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2

弦弄: 无法不爱 26-50


  第26章

  天色刚刚有点发白,卡扎因就轻轻起身去浴室。林可欢虽然闭着眼睛静静躺着,却一直都还没睡着。她以为卡扎因只是上厕所,可是很快就听到了漱口洗脸的声音。林可欢非常纳闷他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但是她已经有做奴隶的自觉了,她也马上坐起来,往身上套裙子。

  很快,卡扎因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林可欢已经穿好衣服等在门口了。卡扎因先是一愣,然后轻笑着摸摸小猫的脸颊,故作轻松的说:“想不到你还这么有精神,早知道昨天就再来一回。”林可欢一下红了脸,把头低了下来。其实她现在浑身都酸软没劲儿。

  卡扎因简单的吩咐:“快去洗漱,然后帮我收拾东西。今天我们要离开这里。”林可欢有点吃惊,但是卡扎因没有给她更多时间,直接把她推进了浴室。

  林可欢很快把自己打理好。幸好她不止一条白手绢儿,否则披散着头发干活儿会很不方便。林可欢不再等卡扎因开口,就把浴室里俩人的洗漱用品,包括她的玫瑰露都用布袋装好。然后再回到房间把四条裙子和经期用品放进另一个稍大的布口袋里。她总共就这么点东西,她的行李就算收拾完了。

  林可欢提着布袋回到客厅,卡扎因正在往一个皮箱里装军装和几本书。林可欢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苏毅帮她收拾行李的那个晚上,呆怔在当场。卡扎因抬头看到林可欢手里布袋,微微点头:“你拿过来吧,也放这个箱子里面。”林可欢这才回神儿,赶紧把东西递过去。

  “我们去哪里?”林可欢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回家。”卡扎因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但是‘家’这个字说的似乎很不情愿。

  林可欢不再多问,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卡扎因也不再开口,将皮箱锁上提在手里,最后环视了一下房间,拉着林可欢的手走出房门。

  整个公寓楼还是静悄悄的,走廊暗淡的灯光下只有他们俩人的身影。林可欢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私奔’这个词,想完了自己都觉得好可笑。

  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军官公寓楼前,威尔和达罗已经分别坐在吉普车的前排等着了。一看见他们出来,达罗赶紧下车迎上来,顺便接过皮箱。威尔帮卡扎因打开车门,卡扎因示意林可欢先上车,然后自己才也低头坐进去。

  达罗将皮箱放进后备箱后,也迅速的坐回副驾驶的位子,威尔悄无声息的将车子发动,稳稳的开出基地,向西一路开去。

  林可欢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她终于又看见外面的天地了,可是,前方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卡扎因揽过她,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睡一会儿吧,我们要走很远的路。希望你到了那里可以打起精神来。”说完,卡扎因自己率先闭上眼睛养神。林可欢虽然一时睡不着,但是仍然乖乖听话的合上了双眼。

  三个小时后,基地司令官和副司令官分别从各自的房间出来,身后各有一个副官跟着负责提行李。他们在楼前等候的军车前会合。司令官看到只有一个儿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有些气恼的说:“他还是这么任性!当初真不应该送他去法国,他把法国人所有的缺点都学会并且带回来了。”

  扎非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昨天父亲和小弟激烈争吵的时候,他也在场。他也不明白区区一个女人,怎么让小弟变得这么执着。好在小弟是聪明人,赶在大家起床前就已经先带人离开了,否则他也担心哈雷诺家族的脸面会在众人面前再一次经受考验。

  扎非打着哈哈说:“这只是暂时的。我想他只是新鲜而已。”

  德里斯仍然很恼怒的说:“他竟然把那样的女人带回庄园,简直就没有把家族放在眼里。”扎非安慰父亲:“那也无非是给家族再添一个最低等的奴隶而已,父亲不必太生气。家族的规矩,卡也是非常清楚的,这点我毫不置疑。我原先更担心的是小弟会直接一走了之,带那个女人去巴黎。可是你看,在关键时刻,卡还是选择留下来和我们并肩作战。他已经默认自己是家族的一员了,并且愿意为家族流血牺牲,尽管他并没有说出来。我们不应该为此而高兴吗?”

  司令官得到了些许安慰,重重呼了口气。他摆摆手,示意扎非可以上车了。扎非先为父亲打开车门,等父亲坐好后,再轻轻把门关好。才又走到后面的军车旁,在布果打开车门后,坐了进去。

  扎非的车子一直跟随在父亲的车队后,稳稳的往庄园的方向开。扎非悄悄握上布果的手,用布果所熟悉的方式传递着自己的歉意。布果的心里的确有些难受,今后的几天,他的爱人将不再属于自己。如果可能,他宁可留在基地等扎非回来。可是,他身为副官,必须随时守在扎非身边,这样才不会露出破绽。

  布果反手也紧紧握住扎非,并且用力握了三下。扎非这才放心些,他的副官一向都是这么宽容体贴的,却也更让自己觉得愧疚。他真想一把拽过布果压在身下狠狠的亲吻、狠狠的欺负,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多么的爱他。

  路上的行程果然很漫长,可是林可欢却因为前途未知而始终心神不定,即使短暂的睡着了,也是稍惊必醒。除了最初的一个小时,她完全的闭目养神,后面的多数时间,她都会时不时的睁眼看看车窗外的情况。尽管她没有方向感,尽管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无法在她脑海里拼凑成有价值的信息,可是,她只有通过不停的看,才能减轻一点发自内心的恐慌,才能确定自己真的已经活着离开那个恐怖黑暗的地方了。

  随着弯曲颠簸的山路的结束,前方的视野终于开阔起来。尽管道路依然狭窄不平,但至少暗示着他们已经逐步进入到平原地区了。单调枯黄的土地,似乎行驶几里地也见不到一个人。如此又行驶了三个小时后,林可欢又有点昏昏欲睡了。

  当车子的速度明显减慢,林可欢猛地从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窗外的情况已经迥然不同。一排排的非洲土屋随意在道路两侧分布着,有新有旧。屋子四周都是纯粹的热带的绿树,丝毫没有人工修剪整治的痕迹,与土屋搭配在一起,居然也有种古朴的味道。

  林可欢没了睡意,眼睛一眨不眨的开始盯着窗外。车子仍然在行进中,土屋渐渐少了,分布稀松了很多,然后就是远处一大片又白又绿,四周围着木桩有点类似农场的开阔地。林可欢仔细眨了眨眼睛,她好像在农场里看到了一圈儿一圈儿的黑色波浪?很快,林可欢差点自己笑出声来,那是一群正在弯腰干活儿的人们裸露出来的后背。先是一个人直起身子,发现了他们这辆车子,然后又有许多人直起腰转身看向这边。

  林可欢惊讶的发现,那些人多数都是妇女。她们的上身全都是裸露的,丰满的胸部骄傲的挺立着,身体的主人们丝毫没有难堪和羞涩之意,更谈不上遮掩。林可欢忽然觉得身体有点发冷,还好她们下身的围布虽然不长,但是总归还是遮住了关键部位,否则,自己一定要开始打哆嗦了。

  林可欢快速坐直身体,不再有勇气四处乱看了。

  车子还在前行,路边的行人也逐渐多起来。每个见到他们车子的人,都会避身躲让,甚至还有一些人当即弯腰跪地,冲着他们行礼。林可欢忽然想到了刽子手的另一个称呼:‘少爷’。她有点目瞪口呆的扭头看向卡扎因。

  一路似乎都在沉睡的卡扎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他与林可欢对视的眼神里有种冷然的傲慢和凌厉。林可欢并没有被吓住,她潜意识里有种感觉,卡扎因针对的不是她,而是这个有些诡异的地方。

  车子终于停下来了。

  林可欢慢慢转头,把视线重新投向窗外。只见一座将非洲传统建筑风格与少许现代化建筑风格完美融为一体的高大宫殿矗立眼前。石筑围墙足有数米高,墙体光滑平整,顶端外嵌金色铝合金板,气派非凡。

  卡扎因嘴角含着冷笑,略带嘲弄的说:“欢迎来到‘哈雷诺’家族。”


  第27章

  林可欢一时没听清,什么?什么家族?她还想再问清楚点。这时,一位头缠白头巾、身着白色长袍,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态度恭敬的迎出来,殷勤的为卡扎因打开了车门。卡扎因冲对方微微点了下头,虽然勾起了唇角,但是笑容并没有到达眼睛里。卡扎因把手递给了那个男人,对方马上双手捧住,低头弯腰亲吻了一下,然后以扶持的姿势,把卡扎因请下车。卡扎因双脚一落地,门口的四个守卫同时将长枪垂直立于地上,身板挺的笔直,以极其庄严的姿势向卡扎因举手行礼。卡扎因傲然的将目光逐个停留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他们一遍,才轻轻颔首。

  林可欢从始至终,就那么傻呆呆的盯着卡扎因的一举一动。此刻的刽子手就象个真正的王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尊贵、冷傲和霸气。她被震动了,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眼前的一切好像是哪部古老电影里的场景。

  可惜现实就是现实。那个白袍子男人下一刻就看见了仍然坐在后排里座上的她,脸上的神色马上就变了,冷淡而严厉。林可欢情不自禁的瑟缩起来,幸好,达罗这个时候从她这边替她打开了车门,她赶紧扭头跳下车,顺便也避开了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

  一行人往宫殿里面走。卡扎因走在最前面,白袍子男人紧随其后,然后是威尔和达罗,林可欢胆怯的跟在最后。全然陌生的环境,对方不友好的态度,都更加重了林可欢的畏惧情绪。她紧紧跟着,眼睛只敢看着前面。

  占地面积辽阔的硕大宫殿里又分成了前后两个院落。前院儿为工作区。在绿树浓荫之中,非洲传统建筑屋群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淘洗声、拍打声、拉锯声、小型马达的嗡嗡声以及各种林可欢并不熟悉的微弱噪音分别从所经过的每一排土屋里传出来。

  他们速度并不很快的走着,间或会有一、两个女人从屋子里出来,她们一见到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马上跪倒在地上,并以额头抵地。由于天气炎热,她们穿的很少,甚至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女,仅仅是在下身围了一小块遮羞布。黝黑丰满的身体上,密布的汗珠在阳光下闪动,几乎耀花林可欢的眼睛。

  在前后院儿之间,有一道两米多高的石头围墙从中分隔,围墙正中又有一扇超大厚重的圆形木门连通着两个院落。门口有多名武士把守。穿过木门,就是后院,也是生活区,俗称的“内宫”。哈雷诺家族的所有重要成员以及他们的妻室、子女都居住在这里。

  外人是绝对不允许越过这道门的。武士们如同前面的士兵所做的那样,郑重的向卡扎因行礼,并且立刻让开了门口。威尔、达罗在距离木门三米处就停下了脚步。就连白袍子男人也停在了一米开外的地方,丝毫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林可欢也只好早早停下来,心里一阵发慌。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如此依恋卡扎因,生怕他把自己抛下。她实在没有勇气和信心独立面对其他人。

  卡扎因也终于没让林可欢失望,他迈进木门后,马上就回头跟白袍子男人说:“让那个女人跟我进来。”

  白袍子男人轻轻摇头:“这不符合规矩,卡扎因少爷。我想老爷回来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

  卡扎因点点头:“不错,的确不合规矩。但是我需要这个女人,她可以满足我的欲望。难道你能有更好的办法帮我解决吗?”

  白袍子男人神色如常的说:“您当然可以随时的享用她,只要您愿意。但是,她低贱的身子只能在奴隶屋里恭受您的恩宠。实在不能让她玷污您和家族尊贵的内室。”

  卡扎因往前两步踏出了木门外,冷冷的说:“那么,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肮脏的奴隶屋只会让我完全丧失‘性”兴致的。威尔,去开车,我们立刻回基地去。”

  白袍子男人大吃一惊,这才有点着急了。虽然卡扎因少爷实在是任性妄为,破坏了这里的规矩,但他也是这里的主人,是德里斯老爷最疼爱的儿子。在过去的很多年中,他呆在家族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只要他一回来,德里斯老爷就会格外的高兴,对他的疼爱更是溢于言表。他难得回来一次,如果又马上气冲冲离开,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是自己冲撞气走了少爷,那自己还怎么在这里呆下去?

  白袍子男人马上上前弯腰捧住卡扎因的右手,单膝跪在了地上,语气极为谦恭的说:“对不起,少爷。请您千万不要生气。我听从您的安排就是了。”

  卡扎因反手将白袍子男人拉起来,语气也缓和了很多:“巴拉叔叔,我知道让你为难了。等我父亲回来,我会跟他解释的。”

  巴拉松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卡扎因看向林可欢:“小猫,跟我来。”

  林可欢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她完全听不懂卡扎因与白袍子男人之间阿拉伯语的交谈。但是,她能从两个人的举动上准确的猜测出他们是在为自己而争执。当看到卡扎因从门内走出来,而白袍子男人跪地的时候,她更是紧张到了极点。她想起了中国古代的忠臣跪在皇帝面前以死谏言的举动,她真怕刽子手就此放弃她。现在听到了熟悉的英语,而且是她最热切盼望听到的话,她差点红了眼圈儿,当场掉泪。她几步跑到卡扎因的身边,把他当作了救命的稻草。

  卡扎因很想现在就抱抱小猫,安抚一下她。看得出来,可怜的小东西紧张的有点发颤。但是卡扎因还是忍住了,这只是刚刚开始,以后小猫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过多的温柔现在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卡扎因扭身再次迈进门槛,林可欢也有点哆嗦着在凶猛武士们的视线下跟了进去。当他们的背影彻底离开视线后,威尔和达罗转身离开,宫殿前院儿有专门配给他们的侍从室,他们可以在那里休息居住。白袍子巴拉则仍站在原地深思了一下,才慢慢离开。

  后院儿的面积更为广阔,而且整齐排列的一幢幢非洲传统建筑是难得的两至三层石砖楼,与前院儿的土屋形成巨大反差。哈雷诺家族还保留着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的传统。每一个妻子和她所生下的儿女则分别单独住在一幢小楼里。这样避免了妻妾间的互相影响和争执。

  卡扎因并不急于详细解释给林可欢听,反正以后她都会慢慢清楚的。他带着林可欢沿着最旁边的小路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小楼的第一个门洞儿前,卡扎因推开大门走进去。

  很久都未住人的内室仍然洁净、整齐,看得出来,一直都有奴仆负责打扫。小小的玄关处有一级台阶,卡扎因在那里脱掉了鞋子。林可欢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鞋留在那里,然后赤足踏进屋子。

  林可欢四处看着一楼如同神话故事里描述的那样的房间:所有地面都铺着薄薄一层深红色带有民族花饰的波斯地毯;低矮的橱柜以及地桌都说明了这里的人们更习惯于席地而坐的生活方式;地桌上摆放着银光闪闪的茶具和两个古老的烛台;四壁石墙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品,只有两件壁毯和一幅画像。

  林可欢不由自主的先走到画像前,那是一个美丽高雅的女人,栗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温柔如水的眼神,楚楚动人的神态。林可欢转向卡扎因,她忽然明白了他与众不同的容貌和皮肤是怎么来的了,他是混血。果然,下一刻,卡扎因也深深凝望着那幅画像说:“她是我的母亲。”

  林可欢由衷的说:“她真漂亮。”

  卡扎因不打算深谈下去。他走到门旁拉了几下门后的挂铃,然后走到地桌边盘腿坐下来。他示意林可欢也过来,同时说道:“我们先吃饭。后面还有很多事情。”

  很快,两个负责膳食的年轻女仆把两个大餐盘端进来,她们也同样赤裸上身,下身围着布裙。两个少女恭敬的跪下身子,然后将餐盘稳稳的摆上桌子,随后就退出了房间。

  饭菜口味与基地的截然不同,食物本身带有的原始香气更多的代替了香辛料的作用,可是林可欢却食不知味,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她在担心,害怕在这里要入乡随俗。一想到她今后有可能也要终日赤裸上身,就觉得毛骨悚然。


  第28章

  简单的吃过加餐,卡扎因再次拉铃让人把餐盘撤走。仆人也把他的皮箱放在了门口。卡扎因提着皮箱带着林可欢上到了二楼。

  卧室和浴室都很大,家具华丽而实用,更类似于现代住家风格。这主要得益于卡扎因的母亲是地道的法国人,当年在条件很有限的情况下仍然极力追求高质量生活。虽然这和阿拉伯家族的传统生活相比太过奢侈,可是哈雷诺家族并不缺钱,德里斯几乎全部满足了当时最年轻也是最美丽的小妻子的诸多要求。

  三楼是书房和储物间。卡扎因只是简单的带林可欢看了一圈儿就又回到了二楼。卡扎因吩咐林可欢将皮箱里的衣物分别放到他刚刚介绍过的橱柜和浴室里,自己则脱下军装换上了家族式的服装:月牙白的麻丝质地的圆领儿肥袖儿白长袍,同样颜色质地的灯笼裤,最后松松的系上了一个白色斜纹纱披风。头巾是纯白的丝绸布,驼毛黑色头箍压在上面,额外的,还有根淡黄色丝带做装饰。

  林可欢放好东西后,回头看见卡扎因的这身打扮,不由暗叹造物主的偏心。同样是阿拉伯的传统服装,刽子手是她见过的穿出来最好看的人。

  对上林可欢的眼神,卡扎因笑着说:“不用羡慕,明天你也会有一身穿的。”林可欢立刻睁大了眼睛,羡慕?她才不羡慕。那么热还穿那么多,疯了?她才不要穿。卡扎因笑着摇头,小笨猫,穿上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卡扎因估算了一下时间,他收起笑容,最后审视了一下镜子里自己的服装说:“你今天还可以再休息一天,明天开始,你会有很多的活儿要干。我马上就要出去,大概睡觉前才回来。这段时间你可以补眠,也可以干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当然,只限于在这个房子里。下一顿饭应该到傍晚了,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我的建议是,你最好抓紧时间休息,好好恢复体力。懂吗?”林可欢轻轻点头。

  卡扎因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下楼开门离开。父亲和大哥应该很快就到了,他打算到家族议事厅去等着。

  林可欢听到大门闭合的声音后,也真的觉得累了,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昨夜她根本就一点没睡。她也清楚,来到这里日子一定不会很轻松,所以她决定听从少爷的建议,乖乖爬到床上补觉。

  德里斯和扎非在半个多小时后也回到了庄园。巴拉同样在门口迎接,德里斯和扎非的态度要更热情的多。巴拉是他们信得过的人,也是这个宫殿的大管家。在他们不在的日子里,宫殿和庄园都是由巴拉替他们看管的。

  当德里斯问及卡扎因的时候,巴拉很有分寸的汇报他们已经到了,俩人现在应该都在卡扎因少爷的房子里。

  德里斯的眉头立刻皱起来:“那个女人也在他的房子里?”巴拉叹口气说:“卡扎因少爷不愿意在奴隶屋享用那个女人。他说与其那样,他宁愿回基地去。我不能就这么让他回去,所以就同意了。”德里斯沉吟片刻,他清楚卡扎因别扭的性子,如果不依着他,他会真的一走了之的。

  扎非也说:“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去首都了,等小弟跟我们去了首都,再让那个女人回奴隶屋好了。”德里斯权衡了一下,交待巴拉:“那就这样吧。只是其他方面绝对不能再纵容她了。她只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奴隶,就让她去农场干活儿吧。”巴拉立刻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哈雷诺家族及兄弟部族里的男人们的。从午后开始,受扎非邀请的家族其他分支的重要亲戚,以及兄弟部族的酋长们都聚集在了家族议事厅,大家热烈的拥抱,互相问候,然后共同庆祝已然获得的巨大胜利。

  美酒喝了一坛又一坛,人们都穿着传统长袍,随意而舒服的席地而坐,谈论著今后的美好前景。家族的各个分支和每个部族,都贡献出了不少出色的男儿送入基地并参与了战争,所以,未来的政权,他们都有分享的权力。德里斯和扎非都不是小气猥琐之人,他们坦诚豪爽的与众人交流各自的想法和意见,场面融洽同时也颇有收获。

  卡扎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是,他一直都是在聆听,对于未来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和意见。这种场合里,他更愿意搜集自己想要的各种信息,而不是透露自己的意愿。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当太阳西下,众人才酒意熏然的纷纷告辞离开。

  卡扎因痛快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与父亲的眼神不期而遇的对视上了。德里斯说:“你要和那个女人同住,我可以让步,但是,只有这一次。我已经跟巴拉说过了,明天开始,她要象其她女奴一样到农场干活,除了晚上可以睡在你的床上,她再不会有第二项特权了。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卡扎因低头不语,思索了片刻,才抬头痛快的答应:“好。可是,我要让众人明确她的身份,我不许别人再染指她。”

  扎非摇头:“她没有别的身份可以明确,卡。她只是个奴隶。”

  “就算她是个奴隶,她的身子也只专属于我。如果你们不想看到家族的脸面因为我而再次尽失于众人面前的话,最好理解我的意思。”说完,卡扎因离开了议事厅,没有再给父兄留下反对的时间。

  一时留下的俩人都没有说话。最终德里斯做了让步:“让人给她送一套头巾和长袍过去吧。”

  卡扎因回到自己的房子时,林可欢刚刚吃完晚饭。卡扎因隔着地桌坐到她对面,尽量长话短说:“小猫,明天开始,你要到农场去干活儿。这里是后院儿,外人是不能走进来的,所以你每天要在五点半起床,独自走到宫殿门口,然后跟随工头去农场。晚上收工后,你再自己走回来,明白吗?”林可欢点点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

  “不要试图逃跑,在这里,你更逃不掉的。被抓回的话,你的下场会很惨,比在军营还要惨一百倍。懂吗?”林可欢点点头,她压根儿没敢动这个念头。

  “在农场,工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绝对不能反抗和顶撞工头,知道吗?哦,对了,你不会顶撞他们的,你不懂阿拉伯语。让我想想,你可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卡扎因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那么你就看着别人怎么干,你就学着怎么干。只能先这样了。”

  林可欢再次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她现在只熟悉刽子手一个人,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安心一点。可是她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自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卡扎因看着林可欢柔弱的眼神,重重叹口气:“天,你总是能勾起我强烈的欲望。跟我上楼去,快。”


  第29章

  非洲大陆的天色总是亮的很早,卡扎因用自己的军表给林可欢上了闹钟。林可欢匆匆爬起来,短暂的梳洗后,照着卡扎因头天教的方法在裙子外面套上了深蓝色的罩袍,同时系上了同色系的头巾和面纱。一点也不敢耽误的快步走到宫殿门口。

  一个身着阿拉伯传统服装,手拿一根短皮鞭的男子正等在那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可欢,瘦小的身子被严严实实的藏在了布料里,只能看到黑亮的眼睛和白皙的双手。他微微有点惊讶,他原本以为是族长家里的那个妻子触犯了家规,所以要受到去农场干活儿的严厉惩罚。可是这个女人分明不是族里的人,可是却又被允许穿着族里女人才有权利享用的罩袍。他耸耸肩,反正巴拉没有特殊的交代什么,那就只管把她当普通奴隶好了。

  工头将手里的皮鞭折了三折,轻轻敲了敲手心,然后粗声粗气的说:“跟我来吧。”

  林可欢正被对方盯的心里发毛,看他说了两个字后扭头就走,立刻跟了上去。

  早晨的空气非常新鲜,林可欢忍不住深深呼吸了几口,过度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些放松。乡间的小路虽然不够平整,却并不狭窄,路边的土屋有新有旧,排列稀松而杂乱。林可欢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就是昨天她在车里沿途见到的情景。

  果然,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前方出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又白又绿的大农场,一人高的木桩每隔几米就有一根。在白绿交加间,还穿插着无数正在弯腰干活儿的人们黝黑的脊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可欢也能更清楚的看明白人们正在劳作的是什么。尽管她以前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的农活儿,甚至连基本的农作物都不认识。但是,如此有明显特征的植物,她猜也猜得到。半人高的棉花地,棉花已经在一茬又一茬的开放,在嫩绿的植株上,雪白的花絮开遍从低到高的不同位置。那些妇女有的半弯腰,有的则蹲低伏身,无一不在忙碌的采摘着。

  林可欢看着,已经走到了木栏边,那个工头从地上拾起一个大白布口袋,递给林可欢,同时向地里指了指。林可欢接过来,默默的向地里走去。

  尽管这里的棉花田垄与垄之间都有30公分的距离,可是林可欢身上肥大的罩袍根本不能顺利通过,总是被植尖儿剐到,弄的林可欢束手束脚,狼狈不堪。原本在附近垄里忙碌劳作的妇女们,渐渐都直起身子象看着怪物一般的盯着林可欢。

  幸好有面纱遮掩,林可欢现在已经涨红了脸窘迫的恨不得直接钻进土里。

  看热闹的眼神儿充满了鄙夷、嘲笑和幸灾乐祸,眼神的主人们都是奴隶,一直以来的被驱使的苦难生活,让她们即便习惯了逆来顺受,却也仍然遏制不住对上层统治者的敌意。她们不敢直接反抗,却可以在私下的一切机会里偷偷对落难的上层妇女表达痛恨的情绪。身着罩袍的林可欢被她们当作了接受惩罚的落难凤凰,每个人都想趁机从她身上拔根毛以泄愤。

  田边的四、五个工头也看到了林可欢的狼狈,开始他们只是站在一边笑,但是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兴趣了。其中一个挥动着皮鞭走进地里,大声骂咧着,抽向那些妇女:“干活儿!干活儿!他妈的看什么看!摘不够数,谁都别想吃午饭!”

  女奴们开始惊叫着纷纷重新蹲下身子,采摘起来。可是偷瞄林可欢的目光更加怨毒了。鞭子始终没有落上林可欢的身体,也许是罩袍多少起了点作用。但是工头粗鲁的用鞭尾的木棍重重捅了一下林可欢的后背,口气严厉的训斥:“你也快点干活!”

  林可欢被突如其来的冲力弄得几乎要趴到棉花田里,双手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稳住身体,布口袋也早扔在了地上。工头骂骂咧咧的走远了,林可欢紧咬下唇,忍气吞声的把眼泪憋回去。她皱眉看着自己的衣服,终于有了主意。

  她弯下身子,从两边拉起罩袍宽大的下摆在膝盖处打了个死结,宽大的肥袍立刻收敛在身上。她试着迈了个步子,丝毫也不影响走路,反正袍子底下还有过膝的长裙呢,林可欢不再有什么顾虑。接下来她要改造肥大的袖子。她撩起面纱,用牙齿帮左手将右袖以死结的方式固定在手腕处,然后再同样炮制左袖。最后用面纱连头巾都系在脑后,弄成半个蒙面状。全身上下终于利索了。

  工头们全都看傻了,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大胆?贵重的麻丝罩袍怎么可以这么亵渎,尤其她还露出了雪白的小腿。按照传统,穿着罩袍的女人,是绝对禁止在男人面前再露出任何的肌肤的,否则就是犯下淫荡、勾引男人的罪过。女奴们偷眼瞧着,她们则在万分痛惜那身漂亮的罩袍,那是她们一辈子都梦想能穿上一回的服饰,可是这个女人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更加的惊讶,同时也看得津津有味。当看到林可欢似乎松了口气,轻松的拍拍手,弯腰捡起布口袋的可爱神态时,这个男人甚至实在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工头们听到身后的笑声,都立刻转过身来,恭敬的弯腰向来人打招呼:“罗伊少爷。”

  罗伊?哈雷诺,哈雷诺家族旁系的继承人,是德里斯最小弟弟的大儿子,扎非的堂弟,卡扎因的堂兄。因为一年前在战场上伤了一条腿落下残疾,而最终留在家族里全权管理这片农场。

  他并不是每天都来巡视的。今天他正好要去拜访刚刚回来的大伯父德里斯,路过这里才顺便下车看看,结果就让他看到了如此精彩的一幕,发现了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尽管还没能看到她的容貌,但是与众不同的白嫩的小腿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了。

  “她是谁?怎么回事?”罗伊一瞬不眨的盯着那个在地里颇显笨拙的身影,开口问道。

  负责带林可欢过来的那个工头赶紧说:“是巴拉大叔昨天临时交待给我的一个奴隶。从今天开始,她要每天来这里干活儿。”

  奴隶?普通奴隶怎么会允许穿着家族罩袍,而且还这么大胆的糟蹋罩袍?最奇怪的是白皮肤?罗伊想不明白。

  “巴拉没有再说别的吗?”

  “没有。他只是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奴隶,一切按奴隶的规矩办。”

  罗伊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他马上就可以见到巴拉问个清楚,如果真是个普通奴隶的话,那她可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儿了。他已经对这个小女人感兴趣了。

  罗伊又盯了林可欢一会儿,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笨呢。罗伊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他已经开始幻想着漂亮白皙的小屁股在自己的鞭打下颤抖扭动的模样了,那场面一定很刺激!原来的那些女奴的屁股早就令他感到厌倦,提不起任何‘性’致了。

  “好吧,那么就按我们的规矩办吧,如果完不成任务就别给她饭吃。我要去族长那里,你们给我看好了所有的人,让她们老老实实的干活儿,明白吗?”

  “是的,罗伊少爷。那是当然的了。”

  罗伊心情大好的一跛一跛的回到了车上,看来管理家族的农场也不是那么无聊和毫无收获的。

  林可欢弯着腰、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她微微轻喘着,小心翼翼的一手托住棉桃,另一只手采摘,浑身都湿透了。她被绽开的棉壳尖儿扎伤好几次,不是她娇气,实在是十指连心。除了手指,最受苦的还有腰,她要根据棉絮的不同高度,频繁调动腰部,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蹲下,总之腰就没有能直起来的时候。才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感到腰酸背痛。她曾经尝试过一次直起腰喘口气,可是她刚冒头,就看到一个工头在相隔两垄的地方,抽打一个也是因为直腰休息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惨叫和哭声让林可欢腿软的几乎马上就跪回了地上,再也不敢站起来。后来,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跪伏在地上稍微休息一下,可是很快就会有工头在她附近吆喝,吓的她只能立刻爬起来继续摘。

  上午十点多钟,太阳就异常毒辣起来了,现在开始,奴隶们每隔两个小时,就可以喝一次水。听到工头怪异的吆喝声,看着周围的女人都站起身往田园外面走,林可欢也极慢极慢的直起腰,生怕一不留神,腰就就此折掉。

  所有奴隶都排着队,慢慢往前移动。前方有四个大木桶,每个木桶边都有几个木碗。轮到的奴隶,就拿碗从木桶里舀一碗水喝。每人一次只限一碗。喝完的人就得马上回去接着干活儿。林可欢跟在队伍最后面,她发现多大岁数的女奴都有。最小的女孩子甚至胸部才刚刚开始发育,而几个岁数偏大的女奴,已经满脸皱纹了。林可欢心里涌上悲怆的情绪,难道自己也要在这里熬到那么老的岁数吗?眼眶一阵酸痛,林可欢及时闭上眼睛,把眼泪挡在了里面。

  终于轮到林可欢了,她也真的是渴了,几个小时不停的流汗,几乎要把体内水分全部挥霍干净了。在她前面的几个女人还在喝,林可欢先解开了系在脑后的面纱,然后才拿碗弯身舀水。

  水已经剩的不多了,基本就只是一个桶底儿。林可欢一手倾斜水桶,一手舀上来大半碗的水。林可欢左手刚把木桶放平,前面喝完水的一个女奴忽然重重撞了她一下,林可欢马上向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碗里的水一下子全泼在了地上,立刻渗进了干涸的土地里。

  林可欢不敢置信的先看看手里的空碗,然后有些愤怒的看向对方。三个女奴迎面围过来,每个人的眼神儿都是凶狠而且带着挑衅的。最终林可欢先低下头来,咬着嘴唇轻轻把碗放回了原处。三个女奴得意洋洋的离开,林可欢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第30章

  罗伊的车停在距离族长宫殿大门10米处,巴拉迎过来让罗伊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充当他的临时拐杖:“早晨好,罗伊少爷。老爷和扎非少爷、卡扎因少爷正在等您呢。”罗伊亲昵的挽着巴拉,爽快的大笑:“我以为伯父和堂兄弟们会多睡会儿呢,难道昨天不是他们久别胜新婚的良宵吗?”巴拉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罗伊少爷,还是口无遮拦,总也学不来庄重一些。

  罗伊看着巴拉有点尴尬的表情,笑得更加愉快了:“得了,巴拉。跟我在一起就放松点吧。老那么严肃正经的,不感到累吗?”巴拉微微摇头,还是劝道:“罗伊少爷,族长面前,你可千万正经点啊。”罗伊不耐烦的说:“知道,知道。我不会自讨没趣的。”

  “对了,农场那个新奴隶是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会有家族罩袍?”这个才是罗伊最关心的问题。

  巴拉表情似乎更显得尴尬了,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得体,事关族长家的声誉和脸面。他小心斟酌着词汇:“那是卡扎因少爷带回来的奴隶,呃,是专属奴隶。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也知道,卡扎因少爷在某些方面有洁癖,所以,除非他扔掉的东西,否则,别人不能同时享用。允许她穿罩袍就只是这个意思,没有其它的含义和特权。”

  罗伊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露出不屑甚至是出于嫉妒的鄙夷,又是那个‘杂种’抢了先。从小他就看他不顺眼,其实何止是他,家族里的兄弟们没几个待见那个杂种的,包括杂种自己的亲兄弟。可是大伯却越来越偏爱那个杂种,他们也都已经长大,不可能在明处再欺负他了。

  可是,那个小东西实在挠的人心痒痒,自己是非要品尝一下不可的,哼,不能同享?那我就毁了她,谁都别要。

  巴拉是很清楚罗伊的劣根性的,他有些不安,想了想又说道:“其实,那个女人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小少爷图个新鲜,我看家族里不会再有人会对她感兴趣了,是吧罗伊少爷?要说我们的家族庄园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弄得大家不愉快?小少爷真是有点多虑了。”

  罗伊心里不服气,脸上却已经换上了笑容,他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转移了话题:“快点走吧,巴拉。我也早就饿了。”

  德里斯父子三人都穿着舒适的家居长袍围坐在地桌旁,罗伊一进门先笑着大叫着“伯父”上前拥抱了德里斯。扎非和卡扎因已经站了起来,罗伊又分别和他们兄弟俩拥抱,打招呼。

  德里斯愉快的叫罗伊赶紧坐下来共进早餐。事实上,德里斯很久以前是很不喜欢罗伊的,因为他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在很多地方都与德里斯所坚守的家族传统信念格格不入。可是当罗伊勇敢的为家族冲锋陷阵,血染疆场的时候,德里斯立刻重新认识了这个侄子。如今罗伊因为重伤,落下了残疾,德里斯更加发自内心的心疼这个孩子,并且夹杂了诸多包括对小弟一家人的内疚之情。

  昨天的家族聚会,罗伊没有参加,因为他很要面子,不愿意以跛子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德里斯深深理解他的心情,这才让小弟回去告诉罗伊,自己要邀请他第二天来吃早饭。

  罗伊早已经从当初的绝望和失意中恢复过来,对伯父也没有任何的怨愤之情。他除了不能胡乱说荤话,早饭吃的很愉快,也很自在。

  吃过早饭,德里斯和扎非又和罗伊聊了大半天,卡扎因则早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他和这个堂兄一向关系不好,感情淡薄,实在没心情敷衍。更何况,他还有军事计划要考虑思索,现在早点设计周全,将来就能快点从首都回来。他可没有把握小猫能独自安然无事的等过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小猫现在怎么样了。

  中午时分的光线最强烈,棉花叶子反射着太阳强光,让人有些眼花缭乱。林可欢呼吸声越来越重,嗓子几乎要冒烟,可是布口袋仍然瘪瘪的,摘下的棉花量少的可怜。

  工头吆喝着让奴隶们把棉花都交上来,达到分量的,可以吃午饭喝水,没有达标的,则继续回地里干活儿,别说饭没有,水也别想沾一滴。林可欢已经几乎站不起来了,腰部根本不敢使劲儿。

  她的布口袋最轻也最瘪,连那几个年龄特别小的女孩子摘的都比她多。看到小女孩儿因为分量差太多而被抽了几鞭子,像牲口一样被驱赶回地里的时候,林可欢浑身都绷紧了。她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下场,她格外害怕他们手里的鞭子。

  多数奴隶都顺利完成了份额,一人捧着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混合出来的黄不黄绿不绿的汤水,协助吞咽干粗的玉米豆饼。当林可欢捏着几乎没有任何分量的口袋从她们眼前经过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嘴里的动作,再一次幸灾乐祸的盯着她去交棉。

  工头看着林可欢手里的口袋,连称都不需要称,直接就抡高了拿鞭子的胳膊,林可欢下意识的双手紧紧抱头,蹲到了地上。

  可是鞭子终究没有落下来,工头们看着头巾和罩袍犹豫了。狠狠一鞭子抽下来,罩袍一定会被撕破的,他们没有这个胆量。家族的女人,应该由她的男人或者族长来惩罚,届时是裸身还是半裸都由族长说了算,多半也不会直接抽打罩袍。

  最终,工头一把推倒林可欢,照着她裸露出来的小腿踢了几脚,嘴里骂着:“笨女人!滚去干活儿!”

  这已经是最轻最轻的惩罚了,林可欢依然疼的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儿。确定工头们不会再打了,她才狼狈的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回棉花地。准备看好戏的女奴们则失望的狠狠咬着手里的饼子。

  林可欢泪眼朦胧的伏在地上摘棉花,手指再一次被深深扎痛,林可欢干脆用手背堵在嘴里痛哭起来。片刻后,林可欢觉得轻松了好多。她放开手,几个深深的牙印儿赫然在目。林可欢深呼吸了几次,用力擦去眼泪,坚持,一定可以挺过去的,一定可以!

  林可欢勇敢的站起身来,仔细看着旁边那垄里的女奴采摘棉花的动作。那个女奴也是跪伏在地上,她的心思现在全集中在棉花上,腰腿全力保持身体平衡,双手齐下,一手摘一朵,丝毫不畏惧尖利的棉花壳儿扎到手指。很快一株上的棉茬儿从上到下的全部都摘干净了,当手里再也塞不下棉花,她才把满满一捧一次性的倒进口袋里,这样还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林可欢重新蹲下身子,学着人家的样子揣摩采摘的技巧。渐渐的,她找到一点感觉了。越是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则越不容易扎手,也能暂时忘记腰疼。虽然双手开始的动作并不很协调,但是速度总归快了很多。短短几分钟,双手掌心里就都抓满了棉花,林可欢第一次微笑起来,她把它们装进布口袋,然后全力对付下一株,下下株,再下一株……

  当心思不再放在困难上,而是只想着努力做好一件事情时,困难就自然而然的解决掉了很多。林可欢不再觉得腰疼,不再被频频扎破指尖,就连原本极度漫长难熬的时间也过去的快了。下午又有两次中间喝水的时间,林可欢都没有参与,反正也喝不到,她知道那些女奴还没有接纳她,是啊,谁愿意和笨蛋交朋友呢。她努力熟练采摘的手法,努力让两只手能够更加协调的同时工作。摘棉花只是个耗费体力的熟练工种活儿,并不会比科研攻关更难,林可欢就不信,那么多医学难题她都攻下来了,难道在这个落后的地方,她要被这个简单的手工劳动打败吗?

  傍晚六点钟,一天的劳动要结束了,林可欢的布口袋终于也鼓囊起来。虽然仍旧不能达标,可是林可欢不再胆怯畏缩的面对众人,而是从容的过称,然后平静的等待处罚。工头和女奴们都开始暗自诧异。

  工头们并没有再对林可欢动手,只有早上那个工头,拽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跟他走,林可欢松了口气。

  路上,林可欢解开了衣袖和罩袍,放开了头巾和面纱。在落日黄昏的淡淡清风中,宽大的袖袍随着动作轻盈舞动,空气灌入袍中在宽大的袍体内上下流动,竟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凉爽。林可欢第一次领会到了穿罩袍的好处,也明白了阿拉伯人酷爱罩袍的原因。

  在宫殿门口,工头和林可欢分手。工头离开前说了一句什么,林可欢根本不明白,等她想开口问,工头已经走远了。林可欢无奈的自己走进宫殿的大门。

  卡扎因正在房子里等着,地桌上是丰盛的晚餐,他坐在地桌旁,随手拿本书翻着掩饰着焦急。然后,听到有人先轻轻敲了一下大门,才推开走进屋子的声音。

  卡扎因立刻放下书,看着他的小猫赤足走过来。

  “还顺利吗?小猫?”卡扎因微笑着问。

  不知道为什么,林可欢一走进这个大门,一见到卡扎因,一听到熟悉的英语和称呼,全天的委屈和辛苦立刻铺天盖地的涌上来,让她马上泪流满面,几乎想立刻扑进卡扎因的怀里,获得他的安慰。这种回到家,见到亲人的感觉,以前只有在家里,在父母面前,在苏毅面前才会有。

  卡扎因知道小猫今天过的会非常不容易,他看到小猫的泪水狂涌而出,几乎下一秒就完全打湿了面纱,心里充满疼惜。他向小猫招招手:“过来,到我这里来。”

  林可欢立刻走过去,跪坐在卡扎因面前,腰突然疼的想断掉,林可欢痛呼着倒在地毯上。


  第31章

  林可欢双手扶腰,一时痛的说不出话来。卡扎因先替她摘掉头巾和面纱,然后将她的身子轻轻的翻过去。林可欢紧皱眉头轻声呻吟。卡扎因的大手摁压在林可欢的腰上,先轻后重的为她来回按摩。林可欢疼的打颤,随后才一点一点的放松身体,双臂也无力的摊在身子两侧。

  疼痛感慢慢消失了,林可欢扭过头来看着卡扎因。卡扎因抚上她湿漉漉的脸,轻声叹息:“也许,我应该把你留在基地。”

  林可欢连连摇头,那个地方太可怕了,那些士兵太可怕了,她宁愿跟着刽子手来这里,她宁愿在农场做苦工,至少,有这个人在身边,她会心安一点,至少,那些工头不会象士兵那样对待她。

  卡扎因扶着林可欢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卡扎因先倒了杯水,递到林可欢的嘴边,才一天的工夫,小猫的双唇居然干裂起皮。林可欢咕嘟咕嘟几口灌了下去,想起今天那碗水,又觉得委屈起来。

  她嗓子干哑的说:“我还要。”

  卡扎因立刻又倒了一杯给她,同时说:“慢慢喝,别喝那么快。”

  林可欢听话的小口小口的又喝干净。

  卡扎因说:“先吃点东西。再喝就水饱了。你想吃哪个,我喂给你。”

  林可欢随便一指,卡扎因拿勺子喂给她。连林可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又象当初依赖苏毅那样开始有点依赖卡扎因了。

  一天没喝水吃饭,劳动量又巨大的林可欢,在不知不觉中,把两人份儿的饭菜吃下去大半。吃饱喝足了,疲乏立刻涌上来,她几乎在卡扎因的怀里睡着了。

  卡扎因苦笑,这个样子的小猫还怎么满足自己的欲望?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来,林可欢睁开眼睛茫然了几秒钟,才迅速爬起身。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酸痛,如同上学时代跑完三千米的感觉。林可欢一边洗漱,一边回想昨晚是怎么睡到床上的,可是记忆只停留在了刽子手喂她吃晚饭,至于后来的事,她一点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昨天压根儿就没洗澡?林可欢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的长发,清新的淡淡草香,那是洗发水留下的味道。林可欢在下楼前偷偷瞄了一眼仍在安睡的卡扎因漂亮的侧面,一定是他帮自己洗的,是啊,他怎么能允许别人带着一身臭汗睡在床上呢。

  楼下的地毯上摆放着另一套罩袍,质地与昨天的一样,只是颜色变成了纯黑色。林可欢乖乖穿上,走出房子。门关上的那一刻,卡扎因在卧室里睁开眼睛,他跳下床来到窗前,楼下的身影正快步沿着小路越走越远。他的小猫正如他想象的那样,是只足够坚强的小猫。他昨天给小猫洗澡,发现小猫原本白嫩的手指上都是伤口,颜色也因为一天的暴晒而变得发红。他用酒精擦拭的时候,小猫瑟缩了两下,居然都没有醒过来,足见累的有多惨。可是小猫在餐桌上什么都没说,更别提向他求情了。身影看不见了,卡扎因回到床上,小猫的适应能力很强,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想着这些,卡扎因又闭上了眼睛接着睡。

  宫殿的门口除了守卫的士兵,再没有了别人,昨天的那个工头并不在。林可欢有点奇怪,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人过来。林可欢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个人说了句话,也许就是告诉自己他不来了吧。

  林可欢决定不再等下去。她完全记得昨天走过的路,花了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她就自己走到了农场。果然那个工头已经在那里了,看见林可欢过来,他点了点头,照旧从地上拾起一个布口袋递给她,林可欢接了过来。这次她没有急着先进去,而是在木栏外象昨天那样对罩袍和面纱都做了改造,这才走进棉田。工头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个女人早晚得因为亵渎罩袍受到责罚。

  林可欢按照昨天摸到的门道儿紧张的干了起来,她要强化掌握的技巧,争取试着完成上午的定额。

  汗水不断的滴落到土里,林可欢的布口袋也逐渐开始鼓囊起来。时间过去的很快,太阳似乎一下就毒辣起来。工头又开始吆喝,居然已经十点了,又到了第一次喝水的时间。

  林可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腰慢慢站了起来。她不会欺负别人,可也不喜欢总被人欺负。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不可以象其他人那样喝上一碗水?

  她仍然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边慢慢的随着人群往前走,一边悄悄观察着其他的女奴。不期然的,一道锐利的目光忽然从斜前方射过来和她的对视上。林可欢一怔,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的仔细看了那个人一眼。

  那个人身穿淡蓝色的阿拉伯传统长袍,斜倚着木栏坐在一个木墩儿上,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林可欢马上收回眼神儿,垂下头。可是她能感觉的到对方火辣辣的视线仍然胶着在自己身上。林可欢有点发慌,那个人赤裸裸的眼神明显的和其他工头不一样。他也是工头吗?他会对自己不利吗?

  罗伊是吃了早饭,慢悠悠晃过来的。他已经在猎物不知情的情况下,偷窥她半天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昨天那个笨拙的要命的身影儿,今天就象换了个人似的,采棉手法有了巨大进步,已经变得非常娴熟。这个小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呢,罗伊越发的对她产生了兴趣。

  随着队伍呈S形前移,那道毒辣的视线终于被人墙给阻隔了,林可欢稍稍松了口气,也许是自己神经过于紧张,变得有点草木皆兵了。这里除了女奴就是工头,那个人应该也只是工头吧。

  林可欢正胡乱琢磨着,走在前面的人群中忽然出了一点小动静,队伍有了片刻的停顿,林可欢差点低头撞上前面的女奴。她及时稳住步子,探头往前看,是一个个头很小的女奴摔倒了。

  队伍又接着往前移动了,后面的女奴,一个个的迈过地上的身体,视若无睹的继续走自己的。这种环境下,身体虚弱又完不成份额而接连饿肚子的女奴,多半都撑不了太多时间,隔三差五的就有女奴晕倒或者就此再也醒不过来,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工头们也看见了,他们也没有任何表示,如果没有姐妹或者母亲来认领这个女奴,等到中午他们就会把她拖走,随便扔在什么荒凉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林可欢的脑子正琢磨别的事情呢,过了足有两分钟,看见那个女奴一直都没爬起来,她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那个女奴不是摔跤,而是八成因为中暑晕倒了。

  完全是出于职业的本能,林可欢瞬间忘记了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自己是什么身份,她离开队伍,直接就跑到了那个女奴身边。

  那是个年龄很小的女孩子,胸部也就刚刚开始发育。她紧闭着双眼,面色潮红。林可欢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皮肤干热、滚烫的吓人,保守估计已经接近40度高烧了。她又迅速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一眼,瞳孔回缩。细瘦的手腕上,脉搏微弱的几乎测不到。

  林可欢抱起她,两步跑到木栏边,将她平放在阴凉处。小姑娘已经无法自主呼吸了,林可欢跪在地上,将她的下颌托起,捏住她的鼻子,然后深深吸一口气后,隔着面纱紧贴小姑娘的嘴,将空气全部度给她,为她作口对口人工呼吸。

  所有人都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几个工头要冲过来,却被罗伊挥手制止。女奴们更不敢轻举妄动,在她们看来,林可欢是个正在施妖法的魔女,她们生怕自己的魂魄也被林可欢吸走。

  罗伊死死盯着林可欢的一举一动,神情变幻不定。他不相信这个女人能够吸走死人身上的魂魄,但是,他无法理解林可欢的举动到底是在干什么。

  林可欢专心的抢救着小姑娘,丝毫没有理会到周围人的态度和目光。她不断的帮助小姑娘呼吸,除了口对口,又尝试着将双手掌贴放在她的肋弓下,借助按压胸腔排出肺内气体,再活动她的上肢,迫使胸廓自行扩张。如此反复交替,林可欢大汗淋漓,自己都气喘吁吁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女奴尖叫着,从棉花地里冲了过来,一把将林可欢狠狠推倒在地上,然后抱着小姑娘痛哭流涕。她是孩子的母亲,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发烧,肯定完不成今天的份额。为了不让孩子再挨打,她放弃了喝水的机会,让孩子出去喝水,而自己则抓紧时间替孩子多摘点棉花。她没料到孩子会晕倒,她是刚刚才发觉气氛不对劲,才起身看看的。这一看,就把她吓了个半死。

  林可欢爬起来,试图解释,却根本不会当地的语言,张不开口。罗伊一跛一跛的走过来,工头们也跟随其后,手里紧紧握着皮鞭。


  第32章

  林可欢试图用手语比划,但是那位母亲根本不予理会,只是不断用手摇晃小姑娘的脸蛋儿。

  罗伊来到林可欢的身后,他本来已经看出点门道儿了,但是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结果,他又对自己刚才的猜测不确定起来。他微扬下巴,两个工头立刻上前抓住林可欢的胳膊,把她拖了起来。罗伊心想,无论如何是时候抽她一顿鞭子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小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忽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前面。那个女奴一下就止住了哭声,大叫着女儿的名字,有些欣喜的把脸贴上了女儿的小脸。可是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小女孩儿再次闭上了眼睛,头也歪向了一边。

  林可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了工头的钳制,扑到了小女孩儿跟前,她左手去探脉搏,右手去掀小姑娘的眼皮。然后不理会又开始啼哭的母亲,把小姑娘从对方怀里接过来,平放到了地上。

  新一轮的人工呼吸开始了,那个母亲呆愣了半分钟才又要扑过来抢孩子。罗伊这个时候已经全明白了,他马上示意两个工头上去摁住那个女奴。他并不在乎小女奴的生死,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小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让死人复活。

  又是十来个回合下来,小姑娘的胸腹开始微微起伏,她终于恢复自主呼吸了。林可欢这才松了口气,再次把上小姑娘的脉搏,仍然虚弱。林可欢站起身,旁若无人的快速跑到水桶边舀了满满一碗水后急速走回来,扶着小姑娘的头,一点一点的喂到她嘴里。当水全部喝下去,小姑娘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双目无神,似乎根本找不到焦距。

  林可欢解开头巾和面纱,顺手把它们都摘下来,再次跑到水桶边,将舀上来的凉水全部倒在头巾上。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可欢,看着她用冰凉湿润的头巾,不断擦拭着小姑娘的头颈部、腋窝、以及全身。片刻后,小姑娘的体温有所下降,意识也完全恢复过来,她微微抬高手臂,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林可欢及时握住干瘦的小手,冲她投过去安抚的笑容。这是林可欢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而流露的笑容,和她以往每救助成功一个病患时所表露的情绪一模一样。

  罗伊完全看呆了,除去遮掩物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容貌是如此精致美丽。黑而顺直的长发被一条手绢儿简单的束在脑后,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性感。白皙光洁的脸颊因为炎热和辛劳而透着红晕,额头缓缓流下的汗水不但不显污秽,反而更将肤色涤荡的几乎半透明。尤其是她的笑容,如此真挚、具有感染力,似乎所有见到的人,都会匪夷所思的跟随她一起微笑。更何况,她竟然拥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罗伊咬牙,绝不能让卡那个杂种独享,他对她势在必得。如果得不到,就宁可毁了她。

  罗伊的双眸深沉起来,浓烈的欲望毫不加掩饰的泄露出来。他死盯着她,想就这么把她完全装进眼睛里、脑子里、身体里。偏偏这个时候,有个工头很不识趣的开始大声吆喝,驱赶呆愣中的所有女奴重新下地干活儿。

  林可欢将孩子抱还给那位母亲,也匆匆起身往棉田里走去。罗伊强自忍住没有立刻拦住她,中午吧,中午再品尝她的美味。他现在要先通知仆人多准备点好吃的送来。根据以往的经验,对付奴隶,只要给她们少许的甜头,她们就会顺服。

  因为挽救了一条小生命,林可欢的心情非常好,医生是她最珍爱的职业,即使现在她身不由己,不能做自己的主人。可是,她仍然可以在一切需要她的时候,来救治他人。也许这是目前艰苦状态下,唯一能让她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中午很快就到了,林可欢拎着比昨天股囊几十倍的口袋去过秤。身旁的女奴们不再投以奚落和仇视的目光了,虽然仍算不上友好,而是多半儿带有点疑惑和谨慎的。林可欢已经觉得气氛令她舒服多了,她收敛着目光,直接走到了铁秤前。

  距离达标还是差了一点,林可欢已经很尽力了,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但是还是可以接受这个结果的。也许是因为上午的事情让这些人对她侧目,工头今天丝毫没有为难她。当然,也没有破例允许她吃东西,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接着采摘。

  林可欢走回到田里,肚子咕咕直叫,林可欢坐在地上无奈的叹口气,轻轻摁压了一下胃部,默默的安慰自己:坚持一下,晚上回去就有好多东西吃了。不知不觉的就想起了刽子手昨天为自己按摩和喂饭的情景,他所作的一切,多么像苏毅啊。

  一个人影儿走到面前,打断了林可欢的走神儿,是那个黑奴母亲。她蹲下身,把手里巴掌大的玉米豆饼掰了一半儿递给林可欢。林可欢微微惊讶,然后就涌上了感动。其实奴隶也是人,跟所有非洲人都一样,当你先为她作了点事情后,她马上就力所能及的回报你。

  林可欢笑着摇摇头,先指了指那半块饼子,然后做了个抱孩子的动作,示意母亲把豆饼拿回去给她生病的女儿吃。奴隶母亲领会了林可欢的意思,她举起了另一半儿豆饼,指了指女儿的方向。林可欢还是不能要,她晚上回去可以吃很多东西,可是这些奴隶也许晚上什么也吃不到,这块豆饼对她们来说有多么珍贵啊。

  见林可欢一再推辞,那位母亲有点误会了,她猜测林可欢是嫌她脏,于是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眼神也疏远了起来。林可欢一下就醒悟过来,她马上摇摇头,然后接过半个饼子,又从中分开,将不到四分之一的小块儿,当着面儿放到了嘴里,几下嚼碎了咽下去。另外的一大半儿,送到了奴隶母亲的嘴边。奴隶母亲也笑了,笑得很纯粹。她接过饼子又看了林可欢一眼就起身走开了。

  豆饼的味道并不好,下咽时粗糙的似乎要划破喉咙。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林可欢真是不敢相信都二十一世纪了,世界上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有这么多的人被沦为奴隶受到如此的虐待和剥削。自己还能回到祖国去吗?还能回到以前的日子么?可以试着向刽子手请求吗?

  林可欢站起身,目送那个女奴离开,然后看见一个工头大步向她走过来。林可欢赶紧蹲下身子,做出采摘的样子,却不料那个工头走近她直接拉她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林可欢被一路拽出了棉花地,拽到了农场外围十几米处的一个土屋前。工头推开门,示意林可欢进去。

  林可欢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脚底被门口处的一双男人的厚木头底儿拖鞋绊了一下。室内四壁空空,只有地上铺着一张大草席,草席偏里面的位置是张旧地桌,桌上摆满了散发香气的饭菜,地桌后面坐着那个穿淡蓝色长袍的男人。男人的眼神依然那么犀利和赤裸裸,林可欢瞬间绷紧了神经,再也不肯往里走一步。

  罗伊盯着林可欢,向她招手说:“过来吃点东西。难道你不饿吗?”

  林可欢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摇头。

  罗伊又说:“不用怕,你那么漂亮,我不会伤害你的。相反,我会好好照顾你。只要你跟了我,我从此再不让你作苦工,天天都让你享清福。你看看这些菜,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你不想尝尝吗?”

  林可欢看他的手势,知道可能是让自己去吃菜,可是她不能过去,对方太危险了,她有种直觉,这个男人和军营的士兵是同一类人。

  罗伊又说了几句,可是林可欢除了摇头再没有别的反应。罗伊失去了耐性,他阴沉了脸霍的站起身,干脆直接走过去抓林可欢。

  林可欢一直都戒备着,看到对方凶恶的向自己逼近,迅速扭身去开门,想赶紧逃跑。罗伊的腿脚不利索,可是动作仍然比林可欢快了两倍,直接扑上来用两只强壮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并且借助惯性,把林可欢狠狠抵在了门上。

  林可欢被撞的生疼,开始试图挣扎。可是罗伊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把她薄薄的身体完全卡在了中间,动弹不得。罗伊用一只手紧紧钳制住了她纤细的双臂,牢牢拉过头顶压在门上。另一手则快速从林可欢的裙摆处探进罩袍和裙子里,肆无忌惮的从下往上抚摸林可欢的身体。

  柔软光滑富有弹性的手感,令罗伊流连忘返。从小腿到大腿,从臀峰到小腹,最后停留在了胸前的小珍珠上,毫不留情的使劲一捏。

  林可欢痛呼着,屈辱的使劲儿扭动身子,可是能够摆动的幅度始终在魔掌的控制之下。罗伊的胯部正好顶在林可欢的腰间,随着林可欢的挣扎扭动,他的欲望越发的坚硬肿胀起来。

  罗伊的呼吸开始沉重,他淫靡的含住林可欢的耳朵,在她的耳边说:“想要了吧,你的乳头很有韧性,瞧,它居然挺立起来顶我的拇指呢。”林可欢激烈摆头挣动肩膀,死咬着嘴唇,眼泪纷纷掉下来。罗伊把手滑向林可欢的腿间:“还有这里,天,这么滚烫,你在发烧吗?让我看看里面,是不是更要开锅了。”粗大的指节猛的戳进林可欢的私密处。

  “唔……”林可欢猛地一颤,身子立刻绷紧了。罗伊开始叹息,温热的气息夹杂着男性的汗味儿喷到了林可欢的脖子上:“这么紧窒,我都要以为你是个处女了。难道我的堂弟还没有碰过你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哈哈哈……”

  罗伊大笑着,粗糙的手掌用力摩擦林可欢的下体,拇指甚至试图探进林可欢身后的那个密穴里:“这里呢?那个杂种有没有进去过?恩?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让我惊叹的地方。”瞬间肛门有种被撕裂的疼痛,林可欢尖叫起来,身体绷紧了向上一挺。

  “嘘……呆会儿再叫,我更希望在享用你的时候,听到你美妙的声音。来吧,我知道你已经等不及了。”罗伊箍着林可欢的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向右侧将林可欢扑到在地。

  罗伊开始解自己的长袍和裤子,林可欢哭叫着拼命往前爬,罗伊一把拉住林可欢的双腿将她翻过身来,强劲的膝盖压住她踢蹬的双腿。罗伊粗鲁的撕扯林可欢罩袍上的死结,对林可欢捶打过来的双臂丝毫不予理会。衣结打开了,林可欢的双腿被强行分开到最大,罗伊的身子压了上去。


  第33章

  罗伊拿着自己的粗大的欲望顶在了林可欢的身体入口处,身子一挺的同时,俯头强行要亲吻林可欢的柔唇。林可欢哭叫着把头侧向一边,泪眼朦胧中看到了身侧有一只厚重的木底儿拖鞋,她想都没想一把抓起来重重挥在罗伊的头上。

  身上的野兽停止了动作,不敢置信的盯着猎物,身为奴隶竟敢袭击主人!林可欢也呆怔了两秒,惊骇的看着对方怒目圆睁的脸,然后惊惧指数再次上升,不管不顾的又是重重一下。

  罗伊终于软绵绵的垂下身子,即使闭上了眼睛,仍然是一脸的不甘心,一道血流从罗伊的额顶处蜿蜒而下。林可欢的心脏怦怦擂动,大口大口的喘息,拿鞋的那只手颤抖的一塌糊涂,木头鞋咣当砸在地上。林可欢惊骇混乱了两分钟,才迟钝的推开罗伊沉重的身体,虚软的爬起来。罗伊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林可欢摒住呼吸,轻探他的鼻息,还算平稳。林可欢又犹豫的看了一下罗伊头顶仍然出血的伤口,伤口并不深,林可欢放下心来,放弃了为这个禽兽包扎的念头,快速打开门跑了出去。

  门口空无一人,所有工头都在农场那边。面前的小路可以绕过农场一头与回宫殿的道路相交,另一头却不知道会通向哪里。林可欢犹豫不决,脑子又是一片混乱。她想起了军营的遭遇,想起了刽子手说过的话。最终她只能往宫殿的方向跑,她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根本逃不掉,现在只有刽子手能够庇护她。

  正值中午时分,道路上零零散散的会有当地人经过,他们都奇怪的看着从身边跑过的奇怪的女子。有些散乱的黑发,白白的皮肤。身着贵族罩袍,却又没带头巾和面纱。即便是罩袍也穿的很怪异,两个袖子都是系在手腕上的。

  林可欢视而不见,只是一味的往回跑,即使已经气喘嘘嘘,胸口疼痛的要爆炸,即使双腿已经沉重的快抬不起来,可是她不敢停下来,她必须坚持到见到刽子手,她才有可能安全。多么可笑啊,曾经愤恨剥夺别人生命的刽子手,如今却又被自己当成了保护神。

  农场边的土屋里,罗伊昏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悠悠清醒过来。他皱眉诅咒着,用手摸了一下头上的伤口,立刻呲牙咧嘴的倒抽口气。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脚伸进该死的拖鞋里,打开门踉跄的往农场走。

  很快,一个工头扭头看到了罗伊,他跑着迎过来,看见罗伊狼狈的样子,惊讶万分。罗伊恶狠狠的问:“那个女奴回来了吗?”工头摇摇头:“没有,罗伊少爷。您这是……”罗伊冷笑:“叫两个人跟我去族长宫殿。另外再找俩人在附近好好给我搜。”

  罗伊气急败坏的坐在车里,咬牙切齿的想:该死的奴隶!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居然是被一个女奴给打破了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同坐在车里的两个工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罗伊少爷的脸色,他们想帮他包扎一下头部,也被凶狠的拒绝了。

  林可欢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宫殿的影子,她停下来大口呼吸着,然后半拖拉着步子,一点一点拉近最后的距离。宫殿的士兵看到林可欢的样子,在她跑到跟前的同时拦住了她。林可欢焦急的摇头,试图推开横在面前的两只交叉着的长枪。

  巴拉急步走出来,怒视着林可欢,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如此不知好歹的亵渎罩袍不说,还敢不戴头巾和面纱,公然披头散发的给哈雷诺家族脸上抹黑。

  他命令士兵把林可欢抓起来,拖进宫殿去。这时罗伊的车子也赶到了。巴拉先扔下林可欢上前迎接罗伊,看到罗伊怒气冲冲还带着血迹的脸,巴拉大吃一惊:“罗伊少爷,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罗伊根本没有理会巴拉的问话,一跛一跛的走到惊恐颤抖的林可欢面前,上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林可欢的脸被打偏到一边,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这些了,再次见到罗伊,她只剩下极度的恐惧,和必死的绝望。罗伊马上就要再来第二下,却被巴拉给拦住:“罗伊少爷,您先消消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罗伊恶狠狠的盯着林可欢说:“这个狗奴隶勾引我,被我拒绝后,她竟敢趁我不注意把我打昏,然后逃跑。巴拉,我问你,打伤主人并且敢逃跑的奴隶,按照族规应该怎么处置?”

  巴拉大吃一惊,这两个罪名都不小,符合任何一个都应该被活活打死的。可是这个女人是卡扎因少爷带回来的人,如果被罗伊打死了,依着卡扎因少爷的性子,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巴拉看着颤抖哭泣却没有为自己辩白的林可欢,一时也无法开口。

  罗伊一挥手,命令两个工头:“把她给我带回农场去,今天我要好好立立规矩。”两个工头上前,点头哈腰的想从士兵手里接过林可欢。两个士兵并没有立刻放手,而是看着巴拉,等着他发话。

  巴拉不得不开口了:“罗伊少爷,这个女奴真是罪大恶极。只是,她毕竟是卡扎因少爷带回来的人,我看就在宫殿里由族长亲自处置她吧,也免得日后小少爷误会您。再说,您头上的伤也得马上包扎一下,您快随我进去,我马上安排。”

  罗伊本意不是真的要林可欢死,只是想把她带回农场毒打折磨一顿,迫使她屈服,然后好好品尝她的美味。可是巴拉的话句句都合情合理,显然是不让他把人带走了。罗伊再一听到卡扎因的名字,更是妒嫉愤恨的要死。心念一转,也好。既然自己得不到,索性就借族长的手杀了她。他倒是也想看看,卡扎因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女奴被打死在眼前时,会是怎样的精彩画面。

  德里斯父子三人也是刚一起吃过午饭,此刻正围坐在家族议事厅的长地桌边一边传阅最新的战报,一边商议何时动身前往首都。罗伊和巴拉一先一后的走进来。德里斯一看见罗伊的样子,立刻惊讶的问:“罗伊,你的头怎么了。”罗伊一脸的委屈:“大伯父,我今天去农场巡视,你们新送到农场的那个女奴居然勾引我,求我放她走。我怎么可能答应,她就趁我不注意,用石头把我打晕,然后逃跑了。……”

  卡扎因一下就跳了起来:“你胡说!”他的小猫乖巧胆小,怎么可能做那么不堪的事情。

  德里斯严厉的瞪了卡扎因一眼,然后温和的问罗伊:“她逃跑了?”罗伊接着说:“我们又追到并且抓住了她。按照规矩,这个奴隶应该被打死的,可是,我想是大伯父送过去的人,还是应该交由大伯父处置,就把她带来了。”

  卡扎因听到罗伊说“应该被打死”,立刻双手紧紧握拳,额头青筋暴露,几乎要冲过去揍他,却被扎非死死拉住。

  德里斯点点头:“人现在在哪儿?”

  巴拉上前一步说:“就在前院儿的院子里。”

  话音刚落,卡扎因已经挣脱扎非的手,率先冲了出去。德里斯和扎非也起身向外走。罗伊跟在后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林可欢老老实实的低头跪在宽敞的院子里,依然害怕的要死,眼泪一直掉个不停。两个士兵站在她的身后。

  卡扎因几大步就从议事厅跑到院子,真的是他的小猫。卡扎因放慢步伐,一步一步走过去。小猫的头巾和面纱哪儿去了?罩袍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仿佛有心灵感应,林可欢慢慢抬起头,一看到卡扎因,马上就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士兵用力一压,又跪了回去。

  卡扎因怒视士兵,却也不便立刻允许小猫起身。他蹲下身,小猫楚楚可怜的望着他,眼睛里又惊惧、又委屈、更多的还有求助。卡扎因很快又看到红肿着的半边脸,清晰的五道指痕印在上面。卡扎因的火气噌得冒上来:“这是谁打的?”不等林可欢开口,卡扎因已经愤怒的扭头,盯着正跟随父兄身后走过来的罗伊。一定是这个混蛋!

  德里斯看见林可欢的打扮也是满脸厉色,看来罗伊的话不假,这个奴隶的确是想借助自己的容貌勾引他。德里斯不再多说什么,开口问巴拉:“按照族规,应该怎么处置她?”

  巴拉看着卡扎因犹豫了一下,轻轻说:“打伤主人并且逃跑,应该被活活打死。”

  卡扎因一下就急了:“不可能,她不可能会伤害别人的,更不可能会逃跑。”卡扎因扭头盯着林可欢的眼睛:“告诉我,罗伊的头是不是你打的?你有没有想逃跑?”

  林可欢眼泪快速掉下来,声音里都打着颤儿:“是他要……要……要强暴我,我才……才……我没有想逃跑,我只是跑回来找你……”。后面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卡扎因倏地站起身愤怒的几乎要用眼神杀死罗伊,他咬着牙说:“是罗伊先要强暴她,她也没想逃跑,她是跑回宫殿来找我的。”

  罗伊冷笑:“如果不是她先摘掉头巾和面纱勾引我,我怎么会有兴趣去上一个奴隶。再说,一个奴隶既然把主人的欲望挑逗起来,就应该好好伺候主人到满意,否则,难道让主人自己忍着吗。更何况在任何情况下,奴隶都绝对不许跟主人动手的,就算主人要她的命,她也得乖乖受着,可是你们看看我流血的头。伯父,你可以问问她,是不是她自己摘掉的头巾和面纱,就知道我有没有在撒谎。如果这样忤逆犯上的奴隶都能留着,哈雷诺家族还有什么尊严和脸面?”


  第34章

  不等德里斯开口,卡扎因已经快速蹲下身子,有点急切的问:“头巾和面纱怎么回事儿?是你自己摘掉的吗?还是被那个混蛋扯掉的?”林可欢抽噎着点点头:“是我自己摘的,当时我急着用它们……”看着卡扎因瞬间暴怒的脸,和睚眦欲裂的表情,后面的话给生生吓了回去,根本没敢说完。

  卡扎因早已经被罗伊一再的挑衅激的失去耐性,这会儿一听林可欢的前半句,立刻如同导火索点燃了炸药包一般,失去理智的爆发出来,又急又气之下,他使劲儿抓着林可欢的双肩用力摇晃,怒声训斥她:“谁让你摘掉的!那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不是告诉你了,绝对不许在外面摘掉头巾和面纱,更不许脱掉罩袍的吗?!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林可欢被如此大的手劲儿摇的直头晕,好像脖子都快晃断了,她也是一头雾水,又委屈又害怕的拼命回想,他说过吗?什么时候说的?

  卡扎因被林可欢无辜委屈的样子刺痛了心,他无力的放开手,就那么对视着小猫泪汪汪的眼睛,找回来一点理智。是了,他想起来了,刚到宫殿的那天晚上,是他着急把小猫拉到二楼,抑制不住强烈的欲望,狠狠的要了小猫两回,然后罩袍才被仆人送过来的。当他教给小猫怎么穿,并且嘱咐她罩袍的禁忌时,小猫早就疲倦的精神涣散,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她总算记住了怎么穿戴,可是剩下的话只怕听都根本没听进去。

  卡扎因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充满无力感的心也降到了冰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按照族规,只要对着陌生男人摘掉头巾和面纱,就是淫荡和不容宽恕的。罗伊执意诬蔑小猫勾引他,小猫没有丝毫可以辩白的机会。更何况,事情还远没有那么简单,小猫打破了那个混蛋的头。尽管自己更想一枪狠狠爆了那颗狗头!

  除了扎非能够大概听懂一点对话外,其余的人都不明白卡扎因和林可欢说了什么。可是他们看到了林可欢的点头,看到了卡扎因愤怒的发火,也看到了卡扎因后来的难过。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罗伊并没有撒谎。

  德里斯冷冷的吩咐巴拉:“去把绳索和鞭子拿过来。”

  卡扎因听到这句话激烈的站起身,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辩白之词。德里斯则用严厉的眼神警告他:不要再激怒我。

  德里斯看着卡扎因,小儿子的焦灼、愤怒以及痛惜全都写在了脸上。小儿子心里想什么,他也一清二楚,甚至因为父子连心,他能够深深感受到儿子的心痛。只是,这次不同于在基地或者任何一次只是他们包括扎非在内父子三人之间的争执,这次牵涉的是罗伊,是哈雷诺家族旁系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换句话说,是在家族里拥有仅次于他们父子的尊贵身份和无上特权的人。别说被奴隶打破了头,即便有奴隶敢稍微不敬,都会受到严惩。从这一点来说,这个女奴实在是死有余辜,无法赦免。

  自己不但是族长,还是罗伊的亲伯父。不论以哪种身份处理这件事情,都没有立场仅仅因为心疼小儿子而偏袒一个奴隶。他以前已经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做了很多次的让步,可是今天,当着外人的面,他无法顾虑小儿子的感情了。

  林可欢惴惴不安的看着所有沉默站立的人们,过于静默的环境令她嗅到了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的危险。看不到刽子手的脸,让她更加的绝望。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巴拉就拿着拇指粗的绳索和一条粗黑的浸过盐水的皮鞭走回来。

  林可欢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冷汗沿着背脊涔涔而下,不需要有人告诉她,她也明白,这个残酷刑具针对的人非她莫属。

  巴拉沉默着站在一边,德里斯看了一眼儿子,扭头温和的对罗伊说:“罗伊,这个女奴竟敢打伤你,实在是罪无可恕。我现在把她交给你惩处,你不必管她死活,只要解气就好。”

  “父亲!”卡扎因上前一步,“我请求您……”

  “够了!”德里斯掉头怒喝着打断卡扎因后面的话,“我真是对你失望透了,堂堂哈雷诺家族的子孙,竟然为了一个区区奴隶变得如此没有分寸,恣意妄为、行为不端!枉我从小谆谆教导,你把家族子弟应该信守的传统全部丢在脑后了!今天我先惩罚这个奴隶,他日,必然清理门户,免得日后辱没我哈雷诺家族上百年的尊严。”

  罗伊的汗也下来了,德里斯的话看似句句都是教训卡扎因说的,可是仔细一琢磨,为了这个奴隶‘恣意妄为、行为不端’的‘家族子弟’也分明包括自己。大伯父是多么厉害的人,自己的毛病哪里能躲过他犀利的眼睛。这一番严词棘厉的下来,分明连自己一起教训了。即便罗伊脸皮再厚,连自己父母都不怕,整个家族里,却从来只怕族长也就是大伯父一人。

  罗伊也神气不起来了,他并没有直接接过巴拉递来的皮鞭。他思忖着,伯父说的是‘不必管她的死活,只要解气就好’,而并非‘按照族规,将她活活打死’,这分明就是拐着弯儿的留下余地了。既然不能如愿让那个女人死,自己白白做这个恶人还有什么意思?可是要是就这么算了,则又不甘心。罗伊心念一转,总归不能便宜了那个杂种,非得让他痛苦难受死一回。你不是心疼她吗?我就让你的心疼死!

  罗伊恭敬的说:“谢谢伯父心疼侄儿,给侄儿出气的机会。可是那个奴隶是卡的人,要教训也应该是卡教训。我下手万一没轻重,只怕日后堂弟会记恨我。”

  德里斯点点头:“巴拉,把鞭子给卡。卡,族规你是知道的,你的奴隶由你亲自处置。”

  卡扎因咬牙怒视着罗伊,一动也不动,拳头握的死死的,这个混蛋!

  罗伊的心情大好起来,有点得意忘形的恶意大声吩咐士兵:“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卡扎因少爷把奴隶吊起来?记得先把罩袍扒下来,一个奴隶也配穿罩袍?把她扒光了吊起来,唉呦……”

  卡扎因的拳头已经砸在罗伊的脸上了,卡扎因忍无可忍之下突然发难,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神速冲到罗伊面前的,听到罗伊的惨叫时,他已经被打倒在地,鼻子流出血来。

  卡扎因扑坐在罗伊身上,就要挥拳继续打。扎非早已经冲过来制住卡扎因的胳膊,急切的说:“住手,卡。”你这么做只能让事态更严重。这句是扎非在心里说的。

  卡扎因试图挣脱大哥的钳制,力气之大,扎非几乎要抓不住他了。罗伊知道自己现在占到理了,丝毫不还手,只是捂着鼻子痛叫。

  德里斯气得大声命令士兵:“你们给我抓住他!”

  那两个士兵方醒悟过来,快速从林可欢身后跑过来,帮助扎非抓住卡扎因的胳膊反剪身后,从罗伊身上拉起来。卡扎因还在挣扎,士兵迫不得已只能把他死死摁在地上。

  德里斯一气之下从巴拉手里夺过鞭子,两步来到卡扎因身边,对着仍然不服的小儿子抽了下去。

  卡扎因抽搐了一下,马上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扭头瞪着父亲。德里斯直接又给了他两鞭子。

  罗伊已经被扎非和巴拉连拽带扶的弄起身,仰着脖子让巴拉帮他止血。

  德里斯冷声说:“跟你堂兄道歉。”

  卡扎因倔强的紧闭着嘴。鞭子又落到了身上,他忍不住皱眉,绷紧了身子。

  德里斯沉声说道:“一切都因这个奴隶而起,她是罪恶之源。巴拉,你去执行族规,将她打死。”

  卡扎因惨然的看着父亲,大声说:“不,父亲。”德里斯不再理会卡扎因,把鞭子递给巴拉。

  巴拉接过鞭子,走向前去。

  林可欢被粗绳牢牢紧缚双手,脚尖将将着地的吊到了院子里的橡树下。宽大的罩袍脱掉后,紧着丝裙的身体显得那么瘦小单薄,就如同一片随风摇曳的枝叶飘在半空中。她紧咬嘴唇,骇然的颤抖着,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刚刚所有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刽子手也救不了她,而其他人显然是不想放过她。

  脸部面向橡树的吊绑,阻断了卡扎因投过来的痛心的眼神,林可欢却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他刚刚痛殴了那个流氓,然后被鞭子抽打,所有这一切都深深震动了林可欢,她无法再称呼他为刽子手了,即使在心里。即便他冷酷残忍,即便他屠杀妇女儿童,可是,在这个野蛮暴戾的环境下,还有谁能为她做到这些?

  巴拉站稳脚步,抖开皮鞭,在空气中扬起然后又快速落下。女人凄厉痛苦的尖叫声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撕裂皮肉的剧痛从肩膀一直贯穿到腰际,同时也撕裂了林可欢所有的感官神经。唯一感受过的那次皮带的抽打,与这个相比,简直就称不上是惩罚。没有喘息的时间,鞭子不停的落下,力道一次比一次更重,方向和角度也是随意和残忍的变幻着的,整个儿后背全部灼痛的令人窒息。

  林可欢哭喊着,直到喉咙沙哑。剧痛不断的吞噬她的肌肤甚至浸入骨骼,理智和尊严早就粉碎在了无情的皮鞭下。她徒劳的摇晃头部,身躯不受控制的扭动著、抽搐着,手腕也在绳子里开始挣扎,破皮瘀青……

  丝裙早已变成了碎布条,随着鞭风四处飘散,林可欢皮开肉绽、血痕狰狞的后身裸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德里斯和扎非面无表情的看着。罗伊不再仰头止血,而是象一匹恶狼一样,被强烈的血腥味刺激起了伴有嗜血快感的欲望。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白嫩的肌肤被撕裂、被纵横交错的鞭痕包围,被鲜血浸泡的精彩绝伦的画面,如果可以,他真想上前舔吻那些鞭痕,吮吸那伤口流出的鲜血。

  卡扎因几次差点挣脱了士兵的压制冲过去,眼底的痛惜和绝望完全淹没在刺目的伤口和鲜血里。他明知徒劳却又无法停止大喊:“住手!快住手!……是我错了,父亲,是我做错了。住手,求您让他住手……”

  又一记重力的抽打,林可欢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180度,前身转向了众人。一道凌厉的鞭痕随即划破浑圆的胸部重重停止在小腹上。早已疼的眼前一片昏暗的林可欢再次发出动物一般的凄厉嘶鸣,小腹内部蓦然传来尖锐十倍的疼痛,大量鲜血从两腿间泉涌而下。


  第35章

  这个意外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扎非没有父亲那么能沉得住气,马上大喝一声:“住手”。事实上,巴拉在抽完那惨重的一鞭后,也早已经停了下来,几乎不敢再看林可欢大量涌出鲜血的下身,和被红色液体频频冲涮的两条大腿的内侧。

  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卡扎因几乎掀翻了制住他的那两个士兵,顾不上如同脱臼般疼痛的双臂,他冲到林可欢的身前,一把抱住了她。

  林可欢脸色雪白,紧咬的嘴唇上也没有一丝的血色,布满冷汗的脸上粘着濡湿的长发,说不出的脆弱。内外交困的疼痛已经模糊了她的意识,可又偏偏不肯放任她彻底昏死过去。腹部的绞痛一波重过一波,已经远远超过了背后的重创。失神的眼睛虽然半睁着,却已经全然失去了焦距,除了痛苦的呻吟和出于本能的极力想蜷曲痛到抽搐的身体外,对于卡扎因的声声呼唤没有一丝的回应。

  巴拉快速解开绳子,卡扎因牢牢抱住他的小猫,用肥大的袍袖掩盖住她不断出血的身体,再不理会旁人,一脸悲愤的疾步往后院儿走。

  德里斯在小儿子的身影消失后,才对巴拉说:“让阿曼达准备药汤马上送过去。另外多准备一些补品送到卡的房子去。我们今天做了件错事,但是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真主会原谅我们的。”巴拉点头,叹息着离开。

  罗伊万万没料到会出现如此大的转折,本来女奴受刑的肉体,和卡扎因痛苦欲绝的样子都令他极度兴奋和快意。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谁知,那个贱奴隶竟然会怀上了孩子。按照伊斯兰教义而制定的哈雷诺家族法规,对于怀有家族男人骨肉的妇女有着详细的保护条例,首先要保证她们的生活供养,其次即使她们触犯了族规和刑律,如果是在怀孕期间,也不得对她们实行惩罚,以保证婴儿顺利出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那个女奴没有被打死,逃过了这一劫,但是她怀的孩子却没有了,对于这个结果,罗伊还是挺高兴的。只是他现在万万不敢再表露出有一丝的喜悦之情。罗伊看着德里斯深沉无波的脸,更加小心翼翼的说:“伯父,我也很难过。卡也是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大家那个奴隶怀孕了呢?”

  德里斯温和的说:“罗伊,你也回去休息吧,你还带着伤呢。你们堂兄弟从小一块儿打闹着长起来的,今天的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会替你教训卡的。”罗伊赶紧点头答应着,一跛一跛的讪讪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德里斯不再掩饰自己的担忧:“扎非,这几天你多找时间和卡聊聊。我真是对他没办法了。”“我会的,父亲。您别太担心。”扎非安抚的握住父亲有些颤抖的手,自己心里也是异常的忧虑和没底。他知道小弟对父亲只会怨恨的更深了。

  卡扎因穿过木门就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子,身上的白色长袍早已经被小猫的血浸透了。他一脚踹开门,鞋也顾不得脱,就一路跑上二楼的卧室。卡扎因万分小心的把林可欢侧身放到床上,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马上用两个大松软枕头垫在她的胸下。林可欢紧闭双眼,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冷汗、泪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迅速打湿了床单。

  卡扎因快速取来一件宽大的袍子,一边轻轻的给林可欢往身上套,一边轻声安慰她:“小猫,坚持一下,我知道你疼。就忍一下,马上就好了。穿好衣服,我立刻带你离开这里,我带你去看医生,我带你去巴黎,我们永远都不再回来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我保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心里抽痛的无以复加,不知道小猫能不能听的见,还会不会原谅自己。

  楼下的门被人打开了,脚步声急促的上楼来,卧室的门随后被推开,卡扎因连头都没有回,直接怒声骂道:“滚出去!”压抑了大多的愤怒和痛心,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再也不要见这里的任何人。

  一个年过四十的黑人妇女叹口气:“卡扎因少爷,她得马上喝药,她还需要止血。”卡扎因停下了动作,扭头盯着阿曼达,冷冷的说:“不劳你费心了。我会带她去治疗。我们马上就离开。”

  阿曼达摇摇头,不赞成的说:“整个庄园里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懂得怎样照顾小产妇女的人了。就算你离开庄园,也不一定能马上找到可以帮助她的人,难道你还想带她回基地吗?我知道基地有医生,可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她的血就已经流干了。先让她把这碗汤喝下去,一定要马上喝下去。”

  卡扎因完全是急糊涂了,阿曼达的话点醒了他。他将穿了一半儿的袍子又褪了下来,轻轻覆盖住林可欢的下身,然后咬牙接过阿曼达递过来的碗,动作极度轻柔的揽过林可欢的头,哄诱着尝试让林可欢喝几口:“小猫,乖,张嘴,喝点药就不疼了。”林可欢紧咬牙关,药汤顺着嘴角全都流到了脖子上。

  “这样不行,卡扎因少爷,让我来吧。”卡扎因恢复了理智,当前不是泄愤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救小猫,他侧身让开了一点。阿曼达上前就着卡扎因还扶着林可欢的头,双手熟练的掰开了林可欢的牙关,然后示意卡扎因把药灌进去。

  卡扎因小口小口的灌,林可欢并没有被呛到,可是苦涩难咽的味道刺激了她,她皱紧了眉头摆头,可是不知道阿曼达怎么捏住的她的下巴,始终都无法再闭上嘴巴。似乎很漫长,药水才全部灌进去。几分钟后,林可欢慢慢睁开了眼睛。

  肚子似乎不是那么疼了,可是后背的伤又开始撕扯她的神经,似乎只要有心跳,神经就跟着一跳一跳的抽痛。她无法集中精神听清楚卡扎因在她耳边说什么,只模模糊糊的看得到他脸上的忧虑和内疚。

  林可欢试图再看的清楚一点,可是腹部再一次的绞痛起来,她立刻再次蜷缩成一团,难耐的低声呻吟,冷汗涔涔而下。正在为林可欢身下铺厚棉垫的阿曼达立刻上前,轻轻按压林可欢的小腹,她知道,药汤正在慢慢起作用,它可以周期性的帮助子宫逐渐加大收缩力度,尽快使小产后的残留物排出来。

  疼痛越发的剧烈,林可欢已经不能保持一个姿势忍耐了,她开始不顾后背的严重鞭上,挣脱卡扎因的怀抱,在床上翻滚。卡扎因眼看着小猫又被从里到外的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却是束手无策。“该死的,这可怕的煎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口气不善的质问阿曼达。

  阿曼达叹气:“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有的人很快,有的人却要熬上一两天。少爷,你还是紧紧抓住她吧,或者先把她绑在床上,她这么耗费体力,并不利于恢复。再说,后背的伤口也要敷药,不能这么一直耽搁着。”

  卡扎因知道阿曼达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他怎么狠得下心来把正在承受疼痛的小猫再绑起来?他只能咬牙侧躺下来,尽可能小心的避开小猫后背的伤口,把她同样侧躺着困在怀里。林可欢激烈的挣扎,俩人的汗水混到了一起。

  腹部的疼痛又渐渐减轻了,林可欢终于安静了一点,窝在卡扎因的怀里喘息,这个时候,阿曼达才有机会为她后背的鞭伤敷药。林可欢绷紧了身子,疼的抽搐,卡扎因不断低喃着轻哄她,安抚她。

  ……

  整整四天之后,林可欢才摆脱了疼痛的折磨,从始终浑浑噩噩高烧半昏迷的状态,完全清醒过来。除了身子在阿曼达每日汤汤水水的精心进补下,恢复了一点力气,连背上的伤痛也减轻了很多。

  她对这四天发生的事情都只停留在很少的模糊不清的片段里,而每个片段里出现的都是一个主角,卡扎因。他的焦灼,他的痛心,他的愧疚,无一不在自己偶尔的短暂的清醒中深深映入眼底然后留在脑海里。她轻轻抬头,胡子拉碴一脸倦意的脸就在自己头的上方,脸的主人还在沉睡着,即便如此,强壮的双臂还紧紧圈抱着自己。

  林可欢微微红了眼圈儿,命运为什么如此无情的捉弄她呢?她不爱他的时候,被他占有。当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对他动心的时候,却又失去了宝宝。对不起,我的孩子,是妈妈太粗心了。妈妈来到非洲,身体一下子极度不适应,所以周期每次都不正常。就连这次迟迟没来,也以为是周期推迟了。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发生变故,妈妈真的是身心俱疲,无暇顾及自己的生理状态,而完全忽视了你的到来。现在想想,在妈妈最难熬的那些日子里,是你一直在默默的陪伴着妈妈,可是妈妈却没有能力保护你,我可怜的孩子。

  眼泪不断的滑落,林可欢强自压抑着不哭出声,却还是惊动了浅眠中的男人。卡扎因倏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林可欢脸上的泪水后,眼眸里泛上的全是心痛:“还是很疼吗?我马上找阿曼达来,上完药会减轻一些。你呆着别动,乖。”说完轻轻松开双臂,试图起身。

  林可欢摇摇头,并没有开口,却把脸埋进卡扎因的胸膛,这个男人的心跳平稳有力,意外的安抚了她悲怆的情绪,带来了平和的感觉。

  卡扎因缓慢而小心的重新将林可欢环抱住,就像是呵护着最珍贵而易碎的瓷器,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林可欢的耳边:“别害怕,我的小猫。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了。等你的伤全好了,我就带你走,永远的离开这里。”

  林可欢抬头惊讶的看着卡扎因,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卡扎因微笑着点头,把小猫的头又压回到胸前。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变得有些苦涩,虽然并不容易,但是他已经决心与哈雷诺家族从此一刀两断,情断义绝。


  第36章

  虽然不再发烧,意识也完全清醒过来,可是深壑的伤口才只是不再流血和渗液,要想等到真正结痂愈合,还需假以时日。林可欢仍然只能每日侧躺在床上。

  好在日子并不是那么无聊难熬,相反的,很快悲怆、伤感的气氛就因为外力的介入而消失无踪了。清醒的当天,林可欢就结识了一个新朋友,阿曼达。温柔慈祥的阿曼达每天都会在林可欢身边呆上多半天的时间,从伺候饮食到换药疗伤,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阿曼达给与林可欢的不光是身体力行的帮助,还有很大程度上的精神慰藉。

  刚受过残酷毒打又失去孩子的林可欢,正是心理异常脆弱的时期,她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母亲,而这个时候,阿曼达恰恰赋予了她类似母爱甚至是超越了母爱的关怀和爱护。这让林可欢没有任何芥蒂的完全出自本能的就与她迅速亲近起来。

  而这种亲近,直接引发了林可欢学习阿拉伯语的念头和兴致。多数时间都会陪在林可欢身边的卡扎因,也由最初的临时翻译,变成了小猫的老师。刚开始,卡扎因还以为小猫只是心血来潮闹着玩的,于是也半玩笑的教她,并且总是教一些有趣的句子,就连在旁边忙碌的阿曼达也经常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是仅仅过去三、四天,卡扎因就发现小猫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只要足够专心,她就能不费力的记住他或者阿曼达说出每一句阿拉伯话。卡扎因这才收起玩儿心,开始真正的在口语训练中穿插着讲授语法规则。而林可欢也没让他失望,学的是有板有眼,无比认真,自然也颇有收获。

  林可欢渐渐的把那些惨痛的事情压在了心底最深处,希望就这么坚持到自己的伤全好,然后跟着卡扎因离开这里。

  与这边日渐轻松欢快的气氛相反,家族议事厅里的气氛却愈来愈凝重。首都的战事又起了波折。在反政府武装节节胜利之际,夏希比政府开始运用外交手段,向原宗主国法国求助。私下交易的内幕外人无从知晓,只是日渐明朗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战争的何去何从。

  基于利益上的考虑,法国政府一直都是力挺夏希比政府的。此次反政府武装血腥屠杀人质,更加成为了国际舆论的众矢之的。在与Z国政府沟通之后,法国政府直接采取了支持政府军击溃反政府武装的“准介入”手法。原先一千多人的法国驻军将被派遣直接增援总统卫队,并继续为政府军提供培训、武器装备、情报、后勤、以及医疗等支持。

  不但如此,以法国军人为主的,欧盟原先计划在两个月后才向Z国部署的数千人的维和部队,将于短期内提前进入叛乱地区,以粉碎反政府武装以武力夺取政权的企图。

  这就意味着反政府武装如果不能在短期内顺利夺取政权,则将演变成持久战,日子拖得越久,则越对自己这方不利。

  看着攻战首都受阻的战报,德里斯和扎非都是神色凝重,扎非看着父亲说:“看来我们得先回基地去,重新部署一下才行。必要的话,先从西线战场撤出,集中所有兵力全力拿下首都。”德里斯点点头:“我们明天就回基地。卡……还是老样子?”

  扎非苦笑:“我呆会儿带着人去找他,他要是还那副德性,我就先把他捆起来再谈。”

  德里斯沉默下来,愣了一会儿才说:“他如果执意要带那个女人离开,就让他走吧,不要再勉强他了。我现在对战争未来的发展走势也看不清楚,更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我想你也一样。”

  扎非心里重重一沉,父亲从来都不会如此悲观的,他一向最强调的就是军人的斗志。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先言失败,更不许任何人提前失去勇气放弃希望。难道是卡这几天持续的冷漠和对抗,才使父亲消沉起来了?

  看着长子一脸沉重,沉默不语,德里斯叹口气:“扎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偏心?同样都是儿子,你们都跟着我出生入死,我却独独放卡去过安逸的日子。”

  扎非立刻抬起头,直视着父亲:“不,父亲,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家族血脉不能全部葬送于战场。虽然我们也已经有了子嗣,可是他们年龄尚小,根本无法自保。如果我们在战争中失利,他们也全部只有死路一条,必死无疑。所以卡必须要活着,他是唯一在家族彻底陷入绝境时,能够担负挽救家族、重振家族使命的人。”

  德里斯露出欣慰的笑容,疼爱里透着自豪:“我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拥有你们几个好儿子,个个都聪明英勇。尤其是你,扎非。”

  扎非也笑了:“我也从来都为自己是哈雷诺家族的子孙而深感骄傲。那我先去看看卡。对了,阿曼达一直做的很好,那个女人跟她很亲近。我想,在需要的时候,阿曼达可以派上用场。”

  德里斯点头。在扎非离开后,德里斯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卡,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只是,你永远都是哈雷诺家族的子孙,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琳达,我只能为我们的儿子做这么多了,也算做到了当年对你的承诺,你可以放心了。

  卡扎因的房子里,阿曼达正拿着药膏涂抹在林可欢后背的伤痕上,如同以往那样,为了转移林可欢的注意力,阿曼达又开始跟她闲聊。卡扎因一边在旁边看着,一边充当俩人的翻译。

  前面几句都聊的很开心,然后阿曼达忽然想起了什么,透着一脸惊奇的神色说了一句很长的话。林可欢看着卡扎因,等他翻译给自己听,却发现卡扎因的表情也跟着有了变化。

  卡扎因说:“农场里在传言,你会魔法,可以先吸走死人的魂魄,再施法术让死人复活,这是怎么回事儿?”林可欢愣住了,很快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抻动了身后的伤,马上又皱眉:“哎呦……你告诉她,根本不是什么魔法,上帝啊,吸走死人的魂魄,听着都吓死我了。那个小姑娘没有死,她只是中暑休克了,而我只是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的急救措施,小姑娘就醒过来了。”

  卡扎因也笑了,一联想人工呼吸的样子,的确能够让那些愚昧的女奴往吸魂魄上想。听完卡扎因的话,阿曼达更加感兴趣,她问林可欢能不能以后把这个方法教给她,卡扎因直接就替小猫回答:“当然,她是个医生,会治很多种病,你都可以慢慢学一点,以后可以帮族人看病。”然后说给小猫听,林可欢果然微笑着连连点头。

  阿曼达露出惊讶的神色,就她所知,医生都是些中年男人,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可是这个小姑娘居然也是医生!

  卡扎因本来想说,小猫还为自己做过手术呢,可是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大脑,他眯起眼睛板着脸问小猫:“你怎么做的人工呼吸?你把罩袍的袖子打结,就为了做人工呼吸?那摘掉头巾和面纱呢?是为什么?也为了做人工呼吸吗?”

  自从受伤以来,这是卡扎因第一次板脸,林可欢还是瑟缩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了。关于头巾和面纱为什么不能摘的问题,她还是不很清楚,但是挨打那天,卡扎因愤怒的摇晃她,责骂她的情景,已经从记忆深处调动出来。她胆怯的小声说:“袖子打结……是因为干活不方便,那个,头巾……头巾……我用来蘸水浸湿……然后为小姑娘擦拭身体降温来着。”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卡扎因的表情,发现对方脸色不善,吓的立刻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卡扎因一脸震惊,原来如此。罗伊这个混蛋!竟然如此颠倒黑白,让小猫吃了那么大的苦,还……还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卡扎因的脸色越发阴沉甚至有点狰狞,罗伊,我迟早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阿曼达发觉气氛忽然不对劲儿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的看着一脸怒容的卡扎因,就连她也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林可欢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卡扎因又喜怒无常了,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卡扎因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怒气,看到小猫分明很害怕的样子,心里又涌上了不忍,他轻轻拿开枕头,勾起了小猫的下巴。林可欢的眼睛一直低垂着,不敢和卡扎因对视。卡扎因温柔的吻上了小猫,先是额头,然后是眼睛。

  阿曼达微笑着继续给林可欢上药。林可欢则是一头雾水,他不生气了吗?果然是喜怒无常!

  温馨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楼下有人开门进来,随后传来扎非的声音:“卡,你下来。”卡扎因一僵,随后大声冷冷的回答:“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扎非毫不示弱:“我不会再迁就你了,我数到十,如果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或者,你还喜欢我用更激烈的手段吗?一,二,三……”


  第37章

  卡扎因咬牙,再咬牙,林可欢疑惑的看着他。当楼下数到‘八’的时候,卡扎因直起身,一阵风似的冲到了楼下。扎非正神闲气定的坐在地桌边等他。

  林可欢等卡扎因一走,立刻扭头用这几天刚学会的,为数不多的阿拉伯语词汇,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顺便还用手势比划,询问阿曼达。阿曼达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温和的慢慢说:“是卡的大哥,扎非。”林可欢点点头,又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又开始往外蹦词儿,然后很形象的作了个摘帽子的动作。阿曼达更快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边用手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一边慢慢的说:“不经允许,摘掉头巾和面纱,是大罪。如果惩罚严厉的话,会被打死。”

  林可欢不需要听懂,光看手势就已经脸色变白,全身无力的趴回到床上。难怪卡扎因会那么生气,难怪自己会遭受那么残酷的毒打。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摘掉头巾都要死?简单如她,哪里知道罗伊才是害她差点丧命的罪魁祸首,而头巾和面纱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起到了伪证的作用。

  卡扎因冷冷的坐在地桌另一侧,低头不语,连看也不再看扎非一眼。扎非在心里叹息,已经过去多少天了,卡还是一副陌路人的面孔对付家人,难怪父亲会痛心之余,心生消极之念。

  “卡,今天又收到战报了……”,扎非试图打破沉闷的僵局,可是话甫一出口,就被卡扎因冷冷的打断:“跟我没关系。你如果要说这个,你可以走了,我没有时间。”

  扎非有点怒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那是关系家族前途命运的东西。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也很惋惜,因为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亲侄儿。可是,孩子以后可以再要,家族毁灭了,你还能留下什么?”

  卡扎因终于抬头定定的看着扎非,口气冷漠绝情:“家族是你们的,不论兴旺还是毁灭,只要你们高兴就好。今天我把话说清楚,从今以后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和家族再也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一回到法国就会更改姓氏,沿袭外祖父的尊号。以后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哈雷诺家族的子孙,我不稀罕,我憎恶它。”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卡扎因的脸上,扎非的手掌也一下就麻了。

  片刻后,卡扎因把偏转的脸扭回来,平静的说:“今天我绝对不还手,任由你处置。你想怎么打都可以,这是我欠你的,我欠你二十多年来的兄弟友情。你对我投入的无数爱护和包容,我今天都会还给你,如果我的血不够,你愿意要我的命,也只管拿去。”

  扎非一打完就后悔了,再一看到小弟流血的嘴角,听到小弟如此淡漠无情的话,又心痛又愤怒。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那么你欠父亲的呢?你怎么还?用什么还?区区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可以如此伤害生你养你,疼爱你,呵护你,一切为你着想的父亲吗?”卡扎因没有吭声。

  扎非的眼睛露出凌厉的狠光,有点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么做,实在是大逆不道,族规难恕。那个女人更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枉我这几日还那么心疼你、怜惜那个女人,我甚至打算劝说父亲,让家族接受她,改变她的奴隶身份。看来,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你要离开家族,可以。那我也不必再顾虑什么了,那个女人的命今天就要留在这里。”

  卡扎因惊愕愤怒的瞪着大哥,扎非丝毫不退让,眼神和表情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小弟,他说的出就做的到。

  兄弟俩僵持了几分钟,卡扎因先软化下来,他闭上眼睛想了想,才诚恳的看着兄长,低沉的说:“扎非,小猫对我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泄欲的奴隶那么简单了。我想问你,你对布果的感情就只是单纯的因为他能满足你的欲望吗?如果有人伤害了他,或者要他死,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进而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扎非身子一震,面色悚然。他和布果在基地一向是谨微慎行的,在这之前,他一直都确定并且有充分的自信,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现在,小弟竟然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一下就明确点破了,他想不承认都不行,因为脸色和表情早已经招供了。

  扎非索性大方的承认,然后试图让小弟明白:“不错,布果对我来说很重要,绝不只是发泄欲望的对象。我也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他。可是,你的小猫跟他没有可比性。布果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他还是个勇士,是我们需要的难得的栋梁之材。”

  卡扎因缓缓的说:“小猫也救过我的命,如果那晚没有她为我手术,我根本坚持不到回基地。这是军医的原话。她医术高超,如果不是我们把她抓了来,她现在不知道已经救治了多少人了,她也一定会被众人所尊敬,所爱戴,也同样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即便是被我们抓了来,即便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惊吓和对待,她依然没有放弃救助他人的职业操守。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摘掉头巾和面纱吗?她在农场给一个中暑休克的女奴做抢救,她给那个奴隶作人工呼吸,用头巾蘸水擦拭女奴的身体降温。把那个奴隶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扎非也有点动容,但是依然说道:“可是族规规定,女人的头巾和面纱是……”

  卡扎因马上接过话头:“不要总拿族规来约束人性吧,扎非。族规里还严格禁止同性间发生关系,更不准互相相爱。可是你和布果……”扎非顿时哑口无言,面露难堪。

  卡扎因并不是想成心奚落大哥,这时也不忍看扎非尴尬,马上说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是想说,扎非,你也是在法国受过教育的,难道你内心一点都不认为,我们对小猫所作的一切都很不公平吗?这些日子,看着她在疼痛里煎熬,我想了很多。她一个女孩子,离开自己的祖国,离开父母,离开优越的生活条件,来到这么艰苦的地方,完全只是为了治病救人。可是,就因为我们抓了她,就因为该死的族规,和该死的我自私的一心要把她留在身边,她竟然就变成了低贱的奴隶,还被加上子虚乌有的罪名,承受那么残酷的鞭打,差点送命,失去了孩子……”一提到孩子,卡扎因有点说不下去了。

  “不要说了,”扎非安抚的拍拍小弟的肩膀,“我来就是告诉你,明天我和父亲就回基地去了。父亲让我告诉你,他同意你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什么时候走,去哪里,完全随你愿意。只是……”扎非稍作停顿,双手大力握住小弟的肩膀,双眼逼视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永远都是哈雷诺家族的人。不要忘记这一点。”

  兄长的力度之大,几乎使指甲隔着长袍掐进自己的肌肤里,卡扎因盯着兄长的眼睛迷惑了。父亲这么轻易就同意自己离开,为什么?父兄突然明天就要回基地,为什么?

  扎非已经松开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卡扎因也随后站起身,一直盯着兄长的眼睛,试图看出点什么。扎非接下来又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弟弟,在他的耳边说:“卡,多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

  卡扎因并没有达成心愿后的喜悦和轻松,他隐约的从兄长最后的话里品尝到了诀别的伤感气息。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儿了。兄长第一句话就说的是战报,战报怎么了?

  因为愤怒,自己这么多天再也没有去过家族议事厅,就连以前必和父兄一起吃的午饭,他也都改成在房子里跟小猫一起吃,可以说战争到底发展到哪一步,出现了什么问题,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可是他对父兄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今天的反常态度,一定不是单纯出自内疚,而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随后也出了房门,径直走到前院儿的侍从室,找到威尔。他自己不能亲自去问布果,那样兄长马上就会知道。他只能吩咐威尔,尽量在短时间内,尽可能不留痕迹的从布果嘴里套出自己想知道的。

  卡扎因回到房子里,林可欢正趴在床上,微扬脖子和阿曼达进行简单的对话。不知道她又说错了什么,惹的阿曼达笑的脸上的皱纹多出了一倍。

  看到卡扎因,林可欢眼睛一亮,然后就疑惑着死盯着他,卡扎因顿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笨小猫,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可是阿曼达也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惊呼,随手拿过药罐就走到了卡扎因的跟前。

  卡扎因幡然醒悟,自己脸上有伤。可是刚才威尔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了,他是给自己留面子,故意装没看到的。

  卡扎因摆摆手,示意阿曼达不需要。然后走到床边,轻抚小猫的头,黑亮的长发也是滑滑的,手感很好。

  林可欢眨眨眼睛,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你才……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摘掉头巾和面纱了。”

  卡扎因没想到她会扯到那上面去,忍不住笑了。林可欢又想了想说:“我们离开这里的话,我就不用穿戴那些了吧?”卡扎因表情一滞,然后才点点头。小猫笑了,安心的把脑袋贴上枕头,眼睛仍然看着卡扎因。卡扎因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也许,他不能很快的带小猫离开了。


  第38章

  吃过晚饭,卡扎因又教林可欢学了会儿阿拉伯语,原本是希望小猫用会儿脑子就会疲倦的早点睡觉呢,却不料正感无聊的林可欢学的是津津有味,大有越学越来劲,越背词句越精神的趋势。卡扎因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情,心里暗叹自己的失策。

  自从小猫受伤以来,他总是担心小猫会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感到害怕和难过,所以除非是小猫睡着或者有阿曼达陪的情况下,才会离开一会儿。这个时候,阿曼达早已经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了,他怎么忍心让无法下地的小猫自己孤零零无聊的趴在床上熬时间呢?

  又过去了一个多钟头,林可欢再次像模像样的说出一句冗长完整的阿拉伯话,笑呵呵的看着卡扎因,然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卡扎因轻轻的弹了一下林可欢的脑门:“真是只聪明的小猫。累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你该睡觉了。”林可欢也的确有点疲倦了,有外伤的人精神多少都比不上身体完全健康的时候。卡扎因也侧躺下来,哄着小猫闭上眼睛,慢慢的轻拍她的肩头,林可欢很安心,很快的就睡着了。

  卡扎因悄悄起身,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离开房子。威尔早就等在了前后院之间的木门处,看见卡扎因跨出木门,马上迎上前,与卡扎因并排走着,压低声音说:“前方战事出现了不利的情况,法国已经同意驻军直接增援总统卫队,欧盟也打算近期派遣几千人的维和部队进入我们的主战区,帮助夏希比政府对付我们。司令官和副司令明天回基地,一来是想调整作战方针,二来也不排除让扎非少将亲自带精锐奔赴首都,以期在维和之前拿下总统府。”

  卡扎因一下顿住了步子。扎非下午的话语犹响在耳边,兄长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显然由于法国和欧盟的意外插手,即便强硬如父亲,对于未来的形势,也不再盲目的报以乐观态度了。难道这就是他们放自己走的原因?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这只会更让自己难过。卡扎因的内心开始激烈的交战,人的感情就是这么难以操控,血浓于水的事实,永远强过赌气时的愤恨。

  威尔静静等在一边,在卡扎因没有思考清楚之前,不敢贸然开口。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和达罗都有耳闻。作为军人,他们愿意奔赴战场,身先士卒。可是作为从小就跟随的少爷的侍从,他们服从和保护少爷的责任,同样义不容辞。如果少爷决意要离开家族,他们也必然誓死追随。

  良久,卡扎因说道:“明天一早,你和达罗先回基地。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我……会晚两天回去。但是,不必告诉司令官他们。”威尔开始兴奋起来,忍不住两眼放光,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卡扎因悄无声息的返回房子,小猫还睡的很香,卡扎因把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轻轻揽进怀里。林可欢只是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卡扎因用下巴抵住小猫的额头,慢慢闭上眼睛。你会在这里乖乖等我吧?我的小猫。

  林可欢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卡扎因俊朗微笑的脸庞。林可欢也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卡扎因轻轻抚摸多数都开始结痂的伤痕,引得林可欢瑟缩了一下。“还会疼吗?”卡扎因马上停止了动作,轻轻咬着小猫的耳朵问。林可欢脸红的摇摇头:“不疼,好痒。”然后想到了什么,把脸埋进卡扎因的胸膛,闷闷的说:“会留下疤痕吧。”卡扎因又开始细细的摩挲了一下才说:“不会的。最后所有痕迹都会消失的,只不过需要的时间长一点而已。”

  林可欢抬头看着卡扎因,圆圆的眼睛亮亮的:“真的?”卡扎因点头:“嗯,别担心。”林可欢这才放下心来。天知道,这么些天,她一直不敢亲手摸背上的伤,也不敢问任何人,她已经能够想象的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多么的惨不忍睹,说不定还是‘不堪入目’的。

  卡扎因一时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不知怎么开口。正好阿曼达上楼来,要伺候着林可欢洗漱,卡扎因也就先把话咽了回去,把小猫交给阿曼达,自己去浴室打理。卡扎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你真的舍得送小猫回国吗?即使将来局势稳定了,你还能再找得回来她吗?”

  林可欢趴在床边,就着阿曼达端着的铜盆洗漱完,趁着阿曼达下楼去倒脏水,尝试着双手支床,让胳膊慢慢着力。上身刚抬起到30度角,肩膀抻着后背传来钝性的疼痛,并不如以前尖锐,完全可以忍耐。林可欢咬牙又试着再进一步的起身,但是阿曼达已经从楼下返回来了,轻呼着跑上前,扶林可欢再度趴回到床上。

  卡扎因也闻声从浴室出来,有些不赞同的盯着林可欢。林可欢本来还想坚持一下,看到卡扎因的表情,只好乖乖的趴了回去,然后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走路啊,真想快点离开这里。”卡扎因的心蓦的一紧,然后端过阿曼达准备的补品,坐在床边喂给林可欢。

  “小猫,等我们离开这里,你最想去哪里?”卡扎因边喂边问。

  林可欢直接就想说‘回家’。但是马上想到卡扎因一定不会同意的,可能还会很生气,于是说道:“你带我去哪就去哪。但是,我还可以做医生的吧?”

  卡扎因以为小猫会毫不犹豫提出回家的,那样的话,他就有机会接着往下说了,可是,小猫的答案,却是更加刺痛他的心的那个。还有两天,自己就要回基地了,后面的事情谁也没法预料,如果在分离的最后一刻才告诉小猫,未免太过残忍。卡扎因瞬间动了好几个念头,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好吧,先把必须说的话说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就走一步说一步吧。

  “小猫,过了明天,我还要回基地办些事情。你就先乖乖的在这里把伤完全养好,等着我回来。我可不想拖着一只病歪歪的小猫到处走,好吗?”

  林可欢愣了一下,费力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有点犹豫的问:“你后天就要走了吗?那后天晚上还会回来吗?”

  看着小猫一下就失去笑容,变得有点可怜兮兮的脸,卡扎因有点不忍心,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他摇摇头:“基地离这里有些距离,我不能每天回来。不过,我会让阿曼达一直在这里陪你的,直到我回来。我可以保证,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你不用怕。”

  林可欢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她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觉得一种强烈的不舍。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卡扎因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和付出,让她的感情早已经变了方向。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可是,她就是知道,她不想让卡扎因走,不想离开卡扎因。

  卡扎因最受不了的就是小猫这么可怜无助的眼神,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小心翼翼的轻抚小猫的脸颊,生怕对方眼眶里隐隐打转儿的泪珠在下一刻掉下来,心里也是强烈的不舍。他故作轻松的说:“傻小猫,就几天而已。这几天,你得老老实实的听阿曼达的话,多吃东西,好好睡觉。一定要在我回来前,把身体彻底的养好,知道吗?要不然,即便我回来了,也没法带你走啊。嗯?”

  林可欢点点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怎么象个小孩子似的,卡扎因当然不可能每天都守着自己了,他一定还有很多的事情嘛。再说,他要是不把事情都趁现在弄完,到时候怎么带自己离开呢?林可欢忽然又想明白了,觉得心里似乎轻松了一点点,赶紧把眼泪憋回去,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卡扎因也打起精神:“赶紧吃,吃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陪你。”林可欢口齿不清的咕噜:“我想接着学阿拉伯语,你不在的这几天,身边没翻译,我和阿曼达都得急死。”卡扎因扑哧笑出声,一下就从伤感的气氛里跳出来了,小猫就有这个能耐,能够如此轻易的影响他的情绪。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两天里,所有涉及林可欢的事情,卡扎因都亲力而为,除了准备补品,阿曼达基本等于休息了两天。卡扎因给林可欢喂饭;给林可欢擦身上药;教林可欢阿拉伯语;搂着林可欢哄她睡觉……

  房间里一直飘着林可欢练习阿拉伯语的声音,她几乎再也不说一句英文,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用阿拉伯词汇就着手势问卡扎因。遇到熟悉的句子,就琅琅上口。遇到半生不熟的,就不耻下问,丝毫不怕出错。倒是卡扎因的风度全被磨没了,无数次被林可欢自由发挥的‘林式阿拉伯语’惹的哈哈大笑。这个时候的林可欢则完全是一脸无辜的神色,然后把卡扎因标准的句子牢牢记住。

  明天,卡扎因就要回基地了。即便林可欢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并且刻意不去想令人难过的分别,可是,整个晚上弥漫在房间的气息都是带着压抑的。

  卡扎因也早早就上了床,除了紧紧拥着小猫,他什么也做不了,在不舍之余,他还要忍受另一种煎熬。

  “记得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嗯。”

  “没有阿曼达的允许,不要急着下地,小心别撕裂伤口。”

  “嗯。”

  “缺少任何东西,或者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阿曼达,她会帮你准备。”

  “嗯。”

  ……

  要嘱咐的话很多,俩人不知不觉的就说到了很晚。卡扎因都交待清楚了,小猫很配合的全都答应下来,总算觉得心放下来大半儿。林可欢一点睡意也没有,有时忍不住抬头看看对方英俊的面容,然后就因为卡扎因下一刻落下来的轻吻而打断。

  漫长的黑夜里,他们就这么紧紧拥着,林可欢只是单纯的不舍,卡扎因则是矛盾重重。

  清晨,卡扎因一起身,林可欢就清醒过来,却没有勇气睁开眼睛和他当面告别。而卡扎因似乎也没打算再留给小猫更多难过的时间,他速度很快的洗漱完毕,立刻换上戎装下楼离开。只有英姿勃发的背影深深印在了林可欢将将来得及睁开的双眸中。


  第39章

  接下来的白天,似乎变得更加漫长了。虽然阿曼达一如既往的体贴,可是林可欢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不断涌入思念。到处都有那个人的影子,不论吃穿起居,而自己的内心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无论怎么回味,都无法用思念填平,仿佛再也恢复不到完整时的平和了。

  阿曼达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可以敏锐的发觉林可欢微笑面孔下的焦躁和不耐。即便小姑娘什么也不说,她也能够想象的到,总是卧床对于一个孤单的年轻人来说是怎样的煎熬。第二天同样的,林可欢的情绪益发低落,望着窗外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就连补品也似乎没有胃口吃了,饭量小了几乎一半儿。阿曼达尝试和她聊天,希望可以劝解开导她,可是林可欢只是露出淡笑听着,不开口,也不发问。连阿曼达自己都怀疑她听懂了多少?又听进去多少?

  不得已,在卡扎因离开后的第三天,阿曼达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允许林可欢尝试着起身,然后小心翼翼的陪着她在房子里慢慢溜达,希望这样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灵验,就如同给林可欢已经萎靡的精神注射了一针兴奋剂。事实上,林可欢的身体远没有大家谨慎想象中的那么荏弱。林可欢自己就是个大夫,对于身体外伤的恢复和后续应有的锻炼程度,心里都有着大致的把握。只不过不忍心看到阿曼达过分小心下时不时流露的惊恐神色,而选择多数时间服从阿曼达的‘监督管理’,毕竟阿曼达也算半个老人家了,别因为自己的随心所欲而引发心脏病什么的。

  阿曼达的确不少次都被林可欢较大幅度的尝试弯腰和伸展运动惊出一身冷汗,总是一边阻拦,一边急切的观察伤口有没有重新迸裂。好在,伤口并没有恶化的迹象,反而是林可欢的精神面貌有了百分之百的改善。她重新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并且重新对包括阿拉伯语在内的一切新鲜事物感兴趣,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连说带比划的问东问西。

  阿曼达这才长出口气,无论如何,她总算可以向老爷和两位少爷交待了。

  只要能起身慢慢走动,日子就变得不再那么难熬。每天林可欢都会适量的做些有利于肌体恢复的轻微运动。每次做运动的时候,心里都会想着卡扎因再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又能活蹦乱跳的样子该多么开心,而且可以立刻毫无顾忌的带自己离开。每每想到这些,林可欢就得到了莫大的心里安慰,再也不觉得等待是一种煎熬。

  一个礼拜过去了,卡扎因没有回来。两个礼拜也很快过去了,林可欢已经恢复得连跑和跳都没问题的程度,可是卡扎因仍然没有回来,甚至就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回来。

  林可欢又开始浪费很多时间走神儿了,她仔细的回想了卡扎因临别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只想确定他当初到底是说的多久回来。是事情办的不顺利吗?还是事情太多,还没有忙完?

  卡扎因笔直的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堡垒对面的广阔操场,脸上有思念,也有担忧。那里操练的士兵已经远没有当初戏弄小猫时的那么多人,有超过一半儿以上的士兵已经跟随大哥奔赴到了战争的最前线。

  他回到基地的行为,让父兄大吃一惊,却也宽慰不少。尤其是父亲,丝毫都不计较他自始至终冷着的一张脸,和开口闭口都只是‘司令官’的称呼,有的只是小儿子失而复得后的喜悦和轻松。

  父子三人极有默契的闭口不再提家事,只顾埋头于会议室,研究军情,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最高级别的军事命令在两天后就下达到了所有战线上。而他们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是耐心的等候战报,随时做出相应的调整。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卡扎因每天都在思念他的小猫,几次都想派威尔回去送个信儿,却又最终打消了念头。他仅有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可以想象的到,小猫对于他的思念应该不会亚于自己,她一定会让威尔带回口信。一想到小猫有可能楚楚可怜的要求跟随他,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过多的自制力拒绝。到那时,要么丢开这里的一切,带小猫走,要么就是彻底伤了小猫的心。哪一条路都是他无法承受的,他只能提前选择逃避。他暗自祈祷前方战事顺利,盼着战争尽早结束。

  可是,一周后传回的战报残忍的毁掉了卡扎因的希望。进攻首都没有丝毫进展不说,在法国驻军的参战和大力协助下,反政府武装还遭遇了空前的沉重打击。死伤的士兵人数几乎是过去历次战役的总和。在这种情况下,扎非和卡扎因同时要求率领精锐部队,亲自奔赴战场,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作最后的努力,这是攻占首都的最后机会。

  最终司令官命令扎非带兵出击,而卡扎因作为整个家族最后的储备力量暂时留在基地,以备不时之需。

  卡扎因稍微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直的双腿,慢慢走回到办公桌前,看着眼前的日历牌,内心同时牵挂着两个重要的人。已经整整两周了,不知道小猫等的有多心急。今天也是兄长参战的第四天,却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战报,不知道他是否一切顺利?

  扎非带领着精锐部队离开基地后就一路急行军,根据需要,所有重型装备都被留在后面,部队只轻装携轻便火炮徒步行军,两天内就到达了首都交界处。沿途遇到的小股敌兵根本不值一谈,完全被扎非打的落花流水措手不及。对于那些倒霉的士兵来说,没有比在松怠情况下遭遇精锐部队更悲惨的事情了。

  驻守首都的Z国士兵和总统卫队早已经大伤元气,完全是凭借法国驻军的补给支撑着最后这道防线。

  扎非到达己方的工事后,并没有急于作第一次冲锋,而是命令部队全线休整隐蔽下来,自己则与坚守阵地的另外两名军官作了短暂的交谈,进一步了解目前的对峙局面。那两名军官本来都已经是身心俱疲,完全靠着最后一点自尊和信念死死支撑。现在看到了扎非少将亲率精锐部队前来支援,立刻精神振奋了许多,将目前敌我双方的状况详详细细的做了汇报。

  当夜幕完全降临,扎非才命令部队发起突袭。对于法军来说,对方工事的情况也有大致了解,可是突然进攻的部队却完全不象他们所掌握的那一拨儿人,更象是刚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但是法军也同样是训练有素的王牌劲旅,老练而且顽强。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仍然在短时间内在被围地点迅速构成环形防御圈,顽强的抵抗,集中火力横扫潮水般进攻的反政府武装部队。

  夜幕是反政府武装最好的保护伞,扎非的精锐部队利用夜色的掩护,除了大部分正面进攻外,还有少量精英队员一再成功突入法军阵地,除了形成背后突袭的局面,甚至近身成功爆破了很多对方的重型武器。一时战局明显有了转变,反政府武装暂时占了优势。

  有点恼羞成怒的法军为对付反政府武装的近战,不断向附近发射照明弹,将战场照得如同白昼。他们用最先进的机枪、冲锋枪等构成密集的近防火力圈,拼命开火阻挡对方浪潮般的进攻。大口径机枪和迫击炮则配合坦克拦截远处不断运动接近的反政府武装散兵线。

  混乱中又一枚迫击炮弹射过来,打在工事上,继而在扎非的身旁爆炸开来,布果瞬间作出反应,身形敏捷的几乎同时扑过来,将扎非压在了身下。强大的气流和无数碎弹片将俩人冲击出了好几米,翻滚了无数圈儿才停下来。布果伏在扎非的身上一动不动,任凭扎非在下面呼唤他摇晃他,都丝毫没有反应。温热的液体,不断从布果的身体溢出,流到扎非的身上。


  第40章

  扎非费力的从布果身下坐起来,他自己也被碎弹片多处划伤割破,甚至嵌入肉里,浑身上下都被血迹包裹着。可是在焦急和剧烈的心痛下,他已经丝毫感觉不到自身的疼痛。

  爆炸的瞬间,是布果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布果的后背早已经被弹片炸的是千疮百孔,皮肉撕裂着翻开,骨脏外露。鲜血仍在汩汩淌出,将布果完全变成了血人。

  扎非颤抖着把布果软绵绵早已没有了生息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犹自无法相信那个充满阳光气息,一直以来陪伴他、包容他、安慰他、给他无上快乐的副官,已经永远的离他而去。扎非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的在布果耳边低声诉说:“布果,你醒醒,你睁开眼。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你睁开眼看看我呀,布果。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我爱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布果,不要离开我……”。

  身边的战火硝烟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存在了,扎非紧紧拥着布果,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布果,你等等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另外两个军官虽然在爆炸时站的比较远,也同样被强大气流冲击的几乎腾空而起,然后摔在地上差点昏过去。这时急切的爬起来,大声喊着:“军医!军医!”一前一后的冲到了扎非的身边。

  照明弹的亮光暗下去了,枪炮声不绝于耳的夜色里,两个军官看不清副司令官的面容,但是紧紧相拥如同雕塑一般的两个身形,在此刻显得如此苍凉和悲壮。即便是早已经见惯了战争残酷的他们,也忍不住黯然。

  军医带着两个救护兵很快跑了过来,军用手电和新一波的照明弹这时同时发挥了作用。军医只看了布果一眼,就叹息着摇摇头,把注意力专注的投在扎非的伤口上。扎非清醒了一点,默默的任由救护兵从怀里抬走了布果的尸体。布果,你等着我,等我为你报了仇,我就去陪你。

  扎非大吼一声推开正为自己消毒包扎伤口的军医,不顾浑身上下叫嚣的疼痛,抢过一个救护兵身上的冲锋枪,扭头就向敌方阵营冲过去。猝不及防的几个人,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个军官也分别拔枪冲了上去。军医则密切盯着他们的背影,示意救护兵准备好担架,以备紧急情况发生。

  战斗仍然在激烈继续着,敌对双方完全打成了胶着状。在夜间的作战中,经验也算丰富的法军,沮丧的发现新加入的反政府武装部队也不象白天那么好对付。他们冷静、老练,似乎颇有作战经验,每一次的冲锋并非呆瓜一样的直冲冲送死,遇上扫射就迅速卧到,然后利用地形不断跃进,有时候一个班集中火力也不容易打中不断运动靠近的敌人。

  扎非也在那些勇猛的士兵当中,冒着炮火身先士卒,将自己部队的战斗士气调动到了极致的最高点。此时的他已经对死亡真正的无所畏惧,只剩下了报仇的念头。

  彻夜的激战,使双方的武器都达到了使用的极限,即便如此,反政府武装的攻势却依然气势凶猛没完没了。只要法军的火力稍弱一点,四处就冒出猛烈进攻的敌人和四处横飞的手榴弹。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逐渐放亮,法军的阵线从后半夜开始就不断缓缓后移,反政府武装已经占领了首都的交界地,进一步往市区逼近。

  天色终于完全大亮。剩余法军已经完全丧失了继续抵抗的意志,被迫放弃外围战线,向第二道防线撤退。

  扎非带领的精锐部队虽然一度顽强追击,但是有两天的急行军在先,又有彻夜激战在后,早已经是极度的饥饿和疲乏,再加上携带的弹药基本耗尽,不论人员还是武器装备都需要休整补给。扎非只能下令停止攻击,原地集结待命。

  供给车很快就赶了上来,运来了武器弹药和食品,同时后撤伤员。军医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为遍体鳞伤一直少量失血的扎非处理伤口。扎非脸色异常难看,精神和身体同时受创的情况下,又拼死激战了十余个小时,体力几乎完全耗尽,基本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军医用锋利的匕首尖挑出嵌在肉里的弹片并且用酒精消毒的时候,旁边的军官都忍不住紧咬牙关头皮发麻,替扎非倒抽口气,哆嗦了一下。可是扎非面不改色,望着前方失神的眼睛里唯一包含的极度痛楚的神色是源自心底不断呼唤的一个名字,布果,布果,布果……

  林可欢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昨夜她睡得太晚了,开始的时候总也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儿。不可名状的焦虑,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让她倍感煎熬。卡扎因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她又不能离开房子,她就如同一个犯人,极力向往外面的自由的天地。

  她爬起来,房子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平时阿曼达忙碌的身影今天却没出现。林可欢带着疑问在浴室洗漱,然后信步走到楼下。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仍然没有阿曼达的影子。

  林可欢落寞的坐下来,胃口实在不好,勉强吃了几口,就想起了卡扎因在这里为自己按摩,给自己喂饭的情景,心里颇为难过。

  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哪怕先给我写封信呢?

  大门猛地被推开,把胡思乱想的林可欢吓了一跳。一脸焦急的阿曼达看着她急切却又带着疑虑说:“贝斯病了,巴拉找村里的医生看过了,可是没有用。你……你能去看看吗?我记得你也是医生。”

  林可欢听懂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她立刻明白,阿曼达是在向自己求助。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点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阿曼达及时打个手势,然后自己快速跑上二楼,拿了一套罩袍跑下来。林可欢乖乖接过来穿上,惨痛的记忆似乎有点冒头的意思,林可欢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外人是绝对禁止进入宫殿后院儿的,宫殿里的女人生病了,都是由阿曼达照顾,并且负责跟村里唯一的医生要点药回来。而男人生病了,则会在前院儿一个专门用作看病治疗的房间里接受医生的诊断和治疗。

  阿曼达带着林可欢快速的往那里走,仍然愁眉不展,总算又有一点希望了,可是不知道小姑娘的本事是否……贝斯可是扎非少爷的长子,是家族的嫡长孙,现在大家都乱成一片了,要是贝斯出点意外,后果……阿曼达不敢忘下想了。

  用于看病的房间并不小,布置方面也没有太大不同,除了地毯,就是地桌。此刻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全都围着躺在地毯上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焦急的打转儿。只有一个同样穿戴罩袍的女人,坐在男孩儿身边不断用手抚摸孩子的脸和身体,泪水已经打湿了面纱。刚走进房间的林可欢已经猜到,她一定是这个男孩儿的母亲。

  随着林可欢踏进房间,众人都停下了忙乱的步子,看向林可欢的眼神儿也各自不同。林可欢无暇理会他们的态度,一直把目光停留在男孩子身上。

  那个男孩子平躺着,头部和上身不断轻微抽搐,偶尔腿部也会抖动一下。林可欢一边看着一边走过去,冷不防旁边一个人迈出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林可欢把视线调回来,是那天吊打她的那个人。林可欢下意识的立刻敛下了目光,实在缺乏与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相抗衡的勇气。

  巴拉虽然也很为小公子担忧着急,但是一向谨慎的他,实在不敢轻易把小公子交给眼前这个女人治疗。要知道,前不久这个女人刚刚被自己残酷毒打过,甚至因此失去了腹中的胎儿。按照他的想法,这个女人不定怎么痛恨这个家族,痛恨自己呢。就算农场里的传闻是真的,就算阿曼达刚才说她是医生的话也是真的,可是谁能保证这个女人不会趁机害死小公子来报复老爷和大少爷呢?

  巴拉面目严肃的盯着林可欢,似乎非要在她的脸上发现图谋不轨的证据。林可欢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丝毫没有凶狠和恶意之色,心里早已经开始推断男孩子会出现上述症状是跟哪些疾病有关系了。

  阿曼达焦急的把目光投向了扎非少爷的大夫人,也是孩子的母亲。对方也一直抬头盯着林可欢,却迟迟都没有开口,显然心里也是有疑虑的。公公下令严惩这个奴隶的事情早已经不是秘密,自己的丈夫也参与了当中。更何况仅仅看到对方的眼睛就可以判断这个女人年龄尚小,儿子的病连医生都束手无策,这个女人又能有多大的把握呢?刚才只是心焦之下,才同意阿曼达带她过来试试,可是一见到她的样子,马上自己就没信心了。

  迫不得已,阿曼达只好再次开口:“夫人,我跟您说过的农场的事情并不是虚假的,连卡扎因少爷也知道了那件事。当时就是卡扎因少爷亲口对我说的,她是个医生,会看很多病,还让我以后跟她多学习,将来为族人看病呢。卡扎因少爷怎么会欺骗我们呢?小公子的抽搐越来越厉害,不管怎样,都请让她试试吧。她不论要用什么药,我都会再去问村里医生拿的,如果有害,我们不给小公子吃就是了。”

  大夫人和巴拉对望一眼,又犹豫再三。小男孩儿这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似乎因为头疼而抱住了脑袋。众人又是惊慌失措一片,大夫人立刻说:“那就让她过来看看吧。”巴拉只好退后,让开了道路。

  林可欢疾步上前,先探测额头和脉搏,体温正常,心率较快。林可欢扶正孩子的身体,看到孩子抱着头啼哭,她双手轻轻扶着孩子的头部仔细观察是否有磕碰过的外伤,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在身体端正的情况下,孩子右侧面部和颈部肌肉却有不自然的向右扭转的迹象。

  林可欢大致心里有了些底,双手沿孩子的后脑,一路向下轻轻按摸孩子的后脖颈到脊椎。果然是那里出现了问题,孩子的第一颈椎横突右偏,第三、四节颈椎横突左偏,林可欢轻轻摁压了一下,孩子立刻大声哭叫起来,说明这里有强烈的压痛感。

  听到孩子的尖叫,众人都大惊失色,紧张的盯着林可欢。巴拉大喊:“住手!”就向前推开林可欢,严厉的瞪着她。

  阿曼达也吓坏了,她有些哆嗦的问林可欢:“你……能治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林可欢肯定的点点头,只看着阿曼达说:“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你能帮我问问他们吗?孩子是不是前一段时间摔过?”然后比了个头朝下的姿势。

  对于词语往外蹦,丝毫不顾虑语法,同时夹杂手势的阿拉伯语,只有阿曼达习以为常的很快明白过来,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听着。这时,一个穿长袍手拿一本厚厚书籍的中年男人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也看到了林可欢的手势。

  阿曼达露出惊喜的神色,马上跟大夫人和巴拉说:“她说她能治,她让我问你们,贝斯最近有没有头朝下摔过跟头?”

  巴拉疑惑的看着大夫人,却不料大夫人真的忙不迭的点头:“是的,是的。十几天前,他在玩闹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可是当时他哪里都没有磕破,我们大家都感谢真主庇护了他。”

  阿曼达立刻冲林可欢点头:“他摔过。”

  林可欢点点头,再次上前托起孩子的头部。这次,巴拉没有再做任何阻挠。林可欢轻轻做孩子颈部的伸屈和侧屈试验,结果证明孩子的脖颈明显运动受限,孩子痛的哇哇叫。众人再次大惊失色,却谁都不敢出声。

  林可欢当机立断,将在国内反复使用过的,即便出国后长时间都没再用过却依然熟悉的正骨推拿法使了出来,用其中的缓慢复位法,将孩子错位的第一、第三、四节颈椎关节逐一纠正过来。然后吩咐阿曼达准备两盏火油灯。

  发现当地的火油灯照射温度极强,并且由此联想到了国内的红光照射仪完全是林可欢意外的收获,可是没想到,今天就能用的上。

  林可欢亲自拿着两盏灯,一左一右的照射孩子的后颈部,直到两手发抖,才被阿曼达替换下来。在将近二十多分钟之后,孩子不再抱头痛呼,连抽搐也停止了。

  林可欢将孩子翻转过来,平躺下。已经疼痛晕乎大半天的男童,终于又睁开滴溜圆的眼睛,冲母亲露出调皮的笑容了。

  大夫人喜极而泣,低头拼命亲吻着儿子的脸庞,不断低语:“谢谢真主,谢谢安拉。”

  一直被林可欢种种怪异举动惊的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时也都纷纷露出笑容大松一口气,颇带敬仰的成分偷眼看一下林可欢。

  巴拉的面孔也不再严厉,也许是对于林可欢以前受到的伤害真正的感到了内疚,他第一次先移开了和林可欢无意对视上的视线,转向了阿曼达,温和的说:“她的伤都恢复了吗?不要掉以轻心。需要什么补品只管说。”阿曼达笑着点头,走到林可欢的身边拥抱她,说着:“你真厉害。”

  那个后来进来的男人始终盯着林可欢的一举一动,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第41章

  林可欢对着阿曼达又连说带比划了一番,阿曼达点点头,对巴拉说:“她说光这样还不够,以后每隔一天,她还得再为贝斯治疗一次,直到贝斯完全恢复。”

  巴拉想了一下说:“那就每次都这个时候吧,你陪着她。如果还需要什么人需要什么东西,你再告诉我。”阿曼达翻译给林可欢听。

  这时,中年男子上前几步,微笑着对巴拉说:“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神奇的女人。我刚刚回去把医书仔细查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与小公子相似的疾病记载,更别提那个女人奇怪的方法了。”

  刚才巴拉一直紧张而全神贯注的盯着林可欢,连村里的医生奇洛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都没注意到。这时遇到发问,斟酌着回答说:“奇洛医生,她是我家小少爷从基地带回来的,似乎会治疗几种疾病。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奇洛呵呵笑起来:“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前些天,传说农场中有个能起死回生的奴隶,是不是就是她?”

  巴拉有点尴尬,轻轻点了点头。

  奇洛出身于行医世家,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从他曾祖父那一辈儿开始,就在村子里行医看病。他从小就得到父亲和祖父的悉心教养,加之天资聪颖,可以说完全继承了前辈的衣钵,是附近这么多村落里远近闻名,最受尊敬的医生。他秉性好学,却也自负,加之这么多年来,也确实尚未有人能在医术上超过他,就更令他有了自负的资本。

  他前几日刚听说了农场有人起死回生的传言后,完全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认为是那些愚昧无知的奴隶胡言乱语,信口胡传出来的。可是今天,令他束手无策、一片茫然的小公子的病痛,竟然让这个小女人看出了问题的根本,并且通过果然称得上是奇特怪异的治疗方法轻易治好了,不得不说,对他的打击太大也太突然了。

  如果说上次的传言是假的,那么今天他可是亲眼所见了全过程。如果说上次的事是真的,也可以权当作那个女人运气好,蒙对了一次,碰巧救回个人,那么今天的事难道也是她碰巧运气好?这种理由连他自己也无法信服。

  奇洛无法在短时间理清楚自己复杂难言的心情,但是,他迫切想跟这个女人交流一下,一来,摸摸对方的底,二来,深为医者,他真的对对方的治疗手法相当稀罕和感兴趣,恨不得立刻就学会变成自己的本领。可是,对方穿着罩袍,是不可以随便上前搭讪的,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还当着大夫人和巴拉的面。

  奇洛对巴拉说:“不妨在小公子以后治疗的时候,我也来看看吧。她的手法确实怪异,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小公子是否能就此平安无事,我也颇为挂牵,总是亲眼看着才能放心些。”

  巴拉对奇洛一向都是尊敬有好感的,他哪里会想得到对方心里正为林可欢的所作所为不舒服呢,反觉得对方的话也不无道理。当下颔首同意,还不忘表示感激之情:“那就辛苦医生了。小公子的病的确不可大意。我们又实在不懂那些,帮不上什么忙,有医生照看着,我也就更放心了。”

  林可欢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轻轻拽了下阿曼达的衣袖。阿曼达马上会意,和巴拉、大夫人打个招呼,获得允许后,就拉着林可欢离开了。大夫人一直用柔和的眼神看着林可欢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因为做了件自己喜欢的事情,林可欢的心情不再如早上那么阴郁,她慢慢的往回走,希望能多在阳光下呆一会儿。阿曼达很快猜到了林可欢的想法,本来她就很感激林可欢救了小公子,正不知道如何表达她的谢意,她也慢慢放慢脚步,然后安慰林可欢说:“我会去跟巴拉说,以后每天都陪着你出来走走好不好?”

  林可欢却又已经想到了别的,她的眼睛里有了神采,兴致勃勃的说:“我们回去了,我就开始教你急救方法好不好?我答应少爷教给你的。你得在我走之前全学会了。”她真笨,她怎么把这么重要,而且会让卡扎因很高兴的事情忘记了呢?这样她也每天都有事情做了,等待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吧?

  阿曼达明白过来,也是兴奋的两眼放光,通过上次的传言,和今天的亲眼目睹,她都快要把林可欢敬为神人了,如果对方还肯把神奇的本事教给自己……真主啊,谢谢你,谢谢你。

  首都前线,经过多半天的休整,扎非的部队又重新燃起了斗志。扎非在喝下军医偷偷放置了一粒镇静药的温水后,也终于沉睡了几个小时,在睡梦里,他还念叨了两遍:布果,抓紧时间休息。后面我们还有硬仗。

  军医和两个军官面面相觑,心里都很沉重。他们理解战友间同生共死的感情,完全能够想象的到,副司令官失去最得力的副官是怎样的心痛和难过。

  一个军官说:“照目前看,我们很有希望在维和部队到来前夺下首都,我想,我们应该把这次大捷的消息传回基地,也好让司令官放心。”

  另一个军官点点头:“好。我去安排。”

  布果轻轻走进来,即使担心却仍然不会大声,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副司令官的伤势严重吗?”军医的声音响起来:“是的。扎非少将多处受伤,大量失血,可是他不肯治疗,还在拚死攻击,我担心……”。

  住口,我很好。不许吓唬我的布果。布果,别担心,没有那么严重。我很好,真的。不信你看。你过来,快点过来。扎非睡的迷迷糊糊的,一听到布果的声音就醒过来了。可是眼皮好重,怎么也睁不开,怎么手脚也不听使唤了?布果,你过来,你给我过来。

  还是那么温润的眼眸,还是那种因为担心而微微撅嘴的孩子气的表情,布果伏下身子,环住扎非的脖子,把脸埋进扎非的胸口。扎非放下心来:“傻瓜,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布果好像轻轻咬了自己一口,胸前的红豆又麻又痒,呵呵,小东西,你敢咬我,看我好了怎么收拾你。

  布果闷闷的带点撒娇的语气说:“哼,纸老虎。军医都跟我说了,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你根本起不来。我就咬你,就咬你,还要欺负你。让你不听话,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受这么重的伤了?”

  扎非哈哈大笑,身体各处传来剧痛。小东西!你还真咬啊,好痛!扎非蓦然倒抽口气,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军医正用酒精再次为他身上的细碎伤口消毒敷药。哪里还有布果的影子。布果呢?

  更尖锐的抽痛猛然从心脏处传来,然后带着寒意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痛的令人窒息,痛的让人发狂。布果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他再也不会象自己第一次受重伤时那样陪着自己,哄着自己,甚至是‘威胁’自己了。

  扎非重新闭上眼睛,浑身抖的厉害。即便死咬牙关也无法阻止眼泪缓缓溢出眼角。军医焦急的语气解释说:“很抱歉,扎非少将。因为担心麻药会影响您的判断力和行动力,才没敢使用的。如果你同意,我可以……”

  “不。你做的很好,军医。继续吧。我们马上要开始第二轮进攻了。我希望你加快处理伤口的速度。”扎非勉强说完这几句话,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第42章

  卡扎因从父亲手里接过战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果然和父亲说的一模一样。卡扎因喜忧参半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扎非打了胜仗并且控制了局面,毋庸置疑是个好消息。但是,他自己受了伤,还失去了布果,恐怕要痛心难过很长的时间。卡扎因作为唯一的知情人,也替兄长感到揪心。布果是个好伙伴,心地善良,聪明开朗,曾经很多次不着痕迹的帮助过自己,卡扎因也忘不了那张时常充满孩子气的阳光脸庞,和始终坚定追随兄长的刚毅目光。

  卡扎因又很快想到了自己的小猫,短时间内还是没法带她走。自己还要跟父亲带上剩下的士兵去首都会合。即使事情再顺利,恐怕也还得要再拖上个三、四周的时间。一想到还要那么久的时间,卡扎因简直快发狂了。不,不行。在去首都之前,一定要再回去见一次小猫,一定要告诉她自己很爱她,让她等着自己。

  林可欢熟练的为贝斯做着康复推拿,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根据经验,这次结束后,贝斯就能够完全康复了。林可欢推拿的很慢,以便于旁边的阿曼达和奇洛医生都能看的很明白,同时学下来。

  奇洛一边看着林可欢娴熟、流畅、漂亮的手法,一边还时不时的对照一下手里那张人体骨骼示意图标出的每节脊椎的具体位置。只是短短三个半天的接触,他对林可欢已经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赞叹和佩服了。

  人体骨骼示意图,是林可欢亲手绘制出来送给奇洛的。就因为第一次给贝斯做推拿时,奇洛非常好奇林可欢的手法到底是真的含有巫术,还是有什么道理。而林可欢自己实在无法用词语加手势来解释清楚,毕竟医学是严谨的,而她掌握的少量阿拉伯语词汇里根本不包括那些专业名词,就连阿曼达也无法在语言方面帮她的忙了。

  于是,聪明如林可欢,就想到了用图解说明的办法。好在,对于本来就是骨科专业出身的她,绘制一张简易人体骨骼示意图,根本就是轻车熟路。早在上学的时候,她就能闭着眼睛在老师给出的填空图片中,丝毫不差的准确标示出人体每块骨头以及与之相对应的肌肉神经组织的位置,并因此受到老师的重视,得以后来的重点培养。

  所以在奇洛手里的图画上,不但有着生动的骨架结构,就连脊椎周围的神经组织和血液流向也都清清楚楚的分别用蓝色和红色活灵活现的标示了出来。奇洛虽然从来没有学习过解剖学,但是死人的骨头架子还是见过的。第一眼看到林可欢绘制的这张图片,马上就无师自通的明白了林可欢想表达的意思,更对林可欢的精湛画技叹为观止,被对方的博学所折服。

  再稍微回忆一下当天的情景,联系一下林可欢当时问到的问题,奇洛便明白了其中简单的道理。贝斯是在玩耍中不慎摔倒扭到了脖子,导致有三节脊椎的位置形成了错位。但是因为当时没有明显外伤而受到忽视。十几天下来,供往脑部的血液越来越不足,脑部神经方面也益发受影响,才继而出现日益严重的头痛和肢体抽搐的。而一旦找对原因,将脊椎复位加以按摩,症状当然会很快减轻,孩子也会很快康复。这完全不是巫术,而是货真价实的科学。奇洛非常震惊也异常兴奋,他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女人远比他聪明、厉害的多,她能帮他打开早已经封闭于父辈有限经验下的桎梏。他迫切的希望可以学到更多以前闻所未闻,想都想不到的先进知识。

  而林可欢对于奇洛也并不讨厌,反而因为阿曼达介绍说他是村里最好的医生而惺惺相惜。她在最近两次结束贝斯的推拿后,都会再多逗留一些时间,对着骨骼图,回答奇洛提出的一些问题。有了图画的帮助,很多名词奇洛会先说出来,林可欢马上就现学现用,然后再加点比划,奇洛居然也弄懂了多数意思。阿曼达有时也能帮上忙,仨人居然还真的越来越有沟通默契了。

  在林可欢面前,奇洛再也没有了自负和骄傲,完全是心悦诚服的虚心求教,对着林可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林可欢则把他当作了在首都时合作过的那些非洲医生,觉得自己完全有义务把知识都教给对方,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援非医疗队成员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和奇洛探讨自己心爱的医学,能减轻自己的忧虑,能让自己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恢复生活的热情。

  为贝斯的推拿结束了。林可欢让小贝斯模仿自己的样子,做几个头颈部的动作,贝斯就象玩游戏般学的不亦乐乎,边做边笑的很开心,没有丝毫的困难和疼痛。林可欢开心的宣布,贝斯已经完全康复了,以后都不必再来推拿了。陪同贝斯的侍女非常高兴的带贝斯离开,迫不及待的把好消息去告诉大夫人和巴拉。

  奇洛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诚恳的提出一个建议,请林可欢和他一起为村民看病。

  林可欢和阿曼达都愣住了。林可欢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这个提议对她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可以吗,她可以继续为别人看病吗?阿曼达却是吓了一跳。她看到林可欢充满向往的眼神,暗暗叹口气,巴拉不会同意的,卡扎因少爷如果知道,也不会同意的。这个奇洛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呢?

  林可欢已经开始点头了,阿曼达不能再不开口了,她拉过林可欢,慢慢的说:“你不能去。巴拉不会同意的。”林可欢听懂了,愣了一下,咬住了下唇,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奇洛赶紧说:“我可以去找巴拉,我们可以试试。其实我觉得你为大家看病,大家更会感激德里斯老爷的。这对于尊贵的哈雷诺家族只有好处,并不会是丢脸的事情。”

  林可欢似乎又看到了点希望。阿曼达却不那么乐观,她走到奇洛跟前,轻声说着什么,和奇洛争执起来。显然奇洛也不打算让林可欢听到他们的争执,虽然脸色变得难看,声音却也一直压得很低。林可欢一时只能站在那里发愣。

  卡扎因的车子出人意料的停在了宫殿门口,恰巧巴拉刚刚离开去吃午饭。守卫的士兵恭谨的行礼,卡扎因傲然走进大门,心里却急切的恨不得一步就飞到自己的房子里。小猫,我回来了。

  早饭后,卡扎因已经和父亲商定好了奔赴首都的日期,是三天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请求,德里斯就先疼爱的说:“准备工作你交给威尔吧。今天你回庄园一趟,把我们即将动身的消息告诉我们的家人,让她们为我们的顺利感谢安拉吧。”

  卡扎因感激的对父亲敬了个军礼,然后飞快的跑到侍从室找到威尔,把后面的事情统统扔给他,自己一路飞车的赶了回来。

  卡扎因一把推开房子的大门,大声的说:“小猫,我回来了。”空荡荡静悄悄的房子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一路的兴奋和迫不及待,立刻变成了不安和焦躁。他快速跑上楼,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小猫哪儿去了?阿曼达哪儿去了?人都哪儿去了!

  卡扎因又冲下楼,冲出房子,小跑着回到宫殿前院儿,“巴拉,巴拉,”他喊着,一路急步向门口走。

  还在自己的休息室吃饭的巴拉听到了小少爷的声音,赶紧放下碗跑了出来,“卡扎因少爷,你怎么回来了?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吗?”

  卡扎因停在巴拉跟前,有些严厉的盯着他,努力压抑着怒气说:“她在哪儿?你又让她去农场干活了吗?”

  巴拉赶紧摇头:“不,没有,卡扎因少爷。我一直关照阿曼达好好照顾她,她不需要再干任何活儿了。这个时间……她难道没有在房子里吃午饭吗?”对了,今天是给贝斯治病的日子,可是论时间也早该结束了呀?

  巴拉眼看着小少爷又要发火,赶紧说:“那她应该在医病室,我们去那里看看吧。”其实还在不在,他也没把握。

  “医病室?她的伤口……”卡扎因火气更大了。他完全急糊涂了,忘记了只有家族里的男人病了,才在那里看病。

  “不,不,她恢复的很好。是贝斯病了,而她给治好了。我们都很感谢她。”巴拉快跟不上卡扎因的步子了,呼哧带喘的还得解释。

  卡扎因停顿了一下,扭头看看巴拉,他的小猫把贝斯的病治好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阿曼达和奇洛已经争执了有十来分钟了,各有道理,谁也不服谁。林可欢插嘴又插不上,只能干着急的不断拉扯阿曼达的胳膊。可是阿曼达宛如林可欢的保护神一般,非要让奇洛死心,不依不饶的说起来没完。仨人谁也没注意已经有人进来了。

  整个场面看起来颇为怪异,卡扎因说不出的不舒服。连巴拉也觉得有失体统,当然,他觉得是阿曼达太不得体,对医生太不尊敬了。

  巴拉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阿曼达,你在吵什么?”

  卡扎因同时开口:“小猫。”声音并不高。

  林可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速扭过头来,看到卡扎因的一瞬间,眼珠都差点掉下来。她松开阿曼达的胳膊,提着罩袍直接冲过去,碍于巴拉在旁边,又生生把步子停在了卡扎因身前,没敢扑进他的怀里。

  卡扎因已经开心的笑了,不再理会其余的人,直接拉着小猫的手走出了医病室。

  林可欢也不再关心能不能给别人看病的问题了,因为她知道,卡扎因回来就是要接她走的,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第43章

  卡扎因拉着小猫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地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卡扎因帮小猫摘下头巾和面纱,后者一脸的开心,水盈盈的眼睛热切的看着卡扎因。

  卡扎因叹气:“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真忍不住要先吃你了。”

  林可欢一下就脸红到了脖子根儿,难为情的把头低下来。卡扎因忍不住微笑着,一把将林可欢拉到自己的怀里抱住,低头吻了上去。

  小猫温润的唇瓣一如想念中的甜蜜,卡扎因不断吮吸着,压抑多日的欲望一下就燃烧了起来。“小猫,你的伤全好了吗?我是说,我可以好好要你了吗?”卡扎因在林可欢的唇齿间厮磨,逐渐沉重的呼吸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问话。

  林可欢轻轻点下头,脸色更红了。卡扎因拉着林可欢往楼梯走,林可欢的肚子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卡扎因停下来,说不出脸上的表情是笑还是恼,林可欢很无辜的摁了摁胃部,然后此地无银的认真强调了一句:“我不饿。真的。”

  卡扎因仰头大笑,把小猫拽回了地桌边:“我们先吃饭。我怕你没有体力陪到最后。”林可欢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往嘴里塞食物,掩饰自己的害羞。

  林可欢咽下卡扎因喂过来的一勺汤,充满期待的问:“我们明天就走吗?”

  卡扎因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他避开小猫热切的目光,一边把勺子放回汤盆里,一边淡淡的回答:“明天还不行。我的意思是,短时间内,我还不能带你走。”

  林可欢立刻被巨大的失望和沮丧包围住,她呆呆的瞪着卡扎因说:“为什么?你不是说很快吗?我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我以为……以为……那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卡扎因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也无法确定还需要多少时间,凭空给出的希望一旦落空,那么失望的打击会是加倍的。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老实的说:“不知道。也许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就先留在这里乖乖等我,好吗?”

  他不知道,他的实话对林可欢来说同样是沉重的打击。

  二十来天望眼欲穿的苦苦等待是怎样的煎熬,林可欢早已经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她无法接受卡扎因如此轻描淡写的推诿之词,更无法控制强烈失望后的冲动,她有些气恼的说:“我不要再象个傻子一样的等下去。我要跟你走,马上离开这里。”

  卡扎因何尝不想时刻能够看到他的小猫,可是他要去的地方是前线,是凶险无比的战场。他怎么能让柔弱的小猫去冒险呢?有心跟她直说,又怕她为此担惊受怕,再或者又误会自己去杀害妇女儿童。

  一想到自己本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忍耐的分别,卡扎因也烦躁起来,无奈之下只得板起面孔,先把小猫想跟随的念头断了,以后再慢慢解释。

  “我真的还有很多正事要忙,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任性。”一说完,卡扎因就后悔自己的话重了,事实上,小猫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除了刚才,哪里还任性过?可是话已经出口,又怎么收的回来?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不耐烦的语气,让林可欢想起了苏毅。卡扎因也厌烦自己了吗?也嫌弃自己总给他添麻烦了吗?仔细想想,好像是的,自从自己被抓了来,就根本没有自保能力,确实都是依靠卡扎因才活下来,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可是,林可欢已经被苏毅抛弃了一次,当时的她生不如死。那种滋味,她再也不要品尝第二次。她不要等着被卡扎因抛弃,她宁愿自己先离开。她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深吸了口气才说:“你不带我走,就放我自己走。我可以给别人看病,我也可以养活自己。以后你忙你的,不必再费心管我了,我也绝对不再拖累你。我们甚至可以从此永不相见。”最后一句根本就是负气之下的气话。

  卡扎因一愣,不敢相信他一向乖顺的小猫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顶撞他。他想起了刚才让他感到不舒服的画面,冷笑着说:“给别人看病?养活自己?是奇洛给你出的主意吗?”

  林可欢并不知道卡扎因已经想歪了念头,误打误撞的把奇洛的建议说出来,她犹自点头:“奇洛医生说,我可以和他一起为村民看病。”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了,我以后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林可欢在心里补充,可是心口处仍然抽痛的无以复加,她一度以为,在失去苏毅之后,再也不必承受这种痛苦的。

  卡扎因已经彻底恼了,他冷笑着抬起小猫的下巴,盯着小猫的眼睛说:“是我对你太好了吗?你好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个房子一步……”。林可欢有点糊涂了,明明是他嫌自己麻烦的,为什么还不让自己离开。不,我不要被关在房子里,我要出去。林可欢不自知的摇头。

  卡扎因的脸色更阴沉了些,后面的话更让林可欢心惊胆战:“……还有,你已经不是医生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学会服侍我,学会怎么做一个令主人满意的奴隶。”

  卡扎因说完,起身拖过林可欢的胳膊就往楼上走。林可欢已经没有刚才的气恼和冲动了,反而是搞不清楚状况下的畏惧,卡扎因发怒的脸色、冷酷的话语和不再温柔的动作,都让林可欢害怕不已。

  卡扎因把林可欢直接丢在卧室的地毯上,冷声命令:“脱衣服。”自己走到床边坐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让他又爱又恨的小猫。

  林可欢的心一下子掉入了冰窟里,这句简单不带感情的命令撕碎了她对卡扎因的信赖和依恋,比当初第一次被他占有的时候更让她感到屈辱。

  林可欢没有动。

  卡扎因站起来,解下了腰间的武装带,冷冷的重复了一遍:“脱衣服!”

  场景似曾熟悉,林可欢掉下泪来,自己日夜盼望他回来,可是好不容易再见面的场面竟然变得如此的不堪。

  十秒钟后,皮带狠狠的从侧面落上了后背,当时就撕裂了罩袍。

  林可欢咬唇闭上了眼睛,仍然一动不动。人若是心死了,是不是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卡扎因看着小猫的泪水,看着她凄楚的神情,心里也是蓦然刺痛。他握紧了武装带,上前一把扯掉了罩袍,里面的薄纱裙也已经被连带着扯破,只是半挂在肩头。卡扎因再次高举起来的手臂,在看到一条迅速隆肿起来的红色伤痕,叠加在仍然留有明显痕迹的旧鞭痕上时,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现在的心痛与当日的心痛并没有区别,不同的只是这个女人,当日,她以自己为依靠,今天,她却想离开自己,或者说,就是背叛。

  卡扎因实在想好好痛打她一顿,却是下不去手。暗恨自己的心软,愤恨的扔掉了皮带。

  卡扎因抓住林可欢的胳膊,把她扔到了床上。不顾她开始挣扎,扯下她肩头的纱裙把她的双腕捆在了床栏上。这才开始脱自己的军装。

  林可欢知道他想干什么,徒劳的踢蹬双腿,嘴里叫着:“不,不要……”

  卡扎因阴沉着脸,脱光了衣服,赤裸着跪坐在了林可欢的双腿间。

  林可欢试图往旁边翻滚,却被卡扎因一把抓住两只脚踝,大力的分开。在林可欢的惊叫中,强硬的贯穿到底。

  林可欢下意识咬住唇,绷紧身体,仰头看着天花板,试图缓解下身干涩的疼痛。

  卡扎因禁欲了很久,又带着怒气,丝毫不给林可欢适应的时间,毫不停顿的猛烈抽插起来。

  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这次是不折不扣的强暴,不存在一丝的鱼水之欢和怜惜。持续的益发凶猛的冲刺,让她有种错觉,自己私密处的娇嫩肌肤正在被一把迟钝的凶器一点一点的磨烂。

  林可欢已经疼的微微战栗,乞求的望着卡扎因,低微的声音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卡扎因一头大汗,长时间的禁欲,快感来得特别强烈。可是他还是不满足,似乎还总嫌深入的不够,最后干脆跪起身,将林可欢的腰身折起来,与床几乎垂直,再深深顶压到底。

  林可欢惨叫出声,似乎下体内的器官都被挤压的错了位。最可怕的是,她丝毫挪动不了身子,完全被卡扎因掌控了深度和力度。

  卡扎因感觉自己要到巅峰了,他凶狠的逼问小猫:“说,你还要离开吗?”

  林可欢虚弱的摇头,随着又一下被挺进,‘啊’的惨叫一声。

  “说,你是我的奴隶,永远都是。”

  “……”

  没有听到回答,又是一下凶猛的贯穿。

  “啊!”

  “说!”又是一下。

  “我是……你的……奴隶,永远……都是。啊!……”

  就在这一瞬间,卡扎因紧紧地压住小猫,在她的身体里一阵痉挛,喷射出火热的精华。

  林可欢以为噩梦就算结束了,可是,卡扎因从她体内撤出来,跨过她的身体,将再次膨胀坚硬起来的下体,置于她的脸前,恶意的用欲望的前端击打她的脸颊。

  腥膻的味道扑面而来,林可欢惊恐的拼命摇头躲避,大声哭道:“不要。我求求你。我不敢了。”

  卡扎因冷冷的说:“身为奴隶就要学会取悦主人。好好记住你的身份!”说完抓住她的头发,将欲望塞进了林可欢的嘴里。

  强烈的反胃,令林可欢皱紧了眉头,发出干呕的声音。却被卡扎因用欲望直抵喉咙,死死压制着吐不出来。

  卡扎因压根儿不指望她能主动吞吐自己的男性器官,只好强硬的自己抽插,次次都无情的深抵喉咙处,摩擦那里的嫩肉。

  林可欢温润的口腔,和楚楚可怜的被逼迫的神态,都刺激着卡扎因一次次的兴奋,一次次的攀上巅峰。

  林可欢泪流满面,再也无法发出声音,肿胀的喉咙已经痛到麻木,却仍然被迫一次次的咽下带着腥咸味道的液体……

  卡扎因什么时候放过的她,林可欢不得而知,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卡扎因抱进浴室了。

  她瞬间想起了昏迷前的不堪,她挣脱了卡扎因的怀抱趴在马桶上翻江倒海般大吐特吐起来,刚刚吃过的东西全部吐了干干净净还不够,连胃液和胆汁也都恨不得吐个干干净净。即便如此,那种强烈的恶心感仍然没有消失,她还在不断的干呕着,脸憋到深红,几乎要窒息。

  卡扎因眼神复杂的站在小猫的身后,自始至终都在轻轻抚拍她的后背。在她终于半虚脱的坐倒在地后,小心的把她搂进怀里。

  林可欢无力的倒在卡扎因胸前,低垂着目光,脸色变得惨白。

  卡扎因将脸颊贴上林可欢的额头,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卡扎因说:“以后再敢说离开我,我会真的杀了你。”声音冷酷,内心却也痛楚。

  林可欢心中一酸,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竟是无限绝望的神色。


  第44章

  卡扎因将浴缸注满温水,把林可欢轻轻放进去。颇有些红肿的下身,遇到热水竟是又麻又痛。林可欢微微皱眉,却既不挣扎也不反抗,任凭卡扎因把自己翻过来掉过去的又洗又泡,本来惨白的脸上倒是逐渐有了些血色。

  卡扎因始终沉默着把林可欢洗干净,给她擦干身体,又用漱口杯接了水递给她,林可欢柔顺的接过去,含了一口,轻轻漱了几下,吐在马桶里,嗓子出奇的疼痛,几乎无法咽下吐沫。

  卡扎因将林可欢放回床上,自己返身回浴室清洗自己顺便清理浴室。林可欢下地找来家居裙子穿在身上。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无法再象养伤的那些日子那样,坦然的将裸体示于卡扎因眼前了。

  卡扎因很快从浴室走出来,自己也拿出一套居家长袍穿上。他看了一眼背朝自己安静侧躺的身影,径直下楼离开了房子。

  阿曼达已经被巴拉教训了一通后,有些愤愤不平的去吃午饭了。奇洛也识趣的早已离开。卡扎因找到巴拉,先把自己和父亲将在三日后奔赴首都的事情通知了他,又把父亲的意思转述了一遍,巴拉当即表示,自己会在后面的日子里尽心尽力的照看好庄园和宫殿,请老爷和少爷们只管放心去首都。

  卡扎因把正事交待完了,才询问小猫给贝斯治病的事。论道理,家族男人生病都是医生的事情,是谁让小猫掺和进去的?他并没有表现的愤怒或者不满,表情只是有些疑惑。

  巴拉立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对于林可欢比奇洛医生还要高超的医术,表示了惊讶和赞叹。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卡扎因的表情,后者似乎在沉思什么,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巴拉担心,是不是少爷已经知道了奇洛的建议。其实对于这件事,他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一方面,阿曼达说的有道理,家族女人怎么可以成天抛头露面的呢?可是,关于奇洛说的,这样对于家族和老爷的名声反而会有很大的提升,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犹豫着如果少爷提出这个问题,他该站在哪一边呢?

  但是,卡扎因什么都没再说,只是让巴拉通知仆人重新准备一份午餐,让阿曼达送过来,就离开了。

  当卡扎因返回房子时,意外的发现阿曼达已经在卧室里了。她正从小猫的手里接过水杯,有些疑惑的看着一点一点费力吞咽的小猫。而小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用手势比划,自己没事。

  卡扎因大吃一惊,马上有些后悔,却也无法说什么。

  林可欢先看到了他,马上把嘴里剩下的温水一股脑的咽下去,立刻疼的出了一身冷汗。她垂下眼睛,慢慢躺回到床上。阿曼达也扭头看到了卡扎因,有些担忧的说:“她的病来得奇怪,上午说话还好好的,也许是天气太干燥了。”

  卡扎因不置可否的说:“你去准备些清凉好咽的补品来,我重新要了午饭。她的身体不舒服,刚刚把午饭全吐了。”

  阿曼达赶紧答应着下楼。

  卡扎因也躺下来,侧身抱着林可欢。林可欢一直低垂着眼帘,面上平静无波。

  卡扎因心里有些难过,本来团聚的时间就少的可怜,现在小猫又开始跟他冷战。纵然他可以继续用强逼迫她给自己回应,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以如此的方式告别吗?

  楼下有人进来了,有着很轻微的动静。片刻后,楼下的人又离开了。卡扎因起身,仍然把林可欢抱在怀里,温和的说:“我们去吃点东西。”

  林可欢点点头,异常安静和乖顺。可是卡扎因的心却一点点的往下沉。

  对于卡扎因喂过来的东西,林可欢一律都费力的咽下去,然后不到三分钟必然再吐出来。

  看着林可欢痛苦的表情和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卡扎因明白,小猫并不是故意要跟他作对,而是真的严重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卡扎因不敢再喂了,因为他知道,小猫不敢再反抗他,更不敢拒绝他,只要他喂,她就会吃下去。可是,下咽令她极度疼痛,呕吐更让她痛苦不堪。

  阿曼达也吓坏了,捧着碗呆呆的立在一边,她没想到林可欢会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林可欢见卡扎因停下了手,心里也是害怕。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吐出来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所有到嘴里的东西都似乎变了味道,都变成了那些可怕液体的味道。她实在抑制不住强烈的反胃。她不敢看卡扎因的表情,他不再喂自己,一定是更生气了,以为自己在较劲。林可欢有点哆嗦着自己拿过一把勺子,伸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盘子里,舀起了满满一勺菜,往自己嘴里送。

  卡扎因已经猜到了小猫在想什么,心里暗悔自己做的过分,他拦住了勺子,温柔的说:“吃不下,我们就先不吃了。”林可欢一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怒极之下说的反话。可是卡扎因的脸色分明是带了一点心疼和痛惜的,就象……自己被鞭打的那天。

  往事已成追忆,回忆只是一瞬。一滴眼泪掉在了勺子上。

  卡扎因抱着林可欢躺在床上。他亲吻林可欢的额头,亲吻她的眼睛,亲吻她的柔唇。每一个动作都是温柔的,带着歉意的。小猫很乖,分外安静的乖。只是不断有细小的泪珠儿从她紧闭的双眼里渗出来。

  卡扎因叹息:“对不起。”小猫摇摇头。

  卡扎因说:“我一定会回来接你走的。你等我。”小猫点点头。

  卡扎因紧紧搂住林可欢,生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傍晚的时候,林可欢晕晕乎乎的睡着了,她的嗓子有些发炎,体温也升高了,触手之处滚烫一片。

  卡扎因抱着小猫,依然是阿曼达一点一点喂她喝水。小猫紧锁眉头,即便昏睡着也仍然抗拒吞咽。这期间,卡扎因问了无数个问题,阿曼达都据实以告。卡扎因才有一点明白,无所事事、望眼欲穿的等待,对于小猫来说是怎样的煎熬。然后,他问到了今天阿曼达与奇洛的争吵,阿曼达仍然实话实说。卡扎因恍然大悟,原来这只是奇洛今天刚刚提起的建议,原来他的小猫并没有打算背叛自己。

  阿曼达最后说:“少爷,你有空的话,就多回来吧。我看着她实在可怜。她每次发呆的时候,我都知道她是在想你。幸好最近她一直为贝斯看病,才稍微快乐了一点,前些日子,她……”看到卡扎因拧紧的眉毛,阿曼达没有把话说完。

  入夜,林可欢因为发烧一直昏睡着,卡扎因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很多话,在林可欢清醒的时候,是不能说的。可是现在,他知道他的小猫听不到,而他说出来,心里多少会好受些。

  “小猫,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不是我不肯带着你,如果可以,我希望天天都可以看到你,天天都可以抱着你。可是,这次我要上战场,那个地方充满危险和未知数,我真的不能带你去。”

  “我知道,你又要骂我没人性。可是,事关我的家族,我的父兄,我即使讨厌战争,也还是要站在父兄这边。我承认我杀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是该死的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

  “如果,我这次能活着回来,我一定立刻带你走,永远都不再离开你。”

  “我爱你。我的小猫。”

  清晨,林可欢的烧退了大半,她慢慢睁开眼睛,喉咙依然有些痛。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她明明记得在迷糊的时候,她好像一直都被那个人抱在怀里的。

  她叹口气,自己还想他干什么?那个言而无信的大混蛋!那个凶恶残暴的刽子手!那个羞辱自己的暴君!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望,就因为他说不能带自己走,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就因为害怕他抛弃自己。眼泪又软弱的掉下来,林可欢把脸藏进丝绸里。

  楼下的门打开了,有人走上来。林可欢急速的把眼泪擦干净,再也不让那个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可是进来的不是那个人,是阿曼达。林可欢勉强露出一点笑容,接受阿曼达的照顾。洗漱完毕,嗓子不再痛的扎心,却依然没有胃口。

  阿曼达忧虑的说:“多少还是要吃的,你这样,卡扎因少爷怎么能放心呢?”林可欢终于没忍住,嘶哑的声音问:“他人呢?”

  阿曼达有点不忍的说:“少爷今天很早就离开了,他返回基地了。”

  林可欢呆呆的愣在那里,心一下就凉了。


  第45章

  一整天,林可欢都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多数时间都是睁着眼睛盯着某一处失神,只要阿曼达试图让她喝水、吃东西,她就马上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阿曼达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她印象里一向柔顺温和的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只是,她这么赌气折磨自己的方式,更加让人不忍。

  阿曼达忧心忡忡,矛盾不已。几次话到嘴边,又临时变成了劝解:“无论如何,你也要吃一点啊,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卡扎因少爷这次是真的很忙,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匆匆离开的。”

  林可欢并不是要故意为难阿曼达的,一天下来,心情还是调整不过来,但是总算意识到,自己这么一来,可把无辜的阿曼达累的够呛。林可欢终于坐起身,有点歉意的看着阿曼达,淡淡的说:“阿曼达,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别担心我,过两天就好了。”

  阿曼达看着林可欢有些苍白的脸色,听着她如此淡漠不在乎的语气,怎么能放心?那个神采奕奕教她急救法的小姑娘才两天的工夫,怎么就像花一样的要枯萎了呢?

  阿曼达轻轻叹口气:“你别生少爷的气,他不能陪你也是有原因的。”

  林可欢又想起了苏毅对自己的评价,逸出一丝苦笑,有点象自言自语:“是我太笨了,总是给别人添麻烦。谁跟我在一起,我就拖累谁。……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事情就一步步变成今天这样了。”实在是又委屈,又无奈,心里堵得难受,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掉下来。

  阿曼达手忙脚乱的跑到浴室拿毛巾帮林可欢擦眼泪,嘴里急切的说着:“不是的。根本不是那样的。你一点都不笨的,比我们所有人都聪明。你懂的事情那么多,会那么神奇的医术,现在连巴拉也都夸奖你呢。”

  林可欢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阿曼达着急之下,脱口而出:“少爷巴不得天天跟你在一起呢,要不是这该死的战争,他也不用离开你去前线了。”

  去前线?谁?谁去前线?林可欢惊愕的抬头看着阿曼达,不确定的问:“谁上前线了?为什么要上前线?”

  阿曼达说:“其实少爷不让我们告诉你,可是我想,你早晚也会知道的。老爷带着少爷们一直都打了胜仗,马上就要占领首都了。卡扎因少爷这次就是要带兵去首都的。他怕你担心,所以才不让你知道。”

  林可欢半张着嘴,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脑子里的念头瞬间转了好几个。难道他是来跟自己告别的?他是因为前线危险才不肯带自己去的?可是,自己却冲他发脾气,还……还赌气不理他。天,昨天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他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危险?”林可欢一把抓住阿曼达拿毛巾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阿曼达摇摇头:“现在谁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不过我想占领了首都应该就快了。”她觉得肯定会有危险,但是不敢直说。

  其实就算阿曼达说没危险,林可欢也不会相信的。如果没有危险,他也许就会带自己一起走了。再说,那是战场,是要拿生命和鲜血来搏的,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这次轮到林可欢内疚了,她仔细回想昨天卡扎因回来后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当然,具有侮辱性的,就自动忽略了。她记得他见到自己的喜悦,记得当自己提出要离开时,他的愤怒。现在才明白,昨天自己全想歪了,也终于理解他最后那句话了。他说:以后再敢说离开我,我会真的杀了你。不,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除非是你不要我。林可欢在心里说,可是,他还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阿曼达以为林可欢明白了原因,会宽慰一点的,却不料林可欢干脆抱着她痛哭失声了。

  阿曼达更慌了手脚,不断安慰她:“很快的,只要占了首都,他就会回来了。别担心,他和扎非少爷都打了那么多年仗了,他们知道怎样保护自己的。”

  林可欢哽咽的问:“他还说什么了?他临走前都说什么了?”

  阿曼达说:“少爷就是不放心你,说等前方有了好消息再把他去前线的事告诉你。还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一定得让你吃东西,无论你想吃什么,都务必安排仆人准备。”

  林可欢心如刀绞。

  阿曼达又说:“对了,老爷会经常派信使回来的,巴拉也会报告庄园的情况,你要是身体老不恢复,少爷怎么能专心打仗呢?战场上可不能分心啊。”

  林可欢一惊,哭声渐渐小了,万分后悔的说:“我会好好吃东西。你不要告诉巴拉。”

  阿曼达松了口气,告诉她实情果然是对的。

  入夜,林可欢把卡扎因的枕头抱在了怀里,在心里默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接我。一定要回来。……”两个枕头都被泪水打湿了。

***

  基地军官公寓。

  卡扎因一直都没有睡意,白天极度的忙碌,时间倒还容易打发。可是现在夜深人静,无所事事了,他的内心又被思念和担忧所吞噬。他靠在摇椅上,回想昨天小猫被自己强迫后无比可怜的样子,又想到了第一次刚见到小猫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也是被自己吓的要死,可是拿起手术刀的时候,立刻就变成了勇士。是她救了自己一命。卡扎因伸手摸上身上的伤疤,心底泛过一道暖流。

  也不知道她的嗓子好点没有,能不能吃下东西了。卡扎因更加的懊恼,昨天不该那么欺负小猫的,虽然她说出的话,确实该被揍一顿屁股。

  本来想走前看看她好让自己放心的,可是这么一来,自己更不放心了。怎么一遇到小猫,自己就那么容易失去理智,变得冲动呢?

  阿曼达说,小猫在给贝斯看病和治疗的时候,才会充满生气,才会发自内心的快乐,才会如同换个人般的神采飞扬。

  阿曼达说,小猫的医术让奇洛医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奇洛医生对别人用过如此谦恭的语气和态度。

  阿曼达说,真的可惜了小猫是个女人,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大有作为,会对家族有了不起的贡献。

  卡扎因想起小猫倔强时的神态,是啊,她是从一个先进发达的、人人平等的国度来的,她怎么能够接受,更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奴隶。当时自己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却没想过,从此就折断了小猫的双翼,禁锢了她的才能,断送了她的理想。这是爱她的方式吗?

  幸好,后天才动身,自己还有时间补救错误,虽然不能亲自回去了,但是,希望小猫会喜欢这个礼物,希望她在后面等待的日子里不会太难过。

  次日临近中午,林可欢安静的倚在窗台旁,默默的想念那个人。当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后,她就自动忽略了那个人强迫自己时的恶劣,而是只念着他对自己的好了。要不是他,自己早就被残忍杀死在基地了;要不是他,自己在操场上会是怎样的下场,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受了伤,是他彻夜不休、细心呵护了那么多天,他还答应带自己走。林可欢默默向上天祈祷,请保佑他在战场上平安吧,保佑他早点顺利归来。

  阿曼达沿着楼下的小路跑过来,林可欢露出了笑容,又快吃午饭了,她是负责‘监工’的。

  林可欢下楼等着,几乎下一秒,阿曼达就推门跑进来。有点气喘吁吁,却是一脸的惊喜和兴奋。她拉着林可欢快速的说:“少爷,少爷让人给你送来了很多东西,都先放在前院儿了,他还同意你给庄园里的女人和孩子看病了。”


  第46章

  林可欢看着满满四大纸箱东西,百感交集。被宠爱,被理解,被感动……等等等等的诸多情绪,汇聚在了一起,让她没法控制的又一次热泪盈眶。好在有头巾和面纱掩饰着,才不至于在巴拉和阿曼达面前丢脸。

  卡扎因将基地里,军医们留下的医疗器具和各类特效药品中的一大半儿,都给林可欢送了过来,以备她行医之用。

  林可欢一样一样检视着,医疗器具就不必说了,林可欢闭着眼睛摸都能区分出来。关键是那些药品,她多数也还算熟悉,但是也有少部分,因为名称不够明确,她需要细细看一下说明书,才能分门别类的指导阿曼达根据用途登记下来。好在这些高级药品都是哈雷诺家族运用特殊渠道,从法国购进来的,说明书均是多国语言,英文标识的很完整,个别的甚至有繁体中文。俩人足足忙活了半天,才算彻底理清楚。虽然都是满头大汗,可是又都兴致勃勃。

  巴拉是帮不上任何忙的,他之所以一直等在旁边,是因为他还有话要说。卡扎因少爷随物品还捎来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他有必要告诉林可欢。

  巴拉慢慢的说着,注意着林可欢的反应。遇到她不太懂的地方,阿曼达就会帮助他再解释一下。

  好在林可欢天天都和阿曼达交流,阿拉伯语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很快,就弄懂了巴拉,不,确切的说,是卡扎因少爷的全部意思。

  大致归纳起来有这么四条。第一,林可欢只能为庄园里的女人和小孩儿看病。

  当然了,庄园的含义是很广泛的,如果从大的方面说,就是包括了宫殿、农场、以及所有从属于哈雷诺家族的各个村落。卡扎因之所以没有把范围仅仅局限于宫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了解小猫的性格,在小猫的眼中,病人是没有身分的差异的。如果让小猫只为贵族服务,而不管贫民甚至是女奴们的生死,小猫迟早还得一意孤行,惹出祸端。那还不如他提前就给巴拉打好预防针,给小猫开个绿灯呢。再者,这样也可以让小猫忙碌一点,他更愿意相信,小猫忙病的概率会比闲病的概率低。

  第二,在宫殿门口距离不超过30米的地方加盖简易土屋,作为林可欢行医的地点,门口要设置士兵岗哨,全天保护林可欢。

  第三,阿曼达务必全天陪伴和协助林可欢,如果有出诊的需要,则还要另派至少五名荷弹士兵跟随。

  第四,不得参与任何为庄园内成年男子的出诊或者会诊。

  对于这一条,卡扎因是坚决的,但是也存在担心的。他实在没把握,一向把救人看作第一要务的小猫,能真正做到对男病患置之不理。可是如果不严加约束,别说他自己不乐意,恐怕父亲和巴拉都不会再允许小猫行医了。反复考虑之后,卡扎因还是稍微的放了点活话儿,就是阿曼达可以在紧急时刻,充当中间人,转述林可欢的治疗建议给村里的医生奇洛。

  对于能够走出房子,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林可欢已经相当满足和感激了,这四条细说起来也没有任何为难的地方,自然就全部答应了下来。

  巴拉也对卡扎因提出的这几条规定很满意。在他看来,只要林可欢严格遵守这些规定,就可以避免给家族的名誉抹黑,只剩下提升家族的威望了。

  巴拉本来已经对林可欢的印象有所改观,现在又看到对方丝毫没有异议,很顺从的答应,就放心的离开了。

  等巴拉的身影看不见了,林可欢欢快的环住阿曼达的脖子,在她耳边无比开心的说:“阿曼达,我们有事情做了,我终于又当医生了。”阿曼达自然也是格外兴奋,她比奇洛医生幸运多了,她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

  两天后,一座简单崭新的土屋出现在宫殿大门的旁边,同时一张写满阿拉伯文字的白纸贴在了土屋的外墙上。不到一天的工夫,庄园里四处都在议论着,族长德里斯老爷体恤族人,特意指派那个在农场施展神奇医术的女人,为村子里的妇女和小孩儿免费看病。这番说辞自然出自巴拉的意思。

  最高兴的莫过于得到消息的女人们了,以前她们病了,完全是看老天爷的脸色,熬的过去,就活下来,熬不过去,也得认命。按照传统,她们的命是完全不值钱的,没有人在乎她们是不是生病了,更不会有男人会舍得拿钱出来给家里的女人看病买药。即便是自己的亲骨肉,只要是女孩儿生病了,也是扔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

  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消息,先不论消息是真是假,凡是身有旧疾新病的女人,只要还能走路的,都在第二天赶了过来。一时间,宫殿门口比过节时候的集市人还多,巴拉只好又多派了两个士兵帮林可欢的小屋维持秩序。

  林可欢忙坏了,几乎又回到了刚来Z国时在首都的日子。她争分夺秒的为每一个患者认真听诊,忙中不乱的开药,把药递到对方的手上,然后详细的嘱咐药的用量。从来都没受过如此待遇,更没有见过这么珍贵的药片的女人们,无不对林可欢感激涕零,她们看着穿着高贵罩袍的林可欢,几乎都把她看成了神女来膜拜。林可欢实在拦不过来,只能让阿曼达给不断下跪的女人们解释,请她们不要这样,好好回去吃药休息,让身体早日恢复。

  心怀感激的女人们,路过宫殿大门的时候,又都纷纷跪下磕头,巴拉骄傲的站在大门口,不光很有面子,心里也是无限的得意。

  如同打仗一般的一天终于过去了,还有少许人没来得及看完,林可欢本意是坚持到底,可是阿曼达听着林可欢已经嘶哑的嗓音,看到她汗流浃背的样子,说什么也不同意。执意让剩余的人回去,明天再来。林可欢慑于阿曼达说要报告卡扎因少爷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威胁,只好同意。

  因为午饭没顾上吃几口,到了晚饭,阿曼达不依不饶的非要看着林可欢把桌上的饭菜全吃干净才算完。林可欢哭笑不得的求饶,并且努力的吃下了大半,才终于换得阿曼达的赦令。

  疲惫不堪的林可欢依旧抱着卡扎因的枕头,心存感激的对着枕头喃喃自语:“我今天过的很快乐。谢谢你。我很想念你,你一定要多保重。我等你。……”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卡扎因坐在车里,带领着部队前进。虽然也着急赶路,但是因为要守卫父亲车队的安全,速度自然无法跟扎非当日的急行军相比。天色已经黑尽,他命令大家原地休整过夜,次日再接着前行。

  父亲的军用帐篷早已经支架好,卡扎因拿着两个军用饭盒走进来。非常时期,德里斯吃的和士兵们的都一样。见到儿子进来,德里斯露出慈爱的笑容,马上示意他赶紧坐过来。大敌当前,卡扎因已经不记恨父亲了,他把饭盒打开,摆在父亲面前,一边说:“父亲,您赶紧吃吧,吃完早点休息。”一边走到父亲身后跪坐下来,给父亲揉捏肩膀和脖根儿。

  动作一点都不娴熟,他是第一次做。他曾经有两次无意中见到大哥给父亲按摩,后来才知道,原来父亲的肩膀受过重伤,大哥每次觉得父亲有可能劳累的时候,就会帮他按按。今天一直坐在车里忙着赶路,父亲的肩膀只怕又会疼了。

  这是小儿子第一次给自己揉捏已经发僵的肩膀,手劲儿好大,技术也太差,似乎肩膀更疼了。可是德里斯心里无比开心,甚至有点激动的泛上了几点泪花。

  人家说‘父子如冤家’,越是个性相近的父子,越是水火不容。德里斯苦笑,他和卡就应在了这句话上。几个儿子里,就卡的性格最像他,也就是卡最爱跟他较劲,似乎总跟他格格不入。可是,德里斯知道,卡只是在做表面文章,内心里,除了母亲,就最舍不得他这个父亲了。

  德里斯又‘享受’了几分钟儿子的亲近,才拍拍肩头儿子的手背说:“行了,已经不疼了。你也快来吃。累了吧?”

  卡扎因执拗的说:“我不累。我再帮您按一会儿。明天还得走一天呢。”

  德里斯又让卡扎因揉了几分钟,拉住儿子的手,坚决的把他拽到了身旁,将其中一个大饭盒推过去:“吃。”

  卡扎因只好盘腿吃起来。德里斯不知从身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油纸包,刚刚打开第一层,里面的香味儿就飘出来了。是家族秘方烘制的传统牛肉干儿。德里斯专注的盯着卡的表情,卡扎因先是极力忍耐,可是被父亲盯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来。

  德里斯有点奇怪的问:“你怎么不馋了?我记得就是去年吧,你一闻到肉干儿的香味儿,还会流口水呢。”

  卡扎因几乎要吐血了,磨着牙说:“那是我二十岁之前的事情了,好不好?”说完自己也觉得更丢人了……

  爽朗开怀的大笑声传出司令官的帐篷,外面的人不知道,司令官的小儿子正红着脸,狠狠的撕咬着肉干儿泄愤呢。


  第47章

  忙碌的日子似乎会过的特别快,林可欢的‘小诊所’开张已经一个多月了,庄园里长久以来累积的众多患病妇女,多数都经过治疗,恢复了健康。虽说林可欢仍然是从早忙到晚,但是,最初那几天病患总是排长队的情形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病情相对较重,需要由家人抬送过来救治,或者就是一些久病不愈转成慢性病的病人,偶尔,林可欢还会带着阿曼达出诊。

  阿曼达每日陪在林可欢的身边做帮手,已经熟悉掌握了打针、输液、抽血以及理疗等简单的专业护理技能,受益颇多。最让她胆战心惊、但也兴奋不已的是,她还直接参与了三起外科手术。当然,在林可欢的眼里都是很普通的手术,可是阿曼达却被‘刀光血影’给震撼了,真正见识了现代医学的神奇之处。

  相对于阿曼达的兴奋和自喜,奇洛医生就很郁闷了。当初是他建议林可欢行医的,本意是想多交流学习。可是眼看着林可欢每天给那么多女人看不同的病症,他却丝毫没有观摩的机会。甚至于,他都不能靠近。第一天被守卫的士兵拦下来后,他就猜到了个大概。后来的某一天中午,阿曼达单独回宫殿给林可欢取东西,他才终于找到机会问个清楚。就更证实了自己猜的一点没错。哈雷诺家族的女人是不被允许接触陌生成年男人的,就算是与他这个医生探讨医术也不可以。

  他暗自失望,却依然忍不住打听林可欢这几天的行医情况。阿曼达立刻滔滔不绝兴奋不已的说了起来,奇洛越听越感兴趣,当阿曼达颇为自豪的说到林可欢给病人用刀子做手术,让自己当助手的时候,奇洛简直要妒嫉死了。要知道,他本人都从来没给病人做过手术,他没有那个本事。他虽然知道军医会用手术的办法替受伤的士兵取子弹,但是,除此以外用于治病的手术方法,他是想学都没地方学的。家传的医学,只是一些土方和草药,对于开膛破肚的东西,是想都不敢想的。

  话又说回来,也就是那些病到快死的女人,被家里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才敢让林可欢手术治疗的,若真是族里的男人生病了,他即便会手术,也没人敢让他这么治。

  可是作为医者,奇洛一直都相信,手术是所有治疗手段中的巅峰,这也是为什么他只会崇拜军医的原因。

  如今,掌握手术方法的人就在眼前,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却与他擦肩而过,怎么能不叫他为之扼腕。

  阿曼达看出了奇洛的极度沮丧,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了,也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反而安慰奇洛:“你和她是一样厉害的,你们治疗的病人不相同,你是为男人看病,而她是为女人看病,用的方法自然就不一样。你一直为族长看病,不是更厉害吗?”

  奇洛叹息一声摇摇头:“你不懂。我相信她如果有机会为族长看病,一定丝毫都不会逊色于我,可是,我未必能救得了她治过的那些女人。她会手术,在我看来,只怕就没有她治不了的病了。”

  阿曼达事后把奇洛的话转述给林可欢听,林可欢笑着摇头:“医学是很精深的,没有人能够包治所有的病。世界万物都在发展变化,各种新的疾病也会出现。我们医生只能一个一个攻破,一个一个战胜,永无止境。”

  阿曼达又把这些话传给奇洛,奇洛更加信服林可欢的医德,暗自请求阿曼达有时间的时候,多给自己讲讲林可欢治病的过程和方法。阿曼达自然无法拒绝。果然,奇洛后来经常在晚上听阿曼达讲述白天的事情,无奈,阿曼达对于林可欢讲过的病理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全部记得清楚,讲起来,更是模模糊糊,让奇洛回去经常是对照着唯一的骨骼图,琢磨一夜,也不得其要领,未免更加的泄气。

  林可欢哪里知道奇洛的着急,她每日过的忙碌而充实,脑子里除了医患还是医患。至于其他的,她根本无暇考虑那么多。有关她的好口碑早已经传遍整个庄园的各个角落,除了奇洛,罗伊也是心如猫抓。与奇洛不同,他更想做的只是占有这个独特的女人,把她圈起来好好蹂躏。可是他也明白,这个女人今天的身份地位与当初做农场里的奴隶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拜巴拉那个老东西所赐,如今他连靠近一下都没机会。但是他一直都不肯死心,随时都在等待机会。

  又辛苦一天的林可欢送走了和自己一起吃晚饭的阿曼达,粗略的洗个澡,就爬到了床上。她抱过卡扎因的枕头,开始跟他说悄悄话。也只有每天的这个时候,林可欢放任自己随意的想念卡扎因,把患者的事情暂时放到第二位。已经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一点音讯也没有。阿曼达不是说很快就能占领首都吗?林可欢强自压抑心底日益加重的不祥预感,不断安慰自己,这个时候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首都已经形势恶变、风云再起,反政府武装功亏一篑,在胜利的前夕,也是决战的最后时刻,被突然而至的维和部队从后夹击,腹背受敌,在整整被围困了二十天后,靠着拼死顽强抵抗,才得以部分人马突围成功。激战异常的惨烈,有两次甚至到了双方近身肉搏的境地。好在扎非和卡扎因都是擒拿格斗的佼佼者,手下的精锐也大都凶猛骁勇,这才能看到一点生还的希望。

  兄弟俩联手拼死保护父亲,以无比的勇气激励自己的士兵,愣是杀出一道又一道重围,艰难的突破一道又一道的封锁。直至退回到首都外围,才勉强摆脱被对方围起来打的危险境地,重新回到了双方对阵僵持的局面。

  可是父子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再无胜算。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两百人,弹药和供给也最多只能再支撑三、五天。可是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撤退,他们还要拖延时间,家族里的老幼妇孺必须先离开庄园,辗转跋涉到与邻国的交界地,混身于滞留的难民中,才有一线生机。

  这里的战争已经延续了几十年,失败一方的部族被胜利者屠杀殆尽的先例比比皆是。以往与夏希比政府的罅隙是历来部族冲突中最大最深的,此役一败,即便他们撤退,也未必能再保留基地和庄园。政府军必然借助维和部队的力量倾尽全力将他们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扎非和卡扎因在突围成功的当天,就分五批派十几个亲信徒步赶回庄园报信,只要有一个人能坚持到活着见到巴拉,巴拉就会知道怎么做,族人就有救。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长时间的拖住对方,给族人创造逃亡的机会。他们绝对不能先撤退,否则,被歼灭是迟早的事情,而政府军的下一步就是摧毁基地和庄园。

  又一个漫漫长夜即将过去,天际边隐隐透出一丝光亮。难得寂静没有炮火的黎明,卡扎因靠坐在工事一隅,短暂补眠之后,慢慢睁开眼睛,仰望遥远的天际。宫殿得到消息了吗?小猫看到自己的信了吗?她一定又要大哭了吧。对不起,小猫,我真的不舍得让你哭的。原谅我,小猫。

  林可欢猛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坐起身来,卡扎因在叫自己,他在叫‘小猫’。窗外已经发白,林可欢擦擦额头的汗,翻身下床。还没站稳,不期然的有点晕眩,她立刻扶着床沿坐下来。只是十几秒钟,晕眩就过去了。可是一阵强烈的反胃又接踵而至,令林可欢措手不及,慌乱的用手捂紧嘴巴,冲向了浴室。


  第48章

  林可欢趴在马桶上不断干呕,除了少量胃液,并没有更多的杂物。好一阵子,胸口处的憋闷和胃里的不适才慢慢过去。林可欢满头大汗的站起来,给自己接水漱口,心里暗忖:昨天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呀。

  凉水不断拍在脸上,终于感觉清爽一些。林可欢对着镜子把水珠全都拭去,镜子里的自己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随手把毛巾搭上铁架,林可欢转身要往外走。又是一阵反胃,林可欢再次弯腰对着盥洗池干呕起来,同时把水量开到最大,哗啦啦的冲洗着池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模糊的念头闯进脑海。水声小下去了,林可欢慢慢直起身子,看着镜子里有点苍白的脸色,眼睛里闪动着不敢置信的光芒。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林可欢飞快的跑回床边,拿过床头柜上的小台历翻看。日子对得上,可是,就那唯一一次的欢爱,居然也会中奖吗?林可欢激动喜悦万分,却还是不敢完全确定,毕竟自己的周期自从来到非洲以后,就再也没有规律过,万一这次不是呢,林可欢笑容又有点垮下来,要是有试纸就好了。她把手轻轻放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心情忽上忽下的。卡扎因,你快点回来吧。我真的好想你。

  阿曼达奇怪的发现林可欢早饭吃得恍恍惚惚的,似乎脸色也不大好。尤其是林可欢几次一接触到她探询的目光,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似乎还带着些害羞。可是真等她开口问,林可欢又摇头什么也不说。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着急。

  阿曼达在楼下等着林可欢上楼穿罩袍,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她跑上楼,看见林可欢蹲在马桶前干呕。阿曼达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帮她拍背。林可欢很快顺过气来,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阿曼达担忧的说:“你是不是真的病了?今天休息一天吧。我会去和她们说的。”林可欢漱漱口,终于忍不住有点犹豫的问:“阿曼达,你……你……我……那个……我……”阿曼达等着,心里已经猜到别的上面去了,她想到林可欢的性格,一定是不好意思批评别人的,于是干脆替她说出来:“你是不是觉得……饭菜不干净?我一定会告诉巴拉的,那些仆人就是这样的,不经常教训一顿,就不会好好干活。”

  林可欢瞪大眼睛,着急的摆手:“不是,不是的。我是说,那个,你以前刚怀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说完,脸变得绯红。

  阿曼达反应了一下,马上惊讶的张大嘴指着林可欢,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说,你怀孕了?”然后笑的满脸都是折子:“这就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是上次小少爷回来时候的事吗?感谢真主,这下小少爷也有后了。”

  林可欢脸色更红了,生怕万一不是,可就成笑话了,她恳切的说:“我不确定,也许不是。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再等等看吧。”阿曼达大笑:“肯定是了。我一看就知道。我当初也是一个劲儿的干呕,可是又吐不出东西的。这里的女人怀了孩子都是一个样子的,我见的多了。我马上去给你配点药来,吃了马上就不吐了。要说照顾孕妇,庄园里只有我会。”

  林可欢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阿曼达,真的别说出去。尤其,先别告诉巴拉行吗?如果万一不是的话,他……可能以为我是故意装的。我有点怕他,求你了。”

  阿曼达知道上次是巴拉鞭打的她,她心里害怕也是正常的,自己也觉得她好可怜呢。阿曼达点点头:“好吧,我先不告诉他。其实,他后来也很后悔,你不用怕的。只是,你先不要再看病了吧,最好卧床休息几个月。”

  林可欢马上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阿曼达:“不要啊,那样我会憋死的。我保证不劳累就是了。”

  阿曼达想了想说:“那好吧。不过以后的饮食和休息,你可都得听我的。”

  林可欢笑着点头。

  阿曼达的药果然管用,林可欢喝下一碗后,一整天都没有再吐,即使偶尔有点轻微的恶心感,喝上几口水就压下去了。林可欢暗叹,原来哪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偏方,以后不妨和阿曼达互相学习。

  林可欢看阿曼达那么肯定,自己也觉得应该就是了。一整天都忍不住傻笑,反正有面纱挡着,也不怕人前出丑。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一手抓着枕头,一手轻摸自己的肚子,喃喃的说:“宝宝,爸爸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你爸爸连封信都不来,都快急死妈妈了。不过现在好了,有你陪着妈妈了,我们一起等他吧。好不好?……”

  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林可欢微笑着睁开眼睛,心情完全不一样了。她正在孕育一个生命,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的骨血,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早饭先乖乖的喝下一碗药,然后按照阿曼达的要求,尽量多吃,阿曼达说的对,一切都为了宝宝。

  吃过早饭,林可欢和阿曼达一起出门。今天宫殿的前院儿有点乱哄哄的,好像在搬东西。阿曼达一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不该她问的事情,她从来不乱打听。

  巴拉一直站在宫殿门口,神情异常的沉重和严肃,看见林可欢她们走过来,眼神颇为复杂的把林可欢看了又看。林可欢直觉知道,一定是首都有消息了,是卡扎因有消息了。她的步子沉重起来,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巴拉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她简直不敢往前走了。

  巴拉等俩人走到跟前,才缓缓的说:“今天你们不要再看病了。阿曼达,你回去帮她收拾一下东西。卡扎因少爷来信了,今天就送她去一个地方。”

  阿曼达已经料到出什么事情了,可是这个时候林可欢可不能受什么惊吓。她故作高兴的对林可欢说:“小少爷终于来信了?一定是要接你去和他会合。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收拾东西去。”

  林可欢好像见到点希望,也许真的是接自己走呢。她看着巴拉伸手示意了一下,一个当地农夫打扮的人走过来。巴拉说:“他是卡扎因少爷的侍从,他会带你走。”

  等人走近了,林可欢才看清楚,对方竟然是达罗。只不过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装束,再加上风尘仆仆,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让自己刚才根本没认出来。达罗恭敬的说:“少爷让我给你带一封信过来,请你务必按照他的意思去做。”说完把一张折叠四方的纸递过来。

  漂亮熟悉的笔迹,依旧潇洒的手写体,根本看不出任何战场的痕迹。林可欢稍微有点放心,迫不及待的快速读下去:

  “我亲爱的小猫,

  对不起,我又不能带你走了。所以,我这次放你走。艰苦的跋涉和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不适合你,你应该在安逸平和的社会环境里发挥自己的才能,享受自己的生活。

  达罗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把你交到维和部队的手里。记住你的身份是被我们劫持的人质,是因为战乱才得以逃出来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你只要要求他们帮你联系上中国的外交部,相信会有很多人能够证实你的身份,他们会把你接走,会给予你安全的。

  回国吧,回到你自己的祖国去,回到你本该属于的地方去,好好的生活,幸福的生活,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的到。

  再见,我永远爱你,我的小猫。

  深深的吻你。

  卡扎因”

  林可欢泪如雨下,拿着信的手一直在颤抖,半天才费力的吐出一句话:“他死了吗?”达罗马上摇头说:“不,我们只是战败了。”虽然后面的战况他也不清楚了,但是潜意识里,他拒绝接受司令官和少爷们战死沙场的想法。

  林可欢咬牙说:“那我在这里等他,我要等他回来。”

  巴拉有点不忍,但是事关族人的安危,他只能说:“你不能留在这里。事实上,我们也全部都要离开了。我们要走很远的路,要到边境去。”

  林可欢说:“那我和你们一起走,你们一定会再见到他们的,对不对?”巴拉摇摇头:“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你的身份特殊,和我们在一起,会让大家全都暴露。你不想看到庄园里的老幼妇孺都因为你而死于屠刀下吧。”

  林可欢颤抖了一下,达罗赶紧说:“卡扎因少爷已经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出路,你要按照他说的做,才有机会活命。”

  林可欢伤心欲绝,一直都在流泪,已经不在乎生死了,茫然的说:“出路?活命?”

  这个时候阿曼达拿着一个简单的布口袋走回来,她已经明白了现在大家的处境。她不舍的抱住林可欢,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孩子,你不明白。我们失败了,就表示以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卡扎因少爷也无力保护你了。今后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逃亡和躲避屠杀。少爷是不肯让你受这样的苦,才不让你留下来的。而且,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求你千万为少爷保住血脉。我们都会感激你的。”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令林可欢如梦初醒,是的,她已经怀有孩子了,她要保住孩子,这是卡扎因的孩子,是他的血脉。她只能走了,为了孩子,她只能走了。

  林可欢泣不成声,紧紧抱住阿曼达,哽咽的说:“如果见到他,一定告诉他,我永远等他。”


  第49章

  赤日炎炎下,达罗带着林可欢在荒芜、颓废的黄土路上缓慢走着。达罗并不知道林可欢已经是孕妇了,完全是按照卡扎因的嘱咐才有意放慢脚步的。这个女人看着就不及本地妇女皮实,虽然出于符合她的身份考虑,一定要步行,这样几天下来,才会有肮脏和憔悴的外表,才不至于让对方起疑,毕竟她是逃跑出来的人质,怎么能够一身光鲜呢?但是,少爷也同样再三叮嘱,绝对不能让她真正的受委屈,每走一段路一定要停下来休息。

  林可欢已经换掉罩袍,只是穿着一件阿曼达为她找来的旧的粗布连身裙,为了避免过度暴晒,阿曼达还把一件已经年代久远有些窟窿和裂缝的旧袍子从中撕开,让她从头顶上披下来,直接把上半身全都裹住。

  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达罗停下来,再次示意林可欢坐下休息一会而儿,然后从肩上挎着的布褡裢里掏出羊皮水袋拔下木塞递给她。林可欢感激的接过来,一连喝了好几口,才觉得要冒火的嗓子清爽了些。她还给达罗,达罗塞好袋口直接放回了褡裢中。

  林可欢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喝呢?”他们已经走了多半天了,自己喝水的次数不下十次,可是达罗一口都没喝过。

  “我不渴,后面的路还远着呢,水要省着点。”达罗淡淡的随口说。

  林可欢一脸恍然大悟,同时有点后悔。

  达罗赶紧说:“别担心,我带了好几水袋呢。足够用几天的。我是真的不渴,”看着林可欢不忍的表情,忍不住好笑:“我们打仗的时候,一天都未必顾上喝一口水,早就习惯了。你饿不饿?”

  林可欢摇摇头,中午吃了不少肉干儿,好像不太好消化。达罗说:“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再慢慢走一段儿,你饿了或者累了就告诉我,行吗?”林可欢点点头。

  他们又坐了十几分钟,才起身接着走下去。林可欢一次都没有主动说过累,也不会叫饿,达罗暗暗佩服,看来这个女人外表柔弱,内在却也刚强。

  不过对于后来再给她水,她要么不喝要么少喝,达罗有些不赞同,他认真的对林可欢说:“现在的情况很紧迫也很危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病倒。我的情况我了解,你也应该了解自己的身体,不要跟我比,如果你出了任何的问题,我都会非常麻烦。少爷也会很难过,他不会饶了我。”

  林可欢脸又红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啊,这会儿不是逞强的时候,万一自己中暑了,宝宝怎么办?她只能乖乖的听话了。

  他们白天走,晚上有时运气好,能遇到荒废的小土屋,达罗就让林可欢睡在里面,自己在门口休息,如果是在荒地上,他们就点个火堆,俩人相隔几米远的各自凑合睡一觉。如此走了五天之后,路上才零星能碰上几个难民。达罗说:“应该越往前走,难民越多。也许再有两、三天,就能碰到军队了。”

  林可欢没有方向感,完全是跟着达罗走,头三天她还会时不时的一想念卡扎因就偷偷掉泪,后来跟达罗渐渐熟悉一点了,一想到达罗是卡扎因的侍从,就忍不住心里对他更亲近些。现在一听达罗这么说,她立刻想到,达罗也会很快的离开了,她只能一个人面对以后的问题,而且还是和卡扎因的敌人在一起,心里又忍不住难过胆怯起来。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其实自己本来就是来帮助原来的政府的,政府军才应该是她的救星。

  林可欢又消沉起来,连达罗也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愁苦情绪。他想说点什么,却实在缺乏安慰女孩子的经验,更何况,还是他们老大的女人。

  晚饭的时候,他看到林可欢吃得实在太少,出于调节气氛,他说道:“少爷最爱吃肉干儿了。”林可欢抬头看看他。达罗点头:“真的。所以他让我多准备肉干儿。可是我发现你好像不爱吃。”林可欢摇摇头:“我爱吃的。”说完把手里始终把弄的肉干儿放到了嘴里。

  达罗微笑,表情就像一个小孩子:“你还想知道少爷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诉你。”林可欢呆呆的想着,有关卡扎因的事情他都想知道。虽然阿曼达已经跟她讲过许多卡扎因的事情了,可还是远远不够。忽然一个问题冒出来,她问道:“就是我第一次遇到你们的那天,他的伤是怎么弄的?”

  达罗立刻一脸的郁闷,口气愤恨的说:“说起来真是丢脸,是一个小孩子刺中了他。”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小孩儿,我和威尔也许就不会受那么重的惩罚了。

  林可欢睁圆了眼睛:“是因为那个孩子刺伤了他,所以他就把她们母子都杀了?”

  达罗摇头:“少爷从来不会杀女人和孩子。那晚他也是要放过她们的,却没料到她们恩将仇报,母子携手刺伤了他。他当时根本无法还手,幸亏我和威尔及时赶到,杀死了她们,否则少爷可就危险了。”

  林可欢简直不敢相信:“可是,那个孩子看上去还那么小,他怎么敢……杀人呢?”

  达罗冷笑:“我们所有人从小就是生活在战争里的,部族间的战乱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所有男孩子从一生下来,所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勇敢,要凶狠。这是能够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赢了就能活着,输了只有死亡。”

  林可欢听出了达罗话语里的悲哀,那是一种她无法了解的生活,一种她无法认同的生活。可是,她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战争,在无力改变的悲惨面前,所有人都只剩下了无奈和必须忍受。

  林可欢想到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如果在这里出生,是不是也会变得和这些人一样,从小就要学会杀戮,一生都要过着血腥的日子。不,太可怕了,宝宝,妈妈会带你走,妈妈会保护你。

  俩人都沉默下来,林可欢本应该为卡扎因的无辜而感到的释然,却在瞬间里又被更沉重的东西所代替。这个国家真是疯了。

  此后的第二天傍晚,他们终于见到了一拨儿人数不少的流民。达罗带着林可欢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匆匆吃过肉干喝完水后,达罗左右查看了一下,确定安全后,将剩下的一点肉干儿和已经空了的几个水袋匆匆徒手埋进了土里。他的褡裢里只剩下了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

  达罗说:“明天我们肯定要遇到军队了,一定记住我教给你的话。”林可欢点点头,接下来的夜里,几乎整夜未睡。

  次日早晨,俩人照常上路,身边还走着一些流民。上午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散兵,林可欢立刻紧张起来。达罗低声说:“再等等。后面一定有军队。”

  果然中午的时候,足有上百号人的全副武装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过来,所有流民都匆忙的闪避开来,达罗和林可欢也躲在一边。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两辆弹痕累累的军用吉普,车速极慢,几乎和士兵的步伐速度差不多。达罗快速说:“看见吉普车了吗?你举起双手慢慢走过去,拦住他们。记得千万别跑,一定举着手慢慢走,否则,他们可能会立刻开枪的。记得怎么说么?”林可欢紧张的有点发抖,颤声说:“记得。”达罗说:“别怕,我会一直看着,直到他们同意带你走。”

  车子还在慢慢前行,林可欢深吸口气高举双手,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头上的破袍子顺风吹掉了,散乱的黑发和白皙的皮肤显露出来。

  车前和车上的人显然都大吃一惊,立刻急刹车停下来,士兵全都端着枪瞄准林可欢,有人大声喊着什么。林可欢害怕极了,下意识的就停了下来。

  两个士兵慢慢上前,一个仍然举枪对着她,另一个则将枪挎在肩上,上前从肩膀处开始搜身,前面和两侧搜过之后,又把林可欢的身子转过去,将后面也整个摸了个遍。

  林可欢是真的害怕,一直都在发抖,眼泪也不断的在流。两手始终高高举在头顶,任凭士兵反复检查,不敢挪动一点。

  终于,搜身士兵退后一步,重新端起了枪,用法语说着:“转过来。”林可欢慢慢转过身子,颤抖的用英文说:“我是被恐怖分子绑架的中国人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脆弱和恐惧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无需任何伪装。


  第50章

  那个士兵转身跑到后面的军车前敬礼,用法语说了几句,很快又跑回来,侧头示意了一下,和另一个士兵押着林可欢来到了吉普车前。后排座右侧的窗户已经摇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微微侧身打量了一下林可欢,然后用法文说:“你说你是人质?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可欢的双手已经开始发麻,抖的厉害,却又不敢私自放下来,可怜兮兮的说:“对不起,我只会说英语和中文。”军官看着林可欢满脸的泪痕,微微点头,改用英文说:“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你叫什么?怎么成为人质的?又怎么会在这里?”语气还算温和,带有浓重的法语腔,林可欢想起了威尔。

  林可欢慢慢放下手臂,顺便快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这才说道:“我叫可可?林,中文名字是林可欢。我是个中国医生,参加了援非医疗队,一直在首都恩纳从事医护工作。几个月前因为外出急救遭遇炸弹袭击的受伤人员,而被恐怖分子绑架成为人质,前几天才找到机会逃出来。我没有方向感,是跟着流民来到这里的。我只想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军官仔细的盯着林可欢说话时的表情,想从中发现端倪,又说道:“据我所知,所有的人质都已经被杀死了,那么他们为什么让你活着?”

  林可欢有些难堪的闭上了眼睛,深吸口气才重新睁开,眼泪已经再次泉涌而出,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痛苦的说:“他们毒打我,羞辱我,然后……强暴了我。”这是达罗教给她的,不这样说就没法解释清楚。

  军官停顿了十几秒钟,林可欢一直都在捂着脸哭泣,看得出,她是悲愤欲绝的。军官有些释然,想来这就是原因了。虽然眼前的女子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可是显然的,她仍然很美丽,而且是那种很容易挑起男人欲望的美丽。在一刀杀了她,还是留下来慢慢蹂躏她,想必多数暴徒更愿意选择后者。

  军官说:“我会调查清楚的。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会帮助你;而如果你敢欺骗我们,我会把你投进监狱里。相信我,那个地方会比恐怖分子更让你难忘的。”

  林可欢心一颤,抬头看着军官,泪眼朦胧的说:“求你帮我联系我的祖国,他们都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请你帮帮我。”

  军官说:“如果你真是无辜的,我们当然愿意那么作,但是现在是战争时期,很多事情不能简单按照常规来处理,我们都需要些时间。”

  林可欢一下没了底气,她原本以为只需要让现任政府给祖国打个电话那么简单呢。

  军官又问:“你还能跟着走吗?我们要很晚才能到达目的地。”林可欢失望之下,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异常沮丧的摇摇头,脸色也确实苍白里透着青色。

  军官喊到:“杰森中尉,让这个女人上你的车子。”“是,长官。”后面车子上下来一个年轻军官,几步走到林可欢的身旁,轻轻拉着她的胳膊带到了自己的车子前。后排座上还坐着一个军官,他稍稍往左边让了让。杰森先让林可欢上去,自己也才坐上去。林可欢被夹在了后排座的中间。

  队伍开始继续前行,林可欢靠在座位上装作不经意的看向窗外,却已经找不到达罗了。达罗站在两个流民的身后,默默注视着汽车缓慢离开,才随着涌动的人流往前走去。

  另一个地方,另一条黄土路,另一对人马,哈雷诺庄园的族人们恋恋不舍的离开自己的家园,往边境迁徙。

  罗伊斜睨着右前方沉着走着的巴拉,心里又泛上一股气恼。得知了战败的消息,虽然第一时间是气愤和不甘,但是马上又想到这倒是一个占有美人儿的机会。看样子,卡扎因多半不能全身而返了,能够接手美人儿的人选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抛下自己的两个妻子在家打理行装,自己兴冲冲的跑到宫殿门口,说是帮忙巴拉善后,其实却是眼珠滴溜溜的跟着每个走出宫殿的家族女人身上转,唯恐错失小美人儿的身影。

  可是直到最后一个女人从宫殿里走出来,也没有见到他的小美人儿。罗伊沉不住气了,他拉住巴拉问:“那个奴隶呢?卡的小奴隶呢?”巴拉说:“她已经先离开了。”罗伊大吃一惊:“她去哪里了?”巴拉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卡扎因少爷让她走,她就走了。唉,她毕竟和我们不同,留下来也只会拖累我们,走了也好。”

  罗伊哪里肯相信,暗骂巴拉狡猾,却也无可奈何。回去一琢磨,更觉得心里憋气,暗想她一个女人在这个混乱的局势里还能跑多远呢?莫非她傻到自己跑去首都找那个杂种?心念一动,他找来几个手下,让他们混到首都去打探有没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反正那个女人的特征明显,应该不难找。如果能抓住人,就带到边境来,如果没有,也尽快赶回边境来。

  阿曼达也跟在人群当中慢慢走着,时不时左顾右盼一下,可是每次都让她很失望。奇洛医生不在人群里,从他们离开庄园,就没再看到他。阿曼达益发的有点忧心忡忡,那天都是她多嘴,不知道会不会给那个可怜的孩子带来麻烦。真主保佑,奇洛医生千万别做傻事啊。

  天色黑尽的时候,林可欢乘坐的车子才停下来,由于路途遥远,车速又慢,她竟然在担忧中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车上的士兵也一直没有理会她,只是到了目的地才把她摇醒。林可欢慌忙坐直身子,然后乖乖的下车。

  林可欢并不知道,脚下的土地,就是十几天前,卡扎因和父兄与对手顽强作战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维和部队驻扎在首都外围的临时军营,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到处可见军用帐篷和穿梭往来其中的士兵。

  杰森按照贝克上校的吩咐,给林可欢单独支起了一个小帐篷,把她带到里面就离开了。帐篷里只有一张军用单人床单和一盏火油灯,林可欢双手抱膝坐在床单上,把下巴抵上膝盖,无声的掉起泪来。卡扎因在哪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祖国,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倒无所谓,可是,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贝克上校和杰森中尉先后走进来,林可欢抬起头,使劲忍着泪,中尉把一个饭盒和一瓶水放在林可欢面前。上校说:“吃吧,这是晚饭。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林可欢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慢慢打开饭盒,用里面的金属扁勺将饭菜慢慢送到嘴里。

  上校说:“恐怖分子的头目到底有几个人,要是给你看照片,你能认出他们吗?”林可欢一顿,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强暴了你吗?他们关了你那么久,都有哪些人出现过你面前,你不知道吗?”少校怀疑的问。

  林可欢的汗已经下来了,她好半天才勉强说:“我一直都被蒙着眼睛,即使是被强暴的时候。”

  “这么说,你对对方基地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了?”

  林可欢看着手里的饭盒点点头,丝毫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军官非常失望,最后说:“吃了就休息吧。明天我们到首都去。”

  首都外围已经是满目疮痍,可是一进入首都,情景却大有改观,虽然也有战争的痕迹,但是显然的,这里只发生了枪械的争斗,并没有经历炮火的洗礼。即便是交战最激烈的那些日子,这个小城市来来回回在敌对双方间几度易手,但是哪一方都顾虑着自己还要在这里执政,而不敢随意破坏它。

  这里的战火已经停息了一些日子,没有撤离的平民也渐渐敢上街走动了,表面上看,似乎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极偶尔传来的枪击声和日益增多的区别于当地军队的欧盟军人,还在提醒着这个国家尚未安定,战争并未结束

  维和部队除了外围的军营,在首都市内,则和政府军共享其原来的驻地。

  林可欢再次置身在训练基地里,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在政府军和盟军的地盘上。她被送进一间简单的单人房间,允许洗澡和随意使用房间内的任何设施。所谓的设施,也不过是木板床和桌椅,每日三餐有士兵送过来。在她的请求下,第二天她获得了一套全新的部队使用的洗漱用品和一条新布裙。接下来,她只有等待。显然的,在确定她的身份前,她要一直呆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