们,不然要你好看!」

    「对!要你好看!」一票娘子军齐声附和。

    殷禄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这是什么情形?这些丫头一个比一个矮小,一个比一个瘦弱,不要说是两方人马决斗了,他一根指头的力道都比她们来得大!

    瞄了瞄主子波澜不兴的神态,似乎不打算出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站在最前头,身先士卒了。「我不想伤人,请妳们让开。」

    「不让!」她都敢偷他的皮夹了,还会怕他不成?「除非你们放人!」

    拎着各自的武器,娘子军在少女的带领之下步步逼近。

    男人们硬是杵在原地不动,脸上的表情却很尴尬。

    火爆的大场面,他们是司空见惯,毫不畏惧,可如今眼前的对手不是敌人,而是一群营养不良、花拳绣腿的小姑娘!

    「二少爷?」殷禄为难了。

    手插裤袋,瞿御并未搭腔,鹰隼般的锐眸却朝少女迸射厉光。

    她没来由地感觉心悸阵阵,却不得不正面迎敌。「你是瞿帮二少?」下意识地抬头挺胸掩饰自个儿的不安,她揣测地问。

    他不承认亦不否认,傲慢的姿态很轻易便能激怒他人。

    「喂!你是聋子啊?」少女刁蛮大喝,真恨不得此时手上拿的是皮鞭,可以痛快地在他那张讨人厌的俊脸上狠抽一鞭!

    「二姊,不要管我了,他是瞿御,他真的会杀人!」凌飞代替他作了回答。

    「还不都是你这个小王八蛋惹的祸!」什么帮派不好惹,偏偏挑上了瞿帮!少女赏给他一记大白眼,凶巴巴地骂道。

    「我……」他饱受委屈地噤了口。

    「瞿御,我不管你抓他们是想干嘛,总之他们不能跟你走!」他响亮的名号可吓不倒她,华人城是她的地盘,他休想在这里称大王!

    抿紧的薄唇邪恶地逸出一声佞笑,翟御伸出手,挑衅地弯弯指头,意思是要人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可恶的家伙!」少女火大地扬起武器,率先向男人们展开猛烈的攻击!

    娘子军见她有所行动,接连跟进,一瞬间但见木棍、铁捧满天挥舞,男人们左闪右躲,谨遵不伤女人的帮规,只敢守,不敢攻,模样十分狼狈。

    混乱中,凌飞巧劲一扭,顺利撞开了箍住他们的壮汉,拉着女郎的手一古脑儿地冲向己方阵营。

    殷禄心知苗头不对,正想使出真功夫把人抓回来,一根比胳膊还粗的圆形棍棒却刷地险擦过他的腹部……

    「呀喝!姊妹们,全部让开!」使尽吃奶的力气搬动路旁待用的木桩,少女气吞山河地把它扛上肩头,打横着遍扫敌手,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手脚伶俐点儿的女孩们见机不可失,随即簇拥着女郎与凌飞窜进小巷子里,只留下少数人压后。

    瞿御拧起眉心,箭步一跨就要亲自追上去——

    「哪里走!」少女将木桩对准男人们,用力抛掷出去,自己则奋不顾身地使出漂亮的回旋踢,妄想踢中他的命根子。

    我踢、我踢、我踢踢踢……咦?她的脚为什么不能动?

    睁眼一瞧,哇咧!她的凉鞋怎么不见了?她的脚又是什么时候被他牢牢地握在掌中?

    瞿御的眉心拧得极深。本来他应该会在第一时间甩开她的,他素来不喜欢接触陌生人,然而这少女的一双莲足却莫名地勾起他的好奇心。

    她的脚好软好小!甚至不及他的手掌大,那晶莹剔透,几乎找不到一个毛细孔的白皙肌肤,使他有片刻的失神。

    女人的脚部长得这么细致吗?他有过不少女人,但她们的功用仅限于暖床,他不曾在她们身上浪费任何心思,遑论是深入研究她们。

    「猪八戒,拿开你的脏手!」他专注的凝视不知怎地令她心跳加速、脸红耳热,为了遮掩羞窘的情绪,少女以更尖锐的嗓音朝他吼叫。

    好半晌,瞿御仍维持着不变的姿势,任她独脚在原地跳来跳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娘子军往各个方向逃逸无踪,无人的街道经过方才的混战,忽然掀起一波不寻常的热闹气氛。

    摊贩陆续推出餐车挡在路中央,逛街的妇女挤爆每条小路,年老的商贾亦牵着牛群沿街叫卖……男人们纵有通天本领、灵活的拳脚,也难在人山人海中施展开来,何况他们完全没有地缘优势。

    「哈,找不到人了吧?」少女幸灾乐祸地讪笑道。

    「二少爷?」这下子怎么办?追人的先机彻底遭瓦解,殷禄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只能怪自己太轻敌。

    「你闷破嘴巴都没用,你找不到人,他也不可能找到。」臭男人,他一直抓着她的脚干嘛?这样她哪有机会逃跑?

    心里明明慌得要死,少女却坚持要在台面上赢得漂亮。

    瞿御不怒反笑,淡哼道:「没关系,找不到凌飞,找妳也一样。」

    「喂喂喂,冤有头债有主,他干的好事,你有本事找他算帐去,别拿我这弱女子充当人质!」

    现在她又变回弱女子了?刚刚是谁力扛木桩横扫千军?

    他双手环胸,睥睨着她。「妳要换个说法也行,我不把妳当人质。」

    「那你还不快点放我走!」

    「我为什么要放妳走?」想跟他玩?她还早得很!「照妳的说法,我只是把妳借回去「看一看」,等我看完了,自然会把妳还给凌飞。」

    「你敢!」

    瞿御笑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天底下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反剪她的双手,他把她推给殷禄,回头以所有人听得到的音量宣布:「要她活命,叫凌飞来找我!」

    他们找不到凌飞,这些居民一定有办法。

    「喂!放开我!我才不要跟你走!」走了焉有命在?

    「由不得妳!」这下子换殷禄得意了。

    还是他家二少爷厉害,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依据这位偷儿小姐的逻辑,看皮夹要钱,那么二少爷看女人花不花钱?倘若她身上没钱,主子又会拿什么来抵押?

    哇!精采精采,他好期待哦!


    瞿御在马德里的居所,严格说起来并不是饭店,而是一座中古世纪贵族所住的庄园。

    前几年,在瞿帮尚由瞿曜主事时,他老人家不惜花费巨资把这座庄园买下来,原本是想要辟为休闲别墅,以便将来跟老婆一块儿到这儿养老。后来瞿庄落成,火岛亦为他们两老量身打造完成,这座荒废无用的庄园便让掌管欧洲的瞿御接收了。

    城堡外观因砖材里混有金箔及银粉,呈现出灿烂夺目的银灰色,尤其是旭日东升时,整座城堡宛如亮晶晶的天上楼阁。

    「呀……」少女的嘴巴大得足以吞下一颗驼鸟蛋。

    瞿帮真有钱!这座庄园比她在书上看过的任何一栋建筑都更美、更气派!

    「到了,偷儿小姐,请妳下车。」回程只有殷禄与她同乘一车。

    「不准叫我偷儿小姐!」少女抆起腰杆瞪他。

    「不然妳叫什么名字?」

    「我——」一口气提上来,她要说又不说的。「我干嘛告诉你?」

    殷禄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我只好一直叫妳偷儿小姐了。」

    「哼!」

    她的口气倒是和主子如出一辙!「进去吧!二少爷在等妳了。」若不是她的身分特殊,他想,他会喜欢这个新朋友。

    少女忿忿地踩上阶梯,跨入大门,心知自己是插翅也难飞了。

    刚刚车子光从警卫室开进来,少说就开了二十分钟,城堡外这片占地辽阔的牧场一望无际、茫茫无边,她就算定断了双腿也逃不出去!

    按照殷禄的指示,少女独自走进会议室,果然瞿御已经等在那儿了。

    「嗨,真巧,又见面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妳是凌飞的亲姊姊?」单刀直入的问句。

    「不是。」眼珠儿左飘飘、右瞄瞄,她偏是不看他。

    初见这男人,她就看透了他俊美的外表底下,深藏不露的可怕能量,因此她当机立断地放弃他,反向块头大、声音大,对她却不构成任何威胁的殷禄下手。

    「凌飞叫妳二姊。」

    「你也可以叫我二姊啊!」少女将他一军。

    下颚抽紧,霍御的眼睛危险地瞇了半吋。「妳最好不要激怒我。」

    她瘪瘪嘴,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你到底想怎样?要杀要喇随便你,我就是不可能告诉你凌飞在哪里!」

    人在江湖,最重义气,他懂是不懂?

    「妳要整个华人城给他当陪葬,我也没意见。」品着好茶,翘着二郎腿,他的话语简直像是阎王的催命符。

    「你不能这么做!」

    「记住……」倾向前,瞿御再一次声明他的无所不能:「只要我想,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你会不得好死!」她咬牙切齿地诅咒他。

    「凌飞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少女激动地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反驳道:「他跟你不一样!阿飞是好孩子,他才不会动不动就说要杀人!」

    瞿御撇撇嘴。「他没说要杀人,不代表他真的没杀人。他购买的那些军火,已经造成上万人的死伤了,妳敢说他无辜?」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地毯上,红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究只能嗫嚅地说:「阿飞没杀人……你相信我,阿飞不会做坏事!」

    「我凭什么要相信妳?」他睨她。

    「凭我跟阿飞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玩伴,他的个性,我最了解了。」华人城里处处是孤儿,同病相怜的孩子很容易变成互相依赖的一家人。「我长他两岁,阿姊又长我一岁,他都以姊姊称呼我们。」

    她口中的阿姊不是别人,正是那名身材火辣的阻街女郎。

    瞿御俯瞰着她坦率无伪的年轻脸庞,若有所思地磨搓起下巴的胡渣。

    「你不相信?」少女急切地追问。

    大手一挥,他冷然道:「不管妳跟他的关系如何亲密,我还是必须找到他。」

    「你要杀他?」她的声音有些抖。

    「或许。」那得看凌飞涉入整件事情有多深了。

    「他是被陷害的。」

    「这我无法确定。」有罪的人不一定该死,该死的人不一定有罪,凌飞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什么?他又该得到什么样的处置?那得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才做得了准。

    叩叩——门板响了两声,殷禄笑咪咪地探头进来。

    「二少爷,可以用餐了。」

    「嗯。」瞿御轻应,随即放下交迭的长腿,离开主座,打算越过地毯上的障碍物,到餐厅用餐。

    一只小手陡然揪住了他,少女摸摸凹陷的肚皮,可怜兮兮地仰头对他说:「我也要吃……」

    他犹豫了一秒钟,继而戏谵道:「我不和脏鬼同桌。」经过一番激烈运动,她的发丝凌乱、脸蛋脏污,蓝色休闲服上也沾有不少沙土,整个人活像个小乞丐。

    「姓瞿的,你不会是要饿死我吧?」那倒不如直接杀了她!

    瞿御睇着一脸馋样的她,掀唇微哂:「想吃可以,梳洗干净再来。」他难得善心大发。

    「没问题!」少女绽开如花笑靥,立刻咚咚咚地冲出门外。

    「二少爷,你真的要让她跟你一起用餐?」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殷禄坐在瞿御的右手边,不太确定地问。

    「有何不可?」他态若自如地举箸夹菜。

    「她是小偷。」

    「嗯哼。」

    「她偷了我的钱。」

    「嗯哼。」

    「她还是凌飞的姊姊!」怪哉!主子的反应怎么这么乎静?

    停下夹菜的动作,瞿御只想封住他聒噪的嘴巴。「你有完没完?」

    「不是啊,我担心她会……」

    「会怎样?」

    「会……」阿禄顿时一愣。对厚!她会怎样?好像……好像也不会怎样……「反正我觉得怪怪的啦!」

    瞿御用一种「你才奇怪」的眼神瞟他,口气里警告的意味颇浓:「安静吃你的东西。」不然他会亲手把他绑起来丢出去!

    「喔……」识时务者为俊杰,殷禄低头猛扒一口饭,当真不敢再造次。

    「哈啰,我来了。」少女像阵小旋风撞开餐厅的大门,并轻快地朝他们主仆二人打招呼。

    她自顾自地找到空位坐下,洗净后的容颜呈现出青春的光泽。

    「这个看起来很好喝耶!我先来尝一口。」端起放在桌沿,如水瓢形状的器皿,她咕噜咕噜地干掉里头大半的汁液后,脸蛋儿皱成了一团。「哇哇哇,酸死我了!」

    「偷儿小姐,那个是给妳拿来洗手用的柠檬汁……」殷禄好同情地看着她,想笑又不敢笑。

    「什么?!」她惊叫,「这个是拿来洗手的?」洗手用的东西搞得那么高级做什么?害她喝了好多!

    暗吐舌头,少女好糗地扮了个鬼脸。

    「这点常识都不懂,妳的脑袋生了疮吗?」瞿御嘲笑着她。

    她努努俏鼻,不怕死地回道:「对,我是脑袋生疮怎样?总比你的脸上长扑克牌好!」

    「噗——」殷禄差点喷饭!

    这小妮儿真够呛的了,居然敢跟主子顶嘴!原本以为二少爷骂人的功力已经是艺术级的精采了,没想到她更是国宝级的人物,出国比赛肯定拿冠军!

    殷禄闷笑到快抽筋,对她的好感亦多添了几分。

    「我从来没上餐厅吃过一顿象样的饭菜,哪懂这么多规矩?」少女将食物塞满嘴巴,嘟嚷着。

    「难看。」瞿御兀自把俊脸撇开。

    「我又没有求你看!」她只管拚命地吃,其实不太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成为人家的阶下囚已是事实,既然逃不掉,她不多吃一点,岂不亏得更大?

    瞿御的脸色臭到最高点。

    「咳,偷儿小姐——」殷禄正想开口提点她别再轻捋虎须,却被打断。

    「我说不要再叫我偷儿小姐了。」少女放下筷子,先是抗议了一下,接着才说:「我叫不悔,华不悔。」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想当小偷?他开口闭口「偷儿小姐」,让她觉得浑身不对劲,难受极了!

    「不悔?永不后悔的「不悔」?」殷禄呆呆地接口。

    她的面色一僵,口气怪里怪气的:「对,不悔,永不后悔。」

    「帮妳取名字的人,应该很爱看金庸的小说吧?」倚天屠龙记中,峨嵋派的纪晓芙爱上了邪教的头目杨逍,最后被师父灭绝师太一掌劈死,她在临死前要女儿去寻她的亲爹,且告诉杨逍,她为女儿取名为「不悔」,象征着她此情不悔……

    「我妈随便取的。」华不悔匆匆带过这个话题,不是很愿意跟他们分享太多她的故事。

    「妳太谦虚了……对了,妳母亲现在人在哪里啊?」他很白目地多问了一句。

    她干瞪着他。「她死了。五年前病死了。」

    瞿御不自觉地抬眼。她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看向任何人。

    「呃……对不起!」殷禄道歉。言多必失,他还是多吃饭、少说话好了。

    气氛倏地转闷,餐桌上只听得到餐具相互敲击的轻微响声。

    良久,等到桌上的菜肴差不多都被华不悔扫光了,她才恢复笑容地捧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大呼过瘾:「好饱,这些东西真好吃!」

    「厨子们看到今天有这么多空碗盘,一定很高兴。」殷禄对她惊人的食量甘拜下风。

    「要是你们继续关着我,厨子们每天都会很高兴。」她挖苦道。

    「凌飞等不了太久的。」以纸巾优雅地擦拭唇缘,瞿御不疾不徐地说,好像很有把握。

    「呵……」华不悔朝他漾开再虚假不过的甜笑。「抱歉哦!我伟大的神,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说?」殷禄插嘴,好羡慕她可以这样眨损主子。

    她慢条斯理地吃掉最后一口甜点,才说:「阿飞清楚我的脾气,要是他真的敢大剌剌地跑来说要救我,我铁定会气到一刀砍死他!」

    殷禄猛点头,百分之一百相信她有这种大义灭亲的魄力。

    「要嘛,你就赶快放了我;不然嘛,你就杀了我,其它的,总归一句话——办不到!」神气地仰高小下巴,华不悔真以为瞿御拿她没辙。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她顶头的天空,霸道地压迫着她周遭的空气,眼神诡异而危险。

    「干嘛?吵不赢我想动粗?」她跃上椅子,粗鲁地卷高袖口,用力给他瞪瞪瞪回去。「来啊!打架我可没输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厮杀了千百回,激发出骇人的火花。

    殷禄咬着筷子,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窝在一旁观战。

    片刻过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瞿御没有一掌劈死她,反而出言赞美她:「妳很勇敢。」

    毕竟有胆子对他大吼大叫的人物,世上数不出几个了。

    「嗄?」华不悔愣住了。

    他说什么?他为什么没有大发雷霆?她是故意要激怒他的耶!他不生气,那就不好玩啦!

    他跨步出去,想了一下,又回头交代:「安排一个房间给我们的客人,务必让她尝到宾至如归的滋味。」

    「是。」殷禄诚惶诚恐的领命。

    「姓霍的臭家伙,我不要住在这里,你不能关着我!」奋力挥动小拳头,她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冲上去海扁他一顿!

    「这座城堡够大了,多养只宠物也无所妨碍。」瞿御双手一摊,无赖地模仿她方才的口吻说:「要嘛,妳有能耐就逃跑;不然嘛,妳就自行了断,其它的,总归一句话——办不到!」


    砰!

    喀!

    大门关上的同时,数根刀叉也戳进雕花精美的门板!

    「姓瞿的,你会下地狱!」

    气死她了!

    瞿御那个大混蛋!

    小心翼翼地接近门口,殷禄好奇地凑上前去端详凶杀案现场。

    「我的老天爷……」「入木三分」这句成语的典故八成就是这样来的吧?华不悔根本是神力女超人!

    「哈哈……」瞿御都不知道走多远了,他可恶的笑声却犹然回荡在室内。

    殷禄听得啧啧称奇,从小到大,他曾几何时听过二少爷如此开怀大笑了……

    看看气得全身颤抖的华不悔,再看看那道受创颇深的木门,他唯有摇头叹息的份。

    哎……可怜的门,它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三章

    宠物!他竟敢把她归类为宠物?!

    那个天杀的大混蛋!

    华不悔气冲冲地奔回他们给她的房间,每一步都踩得铿铿作响,彷佛将阶梯与地板都当成了瞿御,恨不得一脚踩扁他!

    「太过分了!」她背着双手在房内来回踱步,小嘴不时发出咒骂声。「卑鄙、下流、无耻!」

    气冲冲地拉开房门,华不悔的眼前刷地一黑——

    「华小姐,请问妳要去哪里?」挡住她去路的「大山」开口了。

    「我……」讨厌,有人在她房门外看守着!「我要去上厕所!」

    「妳房内不就有厕所?」对方的一句话立刻堵死她。

    如果她会因此放弃,那她就不叫华不悔了。只见她大小姐面不红、气不喘地直言道:「这间房间的厕所不够大,我担心我的嗯嗯太臭会熏死自己,所以我要求参观别间,挑选更好的厕所!」

    「哦?」「大山」笑笑地望着她,「这里的厕所都差不多大小,倘若妳真有需要,不如到二少爷那儿去,他房里的厕所最宽敞,保证让妳方便得尽兴。」

    「我才不要!」看多了瞿御那张皮笑肉不笑的死人脸,她会便秘!「算了,我将就一下好了,再见!」

    砰的一声关上门,华不悔气闷地返回房内,小脸上满是不服输的怒意。

    瞿御以为他派人在外头监控着,她就会吓得乖乖听话了?作他的春秋大梦!她绝不称他的心、如他的意,倘若她找不出另外的法子脱身,她华不悔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凭着一股锐不可挡的意志力,她开始对自己所在的房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这种旧城堡建筑,通常不是都有很多密道、暗门之类的东西吗?她认真点找,说不定真给她瞎猫碰上死耗子,顺利逃跑成功。

    于是,华不悔逐步摸索着每一面墙壁、每一块地砖,甚至连书柜、茶几、床底下都不放过。

    「呼,热死我了!」不到半个钟头,忙东忙西的小人儿已是香汗淋漓,衣衫湿透了。

    她谨慎地锁上房门后,随即解开宽大的运动衫,露出里头的无袖背心,以及两条细瘦白嫩的胳膊。

    回头继续忙碌了好一阵子,她似乎还是不满意目前的温度,三两下又抽掉了无袖背心,上半身只着一件胸罩在房内跑来跑去。

    「这样好多了。」华不悔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弯身趴伏在地板上做试探性的敲打。

    殊不知,她不经意造成的酥胸半露图,已完完整整地被另一个房间内的男人尽收眼底。

    原来,在华不悔踏进她房间的同时,瞿御只要按下手边的遥控器,便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想当然耳,他也没有错失良机,偷觑她小小性感的俏模样。

    时间又往后推移了半个钟头,她找得头昏眼花、手脚无力,额头、颊边的汗滴更是涔涔流淌。华不悔索性把内衣、长裤都脱了,浑身上下仅剩一条淡紫色的底裤。

    紧盯着屏幕的目光产生微妙的变化,瞿御的呼吸变沉,男性的欲望几乎在一瞬间被唤醒。

    她的身材比例极佳,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儿格外引人遐想。

    「可恶!涪垣房问连个蚂蚁洞都找不到!我要怎么出去?」屏幕中的华不悔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完完全全落入瞿御眼里,在原地跳脚吼叫,做出许多彻底败坏形象的动作。

    瞿御不忍卒睹地关掉监视器,刚被挑起的欲望火苗剎那间熄灭了。

    她是他见过的女人当中,最缺乏魅力的一个,他会对她产生反应,绝对只是一时的情绪作用,不会有别的了。

    关上书房的门,他懒懒地淡瞥她位于二楼的房间,没有多做停留便返回自己的卧室。

    不晓得过了多久,华不悔找累了、骂渴了,才终于瘫倒在大床上,有气无力地合上眼睛……临睡前,她仍不忘诅咒道:「姓瞿的,你是王八乌龟蛋!」

    他们的梁子结大了!

    隔夜,在翻箱倒柜了一整天之后,华不悔的耐性正式宣告用罄。

    房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窗户、没有密道,更没有逃生梯、降落伞,她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扇门,但那扇门外偏偏站着一条忠心的看门狗!

    翟御并没有要人二十四小时关着她,她可以在城堡内自由活动,可是只要她一离开房间,无论走到哪里,守在她门外的「大山」就跟到哪里,比茅坑里的苍蝇还黏人。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要发疯了。」恨恨地猛踹满地的书,她的眼神涣散、发丝散乱,娇嫩的肌肤因流汗过量且不肯洗澡,覆上一层浅褐色的污垢,看起来肮脏又落魄。

    「我想回家!姓瞿的,你听见了没有?」华不悔捣住耳朵朝天花板狂吼。

    在门口站岗的「大山」敲敲房门,好心地告诉她:「华小姐,这屋子的隔音很好,二少爷听不到妳的声音的,妳要不要省省力气,等下次见了他再吼?」

    「去你的!」她火大地拿起茶几上的花瓶往门口砸!

    喀啷!花瓶碎了,她也无力地陷入柔软的床铺中。

    她想回家!好想好想回家!

    跳下床铺,她再度拉开房门,「大山」黑馒头似的脸蛋随即映入眼帘。

    「华小姐,这么晚了,妳还想上哪儿去?」

    「我……我……」死变态!从早站到晚,他都不用吃饭、撒尿、睡觉的吗?「我觉得房里很闷,想出去走一走!」

    「这样的话,妳不妨到地下一楼逛逛,那里有座水池,以及一些古董雕刻玩意儿可看。」他微笑提议。

    「好……耶?等等!」华不悔才走两步,又折了回来。「你不去?」

    他怎么可能放任她独自一个人乱逛!

    「大山」摇摇手,客气道:「我不去,妳去就好。i

    「真的?!」她的眼睛霎时迸射出灿烂的光芒。「你不去?」

    太好了!少了他的跟监,她逃出去的机率肯定大得多!

    嘴角弯出一抹罕见的甜笑,华不悔朝他挥挥手,不疑有他地跑下阶梯。

    哇哈哈……天助她也!她还在苦恼着该如何脱身,想不到眼前就有个好机会!

    猛力推开通往地下一楼的玻璃门,华不悔愈想愈得意,脚下的步伐也愈跨愈大。

    「如果妳不介意让鳄鱼啃断妳的腿,尽管跳下去没关系。」角落忽然传出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

    「呀呀呀……」她的身子在半空中晃了晃,及时煞车成功!

    好险!她只差一步就要掉进池子里了。

    眨眨眼睛,努力让瞳孔适应黑暗的光线,华不悔向声音来源摸索前进,赫然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恨之入骨的瞿御!

    「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可恶的「大山」!他一定是早知道他家主子在这儿,才假装好心地目送她走下来,害她白欢喜一场了。

    瞿御面无表情地轻吐出三个字:「喂鳄鱼。」

    她一愣,呆呆地问:「鳄鱼?你是说……这池子里有鳄鱼?」

    那她刚才倘若真的掉下去了,不马上被鳄鱼群生吞活剥才怪!

    「宠物之一。」他从容地站直健躯,有些戏谑、有些挑衅地说。

    华不悔固然是气得牙痒痒,却也不敢随便乱动,以免一个不小心掉进池子里,成为鳄鱼们今晚的消夜。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她忍不住发出咕哝。

    从没听过谁拿自家园池养鳄鱼的。这种凶猛又丑陋的动物,只有瞿御这个疯子才会喜欢!

    哗啦——哗啦——在静谧的午夜时分,水面上蓦地掀起的巨大波澜,具有相当程度的恐吓作用。

    她又是一愣。「你的鳄鱼怎么了?」没事动来动去的,想吓死人啊!

    淡淡瞥着池中央渐敛的波纹,瞿御以恶作剧的口吻说:「陌生的食物香味会让他们感到格外饥饿,并且兽性大发。」

    「陌生的食物香味……指的是我?」华不悔的声音有点抖。

    妈妈咪呀!他们不会爬上岸来吧?这地底的走道极窄,假使鳄鱼真要吃她,也不用大费周章地爬上岸来逮人,一记神龙摆尾就够她昏睡到公元两万年了。

    「吼——」池子里的生物彷佛感应到她的想法,发出跃跃欲试的嚎叫声。

    华不悔心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前扑,直扑进瞿御怀里,像只无尾熊般紧紧巴住他。

    「妳干嘛?」他挑起一边的眉毛,不是很享受这种投怀送抱的滋味。

    「躲鳄鱼啊!」不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难道要等他们一尾一尾爬上岸,轮流啃她的骨、吃她的肉、喝她的血?「鳄鱼是多么危险的动物!万一我被牠们吃了,你去哪里打听凌飞的消息?」华不悔大言不惭地说。

    「妳怎么知道我不比鳄鱼更危险?」无预警飘进鼻端的女性幽香,令他的眼神不自觉黯了几分。

    「至少你不会吃了我!」天生缺少女性自觉的小家伙,还不知死活地赖在他身上扭动着,妄想从他肩后偷看到鳄鱼们的真面目。

    「哼。」瞿御的口气怪怪的。「那可不一定。」

    只是吃法不太一样罢了!

    「你说什么?」华不悔瞪大了眼,伸出纤纤食指戳着他胸膛的肌肉,丝毫不察自己与他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我在问你话!」

    「抱歉,我没有跟宠物交谈的习惯。」

    「你……」她又气坏了。「你这个刻薄的家伙,迟早有报应!」

    「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劝妳最好赶快回房间睡觉,明天早上妳必须早起。」

    「我为什么要早起?我偏不去睡觉!」她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是吗?」他的语调拖得又慢又长,「既然如此,我只好情商我的鳄鱼们陪妳熬夜谈心了。」

    语毕,他像拎小鸡一般,轻而易举地把她拎到水面上方。

    「瞿御!」华不悔尖叫,一双小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他。

    「我记得我的名字,无须劳驾妳费心提醒。」他笑得像恶魔。「决定改变心意,回房就寝了?」

    「好啦!」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即使心里不爽到了极点,为求保命,她不得不低头。

    「那么,晚安了,祝妳一夜好梦。」大发慈悲地将她扔在地上,翟御漾开笑容,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第二度正面对决,华不悔依旧败北!

    「喂,姓殷的,你们都不用吃早餐啊?」早晨,简单地梳洗过后,华不悔就被殷禄给请上了车。

    睡眠不足,再加上昨晚受了窝囊气,使她的火气加倍旺盛。

    「大家都吃过了。」他坐在驾驶座旁边,含糊交代。

    「那我咧?」她就不是人,不需要吃早餐?!

    「喏,拿去,将就点吃。」一个被压扁,美乃滋都跑出来的三明治,落到她膝上。

    愤然地拿起它,华不悔一张嘴就用力咬掉一大口,好似和那个三明治有什么深仇大恨。

    殷禄瞄瞄她,有点惊讶她没有抱怨半句就开始进食。

    她发现到他的注视,于是说:「我从不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嗯,这是智者的行为。」他随口敷衍,不忘偷瞟主子的表情。

    「看什么看?」华不悔一双明眸狂瞪着与她分占后座两侧的男人,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眉眼动也不动,瞿御好整以暇地继续浏览他的计算机档案。

    「华小姐,妳今天的精神真好!」殷禄竖起大拇指,算是作了结论。

    「谢谢哦!」如果这也算赞美的话。

    「不客气。」

    吞掉最后一口三明治,她问:「姓殷的,我们现在要上哪儿去?」

    「呃……这个我也不太瞭. 」哎……多丢人的总管!

    「那你还不快问!」

    「喔。」殷禄领命,「二少爷,华小姐问你,我们现在要上哪儿去?」

    片刻,瞿御才懒懒地掀了掀唇:「一个地方。」

    「喔。」殷禄得令,「华小姐,二少爷说,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华不悔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我当然知道我们要去一个地方!问他是什么地方!」

    「喔。」殷禄再次领命,「二少爷,华小姐问你,是哪个地方?」

    沉默……沉默……沉默……

    「华小姐。」他感觉有点口渴。「二少爷没有回答。」

    「我的耳朵还没聋,他有没有说话,我听得很清楚!」

    「啊妳都听得清楚,干嘛不自己问……」他们坐得不是比较近吗?殷禄愈说愈委屈;「而且……」

    「闭嘴!」瞿御和华不悔同时出声。

    「呜……」他们好有默契哦!

    彼此对望了一秒钟,两人又迅速别开眼睛。

    「到底还要多久?」她不自在地挪挪位置,拒绝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体热。

    那味道……那温度……都让她紧张。

    至于原因呢?华不悔将之归咎于她讨厌他,非常、非常的讨厌他!

    约莫过了几分钟,车子自动停了下来,司机赶忙下车,替主子打开车门。「二少爷,这里就是了。」

    「是哪里?」她好奇地采出窗外,眼前的景象却令她的血液瞬间结冰!

    「怎么…怎么会这样?」这个地方,华不悔并不陌生,「是你!是你干的好事对不对?」

    她追上瞿御,拖着他的臂膀破口大骂:「你为了要找到凌飞而把这里炸掉!你……你这个坏蛋!」

    撇撇嘴角,他递给殷禄一份数据夹,要他念出上面的文字。

    「陆晓恬,二十三岁,西籍华裔,父不详,母不详,自幼生长于马德里市立孤儿院。十岁开始出外赚钱,做过按摩师、舞小姐,活动范围不出华人城。」他愈念,华不悔的脸色愈白。

    「你调查我阿姊做什么?」陆晓恬就是那名阻街女郎的名字。

    「我昨天早上才接收到这份传真,中午这里就发生了大爆炸。」

    「你是在炫耀你手下的办事效率?」强忍着泪水,华不悔好想赏他两巴掌!

    她看错他了……她怎么会以为他……算了,当她没想过,她本就不该对他心存希望。

    「华小姐,二少爷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殷禄插口道。

    「不是你们,那会是谁……你告诉我啊!那会是谁……」她大吼,眼泪扑簌簌地滑下脸颊。

    太过分了!她绝不原谅胆敢毁了这里的人渣!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着要找凌飞,否则也不会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殷禄一阵自言自语后,又问:「华小姐,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

    他根本还在状况外!

    华不悔握紧拳头,既愤怒又伤心地说:「马德里市立孤儿院!阿姊、凌飞、我,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嗄?」完了!他又问了一个白目的问题!

    指挥着部属分头前去勘验爆炸现场,瞿御突然回过头,眼神炯炯。「我不会平白无故带妳来,我要知道什么,妳心里应该有个底。」

    「我没办法相信你。」说不定这整件事都是他在搞鬼,目的只是要取信于她,引诱她说出凌飞的下落。

    「妳大可不信,但瞿帮只求真相,别人却是要杀凌飞灭口。」

    华不悔发抖得更厉害。「你是拿瞿帮的名声挂保证,抑或是自己的?」

    勾起她的下巴,翟御的身影烙进她瞳底。「我不作保证,任何事都一样,尤其,对象还是个性命操纵在我手上的女人。」

    她望住他的眼,彷佛想从里头找出什么证据,无奈他的眼是那么的深邃、那么的幽冷,她无法看透。

    「有一批人……前阵子找过凌飞,他们很凶,还挟着强大的火力扫射华人城……倘若你坚持这件事不是你做的,那么我想,应该就是他们了。」别过眼,她低低地道出此事。

    「哦,难怪我们去找凌飞时,你们好像都已经有所防备了。」殷禄回想起当日的情景。

    「阿飞警觉到那批人可能是想杀他灭口,所以才告诉我,他替人代购军火赚钱的事情。」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人?」

    华不悔摇摇头。「没有,当时我气坏了,只顾着痛骂他。」

    瞿御紧盯着她泪痕犹湿的小脸,「看来,我们还是得找到凌飞本人才行。」

    「我不允许你们伤害他!」她冲到他面前,「阿飞赚那些钱的目的,是想帮助华人城里的乡亲父老,我偷的钱也是,毕竟他们都太老、太弱了,没办法赚钱……

    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可我郑重地警告你,若是你敢动凌飞一根寒毛,哪怕是叫我拚了这条命,我都会要你以命偿命!」

    沉寂地站在断壁残垣的阴影处,瞿御森冷地瞪视着她捍卫凌飞的倔强神情,内心不期然受到一股莫名情绪的撞击。

    他不了解她急于保护某人的情绪,他从来不为谁委屈自己,也没必要为谁这么做……没有人需要他做这样的付出……

    烦闷地旋身,瞿御快步越过她。


    第四章

    「他们说你会在这里。」夜晚时分,华不悔在地下一楼玻璃门后的小厅找到瞿御。

    之前来这的那晚,光线太暗,她也太慌张,以至于没有留意到,这儿有一块空间可以观赏外头的风景。

    「嗯哼。」他仰躺在加大的躺椅上假寐着。

    踢掉鞋子,华不悔学他仰躺在他旁边的另一张躺椅上。「呼……好舒服!」

    瞿御睐着她。在夜色与月光的烘托之下,她看起来娇小得像只小精灵。

    「你知道吗?」她不等他说话,径自开口:「我父亲以前是一个很有名的西班牙富商,我母亲认识他的时候才十八岁,为了与他长相厮守,她忤逆家人、放弃学业,孑然一身地从台湾飞抵西班牙,嫁给我父亲当三姨太。他们只过了三年的幸福生活,后来我父亲生意失败,在我母亲怀孕期间自杀身亡,大太太、二太太容不下我母亲,就把她赶出家门,任她在异乡自生自灭。」说着说着卜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不久后,我母亲生下了我,替我取名「不悔」,象征她此情不悔。」

    殷禄说得没错,她的名字确实来自金庸小说。

    再度睁开双眼时,她的眼底少了点脆弱,多了些坚定。「我母亲过世前只交代了一句话——真情以待,永不后悔。」

    俊脸的线条抽紧,瞿御不是傻瓜,他听得懂她话里隐含的意思。

    「我和凌飞的关系,比亲姊弟更亲,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这次若我帮不了他,我必定会俊悔终身!」

    「嗯哼。」他的口气淡漠,似乎并没受到她的感动。

    「我拜托你——」深深吸气,她说出她反复思考了一天的请求:「你能动用你的力量保护凌飞,如果你愿意承诺,我就带你去找他。你觉得怎样?」

    「不怎样。」他依然是一派清闲的姿态。「妳不怕我找到凌飞以后不履行约定?」

    「假若翟帮二少会做这么没格调的事,我也只好认栽。」她在赌他的信用。

    「哈!」翟御干笑,接着丢出一句:「交换条件?」

    「只要我担负得起,我都愿意。」这么说,他是答应了?

    「很好。」她最好记住她所说过的话。「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凌飞?」

    「不出一个礼拜,他会来找我。」

    「何以见得?」他不想做无谓的等待。

    「这是我们长久以来的默契,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通常她和阿姊被抓了以后,都有办法自行脱身,不过假使时间超过十天,她们仍未返家,凌飞便会主动找到她们。

    「就一个礼拜。」瞿御倒也不啰嗦。

    「谢谢。」这是华不悔头一次对他释放出真诚的善意。

    夜深人静了,玻璃门外的水池里隐约传出类似于鼾声的鸣叫,她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说道:「其实你这人也不算太糟,除了脾气怪了点、讲话酸了点、表情臭了点……不幽默、不会做人、欠缺良好教养……其它的都还好啦!」

    这样还有「其它的」剩下来?薄唇略扬,瞿御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ㄟ……你干嘛不说话?我……好想……呵……睡……觉……」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困意便蜂拥而上,华不悔蜷起娇躯,也不管他在做什么,就糊里胡涂地睡着了。

    瞿御凝睇着她的睡颜良久,终于,悄悄地起身离开。

    「各位早安!」天刚亮,华不悔就神清气爽地出现在走廊上。

    忙着展开例行性打扫工作的佣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的嘴巴都张大到合不起来。

    今嘛西啥咪款情形?

    绑着头巾、兜着格子状的围裙,左手拿拖把、右手提水桶……她只差没在脸上刺着两个字——女仆。

    「怎么啦?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只不过,华小姐,请问妳拿这些工具是要……」

    「我要帮忙打扫啊!」她嘻嘻笑着,一脸的跃跃欲试。

    既然已和瞿御达成共识,她的心情轻松之余,希望与他和平共处的念头亦油然而生。为了展现诚意,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准备好好表现一番。

    「这样不好吧?华小姐妳……」她毕竟不是瞿帮的员工,随便乱动他们的东西当然不好!

    「没关系。」她打断那人,还拍拍胸脯,慷慨地说:「是我自愿要帮忙的,你们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谁在不好意思啊?她会不会想太多了?

    「华小姐……」

    「没关系!」华不悔一面说,一面走进大厅。「去去去,你们都去休息,这里让我来就行了。」

    大伙儿被她一个个推出门外,全部傻了眼。

    偌大的客厅里,她挥着湿淋淋的拖把,有模有样地整理起环境。

    当翟御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瞿御,早安!」华不悔一见是他,立刻眉开眼笑。

    「妳……」

    「我很棒吧?」她很天真地邀功:「这边的地板都是我弄干净的哟!」

    瞥向明显过度潮湿,随时会使人滑倒的地板,瞿御讥诮道:「看得出来。」他养的人不至于饭桶到这个地步。

    而华不悔不晓得是真傻还是装傻,她搔搔头,笑得更开怀。「别这么夸奖我啦!小事一桩。」

    瞪着她,他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他选择不吭声地坐进沙发,摊开报纸。

    他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吐吐舌头,华不悔心想,自己的运气还真差劲,首度主动示好就踢到一块大铁板。

    也罢,一点小挫折算什么?反正她向来颇能自得其乐。

    放下拖把,她跪在地毯上,拿着鬃毛刷开始进行另一波的清扫活动。

    瞿御振振报纸,对她的一举一动视而不见。

    女人总是善变,他没兴趣了解这种低等生物的行为模式,等凌飞一现身,他会很乐意把她原封不动地打包丢回华人城。

    心里一兴起这种想法,他的脸色不由得和缓了下来。

    以规律的速度擦着地板,华不悔的视线飘呀飘,飘到了他身上。

    一头浓密的黑发,搭配上一张刚毅又带点邪美的俊脸,健壮的胸膛、结实的肌肉、修长的双腿,以及挹郁而幽冷的气质……从头到脚的一切,都是在老天的眷顾下产生的。

    可惜他似乎不太懂得运用男性天生的魅力,每天老端着一张臭脸,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他了。

    唉……自古红颜多薄命,从来帅哥爱装酷。

    「对了,瞿御,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说……」她举起右手,不等他说出拒绝的话语便直接问道:「你为什么想养鳄鱼啊?」

    「有何不可?」他淡淡地反问。

    「第一,鳄鱼不是很普遍的动物;第二,鳄鱼长得很丑:第三,鳄鱼会吃人……总之鳄鱼的可恨之处多于可爱之处啦!」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堆。

    「俗气!」瞿御嗤笑。

    「敢问兄台,我是怎么个俗气法?」

    淡瞥她一眼,他的视线回到报纸上。「第一,鳄鱼普不普遍,与牠们是否可爱有何干系?第二,谁说鳄鱼长得很丑?第三,放心,我的鳄鱼也是很挑食的,牠们绝对不吃没有脑袋的女人。」

    「喂!」

    讲话不夹枪带棍会死啊?!亏她还计划了一个晚上,决定从今以后要跟他好好相处。她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气闷地垮下肩膀,华不悔有点儿不爽了。

    这男人!欠扁、欠揍、欠K、欠踹、欠教训!不找机会整整他,她誓不为人!

    耶?贼兮兮的眼儿从水桶转到了他脚边——奸奸一笑,她有好主意了。

    「哈啰。」她举起抹布在他眼前挥一挥,彷佛刚刚那段对话不曾发生。「麻烦抬一下脚,我要擦地板。」

    瞿御当然不会理她。

    正好,她也不希望他理她。

    跪在他身畔刷刷洗洗了数分钟,华不悔装模作样地要回头找水桶,却「不小心」一脚踢翻了水桶,霎时水花四溅,泼湿了地板,也殃及瞿御。

    「妳——」他刷地放下报纸。

    「我不是故意的!」眨眨眼睛,她的表情好无辜。「我马上拿抹布擦干净。」

    情急之下,她又想找抹布,又想扶水桶,手上的鬃毛刷就这么顺势地飞了出去,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际,结结实实地击中他!

    「唔!」闷哼一声,瞿御俊美无俦的五官瞬间扭曲。

    「对不起、对不起……」华不悔忙不迭地向他道歉,原本只是想小小地报复他一下,哪里晓得他好像真的被打伤了!

    连连吸了好几大口的气,他狠瞪她,眼神狂怒且……痛苦?!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你哪里痛?来,我看看……」

    瞿御挥开她急欲前来关切的小手,从牙缝中迸出字句:「无须费心,妳看好自己的笨手就感激不尽了!」

    语毕,他僵硬地起身,咒骂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气冲冲地走上楼梯。

    「没那么严重吧?」一个皮粗肉硬的大男人,岂会经不起小刷子的轻轻一掷?华不悔愣在原地,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夸张了一点!

    隔天,经过殷禄的指点,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应该是在无意间撞痛人家的男性雄风了!

    这种事可不能闹着玩,贵为全球第一黑道组织的二公子,瞿御的「能力」要是出了问题,传出去肯定是面子扫地,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对此,华不悔深感愧疚。

    她没有伤他的意思,只是一时受不了他的嘴贱,想作弄作弄他而已,谁知道那柄鬃毛刷好死不死地会飞到他「那里」!

    「华小姐……妳要的补品已经炖好了。」厨房的人勤快地跑来通知她,每个人都追不及待地想看好戏登场。

    「喔,谢谢!」一方面是出于歉意,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瞿御在一怒之下就不帮凌飞了,所以华不悔格外用心地想弥补过错。

    昨天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忙这件事。她拜托殷禄上网查了许多中药滋补的数据,然后请采买小弟专程出去选购,好让厨房有充分的食材可运用。

    如今终于大功告成啦!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煲汤踏上楼梯,走了几阶后……咦?转身一看,底下满是黑压压的人头。「你们在干嘛?」

    整座卸楼的员工都聚集在大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没事,妳尽管去,记住我们说的了。」殷禄掏出外套口袋的白手帕朝她热情挥舞。

    其余众人也一块儿做出加油的手势。

    大家心连心,手牵手,就为了挽救瞿御后半辈子的幸福。

    「嗯,没问题,看我的!」绽开自信满满的笑容,华不悔勇敢地拾阶而上,来到了书房门口。

    叩叩——

    「进来!」里头的人好像正在忙。

    她推门而入,看见他正坐在桌前批阅卷宗。「嗨……」

    瞿御一听是她的声音,头也不抬地继续做自个儿的事。

    小气鬼,喝凉水!年纪也有一小把了,还那么爱记恨!华不悔在心底直犯嘀咕,完全不自我反省一下,要换作是她,她不把对方砍成十八段才怪!

    「喂……不要这样啦!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拜托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嘛!」

    他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帅气的很。

    「喂……」忍耐,千万要忍耐!捏了捏快撑不下去的面皮,华不悔举起三根手指头说:「我发誓,只要你接受了我的道歉,我一定滚、马上滚!」

    一阵静默后,瞿御徐徐地开口了:「那妳现在就可以滚了。」与她计较,反而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真的吗?」他接受她的道歉了?喜上层梢,她跑到他面前,催促道:「那你赶快把这碗汤喝一喝,我好想回去睡觉耶!」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瞪着她放到桌上的药碗。

    「这个啊……嘿嘿!」华不悔可得意了。「这个是滋阴补阳的中药,里头有蛇胆、鹿茸、虎鞭……诸如此类的。我妈说,以前我父亲纵欲过度后,都会喝这帖药来补身体,据说很有用哦!」

    瞿御的脸色丕变。「我不需要喝这个,拿走!」

    「不行!」她一口回绝,继而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要这么爱面子,明明很痛……不是吗?」

    说完话,华不悔还企图偷瞄他隐藏在书桌底下的重要部位,却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来。

    「不关妳的事。」他的口气疏冷,一股怒气隐隐待发。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她跳了起来。「是我弄伤了你的,万一……我是说如果……你以后……不能……不能「那个」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她说得殷殷切切、真情挚意,可是瞿御只想当场宰了她!

    「滚!」他一点儿都没必要向她解释他目前的生理状况。

    「不行……」

    喀啷!碗碎了,汤洒了。

    「现在妳可以滚了吧?」瞿御快意地收回手。

    「等一下!」咚咚咚地跑出门,她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将一碗全新的补汤放到他面前,白目地说:「他们早就警告过我,你可能会摔碗,所以我特别吩咐厨房准备了很多喔!」

    翟御俊目暴突。

    她说什么?他们?!好了,这下子全部的人都以为他……嗯……有问题了!

    妈的!他只是有点破皮!

    「我、叫、妳、滚!」瞿御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她!

    「乖啦!别使性子了,快点把汤喝完。」

    使性子?!她竟敢说他在使性子?!

    喀啷!碗摔破的声音更大了。

    她像道小旋风卷了出去,回来时,手上又是一模一样的一碗汤。「别再摔了,我这样跑上跑下,很累耶!」

    一秒……两秒……三秒……瞿御的呼吸愈来愈沉、脸色愈来愈差、表情愈来愈难看……

    砰!

    手一拍、碗一摔,他怒气腾腾地走掉了。

    直到主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处,捺不住性子的大伙儿才敢蜂拥而上,围绕在她身边大声欢呼!

    此次对决,本庭宣布,女方获胜!

    愣愣站在原地,华不悔则是一头雾水。

    她把他们的主子给气坏了,他们怎么还那么高兴啊?


    第五章

    自那日之后,华不悔有整整两天没有见到瞿御。

    不晓得是他出门了,还是他不想看到她,刻意避着她,总而言之,华不悔的日子过得颇无聊!

    少了一个吵嘴斗气的好对手,她就像是没有吃菠菜罐头的卜派一样,缺、乏战斗力。

    「唉……」今天的第一千零一遍叹气声响起。

    「我说姑奶奶,妳可不可以不要再叹气了?妳叹得我头都痛啦!」殷禄推推她的肩膀,受不了地说。

    「我也不想呀,可是好无聊嘛!」

    自那日之后,她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变得很要好,大家都把她视为心目中的女英雄,对她既可以放肆地和二少爷大小声,又有办法气得他晕头转向的壮举,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是出来打球了吗?这样还无聊啊!」

    甩甩头,华不悔吐掉口中嚼过的草根,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些什么。「喂,翟御上哪儿去了?」

    「不清楚,吃过早餐就出门了,也没说啥时回来。」殷禄一边回答,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喔……」尾音拉得好长,听起来有点失望。

    「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调侃她。

    华不悔没好气地翻翻白眼。「秋你的头!我巴不得永远不要看到他!」

    说是这么说,可心中那份失落感从何而来?该死!她不会喜欢上那个嘴贱又自负的死变态了吧?

    脑海中一浮现这种想法,华不悔当场冷得直打哆嗦。

    不可能!她的梦中情人是多才多艺的贝克汉,是气质出众的威廉王子,瞿御他算什么东东?她不可能喜欢他的!

    「对!」她陡然发出很大的声音,吓了旁边的殷禄一跳。

    「对什么?」他好奇地问。

    「没事,打球吧!我们来分组。」一跃而起,华不悔决定不再庸人自扰,快乐打球去!

    「Jacky ,传球!」

    「快跑啊!总管。」

    「完了,Miss掉了啦!」

    「哈哈哈……」青葱蓊绿的牧场草原上,一群人正快乐地踢着足球。

    其中,扎着两条乌溜溜的辫子,身穿红色运动服,笑得灿烂夺目的华不悔,最是耀眼。

    女性在瞿御的领地里本来就算少数,而像她这样年轻活泼的女性,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让开,快让开,这球我非要踢进不可!」靠着队友的掩护,华不悔穿梭在敌军阵营,脚下的足球几乎与她融为一体。

    「哇哇哇,兄弟们,快追,千万别让她得逞!」殷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不甘心认输。

    「呵……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她回头朝后面的追兵吆喝道,以致于忽略了球门边,忽然冒出了一抹人高马大的身影。

    「唉唷!」

    收势不及,她一头撞上了那堵肉墙,两人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前后倒地。

    「不悔!」

    众人惊叫,而后发现被她撞倒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主子瞿御!

    「二……二少爷!」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站在那个地方的?怎么都没有人发现?

    糟糕!少爷肯定又要发飙了!

    「喂!是哪个冒失鬼啊?」华不悔气急败坏地抬起脸,「是你!那么多地方好站,你干嘛偏偏挡着我的路?」

    她差点就要进球得分了耶!

    瞿御瞇起眼睛,注视着她因奔跑而泛红的粉颊,以极其缓慢的语调说:「我一直都站在这里。」

    所以他瞧见了她率真可人的笑脸,也瞧见了她在阳光底下又叫又笑的美丽倩影。倘若不是一时分了神,他怎会轻易被她撞倒?

    「一直?」华不悔噘起小嘴,不是很同意他这种说法。「请问你的「一直」是从早上开始,还是从五分钟前?」

    要他回来的时候不回来,不要他回来的时候,他倒厉害,一回来就坏她的好事!

    「不悔,妳还好吧?」殷禄气喘吁吁地冲过来。

    不悔?瞿御狭长的眼瞇得更细——他们什么时候好到可以直呼对方名字了?

    「好,多亏了底下这副肉垫!」她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

    「呃……」额头上的汗水狂滴,他不敢直视主子的眼睛,只好对华不悔说:「不悔,妳是不是……该让二少爷起来了?」

    她扬眉,「我为什么要?他有开口要求我起来吗?」

    众人屏住呼吸,四周一片寂静。

    二少爷会打她吗?或者像上次一样,气得拂袖离去?

    他们全都以为,主子必定会勃然大怒,做出很恐怖的反应,想不到——他却笑了。

    「一切都是妳自找的!」伸出手,瞿御压住她的后脑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她的唇!

    火花在她脑中爆炸开来,华不悔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全身都吓僵了。

    他灵活的舌先是在她的唇畔轻轻舔舐,然后霸道地撬开她的檀口,搅弄她的丁香小舌,恣情撩拨着她的纯真。

    天在旋,地在转,她惊愕地任他摆布,压根儿忘了身边还围绕着一群瞪大了眼睛的人,正在观赏这一幕……

    热烫的男性大掌随着唇舌舞动的节奏,悄悄爬上了她胸前,华不悔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粗糙的指尖正在寻觅什么……

    「嗯……」她止不住颤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喘息,虚弱地瘫倒在他的臂弯之中。

    须臾,瞿御退了开来,俊脸上扬起一抹无比邪恶的笑容。

    围观的众人面红耳赤地背转过身,大伙儿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此回对决,华不悔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输惨啦!

    凌晨一点,瞿御独自待在书房,桌上摆的是一盘原封不动的港式小点心,以及一杯已冷却的参茶。

    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摩挲着自己的唇畔,眼神不若以往那般淡漠,反而正因回味起什么而感到愉悦。

    哔——哔——超低音的电话铃声蓦然回响在室内。

    这时间会是谁?「喂?」

    「嗨,二哥,是我。」话筒那端传来瞿帮五少瞿翼迷人的嗓音。

    「干嘛?半夜梦游?」瞿御冷冷讽道。

    「火气有点大哟!」对于自家二哥的毒舌功,他早就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了。他讪笑两声,暧昧地问:「怎么?我是不是打断了你的好事?继下午的热吻之后,你应该和那位金庸小说女主角,有了更上一垒的进展吧?」

    顿了顿,瞿挪只说了两个字:「多事!」

    不必猜,他也知道是谁泄漏出去的风声。殷禄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嘴巴,早晚会被他给撕了。

    「说实话,你觉得那位华小姐如何?」他快好奇死了。

    「不如何。」只不过是一个吻,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少来!」瞿翼吐嘈他:「从小到大,连妈咪要亲你,你都摆一张臭脸,好像有人逼着你喝巴拉松一样,我可没听说你主动吻过谁!」

    他一怔,倒是没有开口反驳。

    「就说嘛,女人是多可爱的动物,你怎么可能抗拒得了她们?」乐在其中的风流贵公子,陶醉地模拟着动人的情节:「她们的唇比花儿更香,她们的身体比棉花糖还软,当她们赤裸地躺在你怀中,发出激情难耐的呻吟时,你就会产生一种置身天堂的错觉……」

    「你A片看太多了。」隐含笑意。

    「不不不,我说的都是实战经验。要不要教你几招?保证让你在床上弹无虚发、无往不利、百战百胜……」

    「没必要。」他非常不给面子地一口回绝,并说:「滚回床上继续作你的春梦吧!」

    瞿翼佯装伤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二哥,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会说出这么不了解我的话呢?瞿帮五少的床上从来不缺女人,我滚回床上,啧!绝对不只是作春梦那样小儿科的事!」

    语末,话筒那端更适时传来女人的娇喘呢喃,证实他所言不假。

    真是够了!

    瞿御的眼角抽搐,郑重怀疑起,自己和这家伙不是打同一个娘胎出来的。

    「我……」正想挂掉电话,书房的门却砰的一声被人从外头猛力推开,显示来者的心情正在不爽中。

    「姓瞿的,我愈想愈火大、愈想愈睡不着,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才行!」

    一身睡衣睡裤,华不悔顶着蓬乱的头发,一古脑儿地冲进门,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瞿御斜眸瞅她,一脸的不以为然。

    「二哥,快!快让我跟未来的二嫂讲几句话!」有人好兴奋。

    瞿帮二少与五少,分别代表着两种极端。

    瞿五少信奉的名言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以,只要有他的地方,必定少不了女人。

    但瞿二少可不一样了,人人都说,瞿帮二少是打心坎里看不起女人的沙文猪,偶尔玩玩还曾听闻,至于哪个女人有本事在他的地盘横行无阻?这倒是头一回的大新闻!

    「你扯完了没?」絮絮叨叨了一个钟头,瞿翼不嫌口渴,他都听烦了。

    何况,五步远的距离外,还有个女人正睁着一双火眼金睛怒瞪他!

    「我明白,你还有更紧急的私务要处理,对吧?」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刚,女的烈,不来点刺激的怎么对得起大家?「去吧!二哥,我改天再找你确认「进度」,好好加油,不要丢了我们瞿家男人的脸唷!拜拜!」

    瞿翼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讲完了?」怒火佳人紧盯着他。「那好,该换我讨回公道了。」

    逐步逼近他,华不悔的表情凶狠,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杀气。「说!你快给我说!」

    他飞扬的剑眉轻挑。「说什么?」

    小拳头握得死紧,她快忍无可忍了!「说、对、不、起!」

    剑眉挑得更高。「我干嘛跟妳说对不起?」

    「因为……因为……」华不悔的脸蛋涨红,但为求正义,她还是坚持不吐不快:「因为你下午强吻了我!」

    想来就令她倍感痛心,身处在龙蛇混杂的华人城二十年,她洁身自爱,从不随便和男孩子交往,他今天却如此轻率地夺走了她纯纯的初吻!

    气!她好气!

    总认为,无论出身高或低,她的前方总会有着一段既定的命运在等待,那将是一个真诚的男人,带着他的真心来到她面前,他们会相知相惜、他们会白头到老——

    她所有的所有,都是为那个男人所保留的礼物,可是瞿御这个王八蛋做了什么?!他侵犯了她引以为傲的贞洁!

    嘴角扬起一丝属于男人的自得,他的气息轻轻吐吶:「我并没有强吻妳。」

    「哪里没有?」

    「妳明明很享受那个吻。」

    「你说什么?!」她哪有享受他的吻?鬼才会享受他的吻!

    猛烈地摇晃着小脑袋,华不悔死也不肯回想起下午那唇舌相接时,酥麻带电的感觉!

    「你少在那里一厢情愿了,快点跟我道歉!」如果他愿意跟她道歉的话,也许她会考虑原谅他。

    瞿御扯开不驯的笑,黑眸转炽。「免谈。」

    「你——」火大地倾向前揪住他的衣领,她气得七荤八素,真想……真想……咬他!

    想到这里,华不悔算准角度,俯下头碰触到他微温的唇,正想使劲咬他,却被他反客为主地攻占了她的口。

    意识到情况不妙,她想紧急撤退,一双铁臂却早一步环绕住她,使她进退维谷,只得僵在原地。

    两双眼睛亲密地对上了。一双是盈满戏谑;一双则是火冒三丈!

    渐渐地,他找到了对付她的罩门。三不五时这样逗逗她,见她气得跳脚,发怒到想砍人的模样,就令他龙心大悦,玩上了瘾。

    然而华不悔却一丁点儿都感受不到这样的乐趣!

    若是现在手里有把刀,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剁下他的脑袋,再割掉他的舌头,然后……

    「唔……」他在干嘛?为什么又……

    华不悔无法再想,随着唇上的压力遽增,她的脑袋、她的身体也开始发热、发晕!

    两人同时坠入了一片火海!

    隔天一早,殷禄精神饱满地走向饭厅,一踏进门,就瞧见了华不悔纤瘦的背影。

    「不悔,妳也来吃早餐啊?今天起得特别早哦!」他忙着叫厨房的妈妈桑替他盛粥、布菜。「怎么不说话?喉咙哑啦?」

    他笑笑地含入第一口粥,接着又很快地把那口粥全部吐了出来——

    「噗——」惊愕地指着她,殷禄的舌头当场打结。「妳妳妳……」

    「拜托!殷大哥,你很没水准耶!饭粒都喷到我脸上了。」华不悔装作不晓得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继续低头吃她的稀饭。

    但殷禄岂会善罢千休?「不悔,妳的嘴唇怎么了?肿得像条小香肠似的!」

    饭厅的门再度被推开,瞿御踩着缓慢的脚步走进来,华不悔故意大声地说:「你不晓得半夜被蜘蛛尿洒到,嘴巴会破、舌头会肿吗?」

    「好像有这种讲法,不过,那只蜘蛛的尿也未免太多了一点!」瞧她的嘴唇肿得多离谱!

    「二少爷早……你看不悔她……」

    哇!大香肠!

    殷禄后知后觉地回头,赫然发现主子的嘴唇肿得更厉害!

    「你们……」不会是造成彼此嘴唇红肿的大小蜘蛛吧?

    「不关我的事!」华不悔撇得干干净净。

    「安静吃你的东西。」瞿御冷脸以对。

    「喔……」情况超诡异。

    三人沉默地用着早餐。

    「二少爷、殷总管、华小姐,这是今天早上的甜点。」好一会儿过后,佣人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连忙送上饭后甜点。

    「这是什么?」殷禄开了一个话题。

    「报告总管,这是英国茶配上加拿大枫糖制成的水晶茶冻。」负责端餐盘的佣人答道。

    「看起来口感不错。」

    「嗯。」瞿御意有所指地盯着华不悔的胸部应声,并说:「想必触感也不错。」

    「对!呃……不对!」殷禄点头又摇头。茶冻是拿来吃的东西,没事用手碰干嘛?「我说二少爷……啊!唔……耶……那个……你们……我……」

    二少爷的眼神太邪恶,而华不悔的脸蛋红得像是可以挤出血来了!

    该死的登徒子!他竟然还敢提醒她,昨晚那一吻失控后?他对她上下其手的情节?!

    差一点……昨晚就差那么一点,他的手就要解开她胸罩的扣环了耶!千钧一发之际,还好她趁机咬破他的唇,才得以抽身。

    想不到,这男人也是不容许别人占上风的,压着她又是一阵狂吻一直到他也咬破了她的唇为止。

    她还记得,当她捣着嘴跑回房间时,唇畔上他的温度、他的气味,以及他与她鲜血交融的痕迹……

    不行!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她得贯彻她坚持的理念,她是被强吻的!既然是被强吻的,怎么可以太陶醉其中,不断回想起那些火热的片段?

    低头将水晶茶冻三两下解决,华不悔倏地站起身,不愿意再与他同良一室。「我吃饱了。」

    「哇,妳今天的动作好快!」殷禄讶道。

    她指桑骂槐地回说:「跟禽兽一起吃饭,会让我倒足胃口。」

    轻扯嘴角,瞿御斜睨着殷禄。「人家在说你了。」

    「嗄?」关他什么事啊?

    华不悔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我说的是你,禽兽!」

    他点点头,一副虚心求教地开口道:「请问我是怎么个禽兽法?」

    「你……你强吻了我!」

    好奇怪!他的反应太奇怪了!该不会又设了什么陷阱在等着她跳下去吧?

    她迟疑着,但心念一转,想到还有殷禄在这里,也就比较安心了。

    「有吗?」他装蒜!

    「有!」

    「像……这样?」压下她的头颅,瞿御得逞地吸吮着她甜蜜的唇舌,眼睛里面隐含着挑衅的意味。

    「你!」可恶!他以为就只有男人可以强吻女人吗?

    她偏不!

    勾住他的肩膀,华不悔不堪被激,硬是胡乱地回吻了他。

    两人在饭厅吻得不可开交,殷禄频频拭汗,桌上的冰开水瞬间被他一扫而空。

    太火辣了!一大早就这么重口味,身体怎么受得了!

    正当饭厅内的温度陡升,干材烈火烧得正旺盛时,一名警卫却冲进来禀报道:

    「二少爷,有一男一女试图潜进城堡,刚被我们抓起来了。」


    第六章

    「是阿飞跟阿姊!」华不悔离开他的唇,直觉地发出惊叫。

    俊脸一沉,瞿御下令道:「带他们到这里来。」

    「你看吧!我就说阿飞会来找我。」语气中的自信,彷佛她是凌飞一定得救的女人。

    黑眸闪闪烁烁,古怪的幽光一闪而过。

    「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在等待他们进来的过程中,华不悔有些担心地问。

    这几天只顾着和他拌嘴斗气,都快忘了自己是这里的「囚犯」,而凌飞的生命随时掌握在他手中。

    翟御撑起手肘,还算有风度地说:「既然他都敢来了,我自然会履行我的诺言。」只不过,他还没想到要她拿什么东西来交换罢了。

    「二姊!」

    「二妹!」

    此时,两人已被带了进来,一男一女同时发出欣喜的喊声。

    「阿姊、阿飞,好高兴看到你们喔!」华不悔跳下椅子,亲热地过去拥抱住他们,完全忽略了背后那双倏然转沉的眼光。

    「妳还敢说!听说妳被人抓到这里,我们都快急死了!」身为大姊的陆晓恬戳着她的小脑袋又笑又骂。

    「对啊!我以为这回妳死定了,结果看起来妳过得比咱们更好!」凌飞作势要掐她的脖子,身后却「适时」逸出一道不带善意的男性嗓音,制止了他的妄动——

    「闹够了没?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翟御的坏口气是针对凌飞。

    「喂!问就问,干嘛那么凶?」华不悔反射性地朝他吼回去,害得刚到的这对男女迟迟反应不过来,只能呆愣地望着他俩。

    「妳管得着?」他笑得可恶。

    「为什么管不着?」下次她索性一口咬断他的舌头,看他还能不能随便凶人!她气呼呼地瞪着他想。

    痞痞地扯动受伤的唇,他双手一摊,表示随时欢迎她前来挑战。

    不要以为她不敢!美眸被他激得啧出巨焰,华不悔冲动地站起身,还真的想直接扑上去——

    「二姊!」凌飞拉住她,小小声地附在她耳边说:「妳疯啦?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是瞿帮二少,惹毛了他,他杀了我们全部都不算什么!阿弥陀佛,妳快别胡闹了。」

    「我——」

    「阿飞说得有理。二妹,在华人城那天,妳不也瞧见他凶狠的模样了?我才说一句不认识阿飞,他立刻就打算把我一枪解决耶!」陆晓恬拉住她的手臂,同样害怕得要命。

    「我才不怕他咧!」华不悔抬高下巴,隔着长桌冷瞪他。

    「不悔。」见主子的表情颇有不快,殷禄赶紧发言:「妳要吵也等办完正事再吵嘛!」

    她不怕二少爷,其它人可怕得很!

    「好啦!要问快点问,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他们聊!」华不悔妥协道,但一双美眸仍是死瞪着瞿御。

    「二姊?」见大伙儿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来了,凌飞不禁有丝紧张。

    「别伯,你尽管把事情经过说出来,他已经答应我,不会任意伤害你的。」

    「可是……」瞿帮真的可靠吗?

    「我叫你说就说,哪来这么多顾忌?再啰嗦我就揍你9她不耐烦地威吓他。

    「喔。」委屈地瘪瘪嘴,凌飞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当初率先与我接洽的那人,是一个西班牙籍的在地人,他说他为美国工作,急需大批军火反恐自卫,但是由于身分特殊,无法自行出面购买,所以才想请我帮忙。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想太多,一来我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买卖,知道这种交易的利润颇为可观;二来是他开出的价码也确实很吸引人……」

    「他给你多少钱?」瞿御抚着下唇,若有所思。

    前前后后,一共三千万美金。」那些钱,他全数捐给整建华人城计划的相关单位了。

    「欧洲陆续发生大爆炸后,我惊觉事有蹊跷,想找那个人问个明白,却再也没办法联络上他。」

    「喏,这是我们手上仅有的证物了,希望对你们会有帮助。」陆晓恬从皮包掏出一张照片,不安地接口道。

    照片内容是那男人与凌飞第一次会面时,她躲在暗处偷拍下来的照片很清楚地呈现出两人的脸孔,以及身材特征。

    「阿姊!原来妳早就知道了!」华不悔愤恨地叫道:「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

    太不够意思了吧!

    「对不起啦!二姊。」凌飞满脸愧疚。「我跟大姊原本是想等华人城重建完成了,再给妳一个惊喜,哪里晓得……」

    查证确认了引起大爆炸的军火弹药,是从他手上转售出去的之后,他日不得食,夜不安寝,好几次都想要自我了结,向那些无辜惨死的人赔罪。

    但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这世界……还有他深深留恋的东西……

    陆晓恬在桌子底下握紧他的手,给了他一抹鼓励的微笑。「我们很早之前就想报案处理了,可是这里的政府不值得信任,我们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别怕,我们瞿帮会出面的!毕竟那批人的矛头指的是我们——你说对不对?二少爷。」殷禄替他们寻求主子的支持。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们暂且留在这里。」

    「可以吗?他们可以留在这里?」华不悔的眼睛漾着灿亮的光芒。

    瞿御墨黑的眸定定地凝睇着她喜悦的小脸:心底不期然涌出一股暖流。

    她信任他!这让他感到愉快。

    「谢谢你,给瞿帮带来这么多麻烦,我很抱歉。」凌飞感激地朝他躬身。

    「不必。」他之所以帮助他们,只有一个原因。

    他幽暗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华不悔……

    她甜蜜地笑着,清秀的容颜泛着桃花般的光泽。「殷大哥,那就麻烦你帮他们安排房间啰

    「没问题,跟我来吧!」殷禄领着一行人准备走出饭厅。

    忽然凌飞似乎想到什么,又回过头说:「对了!那人曾透露,他必须打电话回美国,向他的老板「H」报告事情,也许这个会对厘清案情有帮助。」

    「H」?精光乍现,瞿御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诧异……

    「阿姊、阿飞,你们这一阵子都躲到哪里去了?」一切安顿妥当后,姊弟三人全窝在陆晓恬的房里闲嗑牙。

    「哪儿也没去!」凌飞得意洋洋地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华人城里我们熟,随便躲都比外面安全!」

    「我们没事,城里的人都很帮忙,任谁来找都说没消息。」陆晓恬一边擦着半湿的长发,一边睨着华不悔。「倒是妳,害我们白担心一场了。」

    「呵呵……傻人有傻福嘛!」她一径笑着。

    「说实话,那个瞿帮二少是不是对妳有意思?」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怎么可能?!」美眸圆瞠,她大呼误会:「阿姊,妳嘛帮帮忙,我跟他看起来像是一对吗?如果是,我们大概也是一对相见两讨厌的怨偶!」

    「那妳跟他嘴唇上的瘀血怎么解释?」果然是在外头打滚过的老江湖,陆晓恬一眼便看穿她的谎言。

    「呃……」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华不悔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索性耍赖道:「反正我们成天除了吵,还是吵,不可能会是一对啦!」

    没吃过猪肉,至少也看过猪走路。虽然她没谈过半场恋爱,可任谁都知道,情侣之间不该是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期待的真命天子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青年,才不像瞿御——狂妄、骄傲、自以为是!

    「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又说打是情,骂是爱。若他不喜欢妳,何必浪费力气跟妳吵?」凌飞有一句没一句地插上话。

    「喂!」华不悔推推他,并朝着陆晓恬一阵挤眉弄眼。「你是在说我,还是说你们啊?」

    「都有,行不行?」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鬼!

    「讲正经的,二妹,妳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说服那个瞿帮二少帮忙我们?他不像是好说话的男人。」

    「哪有什么方法?就对他晓以大义、精神感化啰 ]她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漫天大谎,不想要带给他们压力,为她担忧。

    「真的吗?」其余两人都抱持着高度怀疑。

    「真的啦!不然你们觉得我还能对他做什么?我一没钱财,二没人才。论相貌,充其量只能算中等;说身材,叫我排骨比较快……」

    咦?这样说来,好像真的有一点奇怪,她什么都没有,瞿御当初怎么会答应她的要求?

    「也对。」凌飞百分百同意她的说法。在他眼中,她根本是个小男人婆。

    「对你的大头!」陆晓恬可不这么认为!她柳眉横竖,用力掐了掐凌飞的大腿。「没眼光的臭男人!我们不悔的条件哪里差了?她只是不爱打扮,要是她肯花点心思在自个儿身上,我敢保证,天底下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抵抗得了她!」

    「阿姊,妳说得太夸张了啦!」华不悔难为情地卷着辫子。

    「就是嘛……哎唷!」凌飞的大腿再次惨遭毒手。

    「小孩子不懂得欣赏,就不要乱讲话!」她双手抆腰,标准的大姊大架式。「去去去,去睡觉,省得我看了心烦!」

    「呜。」可怜的小男人只得乖乖跳下床。

    「阿姊,那我也回房了,妳早点睡喔!」华不悔亦跟着跳下床。

    「嗯,晚安。」

    脚跟一旋,华不悔没有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反而朝书房的方向前进。

    这个时问,他应该还在那儿。

    「进来。」

    「嗨……」她将头颅探进房内,「我想跟你谈谈。」

    瞿御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请。」

    慢吞吞的关上门,她绕过他的办公桌,走到沙发坐下。「你找得到那个幕后主使者吗?」

    「嗯哼。」他放松全身肌肉,整个人陷入舒适的皮椅中。「妳应该不是专程来问我这个的吧?」

    真敏锐的男人!

    华不悔努努嘴,难得腼腆地说:「呃……我是想……代阿姊和凌飞向你道个谢……」

    平常大吼大叫惯了,突然要她这么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感觉好别扭!

    「他们该谢的是妳。」

    「不!」她猛地抬头,「我什么也没做,我甚至不晓得自己能拿什么东西跟你交换……」

    锐眸亮得过火。「我知道。」

    或许,一开始他没有那个意思,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你知道?!」华不悔惊诧地扬眉,问道:「那你究竟要我拿什么跟你交换?」

    「妳。」他语气斩钉截铁。

    「我?!」她登时一愣。

    「没错。」他要她。

    「无耻!」华不悔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还以为你是好心要帮我们,不会真的向我索取报酬,没想到,你也只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满脑子的色情思想!」

    瞿御将双手撑在脑后,直盯着她冒火的容颜。「有何不可?」

    「你……」她快昏倒了。

    「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你休想!」阿姊跟凌飞的性命都操纵在他手上,若是她反悔了,他们不就死定了?

    她不能反悔!

    咬紧牙关,华不悔不容拒绝地拉起他,笔直地往隔壁房间走去——

    「来吧!」双眼一闭,四肢一摊,她一副准备从容就义地躺上床。「我们速战速决,你能做快点就尽量快点!」

    瞿御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妳还真懂得如何破坏一个男人的性致!」

    「不然你还想怎样?」她好生气地睁开眼睛,乌眸桃腮,俏鼻粉唇,俏生生的模样只能用「美呆了」来形容。

    「我收回前面那句话。」他叹息地说。

    「不要在那边龟龟毛毛了。」华不悔没听懂他的意思,为了伯他临阵脱逃,不要这个交换条件了,她干脆自立自强,跳起来扒开他的衬衫、解掉他的皮带……

    男性的反应在一瞬间被唤醒,瞳眸的颜色加深,瞿御动也不动,任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逐一脱下。

    小手在他的腰腹之间定住了。华不悔倒抽一口气,恁是她胆子忒大,也没办法果决地脱掉一个大男人的长裤。

    几次深呼吸过后,她还是选择放弃。

    「这个……你自己来!」说完,她只想倒回床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是瞿御却不允许。他裸着上半身,一把抱起她——

    「喂!你要干嘛?」慌张的小手无处可放,一不小心碰触到他温热的肌肤,她就像被烫着了那般,赶紧抽回手。

    望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俊脸上满是笑意。

    「笑什么?」华不悔恼了。

    「脱衣服。」他放下她。

    「嗄?」

    「洗澡。」修长十指将她的小脸扳向她身后的浴池。

    「什么?」金色的浴池呈椭圆形状,八条飞龙从半空中喷出八条水柱,沿着壁面倾泄而下,霎时室内一片蒸气缭绕。「我们……我们要一块儿洗?」她吞吞口水,不是很确定地问。

    瞿御的回答是当着她的面,拉下长裤的拉炼,脱掉长裤后,伸手扯住内裤边缘——

    「啊!」火速地背转过身,华不悔摀住爆红的脸蛋,不敢继续往下看。

    「呵……」他笑出声,也不急着逼她,脱光了自身衣物,-就大剌剌地走进注满热水的浴池。

    自知早晚逃不了,她只得认命地开始脱解着身上的衣裤,只是,女性的矜持教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迎视他的目光。

    运动衫、运动裤一件件落了地,华不悔的手心在冒汗、牙关在颤抖,白皙的娇躯覆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噗通!她把自己当成了跳水选手,一头栽进大大的浴池,制造出巨大的水花。

    「妳打算穿着内衣裤洗澡?」瞿御睨着她。

    「对。」她缩在浴池一角,背对着他。

    「随妳。」扯着轻佻的笑,他说:「过来。」

    「我不……」拒绝的话已滚到了舌尖,她又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华不悔龟速地游到他身边,不情不愿地开口问:「干嘛?」

    「帮我刷背。」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红红白白的超精采,最后从牙缝中迸出一句——「好。」

    瞿御将手上的毛巾递给她,星眸半闭着等待她的服务。

    小巧的手攀上那片宽广的背,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擦着、搓着、揉着,恨不得把他的背挖出一个大洞。

    他也很沉得住气,一声都没哼。反倒是华不悔自个儿累坏了,靠着他的肩颈一阵喘息。

    如兰的芬芳在他耳畔呵着气,纤纤素手失了力道之后,棉柔得像在爱抚。瞿御的肌肉绷紧,呼吸渐渐加重。

    「这样可以了吧?」这男人皮粗肉硬的,还没整治到他,她的手都快断了。

    「到前面来。」他不放过她。

    华不悔的脸色益发难看。他要把她利用得多彻底才算够本?

    不等他吩咐,她捞起毛巾在他胸膛上一阵乱抹,眼神定在他的颈脖以上,绝不轻越雷池一步。但是,即使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手心滑过的每一吋肌肤,却都在告诉她,这个男人拥有一副昂藏健壮的好身材。

    「喜欢妳所看到的吗?」瞿御的表情好邪气。

    「我才不喜欢!」一张俏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她摇头如波浪鼓。

    经过了今晚,她还可以活着迎接明天早上的日出吗?呜呜……她终于体会到,为国捐驱的壮士们,内心有多害怕了。

    「那也没办法,妳必须接受。」他步步逼近她,情欲的酝酿已到了某一阶段。

    「等一下……呀……」半裸的身子被他推上平台,身下是冰冷的瓷砖,与身前他炽热的高温,形成强烈的对比。

    双手抵着他,华不悔困难地开口说:「你可不可以……先把我打晕了?」

    瞿御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妳可以到那个时候再晕。」

    「你的技术不好。」缠绵过后,他们回到床上,华不悔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是吗?那刚刚是谁的叫声差点把屋顶给掀了?」瞿挪懒懒地开口。

    她涨红脸,伸出笔直的美腿踢他。「那是因为你弄得我好痛!」

    男性大掌适时地截住了她的攻击,他用指掌裹住她的脚,回忆起初见她那天的情景。「妳的脚好小。」

    「可以走路就好,那么大要干嘛?」华不悔想扳开他的手,他却不允。「放开啊,会痒啦!」

    「真的好小。」甚至比他的手掌还小上一号。瞿御玩上了瘾,对她小巧的脚爱不释手。

    「喂!」美眸圆瞠着以示抗议。

    「妳睡妳的。」他无赖地捧着她的脚。

    「这样我睡不着!」

    瞿御撇撇唇,不为所动。

    「喂!」

    「明天中午的专机。」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你说什么?」算了!懒得跟他计较了,方才那场欢爱耗去她太多体力,她现在已经有点儿困了。

    「回瞿庄。」看出了她的疲倦,瞿御拉高棉被,密密实实地盖住两人。

    「瞿庄?」她勉强抬眸,问道:「那不是你在美国的家吗?你要回去啰?」

    他轻拂着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含糊地回答:「嗯。」

    「可是……陷害阿飞的幕后主使者还没有抓到啊!」他若走了,谁来接手这件事?恐慌立刻攫住了她。「你不会是不满意我的服务,所以决定毁约了吧?先说好哦,我可不接受退货!」

    瞿御笑得整个胸膛都在震动。他真的挖到宝了!

    「不准笑!我是认真的!」哪有人把东西吃干抹净了之后,才说不买了。

    敛起笑意,他勾着她的一缯发丝绕在指尖把玩。「妳必须跟我一起回去,倘若我猜得没错,那名幕后主使者,是我帮内的自己人。」

    「嗄?」她一愣,随即又问:「阿飞他们呢?」

    「他们留在这里。」

    「为什么?」

    瞿御意味深长地说:「因为瞿庄从不收留外人。」

    「一天都不行?」

    「一分钟都不行。」

    「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睡吧!」他不让她想。只手揽住她性感的小蛮腰,促使两副躯体毫无间隙地紧紧贴合,他发现,自己蛮习惯她的味道了。

    「你不要抱着我,我不喜欢!」华不悔像只小泥鳅扭来扭去,双手双脚全都用来抵抗他过分的靠近。

    「我只给妳一次机会。」男性结实紧俏的臀恶意地摩蹭她的大腿,暗示着如果她拒绝听话,他自然有别的法子对付她。

    「你——哼!」悻悻然地低下头,她不得不投降。

    依照早先他那股猛劲,再来一次的下场,可能是她腰酸背痛一整年。

    瞿御满意地合上了眼,不多久便陷入了黑甜乡;而一直以为自己绝对睡不着的华不悔,在他温暖的气息包围之下,亦沉沉睡去……


    第七章

    亚特兰大的傍晚红霞满天,风景美得像幅画。

    「不悔,妳在外面发什么呆?赶快进来吧!」殷禄招呼着她。

    「喔,来了。」她望着天空,缓慢地跟上他的脚步。

    「总管好!华小姐好!」训练有素的佣仆排成两列,看样子是特地出来;迎接他们的,其阵仗之大,比瞿御在马德里的城堡还夸张一百倍。

    「呃……你们好。」她尴尬地朝他们鞠躬,有点儿不知所措。

    「好了,统统下去做自己的事。」殷禄熟练地指挥着大家,接着对她说:[二少爷有急事要办,待会儿就回来了,妳先回房间梳洗,顺便换件衣裳,我人会在客厅。」

    「嗯。」她跟着一名少年男仆穿越好几条走廊,走上楼梯,再继续穿越走廊,最后来到一问房门口。

    「华小姐,请进。」他帮她打开门,好奇的眼光始终黏在她脸上。

    羞窘地摸摸自个儿的双颊,她不禁问:「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没有啦,妳别误会!」少年男仆摇摇手。「只是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女性访客,感觉很新鲜!」

    「从来没有?」华不悔大吃一惊。

    「是呀!我们二少爷不喜欢女人,他都说——」

    「女人是世界上最低等的生物!」两人异口同声。

    「噗——」他笑了出来。「原来妳也知道。」

    「当然知道!」因为瞿御经常这样骂她嘛!

    「华小姐,很高兴认识妳,我叫麦可,今年十五岁,殷总管是我的表哥。」他大方地自我介绍道。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叫我姊姊哦!」他的相貌与凌飞有几分相似,这令她备感亲切。

    两人一见如故,站在房门口聊得很起劲。

    十几分钟过去,麦可自觉打扰她太久了,于是说:「华姊,妳坐飞机坐了那么久,一定累坏了,我先下楼,妳好好休息吧!」

    「拜拜!」华不悔目送着他离开俊,才关上房门,瘫倒在室内唯一一张大床上。

    舒服!她摩蹭着缎面的丝被,满足地喟叹出声。

    这问卧室采暗色系设计,空间相当宽敞,一张大床、一组沙发、一面橱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坐起身,她将两条辫子逐一解开,赤着脚走到窗台前,观赏着外头的好山好水。

    呼……她不自觉地叹气,犹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来到全球首屈一指的黑帮总部!

    临别前,凌飞啰哩叭嗦地说了一堆废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倒是阿姊的一句话,让她受到极大的震撼——

    用妳的心去听爱情的声音,未来已然掌握在妳手心。

    有吗?她一头雾水地上了飞机,一头雾水地下了飞机,一头雾水地来到这里。爱情的声音究竟在何方?未来又掌握在她的哪一只手心?

    傻气地摊开手掌,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惟见密密麻麻的纹路布满掌心。

    未来?藏在哪里啊?

    正当华不悔冲完澡,在更衣室准备换衣服的时候,瞿御碰巧推开了门——

    「色狼!」她揪紧胸前的浴巾,哇哇大叫:「这是我的房间耶!」

    「也是我的房间。」轻倚门扉,他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什么?!」她气急败坏地冲上前,伸出右手食指戳着他的胸膛。「你怎么可以把我跟你安排在同一个房间?」

    「有何不可?」蠢蠢欲动的大掌趁机滑上了她裸露在外的香肩。

    「我不要!」她哭丧着脸,突然有一种误入贼窟的感觉。

    就说嘛!

    既然是要协助调查,带着阿姊跟凌飞不是比她更合适吗?她知道的又不比他乡,到了这里也没用。他分明是假公济私,肖想她的特殊服务!

    「我警告你喔,我们已经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了!」

    「呵……」他完全不把她的咆哮当一回事,径自笑着,似乎心情极好。「换衣服吧!带妳出去走走。」

    「你不出去,我要怎么换衣服?」可恶的男人!

    敲敲手表的表面,他说:「五分钟,否则我就进来了。」

    更衣室的门关上了。华不悔火速地抽掉浴巾,将毕生学过、听过的脏话全部在心里骂了一遍,并且密切注意着那扇门的动静。

    妈呀!她正要拿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中。橱柜里琳琅满目的女装,清一色是洋装,叫她改作这种小淑女的装扮,还不如叫她去跳楼算了。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门外有只豺狼正在虎视眈眈,穿着衣服迎战总是比较有胜算。

    随便拣了件款式保守的淡蓝色洋装套上,雪纺纱柔顺地滑下她的身体,荷叶造型的裙襬落在膝盖上三公分,形成一圈美丽的涟漪。

    她站在穿衣镜前,忍住尖叫的冲动,努力说服自己,偶尔换换打扮也不错。但她这个样子……真的能见人吗?

    「时间到了。」瞿御一秒钟也不多给。

    「怎样?!」拉开门,华不悔扬起小下巴,摆出防备的架式。

    他盯着她,眼神充满赞赏。

    「怎样?!」她又问了一次,口气是凶悍的,心情却是忐忑的。

    「人模人样。」这就是他的赞美。

    「感谢哦!」假假一笑,她反讽地说。心知肚明这男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要他大大方方地赞美一个女人,根本是天方夜谭!

    「可以走了?」

    「嗯哼。」华不悔最拿手的绝活,一是模仿他,二是挖苦他。「再不走,天都黑了,我可不想一个不小心,又掉进鳄鱼的肚子里!」

    瞿御扯着笑,领着她朝外走。

    两人肩并着肩走出了御楼,沿途中,经过他们身边的人,跌倒的有、撞到墙壁的有、摔成狗吃屎的也有……好似大家看到的画面,是一对外星人大摇大摆地在逛街。

    「喂!」华不悔凑在他耳边问:「你有没有觉得大家的眼神很诡异?」

    是她的头上长出犄角了?还是她把洋装穿反了?

    他向四周扫了一眼,所有人立刻低下头认真干活儿,哪有什么诡异的眼神?「没有。」

    真受不了他!她低声咕哝,心想,他那张冷冰冰的尊容一摆出来,都足以吓退四方恶灵了,何况是他底下的员工呢!

    百无聊赖地随处乱看,华不悔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花呢?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全部是草坪?你们这儿不流行种花?」

    华人城即使再穷、再落后,道路两旁也有许多野生的花草可赏;反观御楼,主要的建筑外,统统是草坪。

    瞿御打开手臂,恣意伸展身躯,露出轻松的一面。「要那种无用的东西做什么?」

    「我想也是。」一如他对女人的看法。华不悔很了解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虽然说不上是甜蜜,但比起从前,总是多了些温馨的味道。

    夕阳将瞿御的背影拉得好长,她踩着他的影子蹦蹦跳跳,不知怎地,竟将他的那句「瞿庄从不收留外人」,和麦可早先对她说的话联想在一起……

    御楼不曾有过女性访客——身分是外人的女性访客。

    那,她算是什么?他的朋友?床伴?敌人?

    用妳的心去听爱情的声音,未来已然掌握在妳手心。

    凝睇着他颀长的背影,她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

    「喂!」华不悔忽然开口叫他。

    瞿御转身,软玉温香在下一秒扑进他怀里,力道之大,几乎把他撞退了一步。

    漾开甜甜的笑容,她勾住他的臂膀,说:「我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心动没有道理,如果爱情这样的字眼,会令人无端地感到退缩、胆怯,不敢靠近,最起码,她告诉自己,她要用心去享受这种感觉!毕竟,谁知道幸福会在哪个转弯处等待呢?

    瞿御狐疑地盯着她放在他身上的那只小手。

    她以另一手拍了拍他盯着的那只手,理所当然地宣布道:「我冷嘛!借我用一下。」

    「女人!」不置可否的扯动嘴角,他口气仍是鄙夷。

    「嗯嗯嗯,我是女人没错呀!」华不悔笑得一派天真。

    瞿御不再说话了。

    逐渐灰暗的天空下,宽厚大掌反握住柔嫩小手,他牵着她,回家……

    「大哥,你怎么来了?」御楼大厅里,瞿傲夫妇相偕来访。

    「还有我啊!你怎么不叫我?」挺着益发胀大的肚子,慕海澄对他的视若无睹感到非常不开心。

    「有事找我?」瞿御不理她,径自询问大哥。

    「没什么,过来看看你而已。」他搂着娇妻,昔日不苟言笑的酷劲已淡。

    「嗯,坐吧!」

    殷禄马上派人送上了热茶与甜点。

    「听老四说,你一回来就跟他要了一份研发人员的名单。」

    所谓研发人员,指的是替瞿帮从事军火制造的专家,他们分散各地,每年只在秋天固定集会一次,其余时间则享有完全的自由。

    老四瞿遥负责的是瞿帮在全球各地的企业安全,这份名单上的人,都经过他的层层筛检。

    「我有需要。」瞿御淡淡地回答。

    「要帮忙吗?」他知道二弟在处理哪件事。

    「不用了。」那名贼人的动向已在监视中。

    慕海澄一连吞了好几块的松饼,才说:「我的预产期定在下个月底,爸妈过几天就会来了,他们要我转告你,天大地大的事,都比不上瞿家长孙的出世,请你这位叔叔务必到场祝贺。」

    别以为她是瞎掰的,这真的是火岛上两位老人家的旨意哪!

    略带迟疑地凝眸,瞿御开口道:「这阵子,我不会再出国。」

    「那就好。」慕海澄笑瞇了眼,心里正在猛打她的如意算盘。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上次未能把他留下来,害得她必须忍受小堂妹天天打电话来哭诉的可怕魔音,这回她掐准了时间,名目也定得漂漂亮亮,不信他还能躲得掉!

    她笑瞇了眼,幻想得很得意。

    瞿御无意问瞥到慕海澄手腕上挂着的金环,心中计划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们五兄弟分属金、紫、红、黑、白,各有着代表自己的印信。她的金环在帮内具有象征意义,有了它,就代表她是瞿傲一生不离不弃的伴侣,凡瞿帮中人都必须以同等的尊敬,向她宣示忠诚之心。

    慕海澄留意到他的目光,以为他是在感慨自己交托无人,于是垂涎地说:「阿御,你的印信是一条紫水晶项链吧?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小堂妹的气质出众、皮肤白皙,佩带着他的紫水晶项链,一定很出色!

    「不可以。」瞿御一口回绝。

    要是给她这个集天下之笨于一身的女人触碰过,那条项链恐怕会被他拿去做法驱邪,以避免她的笨气残留在上面。

    「小气!」不希罕!等到温婉可人的小堂妹掳获了他的心,他迟早得乖乖交出项链。

    「瞿御!我跟你说,麦可折了一朵……啊!」兴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的小人儿,一见客厅里有别人,连忙煞住脚步。

    女人?!御楼居然有女人!

    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慕海澄猛拍着瞿傲的大腿,高分贝地嚷道:「老公,你看……她是女的耶!」

    瞿傲亦难掩讶异地抬眸。

    「嗨,两位!」活泼的天性令华不悔立刻恢复轻快。「我叫华不悔,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她俏皮地作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嗨……妳好……」慕海澄突然有种大祸降临的预感。

    「我大哥、大嫂。」黑眸定在她手中握的那朵纸花上,翟御以平静无波的语气向她介绍。

    「大哥、大嫂!」她礼貌地跟着叫道。

    「幸会了。」瞿傲朝她点点头,并未追问她的来历。

    他忍得住,他身旁的宝贝娇妻可忍不庄了。

    只见慕海澄拖着笨重的身子走向她,佯装客气地拉着她的手。「请问……妳是谁呀?妳怎么会住在这里?我好像不曾见过妳耶!」

    如果她是瞿御的心上人,这该怎么办才好?小堂妹晚一点就会抵达瞿庄,明的讲法是要陪她待产,暗的计量则是要趁机接近瞿御,好让他为她倾心!

    这下子跑出一个程咬金,看来大事不妙啰!

    「我?」华不悔可爱地指着自个儿的鼻尖,想了老半天,实在不晓得应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分:「我是……我是……」

    人质?那是之前的事了。

    客人?可能有一点点像,但哪个客人会跟主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啊?

    情人?未来也许有机会。

    综合以上,她的身分叫「不详」!

    「妳是?是什么?」慕海澄秉持着她一贯的作风——打破砂锅问到底。

    「妳问太多了。」说话的是瞿御。

    他招手唤华不悔过去,淡哼着问:「妳拿的是什么鬼东西?」

    「这不是什么鬼东西!」她小心地把手上钓纸花递到他面前。「这是麦可用餐巾纸折给我的玫瑰花,你说是不是很美?」

    若是再上一点红色的颜料,那就更美了。

    「小儿科!」翟御冷嗤,对她视若珍宝的纸花不屑一顾。

    「你那是什么态度?」扠起腰杆儿瞪他。「人家会折,你会吗?」

    翟傲与慕海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胆敢对瞿御这么大声地吼,想必这位华小姐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意义才是。

    「时候不早了,阿御,我们也该回去了。」翟傲打断了那两人瞪来瞪去的「雅兴」,扶着妻子起身告别。

    「嗯。」他轻应。

    「不悔啊!」慕海澄亲热地叫着她的名。「若是妳白天无聊的话,可以叫阿御带妳过去傲殿逛逛,我们那里有很多很多的花儿,还有很多很多的小黄瓜……」

    最后那句就甭提了吧?没有人会对她的小黄瓜有兴趣。

    「妳是说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花儿?」她小脸上迸散出期待的光彩。

    「真的,欢迎妳来玩。」哎……人家也是一个好女孩呢!

    不管了,在瞿御还没有作出抉择之前,鹿死谁手仍是未知数,她也只能在心底默默为小堂妹加油了。


    第八章

    「妳别气,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嘛!」慕海澄频频安抚她,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她堂妹人长得美,家世也很好,向来就是众星拱月的对象。可是这名小公主谁都不爱,却在她结婚典礼当天,一眼迷上了身为伴郎的翟御,从此老嚷着这辈子非他不嫁!

    爱女心切的叔叔、婶婶在她婚后的这一年时常打电话给她,为的正是女儿的终身幸福。

    一开始他们夫妻俩环游世界度蜜月,长期未待在瞿庄,后来她又怀了孕,这件牵红线的美事因此耽搁了下来。

    好不容易,她有时间扮演月下老人的角色了,瞿御一趟西班牙之行,却无情地粉碎了众人的美梦。

    「那女孩长什么模样?」咬着编贝般的玉齿,慕海滢带着一丝嫉妒地问。

    「清秀,可是没妳一半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御二哥喜欢的是她。」说着,她眼泪忍不住掉了出来。

    「拜托,妳不要哭啦!」又不是世界末日,哭什么哭?「她在御楼作客是不争的事实,至于阿御喜不喜欢她,那就不得而知了。」

    「妳的意思是说,我还有希望?」颓丧的美颜燃起一丝亮光。

    「我也不是那么确定,但在阿御还没有决定把紫水晶项链给她以前,应该都算有机会吧!」慕海澄也只能这么安慰她了。

    不过,她实在想不透,小堂妹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小滢,妳确定妳喜欢的人是阿御?」

    瞿氏五兄弟当中,倘若单论外表,老五瞿翼最是俊美,她那天会不会是被太阳晒得眼花,认错人了?

    「堂姊!」慕海滢发出娇嗔:「我不会连自己思慕的人都搞不清楚是谁!」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毕竟阿御不像阿翼那般讨喜。

    「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御二哥?」她已经等不及要在他面前,展现她所有的美好了。

    「今、明两天,他不过来,我们就……」慕海澄的话未说完,总管阿福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通报——

    「大少夫人,二少爷来了。」大少爷不在家,他肯过来还真是奇迹。

    「御二哥!」慕海滢率先跳了起来,少女的脸颊呈现出羞人的红晕。

    「堂姊,妳看我这副打扮怎么样?我要不要换件更正式的洋装再下楼?我……」

    「得了、得了,妳不管穿什么都很美。」这绝非溢美之词,败倒在她小堂妹石榴裙下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其中更不乏青年才俊、商业大亨。

    「堂姊,让我来扶妳。」

    现在记得她这个堂姊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了?慕海澄苦笑,在她搀扶下缓慢地走下楼梯。

    「嗨,大嫂!」一进客厅,华不悔那张活泼俏丽的笑脸便跃入眼底。

    是那个女孩?!

    慕海滢原本准备好的动人表情,在接触到她时,霎时乱了调,变得有些苍白。

    「不悔,妳早啊!」说实话,慕海澄挺喜欢她的。

    「哈啰,美女,妳长得好漂亮,好像芭比娃娃喔!」她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谢……谢谢……」慕海滢僵硬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的容貌。很好!的确不及她的一半。

    「阿御,我来跟你介绍一下,她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小堂妹,你们在我的婚礼上见过一面,但是你可能已经忘记了。」

    「你好,御二哥。」绽开绝美的笑容,她怯怯地喊他,将小女人的娇柔表现得无懈可击。

    御二哥?瞿御的眉头搅了起来。

    「我叫慕海滢,这段时间要待在瞿庄叨扰了,请你多多关照……」他在看她吗?他觉得她美吗?他是否也……

    「烦死了!」

    「嗄?」是她听错了吧?她的御二哥、她的白马王子,说她——烦死了?

    华不悔出手拧了他腰侧一记。

    「呵呵……海滢?好美的名字!」美女就是美女,连名字都美得一塌糊涂。

    可人家瞿御一点儿都没感受到美女的电波攻势,反而讥笑道:「海蝇?那她的兄弟八成是叫海狮、海象了。」

    白皙似雪的脸蛋儿浮起一层难堪的粉红,慕海滢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羞辱她。

    「你可不可以闭嘴?!」华不悔将他推开,抱歉地对她说:「别理他,这家伙有起床气!」

    「嗯……」苦涩涌上咽喉,她难受得想哭!

    见状,慕海澄当机立断地转移话题。「呃……一大早的,你们怎么有空过来玩?」看这个情形,小堂妹恐怕未战先败了,瞿御压根儿没有正眼瞧过她!

    「我想看花!」华不悔善解人意地配合着慕海澄,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串不着边际的话:「以前在华人城的时候,我最爱到巷口王老爹他老家后面那片山坡上摘花,那里种满了红色的玫瑰花,每年斗牛祭一到,舞娘们都会叫我帮她们买花送到竞技场……」

    「哦?」她表演得好投入!慕海澄憋着笑,不得不承认,她比自己小堂妹懂事多了。「我们的花园里也有种玫瑰花,假使妳喜欢的话,我请园丁剪一束给妳。」

    「好呀!」她大方地接受。

    慕海滢哀怨地望着瞿御——那个女孩的声音没她温柔,讲话也不够有条理,甚至过分拗口饶舌,他为什么不嫌她烦?

    「小滢,我们一起去花园走走。」慕海澄伸出手要她搀扶。

    「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头痛,妳们去好了。」她转身就走,完全无视于堂姊僵在半空中的手。

    盯着她伤心欲绝的背影,慕海澄只能叹气了。

    「大嫂,妳的肚子好大了,走起路来一定不舒服吧?」主动地托住她的手腕,华不悔担心地问:「还是我扶妳回房间休息?」

    「没关系,孕妇散散步是好事。」

    「走路小心点,如果要跌倒,记得不要压到别人。」一直待在她们身旁的瞿御,怪里怪气地开口道。

    慕海澄睨着他,回嘴说:「放心,除了你以外,我绝对不会压到任何人!」

    「哈哈……」大笑出声,华不悔好开心有人能够加入损他的行列!

    三人说说笑笑地在花园度过了一上午,彻底地遗忘了慕海滢这号人物。

    算算日子,华不悔已在瞿庄住了十天。

    期问,她问过瞿御关于爆炸案的事,但他都含糊带过,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一天,她接到凌飞打来的电话——

    「二姊,妳为什么还不回来?」他劈头就问。

    「回去?我要怎么回去?」为什么他那边听起来好像很热闹?他和阿姊不是留在城堡吗?

    「坐飞机啊!」他一副她脑筋秀逗的口气。

    「你现在人在哪里?」华不悔忍不住问。

    「家里。」

    「那阿姊呢?」

    「正站在家门口招蜂引蝶。」他生气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说:「妳赶快回来帮我劝劝她,不要再假卖淫了,我养得起她。」

    等他满二十岁了,他就要娶她。

    「你们怎么可以私自离开城堡?!」华不悔还是没有搞清楚实际的状况。「没有瞿帮的人保护你们,这样很危险的!」

    凌飞明显一愣。「二姊,妳在胡说什么啊?各国报纸都登得那么大了,妳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换她一愣。「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来到瞿庄以后,她就没看过报纸、新闻了。

    「等等,我翻出报纸念给妳听喔!」他找了找,然后开始读报:「在欧洲各地引发多起大爆炸的嫌犯今落网了。

    该名嫌犯是德国籍的军火研发人员,曾在全球第一黑帮——瞿帮的地下军火厂担任重要角色。

    几个月前,他研究出一套可以改变导弹系统的Humer 程序,却遭瞿帮主事者以「重大危险」的名义销毁,他因而怀恨在心,认为这是瞿帮高层想独吞他的系统……

    该名嫌犯自动离职后,以代号「H」,也就是他所设计的程序,集结了一个新的地下组织,专门收购由瞿帮出厂的军火,在欧洲大肆破坏,目的就是要嫁祸瞿帮,为自己出一口怨气……」

    「够了!」华不悔打断他。

    原来瞿御早就揪出那名幕后主使者了!他干嘛不告诉她?这是天大的好消息耶!

    「二姊,难道那个瞿帮二少什么都没跟妳说?」人是他逮到的,证据也是他移送欧洲各国政府的,他若不知情,还有谁知情?

    「那个混蛋!」她眼露凶光。

    「嗯,的确。」深有同感。

    「我要去杀了他!」华不悔几乎失去理智。

    莫怪她几次问他,他老是左闪右避,不肯正面回答。起初,她还以为是他抓不到人,怕失了面子,所以不愿意多提,结果呢?他根本在耍着她玩!

    「二姊,别冲动,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好理由。」按照陆晓恬的说法,瞿御是舍不得放她走。

    「他最好是有个好理由!」啪地挂断电话,她找人算帐去!

    「华姊姊。」华不悔才刚下楼,慕海滢那纤细美丽的身子便迎了上去。

    一改昨天梢嫌冷淡的态度,她勾着她的手,像个小女孩般撒着娇。「华姊姊,我正要去找妳,殷总管却猛拦着我,妳说他可不可恶?」

    「妳要找我?」她略显惊讶。

    「是呀!」慕海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说:「堂姊跟堂姊夫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在瞿庄没有认识别的人,于是想到了妳——」

    「那好,妳陪我去找瞿御!」

    「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点点头,华不悔的提议正中她下怀。

    「不悔……」守候在一旁的殷禄此时开口了:「二少爷出去了,中午才会回来。」

    「他有没有说去哪里?」慕海滢急切地问。

    奇怪地瞄了她一眼,他不是很想搭理她。

    「没关系,我就坐在大厅等他!」华不悔的怒焰高涨,愈生气,愈觉得头昏脑胀,还外加手脚无力。

    「不悔,妳没事吧?我看妳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医生过来帮妳看看?」殷禄对她倒是细心。

    遭到冷落的慕海滢羞恼得面红耳赤,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我还好,你去忙你的,我跟海滢聊聊天。」华不悔适时解救了她尴尬的危机,替她找了个台阶下。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手挽着手,一块儿在大厅的沙发椅上落了坐。

    「不悔小姐,这是厨房特地为妳做的点心,妳尝尝吧!」屁股还没坐热,两名少年男仆就捧着托盘走进来了。

    托盘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糕饼,每种糕饼多少都带着红玫瑰花的颜色及香气,想必新鲜花瓣正是其中一味原料。

    「哇,好吃!」她嘴馋地拿起一块送进嘴巴,立刻被那甜而不腻,软中含香的滋味给征服了。

    「厨师听说妳喜欢红玫瑰,刚才赶着做的哩!」

    「帮我谢谢他们!」甜味在口中散了开来,她的头好像就不那么晕了。

    御楼上上下下待她的好,让坐在她身边的楚楚佳人看红了眼——

    「华姊姊,妳真好,御二哥很宠妳呢!」慕海滢漾开虚伪的笑,心里颇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她都是人人捧着、疼着的天之骄女,怎么一到了这里,她的魅力指数就急遽往下降?

    这些人的品味大有问题!

    「噗——」华不悔乱没气质地喷出一口茶,「咳咳……咳咳咳……妳说什么?瞿御很宠我?」这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了。

    「不是吗?」她小心翼翼地求证:「堂姊说,妳是他第一个带回御楼的女人……」

    「哎呀!这是有特殊原因的嘛!」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特殊原因吗?」轻轻抚平裙子上的皱痕,她笑得好柔、好美。

    「妳真的想知道?」华不悔正愁没人可以聊心事,她的话不啻是天籁。「那我就说给妳听吧……」

    她将事情始末源源本本地描述了一遍,当然啦!自动扣掉他们发生关系的那段。

    「这么说来,御二哥只是在利用妳?」慕海滢露出吃惊的表情。

    心头彷佛被狠狠地扎了一针,华不悔瑟缩了下,佯装潇洒地大声说:「本来就是嘛!我们这叫作互相利用!」

    「可是……」她不解地问:「既然整件事情已经落幕了,御二哥为什么不让妳回家?我猜妳一定很想念妳的家人。」

    字字句句敲到华不悔的心坎里了。

    「唉……甭提了,我正打算找他问个明白!」

    「华姊姊,恕我冒昧。」慕海滢的眼神里盈满无辜,语气中却挟着质问。「假如御二哥答应放妳走了,妳真的会离开这里?」

    「不然咧?」她逞强道:「我要留在这里干嘛?」

    死缠烂打不是她的作风,太低级了!

    「我以为……妳有一点点喜欢他……」

    「才没有!」她矢口否认,标准的死鸭子嘴硬。

    「那我就放心了,因为我……」嫩嫩的粉颊飘上两朵红云,慕海滢欲言又止地打住了话。

    恁是神经再怎么大条,华不悔也听出了一些端倪。「因为妳怎么样?」

    她害羞地捣着发烫的脸蛋,轻启朱唇:「因为……我……嗯……喜欢……御二哥……」

    像当场被人打了一棍,血色迅速从华不悔脸上抽离,方才的晕眩感再度回笼。

    「华姊姊,妳别误会!」慕海滢的眼眶泛泪,一番剖白令人闻之鼻酸。「这份感情藏在我心中已久,我本来不想说的,只盼妳和御二哥能够开花结果,携手共度美丽人生……但妳却说……妳不喜欢他……我……」她抽着气,水眸柔柔诉说着她的爱恋。

    「瞿御他……知道吗?」受到这么美丽、这么乖巧的女孩青睐,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苦涩滋味爬上心头,华不悔觉得好沮丧!

    「御二哥不知道……我也不希望他知道……」她咬着唇,颤抖地说:「或许是我的条件不够好吧!我配不上他……」

    「妳说这是什么傻话!」拥住她的肩,华不悔强忍着心里的疼,对她说道:「可能是瞿御还没发现妳的好,相处久了,他自然会了解……」

    「华姊姊,妳真的觉得我配得上御二哥?」眨巴着大眼,慕海滢急切地向她寻求认同。

    「当然。」相形之下,倒像是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那,妳会为我保守秘密吧?」看华不悔点头,慕海滢使出最后一击。「还有,这里有妳在,我怕御二哥他……」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西班牙去了。」她傻傻地跳进人家的圈套里。

    看着失魂落魄的华不悔,弧度优美的樱唇,浅浅地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只要逼走了她,还怕她的御二哥不手到擒来吗?

    神情木然地坐在床上,华不悔抱着自己的膝盖,不若平日那样朝气蓬勃。

    心底有道声音提醒她,也许她该给自己一次机会,给瞿御一次机会,问问他对她究竟有情或无情。

    有情,她留;无情,她走。明明白白的,干脆得多。

    然而这种事要如何启齿?依瞿御的个性,若是她问:「你爱不爱我?」他肯定会疯狂地取笑她,笑到她钻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为止。

    既然都猜得到结果了,她哪提得起勇气问?

    唉……

    「已经长得够丑了,还摆出一张苦瓜脸,想吓谁?」瞿御老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周围出没。

    她习惯性地瞪他。「最好可以吓死你!」

    径自脱下外套、解开衬衫,他不以为意地摸摸她的头,好像她是一只正在闹脾气的狗。

    「拿开你的手啦!」

    「打开它。」一个扁而长的方盒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华不悔接过它。

    「盒子。」问得有够没水准。

    她气得朝床铺一拍,大吼道,「我当然知道它是一个盒子,我问的是里面装了什么!」

    瞿御好心情地掏掏耳朵,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哼!谁晓得你会不会无聊到在里面放些蟑螂、蜘蛛的来吓我!」她一边碎碎念,一边打开盒子上精致的白玉锁。

    「哇!」好漂亮的项链喔!

    那只紫色菱形水晶晶莹透彻,毫无杂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璀璨的光芒不曾稍减……

    华不悔傻傻地看着他撩起她的长发,取出项链,亲自为她戴上。

    他今天是怎么了?干嘛突然对她这么温柔?害她熊熊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彷佛……彷佛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刚刚好。」瞿御满意地退开了一步。

    她的骨架纤细,颈围比一般女孩子小上一号,为求完美,他全程参与修改链子长度的过程,吓得手工顶级的老师傅差点心脏病发。

    「这是要送我的?」会不会太贵重了?

    「宠物项圈。」他笑道,但心里却因为把项链交给了她,而感到万分愉悦。

    瞿家男人素来重承诺,这条项链代表的是慎重、是责任,更是——他对她的认定。

    从此之后,无论生与死,她都会是他唯一的伴侣。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就能体会出他的用意了。

    「你的嘴巴迟早会烂掉!」送人家礼物还那么不正经!

    华不悔喜不自胜地摸着水晶坠子,丝丝甜蜜沁人心脾。他送她礼物耶!这是不是意味着翟御待她同样有心?

    心跳如擂鼓,她好想好想问一问他……对了!或许,她可以从那个问题开始找答案!

    「喂!」她翻身坐起,假意凝着小脸,严肃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抓到那名幕后主使者了?」

    翟御的身形一僵,原本要脱鞋上床的动作,不自然地转为踱步走开。

    「若不是凌飞打电话给我,我不就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了?」她气呼呼地指责他。

    「我忘了。」他敷衍地回答。

    「忘了?!瞿二少的记性啥时变得那么差了?快骑!你快点给我一个好理由!」

    她不敢问,所以这他说……说吧……只要他肯说,她就不怀疑……

    耙耙发,瞿御拉下脸,不耐烦地开口道:「妳很吵!」

    白痴女人!她颈子上都戴着属于他的印信了,她还要他说什么?

    「你敢说我很吵?!」华不悔愤怒地跳下床,到处找鞋子,顿时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心!

    「既然你嫌我吵,我走就是了,反正我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气极了的男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随便妳,要滚快滚,就算妳想去跳海,我都不管!」

    砰!

    早先的浓情蜜意,烟消云散……


    第九章

    「气死我了!真的是气死我了!」华不悔尖声叫嚷着,情绪濒临爆炸边缘。

    「冷静点。」一手摸着近来胎动频繁的肚子,一手拉着她坐下,慕海澄关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嫂,妳知道吗?他居然说……居然说……就算我想去跳海,他都不管!」那她还死皮赖脸地留在瞿庄干嘛?他又不希罕她!

    「别激动,阿御说的只是气话罢了。」慕海澄安抚道,并眼尖地瞥见她颈子上挂着的那条紫水晶项链。

    「我不管他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大嫂,我已经决定了!」仰起小脸,她坚决地说:「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她再也不要看到那个天杀的大混蛋!

    「傻丫头!」慕海澄好气又好笑地叹口气,在她身上彷佛看到了结婚前的自己。

    某个夜晚,她也曾这样气冲冲地吵着要离开她的男人,还好,她短暂的离开并未对她的感情造成伤害,翟傲找到了她。

    「我不阻止妳回家,但如果妳回家是为了逃避瞿御,我会建议妳省省这趟。」

    「为什么?」

    「相信我。」慕海澄握住她的手,感触良多。「无论妳躲到天涯海角,爱妳的男人都会找到妳,尤其,这个男人还是瞿帮的男人。」

    「他根本不爱我!」怒音里已夹杂几许委屈的呜咽,华不悔愈想愈难过、愈想愈心酸,眼泪不由分说就哗啦哗啦地流了一大串。

    慕海澄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她。「想哭就哭吧!这里不怕淹水的。」

    吸吸鼻子,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大嫂,对不起,让妳看笑话了。」

    以前的她,即使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绝对不会多哼一声,更遑论是哭泣。不晓得为什么,自从遇见了瞿御,她就变得很爱哭。

    难道这也是男女之间的某种定律?遇见了喜欢的对象,人生便开始多愁善感了起来……

    「不会啦!」慕海澄丝毫不以为意。「我是大嫂嘛!妳们有事肯来找我谈,表示我做人很成功啊!」

    就是可怜了她亲爱的老公,时常要独守空闺,忍受抱不到老婆的寂寞。

    「大嫂,妳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华不悔嗫嚅地开口道:「我想拜托妳……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海滢……」她很抱歉,她对那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撒了谎。

    她说,她不喜欢瞿御、其实,她爱他爱得要死;她说,她想离开瞿御,其实,她多么舍不得他!

    侧身望了一眼楼上的房间,慕海澄完全能够理解她的用意。「别担心小滢,她被我叔叔、婶婶宠坏了。」

    「是我对不起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无论哪一方面,海滢都比她优秀上一百倍、一千倍,但愿……日后瞿御会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

    「那现在妳打算怎么办?」慕海澄比较担心的是她。

    「我想回去西班牙。」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华不悔故作轻松地说:「我的家人都在望我早归,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阿御那边,妳不知会一声?」等他发现她不见了,必定会像当年的瞿傲一样暴跳如雷,到那时候……嘿嘿,可精采了!

    「我干嘛要知会他?」她赌气地说。

    「要不然……妳留一封告别信给我当保命符好了。」慕海澄未雨绸缪地提出建议:「这样如果他来向我要人的话,我至少也推托得过去。」

    华不悔蹙着眉,好像不是很愿意。

    「我常开玩笑地说,瞿家男人个个具有火山的特质。阿驰是座标准的「活火山」,随时处在爆发边缘;我老公、阿遥、阿翼都像「死火山」,差别仅在于前两个脾气藏得好,五弟则根本没脾气。」

    「而阿御呢……」她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他是那种不发威则已,一发威起来就要人命的「休眠火山」!为了避免他一怒之下,失控砍了我,造成一尸两命的悲惨下场,妳还是写几个字,聊胜于无啰

    说着说着,她便叫人取来纸和笔。

    华不悔犹豫了好久,终于开口:「可是……我要写什么?」

    「随便呀!」想当年,她不过写了「再见」两个字,效果就很惊人了。

    拿着笔,华不悔陷入一阵苦思……

    最后,她下定决心了,这才洋洋洒洒地在空白的信纸上,留下自己的笔迹。

    慕海澄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她写了些什么内容,遗憾的是她眼力欠佳,只能瞄见她将信纸装进了信封袋里,接着很仔细地用胶水贴住了封口。

    「麻烦妳了,大嫂。」

    「妳……确定没问题?」

    「嗯。」华不悔站起身来,朝她深深一鞠躬。「大嫂,我走了,妳要好好保重身体喔!」

    「不要用这种诀别的口气说话啦卜我们以后还多得是机会见面。」紫水晶项链都挂在她脖子上了,她还想逃到哪里去?

    就算她有本事飞进外层空间躲起来,瞿御照样会开着宇宙飞船把她抓回地球,绑进礼堂,让她成为瞿帮的第二位少夫人!

    不信就等着瞧吧!

    「慕、海、澄!」果不其然,华不悔才离开瞿庄不到一日光景,有人便直奔傲殿来要人了。

    「御二哥!」飞俱地旋身,慕海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似是专程在等他。

    瞿御没看她,俊朗的脸孔笼罩着一片冰寒。「慕海澄人在哪里?叫她快出来!」

    「堂姊正在午睡,堂姊夫说她昨晚没睡好,今天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她。」掩去心头小小的失落,她再次绽开微笑,「御二哥,你是来找华姊姊的吗?」

    一提到华不悔的名字,他才稍微放缓脸色,瞥了她一眼。

    慕海滢趁势走近他,精致的五官经过妆点,已是倾城般的美丽。「堂姊说,华姊姊已经走了。」

    早上听到这个消息,她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浮上心头的是澎湃的喜悦,以及女儿家羞涩的幻想。

    她幻想,瞿御会遗忘华不悔这号人物。

    她幻想,瞿御会轻拥她入怀,对她说着最动听的情话,要她嫁给他,当他最宠爱的妻子。

    只要她不放弃,她知道她所有的幻想都有可能成真。毕竟,她是那么的美……

    「走了?」心弦一震,瞿御罕见地流露出几分着急。「走去哪里?你们谁允许她走的?」

    昨日那场口角,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他无心伤她,只是一时被她逼急了?说了不该说的气话。

    他反复想了一天,总觉得她应该会明白他把项链交给她的意思,想不到;殷禄却告诉他,华不悔一夜末归……

    「我……我不知道……」他狰狞的脸孔令慕海滢惶恐地后退了两步。

    瞿御瞪着她,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不知道就给我滚,别挡在我前面!」

    挥开她,他大步大步走向楼梯,看样子是要上去找慕海澄问个清楚。

    「御二哥!」慕海滢犹不死心地站起来,从背后抱住了他。「华姊姊不喜欢你,你问出她在哪里又有什么用?」

    「你看看我——」她攀到他身前,抛开一切顾忌地紧抱住他,乞爱娇颜美得不可方物。「我哪一点输她?她不喜欢你没关系,御二哥,我爱你!我爱了你好久哪!」

    遗憾的是,她始终没搞懂,她迷恋的对象是瞿帮里最孤傲、最固执、最犀利的男人!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拉开她的手,结了冻的眼神直刀着绝世容颜,语调半点不留情:「滚!」

    「为什么?」泪水灼烫着她的肌肤,一路延烧到心房,酝酿成巨大的疼痛。慕海滢跪在地毯上,无法克制地嘤嘤哭泣。「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只爱她?她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啊!我……我是真的……很爱你……」

    爱到自尊可以不顾,爱到自我可以不要,爱到即使做出伤害他人的事,她都义无反顾……这么伟大的爱,他怎么可以不接受?!

    「哈!」瞿御冷冷嗤道:「妳是什么东西?妳凭什么爱我?」

    真正的爱不在美丽的外表、不在浪漫的甜言蜜语,而是在简单的日常生活中。

    他可以不明了爱情,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享受跟华不悔在一起的每段时光——即使她并不完美!

    「御二哥!御二哥!」揪着他的裤管,慕海滢宁死都不肯放手。「你不要去,我不准你知道华姊姊的行踪!」

    她伯!特别是在她亲眼目睹了他的焦急之后,她真的很怕瞿御早已爱上华不悔了!

    「我再说一次。滚!」

    「不!」

    「这是妳自找的!」扬起右手,翟御正准备以手刀劈昏她,楼上冷不防传来一道阻止的男性嗓音——

    「阿御!」是瞿傲。

    慕海澄拖着他下楼,脸上有着深深的自责和心疼。

    其实他们夫妻俩在楼上听了好一会儿了,不直接出面的原因,不外乎是想给小堂妹一个与瞿御单独相处的机会,好让她将她的爱意勇敢地表达出来。

    瞿御会断然拒绝,这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但她希望小堂妹能因此觉醒,不要再为了他浪费自个儿宝贵的青春。

    殊不料,小堂妹的偏执简直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连瞿御要伤她,她都不闪不躲!

    「小滢,妳不要这样!」她吃力地弯身扶起哭得肝肠寸断的慕海滢,并唤来总管阿福帮忙。「快,送她回房间休息,顺便让她吃颗镇定或安眠的药。」

    「是。」

    冷眼瞪着阿福把人带走,瞿御没有一丝愧疚。「她人在哪里?」他的偏执不亚于慕海滢。

    「你先让你大嫂坐下来。」瞿傲是在场唯一能和他抗衡的人了。

    三人移座客厅,热茶随后奉上。

    「给我酒。」瞿御神情狂乱地抓住其中一名女仆说。

    女仆为难地望向两位主子——

    「爱喝就给他喝,最好喝死他算了!」慕海澄火大地叫嚣。

    「海澄!」按住她气颤的手,瞿傲提醒道:「不要太激动,妳还怀着孩子。」

    酒来了,瞿御一杯接一杯,昔日的意气风发已不复见,剩下的仅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寻常男人。

    「舍不得人家,就对人家好一点,没事大声小声地吼人家做什么?现在好啦!人家被他气跑了,他又一副失意潦倒的样子,这样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她仍是气不过地数落了瞿御一顿。

    「她在哪里?」

    「走了。」慕海澄懒得跟他啰嗦了,她等一下还得去探视小堂妹。「她留了一封信给你,你拆开看看吧

    她就不信他看了华不悔的留言,心情会比较好过!

    撕开信封,瞿御摊开信纸,只见里头写着斗大的「遗书」两字,以及一排小字——

    你不是叫我去跳海吗?我这就如你所愿的去跳了!

    赫!他倒抽一口气,血色迅速自他脸上消失。

    「不可能!」他大吼,神情狂乱而危险。

    瞿傲问:「怎么了?」

    信纸自他手中滑落,慕海澄捡起来一看、霎时也吓岔了气!

    「咳……咳咳……不悔她……她是开玩笑的吧?」

    跳海?!她要去跳海?!那不就是自杀的意思?

    理智尽失的男人将矛头指向她,「妳为什么让她走?为什么不留住她?」

    该死!万一她真的跑去眺海,他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弥补这份遗憾?

    「喂!」慕海澄缩在老公怀里,紧张地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哦!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不好,说了那种胡涂话,不悔才会……才会想不开……」

    「妳可以通知我!」火冒三丈地拍案而起,翟御的俊目暴突,额上的青筋隐隐浮现,看起来好恐怖!

    「阿御。」瞿傲拍拍他的肩膀,给他安定的力量。「你大嫂是好意,你别迁怒她。此刻的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找到那个女孩,我想,依她的个性,她应该不会真的跑去投海。」

    「对嘛!」与其在这里恐吓别人的老婆,还不如赶快去找自己的老婆。

    忿忿地回给她一记嗜血的眼神,瞿御撂下狠话:「假如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慕海澄,妳就等着陪葬吧!」

    正当整个瞿庄因为华不悔的离去闹得人仰马翻之际,远在法国度假的瞿翼倒是很悠哉。

    「五少爷!五少爷!」福禄寿安泰中的阿泰风也似地冲进某问房,一路呼啸而至:「那位小姐已经醒了耶!」

    「啊!」水床上交缠的两副躯体倏地分开,全身赤裸的女人发出惊喘,「翼少爷,你怎么忘了锁门?」

    「别理他了,来,我们继续。」拥着刚上任不到两个小时的新女友,瞿翼拉下她的头,又是一阵热吻。

    「五少爷!」阿泰大胆地凑近床铺,坐上床沿,「你听见了没有?那位小姐已经醒了。」

    「得了,她排在明天晚上吧!」瞿翼才不管他说的是哪位小姐咧!

    「五少爷,你好坏,当着人家的面约别的女人!」

    「傻瓜,要是妳的表现让我高兴了,还怕我会不找妳?」他扯着帅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容,露骨地暗示道。

    「讨厌啦!」女人咯咯笑着。

    眼见两人的欲火又要一发不可收拾地烧了起来,阿泰干脆卡进两人中间——「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少爷我得领走了,改天再借妳玩。」

    「嗄?」女人愣住了。

    「你搞什么鬼?」好事一再被打断,瞿翼不爽地对他咆叫。

    「五少爷,医生说,那位小姐怀孕一个多月了。」阿泰不紧张他的火气,径自转告他。

    「那就恭喜她啊!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孩子的爸爸!」被他这么一胡搞,瞿翼的性致都没了。

    披衣坐起,他叫女人帮他倒了一杯冰水。

    「我看了她的证件。」阿泰搓着双手,好像很兴奋。「她叫华不悔!」

    「华不悔?」俊眉皱了下,似曾相识的名字。

    「就是上次禄哥说的那个金庸小说女主角呀!」

    「啊!」猛一击掌,瞿翼想起来了。「她不是二哥的女人吗?怎么一个人跑到法国来了?」

    昨天晚上,他到附近的酒吧猎艳,发现一名长相甜美的东方小女人独自占着一张桌,心情郁闷地喝着酒。于是他借机过去攀谈,想引鱼儿上勾,与他共度良宵。岂知,她非但不领情,还对着他将全天下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没一个好东西。

    他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闪人,岂料,她却砰地倒地,晕在他怀里,害他不带她回来都不行了。

    而这名东方小女人,叫作华不悔?

    「有没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瞿翼一面穿着衣服,一面朝客房走。

    「我想不是,资料都吻合。」年龄、国籍、身材特质……无一不像。

    「通知二哥了吗?」

    「还没,我想等确定了再说。」

    「嗯。」他敲了敲门板,不待里头的人回应就推门而入。

    床上的小人儿正费力地移动双脚想要走下床——

    「小姐,妳别乱动!」阿泰连忙上前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是你!」她警戒地瞪着瞿翼。

    「是我,不过我没有恶意,妳放心。」就算本来有,现在也不敢了。他可不想被他二哥丢去喂鳄鱼。「我是瞿翼,瞿帮老五,妳应该听过我吧?」

    华不悔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那么背!

    她打电话回家,隔壁的阿明跟她说,凌飞、阿姊两人吵了架,一前一后跑到法国的黄金海岸,说要散散心,所以她搭了飞机过来,想找到他们。

    结果她找了大半天,每间饭店都没有他们登记的资料,她累了,心情恶劣到极点,才会走进昨晚遇见他的那间酒吧,给了他搭讪的绝佳机会。

    倒霉的是,昨晚跟她搭讪的男人也不少,她怎么偏偏落在瞿家人的手上?

    茫茫人海中,这种机率低得趋近于零,却好死不死地让她给碰上了。

    「你想怎样?」她最讨厌仗着一张俊脸到处招摇撞骗的男人。

    「对不起啦!我不晓得妳是二哥的女人,如有冒犯之处,请多多包涵!」如果她跟二哥聊起这件事,他肯定死得很难看!

    「谁是你二哥的女人?你不要乱讲话!」华不悔倔强地别过脸,不愿忆及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男人。

    「你们……吵架了?」瞿翼试探性地问。

    她不回答,掀开棉被又要下床,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却汹涌来袭。

    「我的好小姐,不要闹了,妳现在的身体可是非比寻常!」阿泰眼捷手快地又把她扶躺回床上。

    瞿帮第五代的血脉正在她体内成长着,这是任何一个瞿帮人听到了,都会很开心的消息,他自然也不例外,只差没把她当成一尊菩萨供奉着!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她生了重病快死了?

    瞿翼欣喜地宣布:「二嫂,妳怀孕一个月多了,恭喜!」

    瞠大了眼眸,华不悔颤抖地抚着依然平坦的小腹,说:「我……我怀孕了?」而且已经一个多月了?

    天哪!她昨晚还跑去喝了酒!

    「医生说,妳的身体很健康,小宝贝的成长也很正常,要妳接下来正常作息,多吃些营养的东西补充体力,才不会动不动就昏倒。」阿泰转述着早先医生交代的事情。

    难怪……难怪她这一阵子老觉得头晕想吐,原来她怀孕了!

    「呵呵……二嫂,妳先吃东西,我这就去打电话通知二哥!」

    「站住!」华不悔叫住他,小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震惊、兴奋,转为冰寒。「不要通知他,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主仆二人同时发出疑问句。

    她摸摸肚子,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假若你敢通知他,我就马上走人,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我!」

    「可是……」由于女仆替她换上了较为宽松舒适的睡衣,瞿翼这才看清楚,她脖子上挂着的紫水晶项链。

    分手?想骗他,门儿都没有!

    「好好好,我不打电话,妳当心点,不要伤了孩子。」他姑且敷衍道。

    「你说真的?你不会打电话给他?」华不悔不太相信。

    「如果我不通知他,妳会乖乖地吃东西、休息,留在这里安心待产?」

    她沉吟半晌,知道依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独自远行回西班牙。「好,你不通知他,我就留下。」

    「我保证。」举起三根手指头,瞿翼对天起誓:「我绝对不会打电话通知二哥,否则老天处罚我……呃……」

    「从此不能人道!」忠仆阿泰替他想了一个最残忍的处罚方式。

    「好!」华不悔大声应允。

    给了阿泰一抹「你给我记住」的眼神,瞿翼只好被迫接受了。

    「好啦!我发誓,如果我打电话给二哥,我就从此不能人道,这样行了吧?」


    第十章

    这么一晃眼,华不悔便在瞿翼的别墅里,度过了整整一个礼拜。

    「二嫂,来,喝杯饮料。」端着一杯现榨蔬菜汁,瞿翼穿着家居的背心、短裤,从厨房晃进了客厅。

    「放着吧!」她看都不看他,目光紧黏在电视画面上。

    什么节目这么精采?他好奇地回头,发现她在收看的节目单元,叫作「妇女必经之路——生产」。

    准备升格当妈妈的人果然了不起,就连收看的电视节目都很令人匪夷所思。

    「呃……二嫂,妳是不是打过电话回家了?」阿泰说,他有偷听到她讲电话的声音。

    「干嘛?」盯着眼前那杯浓浓绿绿的饮料,华不悔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看见。

    她讨厌青菜,即使是打成了汁的青菜也一样!

    「这位妈妈,为了妳的宝宝,请不要偏食唷!」约莫是看出她的嫌恶,瞿翼岔开方才的问题笑道。

    心理建设达数分钟之久后,华不悔才慢慢地举起杯子,捏住鼻子,将蔬菜汁一口干掉!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的身体了,有一名可爱的宝宝在她体内等着要长大,为了宝宝,她做什么牺牲都愿意。

    「我昨天是有打过电话回家啊!你问这个做什么?」放下杯子,她马上含了一颗糖在嘴巴。

    「呵呵,我只是想知道,妳的家人有没有跟妳说……某些事情……」

    抿了抿唇,她也不追问他所谓的「某些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没有。」

    「没有吗?」瞿翼想再次确认。

    「没有。」她缥缈的视线望向窗外,落在海与天交际的那条金在线。

    华不悔心知肚明,他想要她听到什么消息。

    她打电话回家,阿姊跟凌飞都在,电话是阿姊接的,她说瞿御去过华人城,他的人把那里每一吋土地都翻了过来,最后人没找着,他气疯了,率领着手下又往别处去。

    殷禄暗地里还告诉凌飞,自从她走了以后,他家二少爷几乎没有合过眼,为情憔悴得很厉害。

    是吗?她赌气地想,他真的是为情憔悴?为她消瘦?不是因为她的那封遗书感到亏欠?

    「这样啊……」瞿翼只得摸摸鼻子,自讨无趣了。

    「还有什么事吗?」她冷冷地问,眼睛始终不看他。

    总归是兄弟,他那张与瞿御太过类似的俊脸,会让她感到莫名心痛。

    不想他!她不想他!不能想他……

    「对了,二嫂,妳想不想出去海滩走一走?我可以陪妳。」适度的运动对孕妇有益,他这个五叔可要好好照顾小侄子。

    「嗯。」华不悔刚好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她站起来,身材依然苗条,肚子也尚未有明显的隆起。

    两人一起走出家门,眼前便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蓝色海洋。

    随性地脱掉鞋袜,她光着脚丫子踩上洁白的沙滩——

    「二嫂!」瞿翼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大呼着:「妳的脚怎么那么小?走路不会跌倒吗?」

    足下脚步微微颠簸,她的表情极不自然。

    不愧是兄弟,问的问题都差不多。瞿御对她的一双小脚也是惊叹连连,好奇得要命!

    啊!说好不想了,怎么才一下子又想到他了?

    彷佛在跟谁生气似的甩着长发,华不悔迁怒道:「我说了不要再叫我二嫂,我不是你的二嫂!」

    他有意无意地瞥瞥她脖子上的紫水晶项链,说:「没关系嘛!我先认妳这个二嫂,等哪天妳结婚了,我再认妳老公当二哥,不就成了?」

    反正新郎都会是同一个男人,不可能有误差的啦!

    「你——」她戳着他引以为傲的挺鼻,有丝怀疑地问:「为什么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从她住进这里以后,瞿翼总是显得忐忑不安,今天倒反常了,一早开始就嘻皮笑脸地围绕着她,一下子问东问西,一下子问长问短,阴谋的味道超浓厚!

    「天气好,我的心情就好!」他反应很快地答道。

    「前几天的天气也都很好。」肯定有鬼。

    「真的吗?那就是我没注意到。」面对她的质问,瞿翼快招架不住了!

    算算时问,应该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咧?

    说曹操,曹操到。海滩另一头突然冒出了几抹移动飞快的黑色小点点。

    总算来了!松了一口气之余,他也不忘四处观察,打算替自己寻找逃生路线。

    「你在干嘛?」华不悔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

    「女人!妳、完、蛋、了!」

    下一秒,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远方那像头狂狮般的男人笔直地朝她的方向大步迈进。

    她猛一旋身,立刻看见了瞿御带领着一大票人,杀气腾腾地往她这边来了。

    双脚不听使唤的发软,华不悔指指不远处那名像狂狮般的男人,再回头指指瞿翼。「你出卖我!」

    噢!她诅咒他的命根子会烂掉!

    瞿翼一边往屋子的方向撤退,一边解释道:「我又没有违背我的誓言!那个时候,我只说我不通知二哥,可我没说不通知殷禄、不通知大哥和大嫂哦!」

    换言之,的确是他将她的消息泄漏出去的。但至于时间为何会是一个礼拜后,嘿嘿……这就是他要逃跑的原因啦!

    不趁机整整他那个傲气凌人、跩得二五八万的二哥,他怎么会过瘾?

    「你——」眼见瞿御节节逼近,华不悔也顾不得骂他了。「这笔帐,我改天再跟你算!」

    说完,她提起长裙的裙襬,做出跑百米的姿势,一溜烟地朝反方向拔足狂奔!

    「妳给我停下来!」瞿御发出一声狂吼,脸上的表情相当骇人。

    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的头发不若以往那样油亮整齐,青绿色的胡渣亦爬满了他的下巴。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帅得像从杂志封面走出来的男模特儿。

    「我不要!」像是后头有恶鬼追赶,华不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步却不敢稍停。

    开什么玩笑!他看起来那么生气,一旦被他抓到,她不被他打死才怪!

    「我叫妳停下来!」瞿御发出更可怕的怒吼。

    「不悔,停下来吧!」看不下去的殷禄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我不要!」她执迷不悟地往前方奔跑,可笑的海滩追逐战正式搬上真实生活。

    别看华不悔小小一个女孩子,长年保持运动习惯的她,跑步的速度之快,可不输给一般的男人!

    何况,狗急都会跳墙了,此刻她正面临生死关头,为求活命,焉有跑不动、跑不快的道理?

    美丽的海滩上,但见她跑在最前面,瞿御紧追在后,殷禄等一群人意思意思地跟在后面,而瞿翼早已驾着他的敞篷跑车逃逸无踪了。

    「妳还敢跑!」苦寻她多日的男人简直快气炸了。

    「我为什么不敢跑?」华不悔喘着大气回话:「倒是你,追着我干嘛?」

    他不是说她去跳海,他都不管了吗?

    两人跑累了,一前一后放慢了脚步,隔着几棵防风树对峙。

    「妳还敢问?!」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圆润不少的脸蛋,瞿御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她的自得其乐,或者生气她的不知悔改。「妳留下那封遗书是什么意思?」

    她噘着嘴,见他着急,心情好得很。「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啊!」

    「华不悔!」这下子他更是吼得地动天惊了。

    「我记得我的名字,无须劳驾你费心提醒。」她将他曾经说过的话吐还给他,心中正因他首次喊出她的名字而窃喜着。

    「那条项链都挂在妳脖子上了,妳还有什么好要求的?」他的口气蛮横。

    「哼!项链挂在我脖子上又怎样?不过就是一份礼物嘛!」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紫水晶项链所象征的意义。

    殷禄扯着粗嗓从后头喊话:「不悔,妳戴的是咱们二少爷在瞿帮的身分印信,那条项链的意义等同于大少夫人的手镯啦!」

    「什么?!」她傻了。

    执起胸前的水晶坠子,华不悔呆呆地抬起头,问:「这个……真的是你的身分印信?」

    「嗯哼。」脸色依旧是阴沉得吓人。

    她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内心的感受五味杂陈。

    当时,她追问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外乎是想得到他的一句认定,殊不知,他亲自送给她的礼物,就是他对她的一颗心!

    天啊!她好笨!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他肯告诉她,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就不必各自受苦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瞿御抹了抹脸,样子有些狼狈。

    华不悔成功了。她成功地证明了她对他的影响力,并成功地证明了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之后,会变得多么懦弱与可悲!

    她的离开,只差一点点就要逼疯他了!

    「过来。」他的声音紧绷得像把拉满弓的弦。差点失去她的恐惧,即使是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了,他还是无法真正安心,深怕眼前的倩影,只是一抹幻觉。

    「你……保证不打我,我才过去。」华不悔自知理亏,但是又担心他憋这口鸟气憋了太久,会失手海扁她。

    「我从不揍女人。」他向她伸出手。

    百般不愿地抬起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脚丫子,她定到他面前,像做错事的小孩:心虚地低着头等待处罚。

    「妳知不知道妳的那封遗书会害死多少人?」瞿御双手抱着胸,看着她畏怯的摸样,怒气其实已经消了泰半。

    「不知道……」

    「要不是大哥在场,慕海澄第一个就会被我杀死!」他将她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好似在检查什么昂贵的货品。

    「大嫂又没有错,你杀她做什么?」

    野蛮人!人家是他的大嫂耶!

    「我想怎样就怎样,谁管得着?」利眸一扫,众人就自动做鸟兽散。

    「你……不可理喻!」她张嘴咬了他一口。

    「泼妇!」瞿御低咒,索性托起她的脸蛋,以最有效的行动堵住她那聒噪又不肯安分的小嘴儿。

    当他的唇舌霸道地入侵她的檀口,将他对她的思念源源不绝地灌进她体内,华不悔才惊觉,这个男人有多在乎她!

    之所以留书出走,纯粹只是一时气不过,谁晓得大伙儿会当真。

    她华不悔像是会跳海自杀的笨蛋吗?

    蝼蚁尚且懂得要偷生,她年轻漂亮,头壳也没坏掉,干嘛无缘无故去寻死?再怎么艰难、困苦的生活,她都熬过来了,一次不愉快的争吵算什么?她可是很爱惜她这条小命的。

    想来是她这次的出走把他吓坏了,瞿御吻得深、吻得狂。

    华不悔热切地配合着他,怀孕令她对他的渴望直线向上攀升。

    孩子的事,还是稍后再说吧!

    微风轻拂的午后,御楼的花园里,两对男女正围着圆桌赏花、喝茶。

    没错!你们没有听错,是御楼的花园里,而不是傲殿的。

    从来不养无用之花的瞿御,敌不过未过门妻子的哭闹兼撒娇,终于妥协地点了头,让人前来挖土施工,建造了一座红色的玫瑰园。

    「这些花开得好美。」慕海澄笑吟吟地说。

    「对啊!红玫瑰是我最喜欢的花了。」心满意足地趴在栏杆旁,华不悔一手捧着蛋糕,一手拿着饼干,食欲好得惊人。

    「俗气!」不冷不热的哼气声乍响。

    又来了!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谁都没应声。

    有道是,牛牵到了北京还是牛,瞿御那张尖酸刻薄的利嘴,怕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不过没关系,目前已经有一名傻女人自愿接收他,婚期就订在两个月后。

    「不要笑得像花痴一样!」他皱起俊眉,挑剔地对她们说。

    「喂,阿御,讲话好听点,别教坏了你的侄子。」慕海澄靠在老公的肩头上,露出即将为人母的喜悦神情。

    「确定是男的了?」华不悔问。

    「对呀,医生说会是一名小壮丁。」

    「也好,如果是女儿,像妳可就糟糕了。」说到底,瞿二少还是很不喜欢女人这种低等动物,管她是不是他的亲戚朋友。

    「拜托,你不讲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唯一例外的女人开口说话了:「人家大哥多盼望大嫂怀的是女儿,哪像你——老八股,永远认为男人是强者、是最优秀的族群。」

    「事实。」他撇唇道。

    「哈啾!」不知怎地,华不悔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啦?感冒?」慕海澄体贴地倒给她一杯热茶。「最近的天气多变化,妳才刚回来,可能要花些时间适应。」

    「嗯。」她喝茶的同时,瞿御闷不吭声就走了出去。

    「他干嘛?」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始终维持沉默的瞿傲,却陡然扯开了笑——他这个凡心不动的二弟,终于有点儿当新郎的味道了。

    「不悔,妳是不是还没有跟他说啊?」

    「找不到好机会。」回来后,他变得更忙,而晚上有空的时间,他俩通常不是忙着吵嘴,就是吵上了床,这两种情况,都不太适合提到孩子的事。

    「不晓得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肯定是千金难买的爆笑。

    「哈啾!」难受地揉揉鼻子,华不悔反而没她那么期待。「我怕他不喜欢。」

    从来不曾听他提起关于小孩子的事,她在想,像他那么独善其身的大男人,或许会认为养小孩是很麻烦的事吧!这也是她迟迟不主动找他说明的原因之一。

    「不会啦!若是我的小孩,阿御大概就不会喜欢,妳的嘛……放心,包准他知道后,会笑得跟呆瓜一样!」

    「妳怀孕了?」瞿傲这时才听懂她们在聊什么。

    「是的,大哥,不过我还没有告诉阿御。」

    「恭喜。」他说。

    「谢谢。」

    「总之早点告诉他!」慕海澄以过来人的经验说:「怀孕初期需要好好调理,早点跟他说,以免阿御太粗鲁,那会伤了孩子。」

    「啊?」她指的粗鲁是……华不悔羞红了脸,随即意会过来。

    片刻过后,瞿御回来了,后头还跟着殷禄。

    「二少夫人。」他改口得很快。「这是厨房现熬的姜茶,祛寒保暖的效果极佳,妳多少喝一些。」

    「好,我会喝的。」原来瞿御跑去交代这件事!绽开粲笑,华不悔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喔!

    「御,过来一下。」她甜甜蜜蜜地唤着他。

    「做什么?」他不放心地摸摸她微凉的手臂,在外人面前的表现仍旧带着一些疏冷。

    可是华不悔再也不会被他吓走了。附在他耳畔,她柔柔地说出她最深的爱恋:「御,我很爱你呢!」

    酷酷的俊脸上浮现可疑暗红,他竟然会因为她的一句表白,感到内心澎湃不已!

    「老公,阿御在害羞了耶!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把时间留给他俩去恩爱吧!」拉起瞿傲的手,慕海澄暧昧地笑了笑,临走前还不忘揶揄瞿御:「阿御,别说我这个做嫂子的都不晓得要赞美你,你害羞的样子好可爱ㄋㄟ。」

    「哈哈哈……」

    「妈的!」目送着他们走出门口,瞿御难堪地咒骂了一句。

    「你在讲脏话?」华不悔嘟着小嘴儿咕哝。

    「那是我高兴的表示。」将她抱在膝上安坐,他抹抹脸,好似要将方才的失态抹去,重新在他的女人面前,展现男性高贵的尊严。「喝。」

    把暖呼呼的茶杯塞进她的一双小手里,瞿御满意地闻到浓郁的姜味。

    她轻啜了一口,又一口,然后就把杯子交还给他,说:「我喝了。」实际上,她讨厌姜味。若非这杯姜茶是他亲自跑去吩咐的,她连一口都不会沾。

    「这样就叫喝了?」揽起眉头,他强硬地逼迫着她。「喝光。」

    「我不喜欢。」她坚持不接过杯子。

    「别惹我生气!」

    「你才别惹我生气咧!」跳下他的大腿,华不悔踱步进花丛,忽尔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说:「小心这次我又带着你那未出世的孩子,离家出走哦!」

    嗄?

    瞿御露出他生平第一个被惊吓到的表情。

    「妳说什么?孩子?」他飞快地跑到她身边,伸出手想碰她,却又不敢乱碰。「妳是说真的?妳……怀孕了?」

    「嗯啊!阿翼他们都知道。」好好笑,他像是要晕倒了。

    「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月吧!」

    「两个月?!」他的抽气声大得很夸张。「那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要杀了瞿翼那个兔崽子!瞿御凶狠地想。

    「你这也算高兴的表示?」华不悔实在很难用正常人的反应去推断他。

    「我觉得……妳看起来很虚弱……」以一种全新的眼光膜拜着她,过度惊愕使得准爸爸有点儿语无伦次:「要不要回房间躺一下?我叫医生过来,对了,当然还有护士!呃……不好不好,我干脆直接送妳到医院吧!」

    「御!」她哪里虚弱了?「我是怀孕,又不是得了绝症,你不要这么小题大作好不好?人家大嫂怀胎快九个月了,还不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

    「妳跟她不一样。」瞿御顽固地说:「我孩子的妈一定要得到最好的照顾。」

    真被他打败了!

    华不悔笑望着他,问:「如果我怀的是女儿呢?世界上最低等的生物?」

    「有谁胆敢这么说我的女儿……我女儿绝对会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东西!」说这话俊眉皱也不皱,他果然足唯我独尊的帝王性格。

    谁说女人善变?他这个大男人变得更快!

    「哈啾!」她又打了一个喷嚏。

    此喷嚏,非彼喷嚏。只见瞿御脸色一变,抱起她就往屋里冲。

    「殷禄,快叫医生!」

    「呵呵!呵呵!」华不悔躺在他怀里,无法遏止地大笑出声!

    用妳的心去听爱情的声音,未来已然掌握在妳手心。

    是呀!她终于明白了。

    无论身边这个男人的脾气有多拗,会不会对她说着甜言蜜语,她都已经听见了爱情的声音……而未来……不就正在她肚子里等待着?

    她想,她会爱着这个男人一辈子,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爱他,不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