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05

袁茵: 阎王的婚约


    第一章

    午后——

    已经是未春的天气,阳光暖洋洋地散发着热力,花园里开满了各式各色的鲜艳花朵,围绕在一片翠绿与馨香植物间的,是一栋豪华而壮丽的别墅。

    大厅里是安静地,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座美丽的紫色水晶灯,配上米色的高级家具,非常地高贵、协调与优雅。

    然而……

    “呼——冲冲冲,GoGoGo!”稚嫩而甜蜜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正稳稳地坐在楼梯扶手上,细致的小面孔上,带着兴奋而激动的红晕。

    “我是女王,啦啊啦,冲啊!”小身影高举着一枝鸡毛掸子,接着屁股一耸,居然从二楼扶手上,往一楼滑了下去。

    小身影“咻”地一声,滴溜溜地滑下扶手,凉风吹动她鬓边的卷发,她乐得呵呵大笑。

    只可惜乐极生悲,小身影滑到一半,裙上的蕾丝勾住扶手上的花纹,她一个颠簸、跟跟跑跑地滑下了地板。

    小身影晃了一晃,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她连忙张开了小手,抱住前方的小圆桌。

    “呼——好险!”她嘟着嘴喃喃说着。“幸好没摔倒,不然可糗大……”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发现圆桌上的巨大花瓶,正摇来晃去,像是在考虑该从哪一边落下似的。

    “完了!”她握拳大叫。

    这可是爸爸从苏富比拍卖会上,竞标到的珍贵花瓶,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可惜——

    花瓶摇晃了两下,接着毫不留情地摔下地面,砰地好大一声,在她面前粉身碎骨。

    “呃……噢……哇……”O 型嘴愈张愈大,小女孩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怎办?小女孩哭丧着脸,顽皮的嘴角往下弯去。

    这下子闯大祸了,完蛋啦啊啊啊——

    她抱着头狂喊。

    可恶,该怎么毁尸灭迹呢?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干的“好事”!

    最重要的,她不能破坏自己一向天真甜美的形象啊!

    她——安小葳,文静、端庄、优雅,是众人眼中的小公主,同学群里的女王。

    平时在人前的她,将自己包装得完美无瑕,说话轻声细语,笑时还得用手掩着嘴,连一滴滴小错都没犯过,应该说是从没被抓到过。

    这样的她,怎么能犯下杀害花瓶的大罪呢?

    尤其爸妈此刻,正带着一群闲着没事做的叔伯阿姨们,在楼上会客厅大吃大喝着,她更加得掩饰才行。

    正在慌张之际,门口突然出现个小胖身影,左手拿糖右手拿饮料,边啃边朝大厅里而来。

    安小葳立刻腿一软,以优美的姿势昏倒在地毯上,心想:

    这个小胖子看到我昏倒,一定会过来询问,然后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就可以把罪名推到他头上了。

    果然,小胖子果汁吸到一半,就发现倒在大厅正中央的安小葳。

    “喂喂,你是怎么了?”小胖子口齿不清地说。

    “……”安小葳不答。

    小胖子摇头晃脑一阵,接着恍然大悟。“啊,应该睡着了,我还是别吵她。”

    说完,啃了一口巧克力,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准备走开。

    “等等——”安小葳“恰好”醒了过来。

    “咦咦?”小胖子大为惊讶。“你不是睡着了吗?还是我吵醒你了?”

    安小葳在心里暗骂,但脸上的表情仍是甜美可爱的。

    “我不是睡着、我是昏倒了。”她羞怯地低下头,有点慌张地说:

    “啊啊,我又发作了吗?是您救了我,真是太感谢了。啊啊啊啊——”她突然尖叫起来。

    “怎么了?”小胖子被她的尖叫声给吓了一跳。“什么事什么事?”

    “花……花瓶怎么会打破了?”她颤声说道。“这花瓶可是我爸爸最喜爱的宝贝啊!呜呜呜……该怎么办?爸爸一定会打死我的啦!怎办怎办?”

    安小葳“哇”一声地哭出来,圆眸里一下子就溢满晶亮的泪水。

    “不会啦!安叔叔不是这么凶的人。”小胖子舔着巧克力边安慰她。

    “这你就错了。”安小葳咬住衣角,满眼泪意地说:“我爸爸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温和,可私底下完全是个不一样的人。只要我和妈妈惹他不高兴,他就会不准我们吃晚饭、还有宵夜!”

    “这么可怕?!”小胖子惊讶地放下巧克力。

    “还不只这样呢!第二天,只给我们吃水煮青菜加盐当早餐,还有生黄瓜与胡萝卜。”她啜泣着。

    “呕恶,好残忍啊!”小胖子皱起圆面孔,满脸同情之色。

    “午餐只有意麦面包,连奶油都不准涂,晚餐更别说了。”安小葳无力地捧着脸蛋。“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令尊真是可怕的人啊!”小胖子摇摇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安小葳清澈的双眸里盛满泪水。“我好忧郁。”

    看到她那么地可怜无助,小胖子顿时昏了脑袋,—股浊气涌上来。“好吧!就说是我做的,我花泽瑞决定豁出去啦!”

    “真的?!你真的愿意帮我承担?”安小葳露出迷茫而惊喜的神色。“太好了,花哥哥,你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好说好说。”小胖子害羞地呵呵笑着。

    眼尖的安小葳,见到二楼走廊上已经有人影乱晃,她赶紧迎上前去,弯腰行个礼。

    “爸爸,妈妈,李斯夫人、花夫人好。”

    “呵呵呵,您家小葳真是愈来愈标致了呢,今年多大啦?八岁了没?”花夫人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

    “还不到,下个月才满,跟您家的瑞相差三岁。”

    安家主人礼尚往来。“您家的瑞也很有福气相呢!”

    “那倒是。哦……”花夫人突然看见大厅里的残局,倒吸一口气。“发生什么事儿?”

    四个大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厅中,碎裂一地的花瓶,安家主人更是惊愕地凸出双眼。

    “怎么会这样?”即使身为豪富,但看到高价竞标来的花瓶就这么飞了,安家主人还是心疼不已。

    “怎么会这样,是谁弄的?”

    “是啊,好奇怪哟!”安小葳天真地摇着头,一脸迷惘的样子。“这可是爸爸最心爱的花瓶,我平时都好小心的,可是为什么今天突然会……”

    她动动圆眸,眼光不经意地瞟向小胖子,又收了回来。“好糟哦!”

    大人们四个人八只眼,立刻朝“罪魁祸首”看去。

    感受到大人们强烈的杀气,花泽瑞突然害怕起来,刚浮起的勇气顿时抛到外太空去。

    “这……我……没有……”花泽瑞摇着手想否认。

    可大人们眼见厅中无人,可爱甜美的小女孩儿又绝对不是凶手。

    那么犯人就是……

    望着四双阴沉沉而不怀好意的目光,花泽瑞心里不禁飕飕地凉了起来。“我没……”

    “花哥哥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安小葳恰巧“插嘴”,她一脸天真无邪地说:“一定是风吹的。”

    这么可笑而简单的谎话,一听就知道是为脱罪而说的。大人们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谁是凶手。

    “泽瑞!”花夫人拉开喉咙,奔下去揪住花泽瑞的耳朵,开始哇啦哇啦地教训起来。

    而一旁的安小葳,脸上不禁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

    男生,真是头脑简单的生物啊!只要她几滴眼泪、一个微笑,全都变呆瓜似的任她耍弄。

    才在得意之际,突然——

    “花瓶不是花泽瑞打破的。”一个稚嫩、却颇为冷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什么?!”四对大人眼惊愕地收回来,落在门口那修长的身影上。

    安小葳更是吓得杏眼圆睁,冷汗涔涔地盯着来人。

    他是谁?这么多管闲事?

    “旷,你跑去哪里了?”李斯夫人喊着养子的名字。

    “你又怎么知道花瓶不是泽瑞打破的?”

    “是啊!难道你刚才看到谁是犯人吗?”安小葳故作娇憨地说,可心脏顿时多跳两百下。

    李斯旷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是没看到,不过依现场情况来看,犯人另有其人。”

    一听到他没亲眼目睹,安小葳可理直气壮起来了。

    “真有趣,花哥哥自己都承认了,还说犯人不是他,!”

    小胖子花泽瑞摇着胖身躯,想要辩解,却又被花夫人拎起耳朵。

    李斯旷淡淡地勾勾唇角,即使才十多岁年纪,司强烈的酷劲却逼人而来。

    他蹲下来,拨弄地上的碎片。“碎片很干净,没有脏污的痕迹。”

    “那当然。”安家主人出声。“佣人每天都会细心擦拭过。”

    “可是各位看看,花泽瑞手上都是巧克力酱,若是他打破的,花瓶上必然沾有痕迹。”

    大人们在他的提醒之下,才发现问题的所在点,不禁纷纷点头,连花夫人也放松了手上的力气。

    “这简直太好笑了,”安小葳露出极为甜美的笑容,细声细气地说:“打破花瓶又不见得要用手才行。”

    “若不用手,那要怎么做?”李斯旷挑起一道眉,即使面无表情,安小葳还是可以在他眼中,看出挑衅之色。

    不知哪来的火气,安小葳叉起双手,娇声说:“用身体撞啊,他边吃东西边走过去,身体不小心碰了一下,花瓶自然就掉落了。”

    安小葳面露微笑,眼中也射出挑战的光芒。

    真是头脑简单,这种假设,她随时可以想出几十个来。

    臭男生想跟她交手?呵呵呵,等个一千年吧!

    “小葳小姐,你知道花瓶重量吗?”李斯旷并没有被她驳倒,仍是一派冷静地说。

    “这花瓶长102 公分、重36公斤,又如何?”安小葳说。

    四个大人眼见两个小人儿火硝味浓厚、彼此你来我往,都颇感有趣,便静静站在一旁,也不出声。

    “既然你知道,你也应该清楚,以花泽瑞肥虽肥、却不高大的身材,是不可能一碰、就将花瓶碰掉的。”

    “这你又错了。”安小葳拍拍手,很是得意地说:“别说是他这种身材,就连我,也有办法将花瓶碰掉。”

    “我不相信。”李斯旷蔑视地说。

    “是啊!该怎么做?”四个大人也颇感好奇,不禁出声问道。

    “重、力、加、速、度!”安小葳一个字、一个手地说。“这是最基本的物理问题,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斯旷摇摇头,一脸不解的模样。

    哦——呵呵呵呵,这个臭男生终于被她驳倒了,还以为他多聪明呢?竟然连这种中学生的常识都不知道,虽然他看起来只是小学生而已。

    “说太多理论性的东西,你也不知道,就让我来举个例子吧!”安小葳迈动小腿,站上阶梯。“若有人能从扶手这里滑下来,他所产生的力量与速度,绝对能推倒这座大花瓶。”

    “这就是你打破花瓶的方法吗?”李斯旷冷不防冒出一句。

    “是啊!”安小葳想也不想地回道,可话才一出口,她立刻发现自己的错误。

    “等等,我说的是假设,假设。”她慌乱地解释,脸色涨得通红。“我没说是我做的。”

    李斯旷露出一抹微笑,缓缓地走到扶梯旁。

    “你做什么?”安小葳有点心惊胆战。

    这个家伙……真不能小看他,原来他刚才装无知,只是为了套自己的话?!

    可怕可怕!

    只见李斯矿小心翼翼地,从楼梯扶手拿起一根丝线,眯着眼低声问:“这是什么?”

    安小葳定眼一看。该死!那是她裙子上的蕾丝,就是刚才那一勾,害得她重心不稳,才会打破爸爸心爱的花瓶!

    完了,被他发现了,这下子,自己再怎么诡辩都没有用了。

    安小葳的脸一瞬间变得雪白,她望着李斯旷,大眼睛里满是无助之色。

    李斯旷看着她,缓缓地笑了,雪白的牙齿、墨黑的圆眸,可对安小葳来说,却像是恶魔般的可怕。

    他开口,气息暖暖地吹过她细致的脸庞。“这次是我胜利了。”

    “你!”太难堪了,她安小葳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她扁起唇,气愤又羞辱的泪水冲上眼眶。

    “你想怎么样?”她才不会认输呢!安小葳抹去眼泪,气咻咻地看着他。

    李斯旷微一勾唇,眼角眉梢溢满了浓厚的邪佞之气,他靠近她,低声说:“我要你记住,你欠我这一次!”

    在安小葳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时,李斯旷已朝向大人们走了过去,接着朗声说:“安伯父,非常抱歉,犯人其实就是我!”

    “你?!”四个大人不可置信地喊出来。

    尤其是李斯夫人,她太了解自己的养子,以旷那么冷静敏锐的孩子,是不可能蓄意破坏珍贵物品的。

    “是,诚如小葳小姐所说,是我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才把花瓶撞碎的。”

    他故意不看安小葳惊愕而讶异的目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一时贪玩,才不小心犯下这个错误,还害花泽瑞为我背黑锅,我真的很抱歉,安伯父,你能原谅我吗?”

    “这……这……”安家主人有点手足无措,即使眼前的孩子只有十多岁,可他沉稳的气势与尊贵,却让自己有点害怕。“算了吧!区区身外物,别在意。”

    一句话就解决了尴尬的窘境,李斯旷淡淡地微笑。

    “谢谢安伯父原谅。旷永远不会忘记,安伯父的宽容大量。”

    这句话轻飘飘地传了过来,一宇一字清楚的溜进安小葳的耳朵里。

    望着他俊朗却冷酷的脸庞,安小葳心底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个男生——这是太可恨啦!

    他先是让自己丢脸,却又装做好人似的、大发慈悲地救了她,这是什么意思?!更恶劣的是还加上一击——“我要你记住,你欠我这一次!”

    可恶!她安小葳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忘记今天的耻辱啦!



    第二章

    十六年后——

    依旧华丽的大厅、依旧闪烁的水晶灯,只是,当年的大人们老了,而小女孩儿长大了……

    “小姐,老爷与夫人请您去起居间见他们。”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弯腰,对着窗前的可人儿说话。

    “我知道了,谢谢。”语调轻轻柔柔,声音也十分悦耳,安家小姐转过身,给管家灿烂的一笑。

    奶油色的柔美肌肤、并不十分白皙,然而却非常的赏心悦目;晶亮而俏皮的圆眸,衬上长短适中的睫毛,看起来非常灵活。

    天生的卷发如波浪般,一层层地流泄到腰间,更为她增添几分柔美的气息。

    安小葳站起身来,轻巧地走进起居间里。

    才一进门,一股奇特的气氛弥漫在三人之间。

    有阴谋?!一见到爸妈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安小葳就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爸妈,有什么事请直接说吧!别笑得那么诡异。”

    安小葳一语戳破两人的心思。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是安夫人耐不住性子,急着开口道:“小葳,你年纪也不小了。”

    “我知道。”安小葳说。

    二十三岁?其实还好吧!许多偶像歌手快三十了,还装清纯扮少男杀手,她并不觉得自己年纪大。

    才刚大学毕业的她,并不急于找工作,就安夫人的说法,她应该是从校园出来后,就直接送到夫家去享福才是。

    只是,安小葳虽然漂亮、性子温顺可人,追求的人也不少,但她总是轻描淡写的,有礼而客套地拒绝追求者。

    不过安夫人可着急了,上流社会的人家,本来就和庶民不同!

    儿女们年纪轻轻,就该立刻敲定将来吵架的对象,因为好对象就那么几个,当然是先选先得啊!

    “其实……其实……爸爸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安家主人搓着手,神情颇为不安。“我们已经帮你找到对象了。”

    “噢!那太感谢了,何时请他一道见见面、吃吃饭、打打牌、聊聊天?”

    早就知道他们心底打什么算盘,不过为了不伤爸妈的自尊,安小葳故意装出很笨的样子。

    “这个……你不反对?”安家主人小心地说:“你不想知道对方是谁、家世与个性如何?”

    安小葳想了一想,笑着摇摇头。“我相信爸妈的眼光,一定是不会错的。”

    “你连长相也不看?”安夫人有点沉不注气。

    “外貌是最肤浅的东西,而且我想爸妈也是经过精挑细选,对方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安氏夫妇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小葳很乖,不过这未免也太过火了吧!

    “既然如此,妈妈就代你答应了这门婚事,等到下星期你生日时,在派对上宣布啰?”安夫人躁进地说。

    “噢,好啊!麻烦你们了。”安小葳侧侧头,一脸甜笑。

    呃……被她的反应给吓住,两人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喂喂,也稍微反抗一下吧!安夫人脸上出现一大滴冷汗。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乖巧、听话、顺从,从不给她麻烦。照理说,这应该是每个父母心中所求的好孩子。

    可安夫人却觉得很失落。啊啊,一点火花也没有,真有点没意思。

    原本以为帮她安排亲事,能激起她一丝丝反抗之心,没想到,她却一点也不在乎?

    “爸妈这么仓促地帮你决定未婚夫,事先也没告诉你,这样你也愿意?”安夫人做着最后的确认。

    “是啊,只要爸妈高兴就好。”安小葳甜丝丝地笑着。

    看着爸妈呆愣的脸,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娇声说:“若没别的事,我打算去游泳了。”

    ***           ***           ***

    偌大的游泳池畔静悄悄地,池水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安小葳穿着白色比基尼,灵巧地滑入水中,沁凉的水一接触肌肤,她不禁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她并不十分瘦削,该凸的地方颇凸,不该多的地方、也没多出来,完美的比例,让她看来比实际身高还高上一些。

    想到爸妈刚才的表情,她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

    未婚夫?!真是太好笑了。

    从小她就看穿了雄性动物、那种恶心又贫嘴的个性,自己长得像马脸,却还要求女方不得像恐龙,有点闲钱,便自以为是黄金单身汉,到处勾搭小美眉。

    爸爸是屈服在妈妈的淫威之下,还勉强像个人,但其他的叔侄伯父,她就不敢领教了。

    男人啊!是谁都没差,反正她自然有办法,教那个男人知难而退。

    从小安小葳就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天赋,将男生们骗得团团转,谁教他们就是那么“贝一戈”,喜欢美女又爱充英雄。

    就像今天,她对追求者一号说:“好抱歉,我已经答应追求者二号听音乐会。”

    一转头,便对追求者二号说:“真不巧,追求者三号已经先约我了。”

    结果她却没跟任何人出去,反而待在家里泡泳池。

    所以呢!“未婚夫”,顾名思义,就是还没结婚的丈夫,她绝对有把握让她那个“没有未来的丈夫”,乖乖地自动退婚。

    安小葳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享受清凉的池水与宁静。

    安家有两座游泳池,其中一座位于花园正中央,是招待外面来的客人戏水的场所,至于另一座,则在大屋后方,是属于安家三人私用的场所,地点十分隐密。

    来回游了数十趟,最后一次从水里冒出来时,她累得直喘气。

    “啊!我的泳衣呢?”怪不得上身凉飕飕,原来比基尼竟然不知掉哪儿去了。

    安小葳吐了吐舌头,好麻烦,她可不想再特地上岸换一件,听外国同学说,裸泳非常舒服,不如干脆来试试吧!

    反正家里此刻都没人,佣人也在遥远的前厅,应该没人会闯进来。

    想着想着,安小葳便把小泳裤脱去,露出光洁而匀称的身躯。

    她接着张开四肢,脸朝上方、像水母般悄悄地漂在水面上,享受着身体解放的舒适感。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身上,她拨着水花、轻声地笑着,水珠自娇美的脸庞缓缓落下。

    然而这香艳夺魂的一幕,全都落入不远处的树丛边,那一对深沉而锐利的眸子里。

    好个性感尤物啊!莹白的身躯、纤长的西肢,还有脸上那种诱人的微笑……

    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充满着一股混着妖媚的纯洁天真。

    她是谁?!男人狭长的双眼透出感兴趣的神色。

    这个地方,应该只有安家人才能进来,那她是安家的小姐?

    不大可能,传说中安小葳是温柔贤淑的淑女,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下,爽快地解放?

    若是倒也不错,他向来对那些名嫒淑女没多大兴趣,那种矫揉造作,枯燥无味的性子,倒还不如庶民女孩的大胆热情。

    黑旷支起身体,感兴趣地望着眼前的绝妙风景。

    他是因为怕吵,所以才会特地躲到后园这儿来看书,没想到书还没翻看,倒看到这么吸引人的一幕。

    “啊——”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机警地从躺椅上弹起,迅速奔至池畔。

    “发生什么事——”话还没说完,一大片冷水已朝他脸上拨来。

    “救命啊!有色魔,快来人啊——”安小葳声嘶力竭地叫嚷着。

    黑旷一呆,随即意识到她此刻的举动。

    色魔?他?!

    这个过度新鲜的形容词,似乎取悦了他。望着她惊慌而气愤的小脸,黑旷仍然冷峻而不动声色。

    “你还看,闭上眼,不准看啦!”透明清澈的池水,即使整个人埋入水中,可安小葳赤裸的身躯,仍清楚地映人他眼中。

    安小葳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我一定要把你的眼珠挖出来,太可恶了!来人、来人啊——”

    “你这么大声尖叫,不怕引来更多人的注意?”黑旷轻松抹去脸上的水,冷静地说。

    “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她将自己缩成御饭团的模样,才不让这个男人再有占便宜的机会。

    “你又是谁?这里可是私人用地,外人并不可以随意进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个无耻的男人——即使他有张英俊的、讨人喜欢的脸,她还是觉得他很不要脸。

    有没有搞错?这里可是她家耶!竟然被一个不知哪来的色狼质问,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

    虽然这个色狼的“品质”,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我是这里的……”“主人”二字本想直冲出口。

    可想了一想,不好,她不可以随便泄漏自己的身份,若是这个男人嘴不牢靠,到处去宣传“哇哈哈,安小葳在自己家里裸泳”,那她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岂不全告破灭?

    想到这里,她随即说:“我是安家的女佣人。”

    女佣人?黑旷眼中透出不相信的神色?

    这套白色比基尼价值不菲,岂是一个佣人买得下手的?不过她既然这么坚持,他倒要看看她怎么自圆其说下去。

    “不准再看着我。”安小葳怒视回去。“来人,快来人,全都哪里去了?”

    好嚣张的女佣人啊!居然在安家里大呼小叫,这倒有趣,尤其是她小脸上的倔强,不是身为下人会有的表情。

    似曾相识的脸孔与神韵,一下子就勾起了黑旷的记忆。他忍不住的,拉开了嘴角的弧度。

    原来是她啊……

    黑旷故意在她身上来回看子几眼,淡淡地说:“我不看就是,别再叫了。”

    “这……”安小葳顿时住口。

    不对啊!此刻他们孤男寡女,谁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你想的没错!”低沉的噪音自头顶响起,他勾勾唇,弯腰跃入池中。

    “你你你要做什么?救命!”眼见他进入游泳池,安小藏吓得魂飞魄散,一时忘了自己会游泳,赶紧手忙脚乱地划起水来,企图逃走。

    黑旷轻易地就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直拖了过来。

    触手滑腻、细嫩而充满弹性,圆滚滚的手臂、显示出这身体是经常运动的。很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还来不及评论其他地方,那可以震碎玻璃的尖叫,再度自他耳边响起。“放开我——色狠,救命啊啊啊啊。”

    圆润而嫩红的唇,正惊慌地张成O 型,像是甜美果实,幽幽散发诱人的气味。黑旷想也不想,便攫住那湿润的唇,深深地印了下去。

    安小葳呆住了!这家伙他竟敢竟敢这样做?!

    他的攻势是强劲而霸道的,灵活的舌与唇片,轻易就开启了她微张的双唇。

    他熟练地勾动地青涩的嫩舌,品尝她口中淡淡的香气,嘴唇则缓缓、有耐性地磨缯她的。

    她又羞又气,想推开这个轻薄的家伙,可唇上传来的炽热温度,却一点一点融化掉她的气力。

    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恐龙们在天空飞翔,随时有撞在一块的危险,可危险,却又带着不可思议的酸甜与火烫。

    感觉他如蜜蜂般,啜饮自己口中的蜜汁,而自己竞也随着他的吸吮,开始挑动小舌。

    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奇怪的感觉,却不讨厌,相反的,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与美好。

    啊啊莫非自己是个“ㄧㄣ”妇?这个家伙是要来侵犯她的耶!她怎么可以跟着一起陶醉?!

    “呜呜……”安小葳瞬间清醒。她睁大眼,小拳头咚咚咚地捶着黑旷结实的胸膛,身子也跟着剧烈扭动起来。

    该死的!黑旷心底暗地诅咒一声。这女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身上的薄衬衫,仿佛第二层肌肤般黏在身上,早就失去遮蔽与“防触感”的功用,黑旷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嫩红的蓓蕾扫过自己的手臂的感觉。

    更别说是那纤细却凶猛的长腿,正犀利又无情地踹上他“某个部位”。

    幸好水的阻力减少了她的劲道,否则他这个人称“冷面阎王”的男人,怕也要变脸了。

    不过也幸好她这一踢,踢掉了他尚未发作的欲望,黑旷镇定心神,这才松开了她甜美的小嘴。

    “你……你……”安小葳气喘吁吁地瞪着他。“下流!还不快放了我。”

    “下流?”黑旷勾起一道眉。“你刚刚可是挺陶醉的。”

    “住口!”安小葳气死了,握紧拳头就要朝他脸上打去。可小手才刚举起,却被他一把锁在掌中。

    “怎么,脑羞成怒了?”黑旷调侃她。

    “你!”安小葳张开嘴。正准备给他来招“齿轮攻击”时,却又被他的唇给封住。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缠绵地与她热吻,而是重重地、像宣示所有权似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我得走了,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穿多一些。”

    他脱下衬衫,包住安小葳赤裸的身躯。

    “我才不会跟你再见!”安小葳气息不稳地回道。

    “是吗?等着瞧好了。”他说完,强壮的手臂一撑,利落地跳上岸,健美的上半身毫不遮蔽地在阳光下展示。

    “再见了。”他对着安小葳摆摆手,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三章

    宽广的花团里置得美仑美奂,正中央樱着一张长桌,上头放满各式精美的点心与料理。

    人们穿着清爽的夏装,热络地聊天谈话,边品尝手中的食物与美酒,气氛十分热闹活泼。

    今天是安小葳二十三岁生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锻质小礼服,波浪般的长发直垂到腰际,迷人中还带着一些性感。

    “生日快乐,小葳你今天好漂亮啊!”有人过来恭贺。

    安小葳适当地露出扶甜笑,连嘴角的角度都是经过计算的。“夏绿蒂,你也是啊!几年不见,身材更好了呢!”

    “呵呵呵,是吗?对了,让我介绍我的男朋友,威摩……”

    安小葳持续地微笑,即使看见眼前那头发拖地、鼻孔上还打个牛环的男子,笑容还是没减少半分。

    可心里其实——

    这个夏绿蒂还真了不起,这种男人她也咽得下去?

    胃口还真是好啊!

    然而,嘴巴上却——

    “威廉是从事哪方面的工作?一身打扮很有艺术风。”

    “哎哟,小葳你真有眼光、威廉可是‘英国皇家学院’美术系的学生,连教授都觉得他超有创意的。”夏绿蒂呵呵笑着。

    “哦哦,看得出来。”安小葳皮笑肉不笑。“戚廉洗头发时一定很伤水吧?无妨,反正伦敦总是下雨,逛街也算沈头,不过鼻子上的牛环就得分外当心,吃饭时可捏吃错了。”

    “啊……呵呵、谢谢你关心。”夏绿蒂明显地愣可一下,脑筋迟钝的她,听不出安小藏表面上关心、暗地里嘲笑。

    这就是安小葳,表面上甜蜜、优雅、温柔、可人——实际上却虚伪、客套、坏心眼而古灵精怪。

    “和戚廉好好玩啊!”安小葳甜蜜一笑,挥动戴着纯丝手套的小手。

    才摆脱掉那对奇珍异兽,身后突然又出现史前动物。

    “小葳,今天的你好美啊!”耳旁传来的,是某食品公司侏儒小开的声音。

    “朱少爷,你今天也相当帅气,不过领带若能换个颜色、鞋子再穿高一些、浏海剃干净,并且看着我时眼睛张开,那就更好了。”

    安小葳脸不红、气不喘,指出他身上“较为明显”的缺陷。

    “可是……”朱小开委屈地眨眨一双小眼睛,说:“我一直很深情地凝视着你啊!”

    “是吗?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注意到,”安小葳十分抱歉地轻叹。“这就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原因了。”

    她忧郁地说:“想当我的男朋友,不难,可再怎么样,也都得让我看到他的眼睛才行,抱歉了朱少爷。”

    说完,便忧雅、礼貌,却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唉!真累,应付人也就罢了,偏偏上流社会,还充斥着许雾奇怪的生物,真麻烦!

    派对才进行到一半,安小葳便被爸妈给叫进起居间里。

    “小葳,准备好了吗?待会儿我们就要在派对上,宣布你们的婚事了。”安夫人有点兴奋。“要不要先见见你的未婚夫?他人才刚到。”

    “不用,等宣布再见也是一样。”

    有没有搞错,派对都开始这么久了,那家伙现在才到,还挺会摆架子的嘛!

    哼!不过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富家子,才有整倒的价值,算他运气好,临终时还能捞个“安小葳未婚夫”的头衔做做。

    他可以含笑了。

    随着音乐声量的调低,派对也进行到最后的高潮了。

    与会的宾客都很明白,今天的派对,不但是为了庆祝安家小姐二十三岁生日,更是宣布黑氏与安氏缔结良缘的大好日子。

    安小葳换上了一件较为庄重的衣裳,长发则梳成一个高髻,雪颈与手腕上,戴着一式两件的白金色项圈与手镯。

    直到方才,她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黑氏家族的第三个继承人。

    黑氏家族——传说中的神秘家族,操控东亚经济命脉的金色帝王。据说此家族挑选继承人的条件非常严苛,到目前为止,这一代的继承人也只出现三位。

    大哥黑帝,她曾有缘见过一面,那气势是不用讲的,胆小一点的孩子说不定还会被吓哭。

    黑家二哥,人帅、风度佳,两人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当时还对他留下颇佳的印象。

    至于黑家老三,她从来也没见过,只知道他掌握“暗萌”旗下所有基础产业,手段精明决绝、个性冷漠低调。

    接近他的人,都知道他做事公私分明,决不偏颇,再加上他有一张少有笑容的酷脸,因此人们送他一个外号——“阎王”。

    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这个黑家老三,是不是有两位哥哥的气度与本事,还是得亲眼看到才能知道。

    大厅的灯光陡然暗了下来,水银灯的光束集中在二楼平台上,安夫人此刻正拿着麦克风,感动地发表结婚心得。

    妈妈也真是太爱作秀了,连女儿的生日派对上都不放过,无妨,反正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随着安夫人愈来愈高亢的声音,对面出现了一个相当高大的身影。

    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啰?

    远远望过去,嗯!不错,身高可以接受,至于体型嘛!对方倒有一副结实而优美的腰身,一双腿也很修长,将那身昂贵的西装诠释得很完美。

    可惜灯光太暗,否则她倒想瞧瞧,这有模持儿一般身段的男人,长相是否令人满意。

    才想到这里,安夫人的叫声立刻满足了她的愿望。

    “小葳,我的女儿,也是今天的女主角。请各位给予她最热烈的祝福。”

    随着如雷的掌声,安小葳立刻换上甜美的面具,矜持地走向平台中央,而她的“未婚夫”也在此时体贴地朝她伸出手。

    一步、两步,安小葳已经开始适应眼前的灯光,而“未婚夫”的脸孔,也一寸—寸映入她的眼帘只之中……

    首先是两道笔直、如刀痕划过的浓眉,眉心往下三公分,是高耸陡峭的鼻粱,丰润而大小刚好的鼻尖下,是一张厚薄适中、呈蜜枣色的嘴唇。

    最叫人惊心动魄的,是那双狭长的眼眸,琥珀色眼瞳在灯光的反射下,熠熠生光。

    平心而论,他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若她是一般女孩子,那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但她不是!

    因为这个男人——是夺走她初吻、看遍地全身的那个该死家伙!

    安小葳的笑容凝结在嘴边,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震惊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几乎停住了。

    男人像是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似的,也不管她还在发呆,一把便将她的小手给拉了过来。

    “你干什么?”安小葳怒道,恨不得给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几巴掌。

    “接我的未婚妻。”黑旷脸上仍维持着得体的浅笑。

    “谁是你未婚妻?大色狼。”安小葳不依地扭动身子,脸色既又绿。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儿?谁能告诉她?

    池衅边的那只大色狼,怎么会是她没未来的良人?

    “我的未婚妻是安小葳,你不是吗?”黑旷低头凝视她,锐利又迷人的眸光,瞬间电得她出不了声。

    安小葳心口一窒,心跳顿时多跳好几下,她涨红了脸,呐呐地说:“滚开点,色狼。”

    黑旷看她一眼。“就算不情愿,也麻烦你笑笑,你现在这个表情,就像拍卖初夜的小火鸡。”

    安小葳一听,只得勉强拉开唇缝,尽量让自己笑得像个大傻瓜似的。

    “郎才女貌,真是一对壁人啊!”有人称赞。

    壁人?她只想枪毙身旁这个男人!

    “可不是,这年头要找到这么适合的伴侣,还真难啊!”

    是啊!依他们的情况,多么适合互相憎恨啊!她恨不得拿起高跟鞋,敲碎他的斯文假面。

    只是,幻想就是幻想,现实里,她还得笑得无尽甜蜜,让他紧紧地抱着。

    噢!她多么想逃离这尴尬的处境啊!可她的身份是安家大小姐、众人眼中的淑女,是不能随意做出失礼的事的。

    安夫人见两人第一次碰面,便这么地如胶似漆,心中放下一颗大石,再看到黑旷是那么出色的人才,情绪一时控制不住,不禁泪如雨下。

    “妈妈,”安小葳赶紧走过去,轻声安慰“你别这样。”

    “是啊伯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葳的。”

    黑旷沉稳地说。

    安夫人见他如此懂事,安慰地点头。“好、好,旷,我绝对相信你,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叫我伯母?”

    黑旷随即精乖地说:“我知道了,妈妈。”

    妈妈?安小葳肉麻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别管我了,身为今天的主人,快去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跳舞?”安小葳差点怪叫起来。“跟他?”

    “有什么不对吗?”安夫人奇怪地问。

    “没……没……”安小葳役好气地盯着他,一脸的不情愿。

    只要是明眼人,谁都可以看出她满脸的不愿意,可黑旷却存心和她作对。“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走吧”

    说完,也不管安小葳同不同意,一把捞住她的手臂,像绑架似的将她带往楼下去了。

    音乐悠扬地响起,黑旷毫不客气地欺过来,大掌放在她纤细的腰上。

    别说眼前这个人,是个可恶的登徒子了,就连平时,她也从未与异性那么接近过,因此此刻的亲密姿势,让安小葳受尽折磨。

    尤其他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过朱砂掌,温度高得惊人,仿佛两块烙铁贴着她,她几乎都可以听到自己的脂肪,被煎得滋滋作响的声音。

    “你……”她不安地扭动身体。“可不可以别抱我这么紧?”

    “不可以!”黑旷迅速地否决了她的话。

    “你!”安小葳杏眼圆睁。这个家伙是故意的,真是太可恨了。

    “再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了,你又何必害羞?”

    “谁……谁跟你做过什么亲密事了,以后不准再提!”她羞愧地惊叫。

    可恶,什么“精明决绝、冷漠低调”,还“公私分明、不苟言笑”?

    可见传说完全是骗人的,这下流的家伙,根本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阎王”?!真是白白侮辱了这么响亮的名号!

    她一向都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使碰到一些猎头人身的动物,她都能秉持着“万物皆有佛性”,耐心地与他们周旋下去。

    可惟独对他——不知怎么地,他就像是漫天飞舞、打不死的苍蝇,随时都能让她抓狂、破坏她温柔的假面。

    她失控的叫声,惹来了旁人的侧目,黑旷赶紧举起手,对众人做了个道歉的手势。

    安小葳受够他的虚伪,她大胆地贴上前去,双眼直视他的。“告诉我,订婚这个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黑旷气定神闲地回道:“我!”

    “你?!”她再度怪叫,惹得众人又一阵注目。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黑旷反问:“整个台湾的上流社会中,谁不知安家小姐聪明伶俐、美貌与智慧并存?”

    虽然黑旷这个人很讨人厌,不过他倒是挺老实的——安小葳总算找出他一丁点的可取之处。

    “就只是因为这样?”

    “这样还不够吗?”

    “这倒是事实,”安小葳有点飘飘然,不过随即恢复冷静。“但你对我做出那种事,你别以为我会轻易原谅你。”

    “我不强求。”黑旷仍然轻描淡写的。“跟我相处久了,你会发现我的好处,自然不会再去追究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哼哼!”安小葳忍不住笑,众人再度给她第三度注目礼。“你倒自信。不过我老实告诉你吧!我现在根本还不打算结婚,会同意婚事,只是不愿违逆爸妈的意思,而且我告诉你——”

    她抓住黑旷的领口,挣扎地路起脚,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说:“我也有办法。要你自动跟我退婚。”

    ***           ***           ***

    “那他这么回答?”问话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长相虽然普通,但一张小脸却非常讨喜。

    “那阴沉的家伙说什么也没说,”安小葳不满地敲着桌子。“真是个太讨厌的人了,喜怒不形于色,这种人很难对付啊!”

    “不需要用这么强烈的字眼吧!”言初初推推眼镜,小声劝道:“好歹你们也是未婚夫妻嘛!”

    “噢,别再跟我提,‘未婚’这两个字,真是烦死人了。”安小葳挫败地倒在桌子上。

    “别这样嘛!不过真可惜,那天若不是我要加班,我就算用滚、也要滚去参加你的婚礼。”

    “呸呸呸,是生日派对,我跟他才不会有婚礼。”

    安小葳呕吐连连。

    言初初非常有兴趣地问:“他长得怎么样?英俊吗?”

    “没注意!”安小葳没什么元气地回道。

    哼哼,就她的眼光来说,黑旷还勉勉强强构得上低标啦!不过配上那气死人的性格——即使有一张好面孔也役用。

    “你会这么说,代表他一定很英俊啰!”言初初满脸促狭地说。

    安小葳闻言,像只花枝似的弹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怪理由啊?为什么我这样说,你就知道他很英俊。”

    “ㄎㄎㄎ……想不到我也有聪明的时候吧!”言初初贼笑起来,两颗小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亮。

    “依你这么讨厌他的程度,他若有什么缺点,你一定会拿出来大加批判,务必将这个人踢去十八层地狱不可,可你竟然会说‘没注意’,那表示他的外貌让你无从批评。”

    “好啦!我承认他是长得‘还可以’,不过他的行为实在是大胆又可恶。”安小葳羞得猛捶桌子。

    “他做了什么?”

    “他……他……”安小葳“他”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即使初初和自己是多年的“妈儿”,可这么丢脸的事,她怎么说的出口?

    言初初正想劝她看开一点,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捉住她的目光。“哇!好帅的男人。”

    “是吗?”一听到帅哥,安小葳精神就来了,她连忙振作精神,圆眼骨碌碌地转着。“在哪儿在哪儿?”

    “就坐在你后面。”言初初指着她背后。

    “是吗?”安小葳喜孜孜地回头,不料却跟来人鼻对鼻、眼对眼地撞在一起。

    “你!”安小葳捂住鼻子,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怎么又是你?干什么一直跟着我?”

    “安小姐,这个俱乐部是公开场合,见面是凑巧,我可没有跟着你的意思。”黑旷也揉着鼻子,看来刚才那一下也撞得不轻。

    “你好,我是言初初,小葳的朋友!”一向是“外貌协会”成员的言初初,一见到黑旷,整张小脸都发亮了。

    “你好,我是黑旷,很高兴遇见你。”黑旷有礼的欠身。“言小姐在哪儿高就,教育部吗?你的气质非常斯文。”

    “啊啊,还好啦!”言初初害羞地捧着小脸。“小葳,这就是你的未婚夫?人很不错啊!”

    “呃……”看初初那副花痴的模样,安小葳恨不得挤扁她的鸵鸟蛋脸。

    “初初,不好意思,能将小葳借给我吗?”黑旷露出一个迷人的浅笑。

    “当然可以‘不可以’!”两个人异口不同声地说。

    安小葳对好友射出杀人般的目光,接着又将同样目光转到黑旷脸上。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即可,犯不着躲躲藏藏。”

    哼!要是跟他去,届时他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下流事来。

    “但是……”黑旷看言初初一眼。

    “初初是我的朋友,没什么事需要瞒她。”安小葳坦然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明讲了。”黑旷扬起一道眉。

    “刚才我接到爸妈的电话,他们是希望我俩能先同居一段日——”

    话还没说完,安小葳已飞快地跳起,一把捂住他的嘴。“住口!”

    黑旷听话地闭上嘴,任她柔嫩的小手,贴上自己的嘴唇。

    “呵呵呵,”安小葳十分尴尬地转过头,对言初初强笑:“呃……我跟他有点私事要到厕所解决,马上就回来。”



    第四章

    一向安静舒适的安家大厅中——

    “你们竟然要我和他同居?!”安小葳的叫声,简直要响彻云霄。“为什么,我不明白?”

    “我和你爸都觉得这样很好啊!可以加快你们之间的感情,又可以更了解对方作息,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安夫人镇静地喝着茶。

    “一点都不好,我才不想和他……”安小葳急得跺脚。“我跟他又不认识,怎么可以这样?”

    “你不认识黑旷,怎么会跟他在游泳池畔干那种事?”安夫人仍是一派悠闲。

    安小葳茫然地张大了嘴,隔了半晌,才突然惊叫起来。“什什什么事?”

    “别瞒我啊!”安夫人满意地微笑。“我已经从女佣人美月那儿偷听到啦!真是,年轻人是冲动点,不过也要看地点场合啊!”

    “那是误会、误会。”安小葳捧着头,难得失态地跳着。

    “什么误会,美月见你们全身赤裸裸地抱在一起,这样还叫误会?”安夫人不可置信地说。

    小葳自小就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佣人们偷看到,在私下传得扬扬沸沸,她也不敢相信,女儿竟然这么大胆!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竟然这么猴急地……

    呼呼呼!真是青春啊。

    “我不要这个未婚夫!”安小葳眼见辩解无效,干脆来个全盘大逃避。“竟然这么轻薄,第一次见面就对我……太可怕了。”

    “是这样的吗?”安夫人怀疑地看着她。“可是妈妈听说,你当时满脸红晕,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而且你的手可是将他揽得很紧啊!”

    “这……”安小葳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这样说起来也没错,她当时的确是满陶——不是啦!

    是那个男人太不要脸了,他仗着自己力气大,强行侵犯她,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啊!

    可是……那火辣的吻仿佛烙印,不但印上她的唇,更深深地印人她的记忆里,直到现在她都还清楚记得,他强烈的气息与味道。

    眼见安小葳反应竟然如此异常,安氏夫妇不禁面面相龈,接着,突然露出算计的笑容。

    呵呵呵,小葳可是第一次,在两人面前露出真性情呢!原来她也会有反抗的时候,嗯嗯,很不错!

    “看来,你是喜欢他的啰!”安夫人故意曲解她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很不错,现代的年轻人进展的很快啊!看来我们不需要担心了。”

    “我才不要呢!”安小葳连连跺脚。“太冒险了,我跟他之前根本没见过面,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这么贸贸然订婚,还要同居,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谁说你没见过他?”安氏夫妇异口同声地说:“早在十几年前,你俩就见过面啦!”

    “谁啊?”安小葳模不着头绪。

    开玩笑,这个多年来她见过的男人,可以用一货柜、一货柜来形容,谁会记得自己看过的每一只猴子的长相?

    当然她不会!要她从众多猴子……不,是男人中找出未婚夫,那不是强人所难吗?

    “他是小旷啊!李斯旷。”安夫人提醒她。“李斯公爵的养子,你很小时他来过我们家,我记得当时,他还打破你爸爸最心爱的花瓶呢!”

    啥——米啊?!

    “他不是黑氏第三个儿子吗?怎么会是李斯旷!”

    安小葳失声叫道。

    “黑氐家族本来就以神秘著称,我也不明白,小旷怎么会是他们家的人,不过小旷本来就只是李斯夫妇的养子,如今他们都已经去世,相信他们也赞同小旷回到黑氏去。”

    当地一声,安小葳顿时变成化石。

    李斯旷!是他?!竟然会是他!

    一股不知道是酸、是甜、是苦、是辣的感觉,整个涌上心头。

    那个让她第一次尝到耻辱的男生,竟然会是自己的未婚夫?!

    真、是、太、有、趣、啦——

    安小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挤出这句话。

    可恶,当年他让自己那么出糗,她的仇都还没报咧,没想到他竟然又再度来占惹她!

    “我不要这桩婚事。”安小葳尖着声音说道。

    “可是这是你自己答应的。”就是他了,从小到大,能让小葳产生这么大反应的人,就只有他了。

    看来,他会是很适合的人选,安夫人开心地差点笑出来。

    “我……我现在反悔了,我不想嫁。”

    气归气,但安小葳心里其实很清楚,任何男人都能让自己要得团团转,惟独他。

    黑旷,却不是她所能掌握的男人。

    他太聪明太冷淡、太狡诈太难以捉摸。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让她有种抗拒不了的感觉。

    这太可怕了。

    “你为什么不想嫁?小旷可是难得的好丈夫,黑氏企业又是亚洲属一属二的集团,你好多世伯的女儿都想嫁给他。”

    “这和我没关系,我不想跟任何矿物有关联。”安小葳没好气地说:“爸妈你们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家已经够有钱,有必要去巴着黑氏家族吗?”

    “你这是什么话?”安夫人生气了。“是小旷自己上门提亲,你也答应,现在倒来编派我们,不管!无论如何你都推不得。”

    “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很乖巧,我每次都乖乖听话,今天让我任性一次都不行吗?”

    嘴巴上这么说,事实上,每一次她都阳奉阴违,反正她只要摆出可怜的姿态,洒下几滴眼泪,自然会有代罪羔羊。

    只是这次,似乎是没那么容易过阕了。

    “不行,你要怎么任性都行,只有婚事,我绝不让步。”安夫人也固执起来。

    “在这里一点自由也没有,我受够了。”安小葳气母亲不懂她的心思,硬要将她往虎口里送。

    算了,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继续再当乖女儿了。

    若为着一点点优渥的生活而失去自由,甚至连谈恋爱的权利也被剥夺,那她宁愿不当安家大小姐!

    ***           ***           ***

    半夜提着两个大皮箱,安小葳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

    真是太过分了,枉她当了那么多年的乖女儿,妈妈竟然真的那么狠心,硬逼迫她嫁给那个可恶又可怕的男人!

    哼!她就不相信,自己会逃不出这个荒谬可笑的婚姻。

    气咻咻地站在路口,安小葳打算投奔自己的“妈几”言初初,初初一个人在台北工作,一定肯收容她的。

    提着皮箱走了几条街,今晚的计程车生意特别好,走了十多分钟还不见一辆空车,这还不打紧,老天像是存心与她作对似的,竟然滴淌答答下起雨来了。

    吼不优雅的“人之初”差点骂出口,她慌慌张张地躲进骑楼,嘟起嘴瞪着墨黑的天空发呆,边还不死心地拦截计程车。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鬼祟地走过她身边,向她瞄了几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安小葳也没注意,注意力仍然放在来往的街车上。

    突然,肩头被大力推了一下,安小葳一个站立不住,当场跌出骑楼、摔倒在红砖道上。

    “你做什么?!”大雨滂沱中,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看到一个黑影,正粗鲁地拉扯她的提袋。

    “放开,烂人死人贱人!”意识到自己碰上什么事情,安小葳不禁又气又怕。

    “包包给我!”男人非常粗暴,一手扯过她的提袋,另一只手猛推她的脸。

    “不要!”她咬牙切齿说:“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的脸啊!这可是价值千万的珍品,脏手别乱推。”

    “臭三八!”男人低阵一声,扯断皮带、拿到提包后,便将安小葳推进了水坑里,接着匆忙逃走了。

    抚着热辣辣的肩膀与手臂,安小葳呆了几秒,忍不住“哇”地哭出来了。

    呜呜呜,她怎么这么衰啊!长这么大,她还没像今天如此狼狈过,等不到计程车,还被雨淋了一身,更可怕的是竟然碰上了抢劫!

    呜呜呜,谁来救她啊!

    都怪那个黑旷不好,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就不会和妈妈闹脾气、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之后的事当然更加不会发生,这个该死的矿物,根本就是受诅咒的家伙。

    愈想愈悲从中来,安小葳坐在雨里,淅沥哗啦地大哭起来。

    下雨的夜晚,人人都回家享受温馨去了,只有偶尔掠驰过的车辆,在雨幕中亮起一对灯光。

    而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此刻却像被全世界遗弃似的,孤单地坐在冰冷的雨中。

    忽然间,一辆原本已疾驶而过的车,突然慢慢地倒退回来,一直退到安小葳面前,然后降下车窗。

    安小藏正哭天抢地,为自己乖舛的命运悲泣,根本没注意到眼前发生了什么情况,直到手臂再度被人攫起,她才尖叫起来。

    “够了!”黑旷受不了的别开脸;一指插入耳中。

    “请住口。”

    “你是谁?别碰我!我已经没有钱了,走开。”她迭声地说,手臂拼命扭动着。

    听到她的话,黑旷神情一怔,狭长的眼中突地凝起森冷的眸光。“刚刚有人抢劫你?”

    “你是谁?”安小葳看清眼前的人后,三千瓦的怒火陡然烧起。她推开他,骂道:“走开,你这个恶魔、混蛋、猪蛋、王八蛋,不要让我看见你。”

    黑旷一愣,不明白她干嘛像仇人似的骂他,可见她神情凄楚,双眼红肿,身上还有不少擦伤痕迹,口气不禁软了下来。

    “你受伤了,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安小葳抽噎地说:“为了你,我被我妈妈赶出来了。”

    虽然是她自己离家出走,不过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的关系,所以他当然得负起责任啦!

    “为了我?”黑旷更加不明白了。

    “因为我不想嫁你,我妈火了,就把我赶出家门,这样你知道了吗?”也不怕黑旷难堪,安小葳大声地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哼!尴尬吧,臭家伙;羞愧吧!无耻的家伙。

    没想到——

    “这样啊!”黑旷面无表情地摩挲着下巴,像是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原来我是如此重要,重要到让人人都称赞的安大小姐,漏夜淋雨出走。”黑旷露出一丝微笑。“既然如此,我更加不能放你不管了。”

    说完,双手轻巧一捞,瞬间就将安小葳拦腰抱起。

    “你想要做什么?”安小葳尖叫。“放开我,救命啊!强奸啊、杀人啦、放火啦、抢劫啊——”

    黑旷根本不去理她,他像扛一袋马铃薯似的,将安小葳丢人车中,接着回到驾驶座位上,利落地朝家门驶去。

    ***           ***           ***

    “哈啾——”强力喷嚏随着鼻水,吹翻了一叠卫生纸,安小葳红着鼻头,乖乖地缩在沙发上。

    “喝杯热茶。”黑旷放了一杯茶在她面前。

    安小葳瞪了他一眼,原本想说“姑娘我死也不吃你家半粒饭、喝你家半滴水”,不过她实在是又倦又饿,根本没力气要脾气,只得拿起茶杯慢慢狂吸猛喝。

    噢噢!还是好饿哦,刚才她浪费宵夜时段,忙着打包行李,现在可好了,又不能跟黑旷讨东西哈,安小葳只有鼓着一张脸,闷不吭声地坐着。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黑旷往沙发一躺,长腿潇酒地翘起。

    “不用替我担心,你省省吧。”安小葳敌意地看着他。

    “你似乎很讨厌我?”黑旷眸中露出一丝促狭。

    “俄当然讨厌你,因为……”安小葳大声说道。

    “因为……”

    黑旷扬起一道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安小葳“因为”了半天,却说不出个好理由,她讪讪地闭上嘴,干脆不说。

    “因为你讨厌我比你聪明、比你睿智,你知道我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可以任你耍弄,所以你怕我?”

    他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安小葳心中警铃大响,但表面仍力图镇定。

    “哼哼,你未免也太爱自抬身价了吧,”她故意不屑地冷哼。“我安小葳讨厌人,是从来不需要理由的。”

    “是吗?”黑旷理解地点点头。“我真的有那么糟,糟到你宁愿与父母决裂、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正是如此!”安小葳双手交握胸前。“而且我坚持要有婚姻自主权,我才不愿意自己的未来,葬送在可笑的口头承诺上。”

    “可笑的口头承诺?你是说你自己亲口答应的那个承诺吗?”黑旷故意用话刺激她。

    安小葳瞪他一眼,口气甚恶地说道:“是的,女人总有改变主意的权利。”

    黑旷十指交握,淡淡地说:“虽然你不要我管,但是基于多年情谊的份上,我还是必须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说的也是,从小生长在富裕家庭里,别说是做事了,就连米她也没煮过一粒,可这次闹得这么僵,她才不愿意回去当米虫。

    “我……我找工作。”她说得很大声。“反正我有双手双脚,饿不死的。”

    “好,那告诉我,你会些什么?”

    “笑活,我可是大学毕业,会的可多了,譬如……”她说:“企业管理、审计学、行销管理、管理学啦……”

    随着愈说愈多,她自己也愈来愈心虚,说到最后,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

    黑旷勾勾唇,一脸不予置评的表情。“姑且不论那些理论性的东西,在实务上的效用如何?可连基层员工都没当过,就想跳升管理,你不会以为会有那么好的事吧!”

    “那、那我可以当总机、秘书啊!”

    “是啊!全世界任何女人都可以当总机、秘书,只有你安小葳没办法。”黑旷眼中透出了然的神色。“你受得了别人的呼呼喝喝、冷淡与不屑,或者是上司的性骚扰?”

    “只要我用这甜美的笑容当武器,我相信这些事是不会发生的。”安小葳十分天真地说。

    黑旷听到她的童言童语,忍不住讪笑。“既然同样都是卖笑,你不如当我的情妇,如何?”

    什么?!安小葳震惊地望着他。“情妇?你竟然敢这么说,你竟敢对我这个未婚妻,提出这么下流的交易?”

    “喔,你愿意承认我的身份了?”黑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什、么、嘛!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到这个时候还想占她便宜。

    “你有问题啊!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何须离家出走,傻子!”

    “这倒也是,恕我失言了,安大小姐,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主意的。”

    “不客气,我原谅你。”安小葳翘起指尖,自顾自地端详起来。

    “你一定以为,凭你的家世与外表,所有的女人都不会拒绝你吧?但很可惜,我就是那惟一不想爱你的人。若没事的话,我想要走了,麻烦你送我到朋友家,谢谢你的招待。”

    望着她自傲而稚气的小脸,黑旷在心底无声地笑了。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啊!太有趣了。

    对于女人一向无往不利的他,竟然也会有碰钉子的时候!

    他承认,自己对安小葳确实是太急躁了一点,可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蓝天白云、碧波池畔,还有个全身光裸的可人儿。

    尤其他又知道,那个可人儿,是他的未婚妻,教他怎能不冲动?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在一瞬间获住他的目光,只有她安小葳。

    他很高兴的知道,在她充满诱惑与甜美的外表下,有一颗叛逆而不羁的心,而不是无用的柔顺与臣服。

    看来一切都是注定的!

    安小葳天生就注定该成为他的女人、他的妻子!她愈是不愿意,他就愈想要将她夺到手。

    因为——这就是狩猎的乐趣。



    第五章

    浑浑噩噩中,安小葳只觉得全身酸疼,喉咙痛得似乎要喷出火来,她难受地躺在床上,无力地呻吟着。

    好难受噢!头痛得很厉害,四肢完全没办法动,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

    呜呜呜,她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不行,她这么聪明、美丽,上帝是不会那么残忍的。可是此刻她为什么这么不舒服?!

    一定又是黑旷害的!这个大祸害,只要每次遇上他,自己就会倒大霉,这个人真是她命里的煞星。

    呜嗚呜,偏偏爸妈还逼迫自己嫁给他,她真是太可怜了。

    然而床边——

    这个女人简直太诡异了!

    黑旷惊愕地望着她满泪痕的小脸。

    是碰到什么伤心事了吗?连病重到昏迷了,还可以在梦里哭哭啼啼,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这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那么不愉快?

    仔细想了想,目前能引起她情绪反弹的,似乎只有自己吧!

    不过他自小到大,向来是男孩中的佼佼者、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安小葳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而做恶梦的。

    他可是所有女性,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

    可是此刻的安小葳,却很不识相地哑声哭道:“混蛋……黑……旷……”

    铿!黑旷的脸一瞬间结成冰矿。

    这个女人,真是有点……可恶,都已经生病了,还这么不安分。

    那天在她的坚持下,黑旷原本要将她送往好友言初初的住处,没想到她提着皮箱、摇摇晃晃才走到门口,便如一块招牌似的倒了下来。

    他飞奔过去抱住她,才发现安小葳浑身火烫,双颊嫣红,看来是忽冷忽热的气候,击倒了这位公主陛下。

    真是倔强!黑旷摇摇头,身体明明就已经那么不舒服了,还强忍着不适、与他唇枪舌剑。

    若要是真与她成了夫妻,恐怕有的烦了。

    不过——

    望着她微蹙的眉头与樱唇,黑旷的心温柔地牵动。

    “呃……”病中的安小葳,突然难受地咳嗽起来。

    “水……我要水……”

    黑旷赶紧拿起一旁放凉的开水,一手撑起安小葳瘦弱的身子,将杯子凑近她的唇边。

    他徐徐地、小心地将开水喂入她的口中,接着细心地用袖子,为她拭去唇边的水渍。

    说来好笑,他黑旷自幼便生长在富贵之家,何曾服侍过人,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会给了她。

    望着她烧得嫣红的脸,还有那湿润的唇,黑旷轻轻地在那嫩唇上,印下一吻。

    即使是病中的她,尝起来仍是这么清新甜蜜,像刚从枝上摘下的蜜桃般,水嫩多汁。

    若她一直是这么安静地任他品尝就好了。

    黑旷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安小葳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她望了望四周,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柔和米白与原木色。家具设计简单、且带着淡淡的木头香,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十分有品味。

    随着莫内的水莲图、立体造型的壁灯,她的眼光逐渐落到那抹身影上。

    黑旷?!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睡得跟什么似的,真是差劲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没精神,等老了还得了。

    等等!黑旷睡这里!这代表,他跟自己同室共眠了一晚。

    啊——安小葳无声地尖叫起来。

    她赶忙拉开被褥一看——

    果然,身上仅穿着美少女战士图案的睡衣,而睡衣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个家伙,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他居然对她这个冰清玉洁的少女……

    一阵悲愤涌上心头,安小葳气咻咻地跳下床,可脚才一碰地,一阵强烈的晕眩顿时涌了上来,四肢也酸软无力。

    直到此时,安小葳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昏倒前的事。

    捧着微微涨痛的脑袋,她才发现自己病了,虽然手脚还有些沉重,可身体很明显地轻松了许多。

    这是身体逐渐康复的征兆,难道说,是黑旷照顾自己的?那身上的衣服,也是为了帮她脱下湿衣而换的。

    不行,她得问清楚才行。

    踩着不稳的步伐,安小葳走到黑旷的面前。

    “黑——”她凝起丹田的真气,准备给他来个魔音穿脑,可在看到他熟睡的面容时,她陡然停了下来。

    这个家伙,也会有如此放松的时候啊?安小葳凝视着沙发上的他。

    他睡得很熟,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映出两排暗影,鼻翼微微翕张,呼吸沉稳而安适,而那张厚薄适中的嘴唇,此刻正微微开启。

    ㄎㄎ!安小葳忍不住轻声笑起来。“这家伙睡得这么熟,不知道会不会流口水呢?”

    真可惜现在手中没有数码相机,否则她一定将黑旷这时的丑态照下来,千古流传。

    不过看着看着,她竟然看出兴趣来了。

    初初说的没错,若单以外表来说,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虽然没有黑帝的霸气,与黑家老二的俊美,可全身那股强烈的酷劲与魅力,却很能吸引女性的目光。

    不自觉地,她竟伸出手,描绘他浓黑的眉、深邃的轮廓,与线条优美的下巴。

    想到这里,安小葳不禁嘟起嘴笑了。

    花痴!她在自己头上敲了个爆栗。

    才跟黑旷见几次面而已,居然就帮他开脱起来。

    男人啊!只要长得帅,做什么错事都可以被轻易原谅。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不过现实就是这样。

    “我的脸长得很好笑?”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安小葳顿时弹了起来。

    “你你你你……”她语无伦次地开口,一张小脸吓得快变形。“你怎么突然醒过来?”

    “我睡饱了,不能醒吗?”黑旷有点好笑地看着她。

    尖巧的小脸,圆睁的杏眼,尤其诱人的,是那微微开启的樱唇,即使心里充满想狠狠吻她的冲动,黑旷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可以请问一下,你的手为什么要放在我脸上?”

    黑旷勾唇问道。

    “呃……”安小葳像是被火烫到似的缩回手。“哼!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看你脸上有蚤子才帮你抓一下,绝对不是因为对你的脸感兴趣。”

    要不是天生个性冷峻,黑旷早已笑出声来。不过安小葳的坦白,仍让他忍不住微微拉开唇角。

    “那你抓到了吗?”他问。

    “抓什么啊?”在他充满电力的注视下,安小葳左看右看,就是蓄意不看他的眼。

    “蚤子啊!”

    “开玩笑,我又不是猴子,怎么可能抓得到?”

    嗯哼!黑旷得用力低咳一声,才勉强压抑自己将冲口而出的大笑。

    有点气鼓鼓地看着他,安小葳不悦地嘟起嘴。“你想笑就尽管笑吧!反正你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黑旷摊摊手。

    “你少装蒜了,我知道,你一定在心底,笑我是个装模作样的双面人吧!”安少葳哼哼唧唧地。“外表温柔可爱,其实却是个……是个……”。

    黑旷扬起一道眉,颇好奇她会怎么形容自己。

    “是个古怪、刁蛮的大小姐。”安小葳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自己下了个中肯的评语。

    安小葳太清楚自己的脾气了,她知道,自己与“温柔”二字,是绝对没有缘分的。

    黑旷要笑、要赞成,都随他好了,反正这也是事实。

    “我并不觉得你刁钻古怪。”黑旷支着头,淡淡地说。

    “什么?!”安小葳瞬间呆住了。

    不会吧!这个家伙肯放过奚落她的机会?安小葳有点吓到了。

    “我觉得你很有趣、很特别。”黑旷闲闲地说。

    他怎能告诉安小葳,自己就是喜欢她的装模作样?每个人兴趣不同,而他就是对她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黑旷为自己的形容词感到奇怪。

    怎么,自己对这妮子有“情”了吗?

    不错,他是对她极感兴趣,也有想要独自拥有她的念头,可要将这种念头解释为感情,似乎太严重了一点。

    “喂喂,你可以用美丽活泼大方聪颖可人形容我,也可以用刁钻精灵虚伪古怪来批评我,但请不要说我‘有趣’,我又不是搞笑艺人。”安小葳不满地说。“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儿!”黑旷一耸眉。

    “我要离开这儿,独力到社会上挣扎。”她雄心壮志地宣布。

    “不行!”黑旷立刻否决。

    “为什么不行?”她怪叫起来。

    “因为我跟爸妈说,你已经搬来与我同居,他们知道后很开心、也很放心。”

    安小葳一听,双眼睁得比什么都还大。

    她凄厉地咆哮起来。“啊啊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的名誉全让你给毁了。”

    “你是我的未婚妻,住在一块没什么大不了。”黑旷不以为意。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件婚事是个错误,我不会嫁给你,也请你别再提。”安小葳郑重地说。

    “可是你爸妈……”黑旷不经意地说:“他们会很伤心、很失望。”

    安小葳听到他的话,瞬间沉默下来。

    “或许你爸妈是专制了点,但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他们心里其实深爱你。”黑旷说:“对你来说,或许我是个千疮百孔的坏人,但不可否认的,我在世人眼中,却是个完美的典范,是一个让每个母亲、都愿意托付女儿终身的人。”

    “你少臭美了,那是因为她们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安小葳恶心地吐他槽。

    黑旷浅浅地一笑。“是的,因为我跟你都是同样虚伪的人,你不否认你可以在我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吧!”

    “这也不代表,我必须跟你在一起。”安小葳仍然不肯松口。

    望着她半晌,黑旷终于吐出一口气。

    “OK,既然你坚持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那也无妨,只不过,如果不结婚,你想做什么?”

    安小葳侧侧头,娇美的模样十分可爱。

    “当大小姐那么多年,我有点厌倦了,其实有时候也挺羡慕初初的生活,活得自在、活得真我,可以不受名誉拘束。”

    “你想做个平凡人?”黑旷有趣地看着她。

    “是,我想独立生活一阵子,体会一下庶民的生活。”安小葳有点骄傲。“所以麻烦你送我去初初那儿,我决定要跟她一起去体验OL的生活。”

    “那有什么问题,不过你得先找到她才行。”黑旷十指交握,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还不简单!”安小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接着拨电话给言初初。

    一旁的黑旷,见她如此积极,心底难免有些不舒爽。他就这么糟、糟到她一刻也不愿意留吗?

    “若要体验生活也不难,你可以以未婚妻的名义,到我公司视察。”

    “别再提未婚妻这个词儿啦!”安小葳大叫,边听着空洞的电话声。

    “若要体验庶民生活,可以找份工作来玩玩,但没必要把自己变成真正的庶民。”

    “吵死了。”奇怪,初初到哪里去了?安小葳不死心,继续拨着电话。

    “那伪装成一般职员好了。”黑旷提议。

    “想都别想,你这个人,有多远我就避多远!”

    已经响了两百声啦!初初到底哪里去啦?家里电话与手机都没人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看出她的疑惑,黑旷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型极富压迫感地逼近安小葳。

    “言小姐出差去了。”他低声说。

    “出差,怎么可能?她昨天下午还跟我通过电话,而且就算她出差,手机也不可能没人接。”安小葳责怪地凝视他。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病了两天两夜?”也折腾了他两天两夜!

    她不是在梦里呜呜地哭、便是咬牙切齿地痛骂他,他还真是倒霉,得服侍这么可怕的女人。

    “胡说,我只是发烧,睡了一晚而已。”安小葳震惊地说。

    “一晚?你还真是客气了。”黑旷微微打了个阿欠。

    这两天被她弄得觉都没睡好,昨晚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才有机会小寐一下。

    没想到她一醒来,便中气十足地对他咆哮,看来他还真是自讨苦吃。

    “言小姐已于上午八时,搭机飞往海德堡参加电脑展,接着会飞去美国,与当地子公司开会,公司为了奖励她,也特地让她放假十天,所以言初初小姐,会在下月十八日、也就是三十五天后,才会返抵国门,这样你清楚了吗?”

    黑旷不想再与她继续纠缠,他清晰地说下去:“所以你若要离开这里,请再另觅投靠对象,若是找不到……”

    望着她呆怔而吃惊的小脸,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这里,是无限欢迎的。现在我必须回公司处理事情了,若安大小姐决定好去哪里之后,请传旨告诉我答案,再见!”



    第六章

    午后的阳光极好,天空一片澄蓝,缕缕丝状的云紧,在空中以极慢的速度移动着,而美丽的形状,也映射入一双深沉、而墨黑的眸中。

    剥啄的敲门声轻轻响起。

    窗前的人回过神,将视线放回工作上,他淡淡地说:“进来吧!”

    进门的是一个小个子,手中拿着一个厚重的文件夹,他走到办公桌前,必恭必敬地说:“总裁,已经有资料出来了。”

    黑氏在商场上,尤其是台湾,一向是非常强势的商业集团,其他各大企业莫不争相前来合作。

    黑氏当然也懂得做生意的道理,只要是有发展、且值得投资的企业,黑氏都会适度的给予资助。

    不过,近半年来,市场上却出现一股“反黑势力”,有意无意地打压黑氏的扩张速度,且不停破坏黑氏的声誉。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和黑氏集团作对?

    “这里的资料可完整?”黑旷犀利地看对方一眼。

    对方被他盯得有点发毛,赶紧说:“绝对完整,这是黑帝手下最精锐的商业间谍,特地打探出来的情报,正确性百分之百。”

    黑旷打开手中的文件夹,迅速地看了起来,愈看到后面,神色愈冷漠。

    “原来是他?”黑旷挑起浓眉,神情有些诧异。

    竟然会是他!这倒是自己从没料想到的。

    颇为不屑地勾起唇角,他冷冷地说:“告诉黑帝,这个人由我来处理,请他不必费心。”

    “是。”小个子颔首弯腰。

    “还有,‘黑爵’的事,进行的如何?”

    小个子恭敬地回道:“‘黑爵’将于后天下午三点到达台湾。”

    “很好,辛苦你了。”黑旷沉声说道。

    在黑旷的眼神示意下,小个子抖擞精神、准备离去。

    “等等,”他突然又开口了。“安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小个子连忙顺畅地回道:“安小姐在三天之内,已经应征了六份工作,面试了两次。”

    “结果呢?”黑旷面无表情地翻着手中的资料,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没有一份录取。”

    听到这个意料中的答案后,黑旷扬扬嘴角,他并不是幸灾乐祸,只是为她感到可悲。

    一个从小生长在玫瑰园的女孩,她能有什么谋生能力?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了,还谈理想、抱负。

    未免太天真了。

    不过这样也好,偶尔让她碰碰壁、知道现实的残酷,免得她永远将人生当作游戏,任性妄为。

    玫瑰在含苞待放时是最美的,然而盛开的花朵,若还不知道自我节制,那它的下场,就只有腐烂。

    而腐烂的花朵连做干燥花的资格都没有。

    ***           ***           ***

    顶着炎热的大太阳、捶着酸疼的双腿,安小葳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唉声叹气。

    唉!没想到找工作是这么地难。

    现在景气不一样了,加上大学录取率大幅提升,有个学士学位、是最最基本的要求,根本不能算是什么优点。

    其实每个面试都十分愉快,她的条件也勉强都勾得上,只是当小葳一听到那低微的薪水时,不禁讶异地倒吸几口气。

    有没有搞错?一个月做足二十五天,天天九小时的工作,薪水竟只有二万五?!

    这还不包括来回上班的时间与车钱,真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面试途中,她顺道去问问租屋的价码,一间号称十坪、实际上只能塞下两只迷你猪的鸟笼,租金居然敢收一万五——每个月管理费另加。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般人都这么过生活的吗?

    本来打着去投靠初初的主意,谁知那家伙竟然离开台湾?!

    真是天亡我也。

    若是泛泛之交,她安小葳的朋友,至少可以装满五十辆运猪车,可若是谈到真正交心、又知道她“真面目”的人,却屈指可数。

    因此,她非常不情愿地,在黑家住了下来,可是却住得相当不自在。

    每晚,她都小心翼翼地锁好房门,等外面安静下来才敢入睡。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那坏家伙的纪录那么差,她防着点也是应该的。

    可随着时间过去,安小葳开始发现,自己要碰到黑旷,还真是挺难的。

    她入睡时他还没回家,她醒时却意外地发现,黑旷早就出门了。因此在这里住了近十天,两人竟连一次面也没碰过。

    好可怕的工作狂,她光想就累死了,更何况是去做呢!

    “小姐,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突来的问话,惊醒了沉思中的安小葳。

    她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

    “没……没有,我只是在这里坐坐。”安小葳吓一跳。

    “我看你在这里坐好久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可以送你去医院。”年轻人相相热心。

    “不是,我没关系的。”安小葳含蓄地摇摇头,谢绝对方的好意。

    此时,年轻人忽然低下头,专注地凝视着她,专注而审视的神情,让她心底一阵发毛。

    为了维持仪态,安小葳仍是面带微笑,轻声说:“有什么指教?”

    “请问我们见过吗?”年轻人疑惑地开口了。“我觉得你很面熟,很像我幼时的一位朋友。”

    “不,我想没有。”她仍然好风度地浅笑。

    少来!真是老掉牙的塔讪手法,这种把戏,她八个月大时就看过了。

    “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是借故在跟你搭讪吧!”年轻人倒也不笨。

    安小葳愣了一下,看不出他还挺厉害的,竟然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让我猜猜,你姓安,对不对?”

    “你怎么会知道?”安小葳讶异起来,她仔细端详年轻人的脸。

    对方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是端正爽朗的,有点四方的脸、配上一双会笑的眼睛,看来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可是,她没有见过他。

    “你真的是小葳!”年轻人高兴起来。“我是花泽瑞啊,你记得吗!上一次碰面,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他兴高采烈地比手势。“我当时还是个小胖子,记得那一天,我还为了花瓶打破的事,被我妈妈拧住耳朵呢!”

    “啊,我想起来了。”说到这件事,安小葳的记忆力立刻变好起来。

    只不过,她想到的人却是黑旷,而不是花泽瑞。

    当时的他,只比自己或花泽瑞大几岁吧,却那么聪明、冷静。

    真是个怪小孩!她在心中做了这样的结论。

    “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这里不像是你会来的地方。”花泽瑞好奇地说。

    “这……”安小葳顿时语塞。

    她勉强地笑了一笑,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想出来体验一般人的生活,希望能吸收多一些经验,将来好帮黑旷主持公司事务。”

    “帮黑旷主持公司事务?”花泽瑞似乎颇为惊讶。

    “抱歉,我刚从国外回来,不太明白你们……”

    “他是我未婚夫。”安小葳得捏住自己的大腿肉,才能强迫自己说出这几个字眼。

    虽然跟黑旷闹着要解除婚约,可在外人眼中,他们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她绝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此刻的窘境。

    瞥眼看看花泽瑞,只觉得他长高、也长壮了,小时后的婴儿肥已然消失,现在看起来还颇高大帅气。

    注意到她眼中的好感,花泽瑞微一欠身。“恭喜你们,真是一对璧人,不过在这之前,我有荣幸请你喝一杯茶呢?”

    “那有什么问题。”

    安小葳矜持地笑笑,接着优雅地站起身来,给他一抹最甜美的微笑。

    ***           ***           ***

    轻哼着歌,安小葳愉快地回到丽水街的住处。才一打开门,沙发上那修长的身影,便立刻映人她眼中。

    “啊,好久不见。”她对黑旷摆摆手。

    黑续看了她一眼。这妮子今天的心情看来不错,是找到工作了吗?

    “嗯。”他以单字回答。

    刚结束与黑帝长达八小时的会议,他的精神与肉体都面临枯竭的边缘,实在没力气多费唇舌。

    “你很累啊?”安小葳难得见他疲倦的模样。

    此刻的黑旷,双眼涣散、头发凌乱,下巴冒出些许青髭,微敞的领口,隐约露出平实的胸肌,看起来竟是那么地——性感!

    安小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真是“秀色可餐”的男人啊!

    “你生病了吗?眼神好奇怪。”黑旷仍然有气无力地说。

    “什……什么,才没有,我只是好久没看到你,多看两眼罢了。若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

    她心虚地抓紧手提袋,砰砰砰地回二楼的房间。

    躺回床上,她放松四肢,舒适地大叹了一口气。

    运气真不错,才跟花泽瑞详谈一下午,花泽瑞便答应帮自己找工作。

    薪水虽然不高,但公司有提供宿舍,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搬离这里了。

    想到这儿,胸口突然一紧,安小葳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是非常愉快。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儿,自己不是急于逃离这里、离开黑旷身边吗?

    为什么现在有机会可以走了,此刻她心里,反而会有不舍的感觉——虽然只有0.000001滴滴。

    不自觉的,眼前浮起黑旷方才的模样:憔悴的神情、落寞的眼神,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疲倦感。

    安小葳跳起来,匆匆跑下楼去。

    好歹他也收留了自己一阵子,对自己也着实不错,她是该去关心关心他。

    来到楼下,她发现黑旷还在沙发上发呆,于是轻 声问:“喂,我帮你泡杯茶好吧!”

    黑旷看了她一眼。“麻烦你了。”

    安小葳有点高兴,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里去。

    例行打扫的女佣还没来,她也不大清楚厨房物品摆哪里,摸了半天,终于被她在橱柜上方,翻到一个木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块深黑色的茶砖。

    安小葳拿起来嗅嗅。

    嗯——有一种古老的味道,若是不识货的人,一定以为茶砖坏了,不过她出身何等人家,自然知道这是陈年好茶,才会有的香气。

    她剥下一大块装入壶中,接着冲了热水,等到茶味儿都出来了,才端出去给黑旷。

    “喂,茶来了,喝一口提提神吧!”

    黑旷睁开眼,对她颔首算是表达谢意,他勉强支起身子、就着安小葳的手喝了一口茶。

    “好喝吗?”这可是她第一次泡茶,这家伙算最好福气啦!

    黑旷皱起眉头,神情有些古怪。天丫!这茶未免泡得太浓了吧?才一入口,强烈的苦味一直传人喉咙。

    不过他实在又累又渴、又不愿违逆安小葳的好意,所以又喝了几口。

    “好多了吗?”安小葳见他神色稍稍恢复,便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其实你今天回来的刚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请说。”

    “我找到工作了,住的地方也已经办妥,所以这两天就会搬出去。”

    “是吗?”黑旷意外地扬起一道眉。

    不会吧!是哪个老板嫌命长,竟会用她当员工?

    “是的,所以我跟你说一声,顺便谢谢你这近一个月来的照顾,至于我爸妈那边,我会去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你还是不愿意改变初衷?”

    若是以前,她早就骄傲地大发谬论了,可此刻看着黑旷那略带沧桑的脸,她竟然说不太出口。

    想了一会儿,她才说:“好啦好啦!既然你那么坚持,那我就让你保留爱我的权利,这样总行了吧!”

    听着她的童言稚语,黑旷忍不住想笑,可突然其来的恶心感,让他一瞬间变了脸色。

    “呃……”他的嘴唇发白,心跳加快,胃部则开始一阵阵抽搐。

    “你怎么了?”

    安小葳此刻也发现他的异常,她急得低嚷,赶紧跪在他面前。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头痛吗?还是肚子?喂喂,你有没有在听?”她连珠炮地问个不停,根本没给黑旷回答的机会。

    大量的汗水,自黑旷的额头冒了出来,他瑟瑟地发抖,肚痛如绞。

    一股暖流自胃部缓缓升起,接着直冲了上来,黑旷只觉得喉咙热烘烘,嘴里满是铁锈的腥气。

    “你别吓我,”安小葳见他那副模样,—心都拧了,她边掉泪边抱住他,嘴里喃喃念着:“别怕、别怕,我送你去医院,不会有事的。”

    呵呵,这个娇矫女也会有这种表情吗?

    这么慌张、害怕,还带着令人心疼的眼泪。

    他想伸手拭去她颊边的泪水,可一股剧烈的呕吐感忽然涌上来,他禁不住,吐了两人一身都是。

    “抱歉,”望着安小葳惊恐的小脸,他歉意地微笑。

    “弄脏你……”

    话还没说完,黑旷自己也呆住了,因为他看到自己和小葳身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第七章

    呜呜呜呜……

    安小葳满脸泪痕地坐在手术室外,泪水不停地掉落,小鼻头哭得红通通的。

    怎么会这样,她是哪里做错了吗?那东西明明是茶嘛,怎么黑旷喝下去会吐血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开始啜泣起来,什么淑女的风度、仪态啦都不管了。

    呜呜呜……黑旷,你可千万别死啊!

    “小旷怎么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夫人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安小葳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如溺水的人抓到浮木般。她站起来,扑进母亲的怀中。“呜呜呜,妈妈,都是我害的,黑旷被我害死了。”

    安夫人吓一跳,可看到女儿这么难过,只得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快告诉妈妈是怎么回事儿?”

    安小葳略略停止抽噎,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安夫人边听边皱起眉头。

    “我是听过有人会‘茶醉’,但从没听说会吐血的啊!”安夫人一脸担忧地说:“小旷搞不好有什么病吧!”

    “妈,别再说了,我的心好乱。”安小葳焦急地望着手术室。“已经进去好久了,怎么还没好呢!”

    安夫人牵着她的手,插嘴道:“小葳,你是妈的心头宝,当初会答应小旷,那是因为他各方面条件都优秀,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可是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万一他有什么说不得的病,妈妈当然不能将你交给他。”

    才说到这里,手术室的灯突然熄了。安小葳匆匆忙忙地奔上前去,拉着刚从动完手术的医生。

    “怎么样了,黑旷他现在状况如何?”

    “放心吧!黑先生是胃溃疡导致内出血,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不用担心。”

    黑旷此时也被推出手术室,安小葳立刻握住他的手,眼泪再度落下。

    他的手好凉,睑上没有生气,她几乎不能相信,病床上的他,就是那个欺负她的可恶男子。

    “病人最忌接触刺激性的食物,以后请在饮食方面多加小心。”医生吩咐完之后,径自离去。

    安小葳一路跟到病房,手一直没松开过。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阵阵纠结似的疼痛。

    好奇怪,跟他相处了不算长的日子,而每一次,几乎都是在争执与赌气之中度过,她应该是讨厌他的。

    他下流、狡狯,却又冷静聪明到气死人,自己老像小老鼠似的,被他气得团团转。这下好了,他倒霉到进了医院,而且还是她害的,应该什么仇都报了吧!

    但是安小葳却好难过噢!

    她讨厌看到这么死气沉沉的黑旷,这会让她——心痛。

    “小葳,”安夫人也跟着进了病房。“小旷怎么样了?”

    安小葳摇摇头,一脸无措。“不知道,他还没有醒。”

    “我刚刚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他体质的关系,胃壁特别薄,加上长年累月饮食不正常,有胃溃疡再喝下太过刺激的饮料,就很容易出血。”

    “是我的错,”安小葳捂着脸,自责不已地说:“我不该给他喝那些茶,都是我害的!”

    安夫人皱起眉头。“小葳,别这么说,是小旷自己身体不好,怎能怪你,快别哭了。”

    安小葳并没有因此而好过一些,她坐在黑旷身旁,又自责又怜惜地,抚摸他苍白的脸庞。“现在暂时没事了,妈妈你先回去好了,很抱歉这么十万火急地把你叫来。”

    “那你呢?”安夫人问:“小旷现在生病了,也没办法照顾你,不如你回家来吧!妈知道你是好孩子,那天虽然跟我们闹脾气,不过后来还是乖乖去小旷家。”

    安小葳已经懒得解释什么,她现在心里,都是对黑旷的愧疚与担忧。

    安夫人见她不回答,又继续说下去。“回家吧!小旷这里,我们会替他另请看护的。”

    “不行!”安小葳固执地摇头。“我要自己留下来照顾他。”

    安夫人当然不依。她养女几养那么大,可不是拿来服侍人的,如果结婚了也就罢,但现在两人只是未婚夫妻,这样未免不妥。

    两人吵了一会儿,安小葳仍执意要留下来,安夫人无奈,只得先离开医院。

    经过这件事后,她开始有点不满意黑旷了。这么容易便病倒,未免太令人担心了,她可不想女儿嫁给太体弱多病的丈夫。

    看来,她该再为女儿,另觅好丈夫的人选了。

    醒过来,触目皆是一片的白,黑旷不舒服地动动身子,试图想坐起来。可胸口略沉的压力,让他顿时停下动作。

    咦?怎么会有一颗小头颅,枕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他伸出手、轻轻地拨开几给墨黑的发丝,一张晶莹的小脸,立刻蹦人他的视线之中。

    安小葳?怎么会是她?!黑旷有点惊讶。

    这小妮子老视他为洪水猛兽,能避他多远就避多远,此刻怎么会睡在自己身边……呃,应该说是身上。

    恍惚中,他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了。

    自己又发病了吗?一定吓坏她了吧!黑旷苦笑。

    自从年前,养父母意外去世之后,他便继承了李斯家时事业,当时虽然成功地担起重担,却也弄坏了自己的身体。

    这几年他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饮食,昨天不过稍微疏忽些,竟然就发病了。

    没想到救他一命的,竟会是这个跟自己不对盘的大小姐,想来真是有点好笑。

    照顾自己一整晚,她一定累坏了吧!

    黑旷忍不住轻抚她细致的脸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湿湿的。

    她,竟然为他……哭了?

    这个发现让黑旷震惊极了!他不明白。

    转念想了一想,嗯,或许安小葳是为他哭没错,就像上一次,在梦里边咬牙切齿骂他、边流泪哭泣。

    自己这次又得罪她什么啦?

    侧耳倾听,倒没听到她在喃喃说梦话,还是刚才已经痛骂完了?

    可不论安小葳如何闪躲他,甚至刻意与他拉开距离,他都不会放手的。

    因为他就是想要她!

    怀中的她突然嘤咛一声,接着睡眼蒙胧地醒过来了。

    一见到黑旷温柔的眼光,她小脸微微一红,顿时结巴起来。“你……你醒……啦!”

    “你怎么不回家去,在这儿睡。”瞧她的眼底下,浮出淡淡的黑眼圈,就知道她没睡好。

    “我担心你啊!总要等你醒来才能安心。”她坦率地说。

    “担心我?”黑旷一怔,大手立刻按上她的额头。

    “你没发烧吧!”

    “唉唷,做什么啦!”安小葳双手握住他的手,不悦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我只是很震惊,你不是一向很讨厌我,竟然会为我担心?”黑旷不可置信地说。

    “我没讨厌过你啊!别诬赖我。”之前明明连脚趾头上面,都浮现着“我讨厌黑旷”几个字,现在倒是强辩起来。

    唉,女人啊——

    “是吗?那倒是我会错意了!”她还真任性,脾气像小女孩似的难以捉摸。

    “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她殷勤地问。

    “我想……”黑旷眼睛看着天花板。“我暂时还不能吃东西,否则又要再来一次了。”

    这句话原本只是玩笑,想逗逗她,没想到安小葳一听,竟然呜咽起来。

    黑旷被她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他想支起身子安慰她,却牵动了伤口,不禁痛得闷哼出来。

    “你做什么,快躺好。”安小葳赶紧抱住他,小心地让他躺回床上。

    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还有股淡淡的橙花香气,翻绍发丝拂过他的脸庞,带来丝丝麻痒。

    “不要随便起来,你还没好呢!”安小葳将枕头柏松,再轻柔地将他的头摆上去。

    两人的视线在近距离交会——

    平时的犀利与阴沉都不见了,此刻他的眼神,是那么地和缓、温柔,还带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

    尤其是那墨黑的瞳眸,竟然发散着淡淡的幽光,一种如流星般的光芒。

    一瞬间,她竟跌进他精光灿亮的眸中,迷失自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唇已缓缓接近、接近,而后,终于缠绵地贴在一起。

    他撬开她紧闭的双唇,含住那饱满而馨香的下唇,来回吞吐着,接着伸出了舌头,灵活地钻人她的软唇中。

    安小葳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轻飘飘地,一股陌生的热流缓缓升起,接着扩散到全身。

    他的吻,不若第一次那般的急进而霸道,他很轻柔,甚至带有一些试探与不确定,像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该退却。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他还没做出决定之际,安小葳却大胆地贴上去,将自己的小舌缠住他的。

    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诧异,可他立即把握机会,热烈地汲取她口中的芬芳,磨蹭那双甜美的嫩唇。

    四唇终于分开时,两人都不禁有些气喘了。

    黑旷是因为病后虚弱,安小葳则是太过紧张,她尴尬地别开头、满脸红晕。

    “我我我……只是看你生病……才没……你别以为……我我我……”她口齿不清地说着,差点咬到舌头。

    “我知道,你是怕我缺氧。”很好,终于有进步了。

    她终于愿意让他吻她,甚至更为主动。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不过这倒是件好事。

    看他满脸的促狭,安小葳脸更红了,简直烫得全身都快烧起来。

    “我去买点东西。”她迅速站起来,飞也似的逃离了病房。

    直到冲出门口,她还可以感觉到黑旷的目光,在她身后流连不去……

    ***           ***           ***

    已经走出医院数十公尺,脸上还是热烫烫的,晚风吹来,仍然散不去她满脸的火热。

    她是怎么了?竟然会对黑旷的吻……有反应!

    而且还那么热烈?好丢脸喔——

    她站在马路中尖叫,吓得旁边的小学生纷纷走避。

    之前明明还那么讨厌他,甚至连看到他都头晕,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奇怪?

    可想起他憔悴的神情与脸庞,心底却又不受控制地揪紧起来。

    不会吧!自己怎么会为他担心、难过?她超不明白的。

    常常说女人善变,不错,这点安小葳也承认,可是明明讨厌一个人,有可能一下子就突然喜欢他吗?

    喜欢他?!不可能——

    她再度尖叫起来,吓得旁边的摊贩纷纷走避。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讨厌他呢?不错,他是很混蛋、不知羞耻,初次见面,就敢偷看她裸泳,还强吻她。

    可他也没继续再放肆下去了,不是吗?美若天仙的自己,都已经赤裸地让他拥在怀中了,他竟然只索取一吻就离开。

    光这份定力,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若要再追溯旧恨,当年他戳破她的证言,却假意大发慈悲的模样,确实激怒了她。

    可更深一层想,若男人没真本事,又凭什么让女性倾慕呢!

    安小葳忍不住笑了,自己居然会替黑旷辩解,看来,她是真的对他改观了。

    本来打算要搬走,远离他的生活,可如今这么一闹,她反而不想走了。

    她想留下来,了解自己真正的心意。

    呵呵呵……她在便利商店中傻傻地笑起来。

    而这次,倒没再吓到人了。

    ***           ***           ***

    “什么?你不来我公司上班了!”花泽瑞意外地说。

    “怎么搞的,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是黑旷不让你来?没关系,我来说服他。”

    “不是,因为最近他病倒了,我得照顾他,所以可能没办法到贵公司去了。”

    黑旷病倒了?花泽瑞双眉动了动。“黑旷生什么病,没大碍吧?”

    “小毛病,就是需要休养,多谢关心。至于工作的事,”安小葳在话筒那头连连致歉。“真的很抱歉,希望不会带给你太大麻烦。”

    “不会,等你有需要,再跟我说一声,我公司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花泽瑞漂亮地挂上电话,脑子里迅速地转着。

    黑旷病倒,真是太好了!这根本是上天赐给他,整倒黑旷的机会。

    他们两人从中学开始,就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李斯旷永远是校内的风云人物,众人所崇拜的对象。

    而他,同样身为中国人,却从来没人注意过他,顶多就是冷嘲热讽:“咦咦,瑞,同样都是中国人,为什么你俩差那么多呢?”

    就为了这句话,他开始奋发图强、厉行减肥,又努力于学业,他要让全校师生都知道,李斯旷不算什么!

    可惜,他减肥到一半,李斯旷就毕业了。眼看就要成功的减肥计划,就在失去动力的情况下宣告失败。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几年前,他辗转得知李斯旷的消息,说他回到自己的家族中,改名为黑旷,并在短短数年间,将黑氏经营的有声有色。

    所以他又回来了。

    在历经两年水煮青菜加盐当早餐,还有生黄瓜与胡萝卜折磨后,他终于脱胎换骨啦!

    这次回来,他就是要证明自己,绝对有不输给黑旷的才能与本事。

    而安小葳,也是他企图整倒黑旷的一只棋子。

    他发誓,这次他绝对不会失败了——



    第八章

    经过数天的治疗,黑旷终于可以回家休养了。而安小葳当然也跟屁虫似的跟他回家,绝口不提要搬出去的事。

    黑旷见她打消念头,心里自然高兴,只是对于她的改变,还是颇为莫名其妙。

    他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做了好事、取悦了这位大小姐,才让她突然对自己和颜悦色起来。

    专注地阅读手中的文件,却又忍不住被旁边小人儿的举动给吸引。

    看她笨手笨脚地削着苹果,切下来的皮比肉还多,黑旷忍不住说:“还是别弄了吧!你会受伤的。”

    “你不喜欢吃苹果吗?”安小葳睁大眼腈,颇为楚楚可怜地问。

    “不是,我怕你使不顺刀,会割伤手。”

    “你太小看我了,我才没你想得那么笨——”连“笨”字都还没讲全,就听她突然大叫一声,丢下手中的苹果与刀子。

    “呜呜呜……我受伤了。”她举起喷血的食指呜咽着。

    呃……黑旷脸上出现两滴冷汗。

    “我看看!”他沉声说。

    “喏!”安小葳将食指举到他面前。

    本以为黑旷会骂自己一两句,没想到他却抓住她喷血的指头,一口含进嘴里。

    “涮!”一股蒸气自脚顶喷上头颅,安小葳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脑浆呼噜呼噜地,竟不由自主地煮沸起来。

    可一股暖暖的甜意,却也自心口不断地蔓开。

    指头暖洋洋地,上头还有他的唾液——真引人遐思啊!

    才在胡思乱想间,指头一凉,黑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好了,去拿点面速力达母涂一涂。”

    ㄟ,面速力达母?

    “楼下浴室的柜子里有医药箱,快去。”说完,又低下头阅读文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好过分喔!自己可是为了他才受伤的耶,反应居然这么冷淡,真是差劲。

    安小葳嘟起嘴,不悦地对他做了个鬼脸,才转身离去。

    在楼下贴好OK绷后,安小葳顺道绕去厨房看看炉火。

    她特地为黑旷煮了一道生鲈鱼汤,这道汤对于伤口恢复很有效果,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呢?

    嘟嘟嘟!口袋中的手机轻快地哼音乐,安小葳边尝味道边接听。

    “小葳,我是妈妈。”安夫人说:“据说小旷已经回家休养了是吗?”

    “是啊!”安小葳在锅中加入一汤匙的盐。“医生说他以后饮食要特别注意,还有不要过于劳累,这样就行了。”

    话筒另一端静默了半晌,然后才再度响起声音。

    “小葳,老实告诉妈妈,你现在和小旷感情很好?”

    安小葳一愣。“呃……还好吧!”想了一想,又接口道:“不是太好,其实是因为初初出差去了,我才会来住这儿,不是你们想的同居关系。”

    “是吗?”安夫人加紧迫问:“那你们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啦!”安小葳羞得大叫。“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过,他忙得很,根本没时间理我。”

    “是这样吗?那太好我是说,小葳,既然如此,你干脆搬回来住吧!妈妈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不会再勉强你和小旷在一起了。”

    安小葳意外地扬起一道眉。奇怪,妈妈怎么突然愿意改口风了?

    只听安夫人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吗?小瑞从英国回来了哟!他说他很想来我们家拜访,我已经答应了!”

    小瑞?谁啊!

    “花泽瑞啊!他说他之前已经跟你见过面、还一道喝过茶。”安夫人责怪地说:“小葳你怎么都不跟妈妈说,瞒得这么紧。年轻人,是该多交几个朋友的。”

    “我跟他是在路上无意中碰到,你别想大多。”

    “是吗?可是我看小瑞他对你好像……”安夫人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好像什么?”

    “喜欢你!他一直问有关你和小旷的事,知道你们前些日子才订婚,懊悔的不得了。”

    “不会吧!我们才见过一两次面,怎么可能,妈,你太多心啦!”

    “什么,是小瑞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对你一见钟情,自那天见了你之后,一直魂不守舍到现在。”

    安小葳诧异,她从来不知道花泽瑞,对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想了一会儿,她才说:“可是我和黑旷已经订婚,只有跟他说声对不起了。”

    “可你之前不是反对这桩婚事?”

    “现在不会了。”安小葳将话筒夹在脸上,开始盛起鱼汤。“妈,我不跟你多说,我要上去照顾黑旷了。”

    “为什么不请看护,还要劳动你,这个小旷也太不懂体贴了吧!”

    “妈,是我自己要做的,啊——”一个不小心,她将汤碗摔在地上,她慌慌张张端下去捡,不料又割伤了手。

    “该死!”她低声咒骂。“妈妈,我不跟你说了,暂时这样,bye !”

    ***           ***           ***

    喜滋滋地端着热热的鱼汤来到房门口,才要敲门,忽然听到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对不起,前几天住院,没办法到机场接你。”

    是谁?黑旷在跟谁说话。

    安小葳悄悄贴在门边,从门缝里偷望房伺里的情景。

    只见黑旷手持电话,神情愉快地点着头。“当然好,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会帮你做到好。”

    他在跟谁讲电话啊!整个人神清气爽、眼神发亮,精神看起来好的不得了嘛!

    看黑旷那副高兴的模样,她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安小葳将耳朵贴近门边,继续窃听。

    “要搬过来?当然可以,我早就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今天下午?你是在考验我,无妨,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听听这个语气、听听这些话,她确定,黑旷绝对不是在跟男人说话。

    对方究竟是谁?!两个人已经亲密到XX的地步了,对方竟然可以登堂人室,住进这里来。

    黑旷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未婚妻”摆在心里啊!

    太过分了。

    他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过来。“你说小葳,没关系,不用考虑她,你是我什么人?我当然不会介意。”

    轰——安小葳心中瞬间点燃三把火。

    臭黑旷!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可是他自己求来的“未婚妻”耶!

    她都还没入门,他就急着哄外面来的女人!他到底存什么心,与自己定下婚约的。

    是啦!她之前是很讨厌黑旷,急着逃离他,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黑旷应该明白,自己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了。

    她甚至让他吻她。

    一个矜持的少女,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难道还不明白?!

    安小葳气得跺脚,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样逃了。

    不行!她一定得知道对方是谁才行。

    压抑住满腔怒火,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脚步僵硬地走人房中。

    黑旷看她进来,立刻“做贼心虚”地挂掉电话,重新拿起手中的文件。

    “哪,来尝尝我做的汤。”她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

    “你会做菜?”黑旷颇为意外。

    当然不会!安小葳在心底大骂。

    她可是为了他,才特地上市场下厨房,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吃着嘴里、看着碗里”。

    “尝尝看嘛!”她娇声说。

    黑旷看了她一眼,立刻发现她的不对劲。“你的手怎么包两个地方?”

    “刚刚不小心打破碗、割伤的。”

    “你还真是糊里糊涂!”黑旷无奈地摇摇头。

    看看看!寡情薄义的男人,一有了新欢,连糟糠之妻都不顾了,她是为他而受伤,他竟然说风凉话。

    “你怎么了?脸色怪怪的。”察觉出她的异样,黑旷忍不住问。

    “刚才你很忙啊?”她放意不经意地问。

    “还好。”黑旷看着手中的“汤”,思考着该从哪边下手。

    “我好像听到你在讲电话。”说啊!坦白从宽,她会原谅他的。

    “没有!”黑旷否认的又快又好,笨一点的人,还真会被他唬弄过去。

    没有?安小葳的眼睛瞬间围了起来。“你再说一次?”

    “你怎么了?”黑旷不解地问。

    发现自己的反应过度,安小葳立刻闭上嘴巴。

    想了一想,又觉得不甘心,她故意赌气地说:“初初已经回来了,你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所以我想走了。”

    “好,我请司机送你——”话还没说完,黑旷陡然停下口。

    安小葳此刻的表情好可怕,双眼通红、鼻孔翕张、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全身喷着无形的火焰,看起来像只准备大闹东京的嘎几拉。

    “黑旷!”她以惊人的高分贝叫道:“你就不会挽留我一下吗?混蛋混蛋大混蛋!我讨厌你——”

    说完,她便从鼻孔用力“哼”一声,然后一溜烟儿地逃走了。

    望着她砰砰砰奔去的娇小背影,黑旷愕了一下,接着,一抹浅笑在唇边开始扩大、扩大……

    ***           ***           ***

    豪华而精致的俱乐部大厅里,飘扬着悦耳动听的小提琴,用餐的客人脸上都带着愉快而放松的神情。

    然而,角落的某一处,却传来极低的哭泣声。

    “呜……”一个尖面孔的女孩,正用手帕捂住脸,小小声地哭着。

    哭到一半,突然放下手帕,骂道:“该死的混蛋矿物!”接着才灌下一杯五百CC的水,然后继续哭。

    “小葳,你别难过了。”言初初推推镜框,频频安慰她。“你之前不是一直嚷着要搬吗?我想,他也是尊重你的意思、”

    “尊重个屁!”安小葳大声骂道,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

    她故作矜持地东张西望,发现没人注意她们,这才继续嚷着:“他有了新欢,自然把我像丢垃圾似的丢掉,呜呜呜,我好不甘愿啊!”

    “你跟他求证过了吗?”

    “这种事我哪可能问出口,多丢脸啊!”安小葳用力损着鼻涕。

    “奇怪,之前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我才出国一个月回来,就全变了?”

    “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他!”安小葳继续捧杯狂饮。

    “是呀!可是我觉得,你比较像是被抛弃后的怨恨。”

    “抛弃?”安小葳杏眼圆睁。“就凭他?我安小葳才貌双全、聪颖过人、气质高贵、仪态万千,会被他抛弃?”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哭呢?”

    “我……”安小葳顿时无言以对。“我……我哭高兴的。”

    “你别强辩啦!”言初初了然地摆摆手。“我看,你是喜欢上他了吧!”

    话还没说完,小脸已被强力攻击挤得变形。“呜……救……密……”她挣扎着叫起来。

    安小葳的手毫不怜惜地挤压她的脸。“初初,我对于那个滥情的男人,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感、情!”

    “小的……盆……兹道了。”言初初好不容易逃离她的魔掌,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的小脸。

    忽然——

    “唉唉唉!快看那里。”言初初惟恐天下不乱地说:“你斜前方那儿,是不是黑旷?”

    啥米?安小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哟!果然是那个令人憎恨的家伙。

    可他并不是一个人,此刻他对面,正坐着一个纤小而柔美的身影,一头墨黑的秀发,如瀑布般直泄至腰际。

    呃……那就是他的新欢吗?竟然还大摇大摆地带到公众场合来,分明就是要给她难堪嘛!

    好歹她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这个家伙真是太过分了。

    才在气愤之际,黑旷却也发现她们两人,只见他微怔了一下,竟站起身、带着那个女孩子走过来。

    安小葳简直快要昏倒了,啊啦啦!她才不要在这么尴尬的时刻,跟他们见面,这算什么?

    是来要她取消婚事的吗?

    啊啊!他们愈来愈近了,不行,她才不要见这对“狗男女”!

    还来不及思考,她的脚已比脑子快一步动作,“咻”一声直往大门飞去。

    没想到她快、那女孩更快,安小葳只觉得眼前一花,女孩已轻轻巧巧地站在她面前。

    “你就是旷说的未婚妻吗?”她露出甜丝丝的微笑。

    “你好,我叫素儿,很高兴跟你见面。”

    安小葳呆呆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好美唷!尖尖的脸蛋,小小的鼻梁,衬着一双不合比例的水灵大眼,粉嫩嫩的嘴唇闪着水光,看起来十分诱人。

    娇小的身躯,像是一巴掌就能打飞似的,看起来是如此地娇小玲珑。

    望着自己修长的双腿与身材,安小葳不禁叹道:混帐!男人就喜欢这种小鸟似地女孩儿。

    长得高又不是她的错,她也很希望能小鸟依人啊!

    “小葳,来见见素儿,她是不是很可爱?”黑旷的神色充满着温柔。

    喝喝——他可从没对自己露出这种神色过啊!安小葳醋意满胸,就快淹出喉咙了。

    “讨厌,别这么说。”素儿的小脸顿时红起来。

    “我说的是实话,小葳,你说是不是?”没注意到安小葳发青的脸色,黑旷还不识相地问了这一句。

    女人最忌讳的,便是男人在自己面前、称赞别的女人,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男人。

    见安小葳没反应,黑旷还没觉察出不对,像个二愣子似的一直问:“你说是不是小葳,是不是?素儿真是很漂亮、很可爱,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温柔呢!”

    崩溃!沮丧!气恼!羞愤!

    两道热泪像小溪般狂喷而出,安小葳提起裙子,头也不回地冲出餐厅。

    “旷,她跑了耶!”望着裙摆飘飘的安小葳,素儿不解望着黑旷,见他嘴边有一抹难以理解的微笑。



    第九章

    望着满地的碎片,还有那只正摇晃不已的大花瓶,安家主人抱着头,惊恐地呼叫。“小心啊小葳,那只花瓶,可是爸爸特地从佳士德拍卖会上、竞标来的珍品啊,你千万别冲动!”

    安小葳双眼冒火地朝他看过去,安家主人立刻闭上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别伤害它啊!就算是爸爸拜托你。”

    “难道花瓶还比不上我重要吗?”安小葳连连跺脚,眼圈儿瞬间红了。

    安家主人心疼地说:“两者当然是不能相提并论啊!小葳,你可是爸爸的心头宝,这等低贱的东西怎比得上你?”

    “既然如此,那就别阻止我啊!”安小葳伸手就要去推。

    正当两人闹成一团时,安夫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你们父女在做什么?吵吵闹闹的?”

    “妈妈你来得正好,小葳不知道为什么事发脾气呢!”

    安夫人一愣,接着狡狯地笑了。“还不就为了小旷?所以我说小葳啊!”她转向女儿处,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

    “男人一旦条件太好啊!就容易花心,小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可当初是妈妈要我嫁给他的,怎么现在又说出这种话?”一下这样、一下那样,她简直弄不清妈妈的心思。

    “那是因为妈妈之前还没看到小瑞呀!”安夫人说:“小瑞体贴、老实,对你又是一往情深,跟你实在太相配啦!”

    “我跟他才见过两次面,他哪有可能这样就喜欢我,而且我跟那混蛋矿物都订婚了,怎能又跟他来往?”

    “凡事都要一步步来,这样吧!下星期你王伯伯要在香港大宴宾客,届时妈妈叫小葳陪你飞去香港参加晚宴,顺便散散心。”

    “可是那种场合,我应该跟黑……黑……”她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人家都带新欢出来示威了,你还想着他?”

    安夫人摇摇头。“别这么拘泥了,你们又还没正式结婚,没关系的。人家小瑞可是好久以前就想约你,却又怕你被黑旷先订了,你自己瞧瞧,自从你搬回家后,他来找过你吗?”

    “可是花泽瑞……”她欲言又止。

    安小葳现在满心都是对黑旷的怨,哪还有心思再去想其他事,尤其是另一个男人!

    她从来没想过,自已有喜欢上黑旷的一天。一开始,她只觉得他轻薄、霸道,却又令人无法捉摸。

    像这种阴森森的男人,她最讨厌了。

    尤其他说话又该死的实在,老是轻易就戳破她的罩门、撕破她温柔的假象,真是讨厌透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却突然转性了,她开始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抹微笑、一个皱眉,甚至是无意义的小动作。

    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直到他有了那个叫素儿的女人?

    是叫素儿吗?啊管它的,反正她只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自己讨厌她的娇小温柔,讨厌她的细声细气,最主要的,还讨厌黑旷看她时的眼神。

    自己嫉妒了,她心里明白。若不是对黑旷有了感情,她是不会有这么“悲愤”的心情。

    多么讽刺,以前一向是黑旷追着她、缠着她,可当自己、终于愿意接受他的感情时——他竟然偷吃!

    呜呜呜呜……男人!是全天下最不可靠的东西。

    “妈妈,”安小葳偷偷拭去眼泪,故意大声说:“请帮我约花泽瑞,我愿意当他的舞伴。”

    ***           ***           ***

    晚宴在香港最具历史的半岛酒店里举行,与宴宾客,个个莫不以隆重的正式礼服,出席今晚的宴会。

    安小葳以一袭深紫色露肩晚礼服、出席晚宴,将她奶油色的肌肤、衬托的更加晶莹可人,而男伴花泽瑞也不含糊,一身铁灰色西装,恰巧搭配她神秘的紫。

    场中的女宾争奇斗艳,各种奇怪的装扮莫不出笼,却反倒更显出安小葳的清丽高雅。

    安小葳无精打采地喝着鸡尾酒,边无聊地四处张望,那旁徨无依的模样,不知迷煞多少富商名流,可见到她身旁的花泽端时,却都不禁感到扫兴。

    “花泽瑞,你还是自己去玩吧!我想在这里歇歇。”

    安小葳歉意地看着他。

    “不,既然我答应陪你来,就必须陪着你,你没看到那些老色鬼的眼睛,喷喷……太危险了。”

    “没有那么严重,你多心了。”安小葳应付地笑笑。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看,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去邀她们跳舞。”

    “你不跟我跳吗?”花泽瑞有些失望。“就一支即可。”

    安小葳摇摇头。“不,我实在是没……”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睁大了眼,望着大厅的人口处。

    “我突然想跳舞了,走!”

    她大胆地牵起花泽瑞的手,将他往舞池中拖去。

    没想到花泽瑞却轻轻挣脱,有些不满地说:“嘿!应该是由绅士邀舞,淑女是不可以主动的。”

    安小葳一把火冒上心,差点脱口出:青莱啦!谁邀还不都一样!

    幸好多年的虚伪功夫,让她在关键之际、压下这一句不雅的话。

    她装出极甜蜜的笑脸,软声说:“好,都依你。”

    花泽瑞这才满意地牵起她的手,往舞池走去。

    才一滑进舞池,安小葳却突然张开双手,如恶羊扑虎般地倒在他身上,娇喘地说:“瑞,抱紧我!”

    花泽瑞吓了一跳,不明白安小葳为何突然主动起来,不过他心底乐飞飞的,连脚步也轻飘飘起来。

    而距离两人不远处,有一双闪着暗火的利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瞧。

    “旷,你怎么啦?脸色怪怪的。”素儿挽着他,关怀地问:“是不是胃病又发作丁?要不要先走?”

    “不!”低沉的声音自齿缝里,勉强挤出。“我没事。”

    顺着他杀人的眼光看过去,素儿忍不住“噗哧” 一笑。“我说呢!原来是打翻醋桶了。”

    “别胡说。”黑旷的脸色相当难看。

    看看她那是什么样子?她好歹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居然在如此公开的场合,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她眼中究竟还有没有他的存在?

    看她那副猖狂的样子,居然将对方抱得那么紧,愈看黑旷心里就愈不舒爽。

    素儿难得看到他那么吓人的表情,她缩缩头、吐吐小舌头。

    “看来你是吃不下东西了,要去跳舞吗?”

    黑旷扬扬眉头。“有何不可?”

    而这边的两人,此刻可是各怀心思,花泽瑞满足地抱着安小葳,陶醉地转着,而安小葳却像受苦刑似的,双眼闭得死紧。

    啊啊!好讨厌的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花泽瑞那过浓的占龙水味,简直要毒死一窝苍蝇。

    尤其他的两只手,像章鱼触须般可怕,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将他踢出太阳系之外。可为了向黑旷示威,她绝对不能妄动。

    哼!她要让他瞧瞧,她安小葳可不是没人要的次货。

    双眸灵动地转了转,此刻的她多想看看黑旷的表情,可他人呢?安小葳四处张望,却不见那一高一小的身影。

    该死,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吧!做什么走得这么急?

    难道是……安小葳吓得圆了眼睛。

    难道两人,已经迫不急待地上楼去——开、房、间?

    啊——千万不行!

    她推开花泽瑞,正准备飞奔离去时,突然一双肃杀的眼神盯着她,耳旁也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我们换舞伴!”

    呵呵,黑旷终于有反应了,也知道要借机来跟自己道歉,看来他还不笨嘛!

    等等——

    安小葳顿时一呆。怎么这样?!她的舞伴竟然换成素儿?

    “小葳姐,请多包涵唷!”素儿牵住她的手,开始随着音乐摇摆起来。

    不会吧!安小葳惊恐地望过去。

    果然不远处的两个大男人,竟然正手牵手地跳着慢四步。

    呕恶!这真是太惊人的画面了。

    “小葳姐,请多放一点注意力,你已经踩了我六十六次了。”素儿仍然面带微笑地说。

    “可他们……他们……”安小葳结结巴巴地。

    “放心,他们有事要谈,谈完了自然会再换回来。”

    素儿见怪不怪地说。

    而这边的两个男人——

    “说,你接近小葳究竟有什么目的?”黑旷眼神冷冷的,完全没有温度。

    花泽瑞嘲讽地笑笑。“这还用问?我喜欢小葳啊!”

    “你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黑旷有点发怒,手指瞬间收紧。

    花泽瑞吃痛地的缩回手,却一把被黑旷扣住,他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那又如何?结婚都可以离婚了,更何况你们只是订婚。”

    “你就是不怕死,还想来挑衅我就是。”黑旷冷冷地勾唇。“你对黑氏所做的一切,已全部失败,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死心吗?”

    将近半年的反黑势力,在一查出背后主谋之后,黑旷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反对者全部消灭。

    决不手软、没有同情!完全不辜负他“阎王”之名。

    “我承认我又输了。”花泽瑞不甘心地说:“但我不相信我永远赢不了你!”他胜利地看了安小葳一眼。

    “你以为她是你可以用的棋子吗?”黑旷眸中射出冷厉的光芒。

    “我已经证明了,不是吗?”花泽瑞得意地笑笑,他早就从安夫人口中打听出来,安小葳并不愿意与黑旷在一起。

    她已经搬回安家,又答应了自己的邀约,可见她心底是喜欢自己的。

    “你若以为,她是那么简单就能被驯服,那你就错了。”黑旷嘲讽地说:“你还没资格成为驯兽师。”

    “笑话,小葳已经不要你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花泽瑞敌意地看着他。

    “你还不知道吗?”黑旷突然浮出一抹难以理解的微笑。“她只是把你当成我的替代品而已,可惜……”

    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我想她是挺失望的。”

    懒得再与这个白痴说话,黑旷利落地甩开他,朝两位女性走过去。

    “素儿,请将舞伴让给我。”还不等安小葳答应,黑旷已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舞池中心拖。

    “你干什么?”安小葳惊慌地扭着手。“少碰我,讨厌鬼!”

    “你究竟在生什么气?”黑旷冷静地问。

    “我生气?”安小葳的细眉扬得高商地。“我没生气,我愉快得很,请不要随便猜测别人的心情。”

    黑旷突然凝视着她,眼神专注而温柔,那诱人的眸光,仿佛强力大磁铁般,让她顿时开不了口。

    “做……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她得努力吸气、分好几次才能将话说出口。

    “我在想,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温柔、不可爱!”

    他残酷地说。

    “什么?!”安小葳猛然倒吸一口气。“你特地过来,就是为了来数落我的吗?很好!”

    她用力甩开黑旷的手,气愤又难过地说:“是,我是不温柔、不可爱,可这就是驱使你找新欢的原因吗?”

    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她倔强地伸手抹去。

    “既然当初是你上门求亲,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是的,我是虚伪、任性、骄纵而坏脾气,这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已经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了,安小葳再也受不了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开朗、活泼,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她,竟然会这么在乎黑旷?

    这种感觉像感冒,来得突如其来,又让她难受、生气、不舒服。

    “你若是讨厌我,就不要再来缠着我。”她呜咽起来,眼泪将小脸染得一片濡湿。“不需要再找个女人,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找女人,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

    “你还不承认!”安小葳连连跺脚,手指着一旁的素儿。“就是她啊!你口中‘既温柔,又漂亮,任何女人都比不上’的她啊!”

    黑旷一愣,突然忍不住笑了。“原来你在吃她的醋。”

    “谁吃醋啊?我又不喜欢你!”安小葳涨红了脸。

    “我才不管你跟哪个女人在一起。”

    “你真的不在乎?厂黑旷沉着声音,不悦地说。

    “不——”望着他有些生气的脸,安小葳再也假装不了了。

    “好啦!我承认,我喜欢你,可以了吧!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我已经无法控制了。”

    安小葳捂住脸,泪水从指缝纷纷落下。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喔!连喜欢的人都留不住,为了自己无聊的自尊与偏见,就是不肯松口。

    她气他的聪明、他的难以捉摸与冷淡。

    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像其他男生般,规规矩矩地约会她、说些赞美的话讨她欢心呢?

    老是这么霸道,又可恶的戳破她的缺点,讨厌、真是讨厌死啦!

    为了气他,她故放意和他作对,偏偏不让他称心如意。可现在好了,他终于受不了自己的怪脾气,另结新欢去了。

    呜呜呜……好难受喔!

    突然,肩膀传来一阵暖烘烘的感觉,耳畔也传来好温柔、好温柔的声音。

    “小葳,”黑旷轻轻地说。“我终于知道你真正的心意了。”

    安小葳松开手,泪眼蒙胧地望着他。“还来得及吗?你身边已经有更好的人了,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黑旷爽朗地笑了,他对素儿招招手。“小葳,让我再重新介绍一次。”

    伸手将素儿牵到安小葳面前,他为两人介绍。“素儿,我的小妹妹,人称‘黑爵’,是黑家第四个继承人。”

    接着,长臂一揽,将安小葳紧紧环人怀中。

    他面向众宾客,朗声说道:“各位,安小葳,我的未婚妻,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是我黑旷的妻子。”

    众宾客热烈地鼓起掌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像是很高兴能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安小葳脸都红了,她不可置信地凝视他,呐呐地说:“素儿,真的是你妹妹?”

    “是的,她将是黑氏第四位继承人,也是黑氏惟一的女性继承人。”黑旷揉揉她的发,宠溺地说。

    “放心吧!嫂嫂,我虽然很喜欢三哥,但绝对不会跟你抢的,你放心。”黑素儿嘟起小嘴,愉快地笑说。

    “谁……谁说要嫁给你了,真是自作主张的家伙。”

    安小葳害羞地结巴起来。

    “哦哦,准新娘害羞啰!”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大家都轰笑起来。

    正当大伙儿沉醉在一片热闹的气氛时,大厅的灯光突然熄了,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众人开始慌乱起来,一时之间大厅里闹哄哄地。

    “怎么回事儿?”黑旷立刻警觉起来。

    他伸手握住安小葳,想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谁知居然握了个空。

    “小葳?小葳?”他焦急地大喊。

    没有人回应。

    一股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可他立刻冷静下来。好大胆的家伙,竟然敢在他阎王手中、抢走他心爱的女人。

    他会让这个该死的家伙知道,自己究竟惹上了什么样的大麻烦!



    第十章

    夜已经渐渐深了,从落地窗望出去,维多利亚璀璨的夜景,恍如满天星子般地耀眼迷人。

    位于顶楼的豪华套房内——

    望着花泽瑞不停转动的身躯,安小葳不耐烦地说:“别再转圈子啦!我眼睛都花了。”

    “我不可能输给黑旷,不可能的。”花泽瑞愤愤不平地嚷着,接着突然冲了过来,握住安小葳的肩膀。

    “小葳,你说,我有哪点比不上黑旷。”

    “没有!”安小葳识相地回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花泽瑞大声说。

    安小葳尴尬地一笑。“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无知啊!”

    她无奈地叹口气,探揉发酸的脚趾头。“我不知道你和黑旷有什么过节,不过也无须将我牵涉在其中吧!”

    花泽瑞突然回过头来,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安小葳被他盯得全身发毛,忍不住呐呐地说:“怎……怎么,难道真的是和我有关?”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憎恨黑旷?”

    安小葳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他的一切得来都如此容易。”花泽瑞愤恨地说。“他英俊、富有,天生聪明而冷静;而我,却必须苦苦挣扎才能得到一切。”

    他站起来,用手比着自己的身体。“你看看,我甚至还得熬过痛苦,才能有这副身材,上帝对他何其慈悲。”

    “你错了!”安小葳冷静地说。

    “你说什么?”花泽瑞意外地张大双眼。“我错?我有什么错?”

    “旷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安小葳交握双手,平静地说:“你太没道理了。不错,外表乃是天生,这个怨不得别人,可是在其他方面,你却幼稚又肤浅可笑,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你懂什么?”花泽瑞不甘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

    “不懂的人是你!”无惧于花泽瑞的怒气,安小葳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你以为旷的一切,都是天上掉下来给他的吗?”

    她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你知不知道,旷为什么会病倒?他是因为长期劳累过度,才弄坏自己的身体。他当着我的面,一口又一口地吐着血,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你又能知道,在这一口口血的背后,藏着多少心酸血泪吗?“

    安小葳沉重地说:“你也知道李斯夫妇的事,当时的他才几岁?却必须扛起整个家族的责任,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花泽瑞微微张大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是个自私的人,从来都只看着别人的表面有多么美好,却忘了别人也有痛苦、挣扎的时候。”

    安小葳说:“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对他没有好感,但慢慢地,我开始受到他的吸引,黑旷虽然霸道,却有难得的温柔,虽然骄傲,却也有让我不得不佩服的地方。”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活得这么自信、自在,他不介意自己的缺点,也从不为无意义的事烦恼,他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我就是我’的感觉,而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他。”

    花泽瑞一直没说话,他看着天花板,无语。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地说:“为什么别人总是注意他,而不注意我?小葳,你也是一样的,承认吧!我相信,十几年前那次见面,你只会记得戳穿你的黑旷,而不会记得帮你顶罪的我。”

    安小葳一愕,突然缓缓地笑了。“谢谢你,花哥哥,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

    “有什么用?”花泽瑞此刻的笑,比哭还难看。“你还是爱他?”

    爱他?安小葳愣了一愣,忍不笑了。“你说得对。是我笨,一直没发现自己的心情。我……对你很抱歉。”

    “算了!”花泽瑞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我能怎么办?难道要逼你爱上我不成?”

    他不屑地撇撇嘴,神态有些自傲。“这样的爱情,我也不屑要。不过我终于发现,我有一样地方强过黑旷了。”

    “是吗?那太好了。”发现优点是很值得恭喜的事。

    “当然,”花泽瑞撩开袖子,展霹自己强壮的臂肌。

    “至少我的身体,比黑旷强壮得多。自从减肥之后,什么关节酸痛、头晕目眩的毛病都好啦!连肌肉都长出来了。”

    “是啊!”安小葳况下脸,嘟着嘴说:“黑旷他啊!说穿了,他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药罐子罢了。”

    “哦哦,”花泽瑞有兴趣地靠过来,暖昧地问:“你是说他那里不行?”他发出诡异的笑声。

    门在此时,突然“碰”一声地被撞开,黑旷铁青着脸,怒吼道:“花泽瑞,你这下流的东西。”

    黑旷冲过去,劈头就给他一拳。

    花泽瑞没防备,被他一拳打中脸颊,痛得怪叫起来。“住手!黑旷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别逼我出手哦!我看在你是弱小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喂喂,还打,我要还手啰……”

    留安小葳一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打出手的两人

    ***           ***           ***

    “呵呵呵呵……”安夫人端坐在沙发上,得意地高声微笑。“我就知道,只要我略略要点小手段,你们两个就会在一起。”

    “是啊!妈妈果然厉害。”面对丈母娘,黑旷就算再怎么冷酷啦、无情啦、邪佞啦,也不敢露出半丝不满的神色。

    “原来花泽瑞是你找来的啊!”安小葳大呼上当。

    “怪不得你那时候极力怂恿我抛弃旷,跟他约会,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还不都为了你?”安夫人双手一拍。“你这孩子,从小就心高气傲,表面上好像甜美好相处,事实上,全然不是那个样子。我若不挑个好女婿来包容你,你要我怎么放心?可看你跟小旷又那么不对盘,所以我只好利用小瑞来撮合你们啦!”

    “妈妈……”安小葳感动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苦心,还一直跟你闹脾气。”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你和小旷终于接纳彼此的感情,快快乐乐在一起,而小瑞也解开心结,不再那么怨天尤人,这个结果,我非常满意。”

    安夫人微笑,接着突然闲闲地说:“其实当年那花瓶,是你玩溜滑梯时、不小心打破的吧!”

    “啊!”安小葳尴尬。“你知道啦?”

    “我当然知道,知女莫若母啊!就是可怜小旷和小瑞,这两个傻孩子还呆呆替你顶罪呢!”

    安小葳甜蜜地看了黑旷一眼。“妈,别再说了。”

    安夫人开心地笑着,边撞撞只会在旁边傻笑的丈夫。“好了,我们也别打扰他们,该出发去参加派对了。走吧!”

    两人迅速地离开那儿,让小俩口有独处的机会。

    可安夫人一走,安小葳却尴尬起来,她凝视着黑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这是两人第一次,在知道彼此心意的情况下独处啊!

    “去外面走走吧!”黑旷提议。

    “嗯……好啊!”她站起来,随着黑旷走出屋外。

    晚风带来丝丝凉意,看来秋天的脚步近了。

    黑旷伸出手,将安小葳的小手包入自己的大掌中。

    “会冷吗?”

    “不会。”安小葳摇摇头。

    两个人态度都十分拘谨。安小葳心中暗叫:怎么会这样呢?

    黑旷感觉上就是调情圣手,他此刻应该说一些话,来热热气氛吧!而不是像此刻,净说此一没有意义的话。

    不知不觉,两人竟走来了当日相遇的游泳池旁,想起那天的情景,安小葳的脸上,出现丝丝热气。

    “告诉我,”她终于打破沉默,大胆地开口了。“你为什么会想娶我?总有个原因吧!”

    “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吗?”黑旷突然跌人回忆中。

    “其实,在花瓶那件事之前的早上,我见过你在这里游泳。你像只小美人鱼,踢踢答答地学游泳,模样是那么地甜美可爱,那时,我就已经决定要爱上你。”

    安小葳听了,一时无语,可眼眶却冲上一股酸酸的泪意。“后来我……让你失望了了吧?”

    “没有!”黑旷淡淡地说:“你一直很符合我的想象,我就是爱着你,无论你会成什么样。”

    眼泪终于忍不住跌出眼眶,安小葳抽噎起来。

    “别哭了。”黑旷温柔地吻去了她的泪水,尔后顺着脸颊、嘴唇、一路滑向锁骨。

    她身上传来淡淡的橙花香气,使人迷醉、不能自己。

    泳池旁的一角,有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

    “唉唉!”安夫人兴奋又感慨地叹息。“年轻真好。”

    “嗯嗯。”安家主人猛点头。“啊啊,我们该进去了,看不出黑旷的‘能力’还不错嘛!真不亏是年轻人。”

    “哼哼!”安夫人不屑地冷哼。“就算你年轻时也没这么勇猛啊!”

    安家主人涨红了脸,不服气地说:“话不能这么说,我虽然不大,可是‘短小精干’——”

    “吁吁,你声音太大啦……”

    ***           ***           ***

    平静的池水旁,两个赤裸而修长的躯体,正亲密的靠在一块儿。

    安小葳红着脸,将头枕在黑旷的肩窝里,黑旷则怜爱地轻抚着她的小脸。

    “痛吗?”他轻轻问。

    “有一点点。“安小葳害羞地笑了。望着满天星子,她不能置信地轻叹了一口气。”真像是一场梦,一个月之前的我,怎么样都没想过,会有今天的情景——我和你,竟然会在池边欢爱……“

    “可我早就想到了。”黑旷骄傲地笑笑。“只要我黑旷想要的女人,没有不手到擒来的。”

    “什么?!”安小葳杏眼圆睁。“竟敢说这样的话,说!之前你还想要过哪个女人、有过哪个女人?快从实招来。”

    “只有你……”黑旷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地说:“我说过,在我幼时见到你的刹那间。我就已经决定,只有你,是我今生的新娘。”

    即使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安小葳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讨厌,别说这种会惹我哭的话。”

    黑旷沉下脸色。“那你呢?你也说了会让我哭的话。”

    “哪有?”安小葳急急地辩白起来。“我才没说过呢!”

    “你敢发誓?”黑旷直视她的双眼。

    “当然!”

    黑旷冷静地说:“上星期,香港半岛酒店的套房里,我清楚地听到你对花泽瑞说:”黑旷他啊!说穿了,他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药罐子罢了。“可有这回事?”

    “这……”安小葳瞠目结舌。“这不算……啊……”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邪气地笑了。“小葳,我会让你知道,你那时的话是大错特错!”

    说完,便封住她的唇,任那销魂的呷吟,消失在自己口中。

    今晚依旧月明星稀,然而碧波荡漾的池畔,却香艳旖旎、惹人遐思……

    该是落幕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