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8

燕师卿: 红娘自配


    缘起

    公元1771年,乾隆大帝贺六十寿辰,举国欢庆。

    其时,国运昌盛,万国来朝,民间富庶,满汉芥蒂渐消。然而乾隆年事日高,但始终不见册立太子,朝堂上下不免蜚短流长,谣言四起。

    当其时也,乾隆感怀故皇后(孝贤纯皇后,富蔡氏)所生二嫡子早天,所以一直没有把册立大子的文书放在正大光明匾之后,及至中年又因为身体健朗、野心不息,因而更加不愿意谈及此事。然而岁月仓促,毕竟年事日高,力不从心,因此在六十大寿期前脱口而出“禅位"两字。

    而在他的诸皇子中,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表面上对当皇帝根本不感兴趣,还有的生怕招来杀身之祸,敬而远之。

    等到宫里确实传出了圣上金口玉言的“禅位”,顿时风起云涌,庙堂江湖如同春之惊蛰,野心和欲望一起飞升起来……


    第一章

    袅袅的轻烟缓缓升起,“咚咚”的木鱼声声敲在人心里,比丘尼低垂着眉。口里诵着佛经,给清净的大殿更添一分庄严。慈眉善目的佛像前。跪着一位同样慈眉善目的中年美妇。她捻着香,嘴里小声地念叨着,是在向菩萨祈求着什么吧!在她身后,一位面貌如白莲的白衣少女默然仁立,神情间有着几分忧郁、有着几分迷茫。

    “求菩萨保个平安吧!"妇人在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见到少女异常的举止,也不说什么。

    “不。”少女摇头,再摇头,“我不向菩萨析求什么。"所以她不跪不拜。而她真正下跪不拜的原因,是她怀疑这泥偶木雕能真听到人们的心愿,并为他们达成。

    妇人轻叹一口气,也不多说,让小丫头捐了香油钱,就领着少女和几个丫环走出了大殿。

    “呀!好美的姑娘!是谁家的闺女啊?”耳边传来旁人的小声探问。

    “她是谁你都不知道?艾家有名的老姑娘啊!”

    “那个年过二十还没嫁出去的就是她啊?不会吧?那么水灵的一个姑娘!”

    “你觉得可惜你去娶啊,娶回家当三奶奶——”

    “啧,我可没那个胆,这么漂亮却嫁不出去肯定有什么毛病!”

    也许,她真的有毛病......

    少女随着母亲快快地走过小声议论的人群,对那些下流的言词是听而不闻。以前,听到这些,她还会觉得委屈,然后凭借着心中的梦想支撑下去,现在,那个梦想突然间轰然倒下,压死的,也只有她一个。所以,她常在想,是不是她不正常?别人家的闺女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了出去,也就这么过了一生,可她偏偏要死要活地逼着爹娘退了从小订下的婚事,就这么一年一年地执着地等下去。结果,她这个苏州老女人没有等到自己的幸福反而成了更大的笑话。

    “娘,人的一生,难道就只有功名利禄是最重要的吗?沉默良久,少女开口。在她的天地里,看不到太多的人生百态,也从未为吃穿发愁,所以也就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唉——”妇人未语气先叹,“人性就是如此,有了高楼要美眷,有了美眷要金囊,从不知足!”

    “难道,就没有一个不同的吗?”原来,她遇到的那个,只是个常人呀!

    “当然有,只是,人的一生很难遇上这么一个!”怜惜地拢拢女儿鬓边散落的发。她这个女儿啊,竟然被一个有眼光珠的男人给亏待了!

    “那么——”少女的双眼突然变得亮晶晶的,“娘,女儿想去找那个人!”

    “什么?”妇人吃惊地道。

    “女儿,想去找那个不要功名利禄的人。”

    看着女儿嘴角泛出一抹多日不曾见过的微笑,妇人任了半晌。最后像是舒了一口气似的道:“出去走走也好,只是,你可要记得,八月十三是你皇伯父的寿辰,你可不要玩疯了,忘了给他拜寿啊!”

    “这么重要的事,女儿当然不会忘!”如愿以偿的少女眉眼间都盈满了笑意,原本就出色的五官突然艳丽得赛过天边的彩霞。所以嘛,那泥们拜来有何用?人,都是要靠自己的好!“还有,娘——”少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人,你们都不要去操心,随他去吧!女儿已经不想跟他再有牵扯了。”

    “你这——”妇人面色惊诧又似有几分尴尬,对那个辜负他们的女儿而另娶了的男人,夫君和她几个儿子瞒着心伤不已的女儿早在摩拳擦掌准备收拾人了,没想到这会儿女儿竟然为他求槽——少女又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撒娇地搂着母亲的臂膀,“好啦,放过他吧,女儿自己会过得好好的,让他后悔自己放弃了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子!”

    “好、好、好!" 见女儿是真正释怀,妇人也不禁微笑。”都听你的。行了吧!“

***

    南阳城外有一座五里亭,就像很多地方的五里亭一样,只是供旅人歇脚挡雨的普通亭子而已。平日里,这里的人流并不多。除了固定的卖茶和卖小吃的一些小摊贩,很少有大量的人们会在这里聚集。而今天,情况却有那么一点的不同。因为,这五里亭多了一道风景——秦誓中规中矩地端坐在自家带来的大师椅上,头顶上是比亭子还大的伞,右手边的小几上是几样让小摊小贩们抬不起头,自卑得想回去吃老十饭的精致小点,旁边还有一碗喝过一口的冰镇梅子汤,姑在他后侧的俊秀小厮命人取来冰凉刺骨的山泉水,随时准备扭上一把巾子给主子散热。这等的排尝派头,何曾是一般的小老百姓们轻易得见的?但,让他们冒着酷暑、丢下活计呆站在这里的最大原因,实在是因为——长眼睛没见过那样的男人!浓如墨,白如雪,艳若赤朱,那的确是一个极好看的男子。修长的脸型,一身嫩白的绝不是不见天日就能养出来的柔滑肌肤没有丝毫的瑕疵,红润得仿佛雪地里一滴血的唇轻抿着,柔媚的一双桃花眼,水水的、雾雾的,长长的黑睫毛仿佛只要微微眨一眨,就能眨出好几朵桃花似的。还有一双眉型细长且墨黑的眉,拖着一条从头黑亮到尾的长辫子。飞扬中又带点冷然的气质,更是能够吸引人的目光。

    好看!真的很好看!恐怕他们这个村子里最大的财主最近新买来的小妾都没那么好看!不过,若说那个男人完美无瑕,堪称天下第一美男子,好像又有点言过其实。毕竟,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没有错认过他的性别,更没人把他当做不属于兀间的仙人。而且,出色的外表仍不是众人聚集在他身边的核心原因。实在是——唉。那个男人好像是太爱美了一点!

    那个男人身上穿的,是真正的蚕丝,即使外面烈日当空,也能保证它的主人一身的凉爽。那衣裳的样式是最时兴的,简单的款式,复杂的绣工,显示出其主人的不凡品味。只是那衣袋的色泽是大红的。真正的大红,那种新娘子最适合的颜色,但那个男人却理所当然地穿着,井且在身上挂满了同样色泽鲜艳的扇袋、荷包和其他配饰。男人的两只手从绣满奇怪字样的马蹄袖口中伸出,放置在椅子的两个把手上,修长的。洁白的,上面的黄金和红绿宝石却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应该在一刻钟之内),那个男人身后的侍从就拿出一柄同样亮灿灿的镜子摆在男子的眼前。然后,那个好看的男人就会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再然后,就会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

    天哪!真是天下奇观哪!

    因此,打他坐在那里开始——正确来说是打从他照镜子开始,五里亭四周的摊贩就停止了手上的活计,也没人上前兜售生意,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几个路过的旅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可走过去后又踅了回来。走过去,又踅回来——只要是认识秦誓的人都知道,秦誓是一个男人,一个很好看的男人,更是一个爱美的奇怪男人。他爱美,也爱卖弄风骚,更爱引起骚乱。所以,越多的人看着他,他就越高兴。可今天,炎炎烈日和久等不到的女人让他的耐心消失殆荆也之所以,当那几个原本匆忙赶路,连茶都没停下来喝上一口的旅人在第三次走过去,又第三次踅回来,准备第四次走过去之时,那个男人的眉峰靠得越来越拢,越来越拢——“该死的!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轰——”一堆不知何时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哄然而散,一个小媳妇儿还差点把头撞进灶炉里。

    秦誓颇为满意地看着作鸟兽散的人群,放弃端庄的坐姿,干脆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喝口茶,不知想到了什么,稍霁的睑色突然又阴霾了起来。渐渐地,他的唇开始抿起来,他原本就靠拢的眉问更向中间挤去,他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轻敲着古雅靠椅的扶手,“该死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终于火起来,秦誓站起身来骂。其实他平常是很少口出秽言的——因为他一向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今天却为了一个女人而诅咒连连。本来一早心情还不错,老爹老娘却要他来接一个素昧平生,又是七拐八扯才跟他们秦家扯上关系的女人。他一向跟女人都不大对盘,所以直接叫二老打消这个主意,叫管家去接,老爹老娘却嫌怠慢了人家。他想以公事推脱,他老爹立即搬出祖训家规来教训他,严厉呵斥他的不孝。他可以把自己老爹训人的话当放屁,却不能拿他娘亲的眼泪当茶饮。结果,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等着接那个据说是打洛阳来的,算是官家小姐的姓林的女人。

    “老子都等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秦誓又发出一声不洁的诅咒,开始发挥威力的炽热阳光让他变得更不耐烦,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瘫在太师椅上。翘起的一只脚还一抖一抖的。女人就是这么烦!做什么事都拖拖拉拉的!

    当然没见到鬼影子,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嘛!站在秦誓身后的小厮安太对主子的怨言下了一个注脚。

    “这个死女人!害得老子跑到这荒郊野外里来被烈日蒸烤——”您头上那么大的十,可没让您受到一丝的委屈!

    “坐在这里喝西北凤——”那几件点心和酸梅汤您可都赞过好了!小厮继续自得其乐地在肚子里顶主子的嘴。

    “害得老子放下大笔的生意——”说到这儿,秦誓顿了一下,与那个连路都走不动的没用女人比起来,他的生意可要重要得多!最近酒楼接了一宗特大的生意,他还准备借着做好这一单生意,把栖风楼的名声打得更响,让秦家的酒楼遍布天下呢!

    等了一个时辰,他也算是仁至义荆秦誓当下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安太说:“你在这里继续等,等到人,先带到酒楼去,等我办完事再一起回家。”反正人是跟他一起回去的,他爹娘又没有通天眼、顺风耳,怎么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接了秦家的娇客。

    “啊?—”小侍从安太听到主子的命令。呆呆地“啊”了一声,不会吧?不要啊!难道主子又想来个金蝉脱壳、李代桃僵、暗渡陈仓什么的?不管到底是哪个,出了纰漏,受罚的可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啊!

    “啊什么啊?”秦警没好气地道。“少爷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少在那里给我五四三的!”

    “可、可是——”安太不安地搔搔光亮的脑门,表情丰富的年轻睑庞皱成一只苦瓜。老爷已经严厉吩咐,这次接人的事一定要二少爷亲自办好,帮老爷的”暗坎“瞒着二少爷已经是天大的罪了,如果又没把老爷吩咐的事办好,得罪了老爷,那他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可是什么?”问话间,秦誓已站起身,吩咐另一个仆从牵来一匹骏马,精神抖擞地准备回去赚大钱。

    “可是——机灵的眼珠滴溜一转,指着远处扬起的一片沙尘,道,”可是林姑娘已经来了,您不再等等吗?“

    “嗯?”秦誓顺着安太指的方向转过头去,怀疑地眯眼看着一堆滚滚的沙尘,“你确定是那姓林的乌龟女人?”

    “啊?!”安太又傻傻地“氨了一声,但看到主子那不耐外加不善的眸光后,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不是也变成是了,”当、当然!当然蔼—哈哈哈哈——‘在主子再次转过头后,安太傻笑的表情立刻又成了苦瓜脸,心中不断地念叨着:各路菩萨,今天你们一定要保佑安太啊!虽然安太平日里很少烧香拜佛,但安太保证,只要过了今天这一关,今后一定带上庙里面去看望各位老人家!列祖列宗,你们今日可要显显神威!一番祈求外加威胁之后,安太也只能揪着一颗不断乱跳的心,看着逐渐接近中的马车——来的其实不只是一辆马车;说是一队人马还比较贴切。两个骑土驾了马,走在队伍的前端,另外两个分别护在马车的两旁,余下四骑则紧跟在马车的后面。马车同于轻便舒适型的,已是半旧,值不了什么钱,拉车的倒是两匹难得一见的好马——秦誓注意到那八人的坐骑也是千里挑一的骏马,车把式是一个半百的老头,就像所有为着生计为人驾着马车四丨奔走的老人一样。至于八个骑士,虽然穿着各异的平民服饰,一脸的风尘,却个个精神矍铄,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注视着周遭的情况。明眼人一着就知道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护院之流。

    一队人马在五里亭的茶水摊前整齐地停了下来,驯养有素的马儿连一步也没多踏,被紧紧护住的车厢更是没有丝毫的摇晃。

    马车停稳的当口,一只纤纤素手掀开深蓝色的挡风帘,接着一个身着汉服、梳着简单发髻、容貌清丽的女子翩然步下马车。她站在马车旁,一番左右顾盼,对护在马车周围的众人柔声道:“各位大伯大哥辛苦了,请先下马来喝杯茶解解渴吧!”

    闻言,连同车把式在内的五人下马在茶棚走去,另四人仍骑在马上。青衣的姑娘也不再劝,径自向茶棚走去。

    那个女人就是姓林的?面对眼前虽不张扬,却隐隐显出不凡的队伍,秦誓又习惯性地揪起了眉头。娘说过那个女子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很是柔美可人,眼前这个女子丑是丑了点儿,但大多数人对女子的形容也就是那几个词。而且据说已经过世的林世伯本来就是隐退的京官,虽然他死后家道中落,但广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些死脑筋、一心护主的人还是有的,所以姓林的女人摆出这种架式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她对那些下人都那么客气,可见对方会留下来的原因也只有忠义二字了。

    啧!都到这里来了,还装模作样喝什么茶?难道那个女人是要他秦少爷亲自去请吗?罢罢罢!接了人好早早回去于他的事,要他去请,就请吧!

    秦誓迈步向茅棚中的青衣女子走去,后面跟着一颗心已提到嗓子眼儿的安太。老天保佑,要让那个一定是林姑娘啊!

    “请问是林姑娘吗?”

    正在用干净的水壶灌着凉茶的凝儿有些吃惊地回过头,她身边从府中带出来的几个带刀侍卫已经停了喝茶的势子,抄起了藏在身上的家伙。

    “你——”见眼前是一个美丽得有点过分的华服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青衣女子向四周打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

    “我问你是从洛阳来的林姑娘吗?”又是一个反应迟钝的女人!火气开始上涌的秦誓捺着性子再问了一遍,但双眉已经开始拧了起来。

    “我正是。”她的确姓林,她们上一站正是洛阳,所以说是从洛阳来的林姑娘也没有错......

    “但——”

    “那就对了!”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誓直接不札貌地大手一挥,打断了青衣女子的未尽之语,“我是来接你们的!”

    “接、接我?”青衣女子震惊地口吃了起来。看眼前的男子,应该不会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才对,而且他的气度和外表,都显示出他的出身高贵,也就是说对方应该不是骗子。难道是夫人爱女心切;在她们所到之处先行打点?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但在她们到此地之前的无人问津又做何解释?

    “快点!我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换言之她已经浪费掉他一个多时辰的宝贵时光。

    “请您稍等一下!”判断不出这等情况该做何反应的青衣女子一路小跑地奔出菜棚,奔向停驻在茶棚前的轻便马车。

    “小姐——”青衣女子站在车外轻唤。

    “什么事?”一个清润淡雅的女声不急不缓地传来,丝毫不受丫环急切语调的影响。

    “一位公子说是来接我们的!‘她不能对男子所说的判断出真假,所以交由她的主子来定夺。

    “哦?”继扬起的音调后,青蓝的帘幕被掀开一角里面的人并未探出头来,只有一双清丽的眼透过缝隙望向丫环所指的方向。

    最先映人眼帘的是一身华丽得让见者不敢逼视的服饰,月白色的纱制长袍,玫瑰色的缎制马褂,青绿色的腰带在左腰侧扎了个结,合欢花形的大红穗子轻轻地摆动着。腰带上还有扇套、香囊和玉佩,连同他的衣着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的货色。南阳有哪户人家有如此的奢华,胆敢把连王公大臣都不敢随意穿着的玫瑰红马褂大大咧咧地穿出来的?秀眉微锁,妙目一转,注意到男子衣袍滚边上有着某种图形的章纹,那是——秦?

    一直低垂着头的男子忽然抬起头,露出一张美丽而妖娆的脸孔——“啊!”帘幕后的人儿惊喘一声,右手反射性地捂上突然疯狂跳动的心脏,帘幕随着她的放手自然落下,又严实地把她遮掩起来。

    “小姐?小姐?”听闻主子异常的惊喘,青衣女子焦急地呼唤。

    “我没事。”隐藏在帘幕内的人儿缓过神来,平缓语调中不再露出丝毫的异常,“你去问他是不是秦家的人,是就是来接我们的,我们直接跟了他走就行——记住,其他的不必多说!”

    “是!”青衣女子领命而去。

    “公子是秦家的人吗?”

    “嗯!”秦誓口里回答着青衣女子的问题,眼神却瞟向那辆透着古怪的马车。那里面还有一个人!这点他非常肯定,而且里面的人还偷窥他!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他敢拿他的栖凤楼担保,他刚才被两道视线“侵犯”了!让不明人士偷窥,感觉隐私受到威胁的秦誓有着几分恼怒。不过他还没有莽撞到冲上去掀开那道厚重帘幕的地步。而旦反正姓林的乌龟女人已经接到了,只要进了他秦家的地盘,想知道车厢里有个什么鬼还不简单吗?

    “那就请你快上车,本少爷还要赶路!”

    走出茶棚,秦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马车,再看那八个训练有素的护卫早已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心中又不禁冷喘一声:啧!瘦死的骆驼!

    抚看仍激动不已的心脏,宽大袖袍遮掩下的一双柔荑悄然盈握成拳,女子愣愣地瞪着帘幕,仿佛能透过障碍看到那个妖艳的男人似的。好奇怪。再摸摸跳得特别有力的心脏。她这两个月也走了不少地方,大多数时候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多,对找一个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是一点劲也提不上来,怎么刚刚见了那个人,自己的心里就有一种很强烈的他就是她要找的人的感觉呢?

    等到青衣女子上了车,见到主于抚着胸口呆愣地注视着前方,着实吓了一跳,“小姐,怎么啦?”

    ‘哦,我没事!“轻红回过神来,”我只是决定试一下那个人是不是贪图荣华富贵而已!“

    “蔼—”凝儿一听就知道了主子的心思,“原来你是想冒充——”

    “嘘——”轻红捂住丫头的嘴,“你那么大声,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冒充的吗?”

    惊恐地睁大眼点点头,凝儿很乖巧地配合着此时的寂静无声。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万一人家正主儿找了来,那不就什么戏都没得唱了吗?”

    “放心啦!”因为某个目标而异常兴奋的心情,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我会把八卫派出去,在我的计划完成之前,劫住那个林姑娘好好安顿的!”

    还想说什么的凝儿住了口,既然夫人都吩咐过尽量依着小姐,她想玩儿,就让她玩儿吧!

    轱辘的马车声,带着她们走向陌生的道路。

***

    领着一队人马急惊风似的冲回秦宅,秦誓本来打算不下马,再直接冲去酒楼,但突来的情况却有如晴天霹雳正打在他的头上。

    “什么?你说我姨娘得了疾病,我爹娘都去探望了?”

    “是——”管家秦伯的头低低的,而且打算就算永远驼背也不要把腰直起来。

    “那大嫂呢?”爹娘不在,家里的事就是大嫂做主,反正来的也是女客,把人交了出去,他就自由了。

    “大少奶奶跟大少爷一早就回娘家了!”其实他也想走,只是舍不得那点工钱。

    秦誓脸上浮出几条黑线,反正他是不会理那些个软趴趴的女人的。" 叫小涛出来接客!“

    秦伯脸上浮出的黑线绝对比秦誓的多,他惟一庆幸的就是他家主子看不到,“小少爷到他师傅家去了,说是半年内不会回来——”什么意思?难道全家联合起来整他?脑筋一转,想起前不久娘亲明示暗示地说他已经年纪不小,大嫂又总带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到家里来做客,看来是有人看不得他日子过得太逍遥。啧,以为自己跑出去,他就拿那个乌龟女人没辙了吗?

    “秦伯!”

    “老奴在!”

    “客人全权交给你!”随意地指了指门帘依旧紧闭的马车,秦誓拉起缰绳道," 这几天酒楼正忙,我要亲自坐镇,就不回来住了!“等话说完的时候,秦誓的人跟马已经离秦家大门十丈远,因为年纪太大反应有点迟钝的用伯回过神时,面对的就仅剩那纹丝不动的马车了。


    第二章

    清清的一池水,照出清丽一佳人。

    发黑若檀木,梳成时下流行的垂柳譬,露出宽广饱满的额。拉长的鹅蛋脸泛着珍珠的光泽;因为没有一丝血色的关系,显得有点病态的苍白。不算小巧的后微张着,却同样地缺少血色。

    这样一张睑,算得上是美人了吧?

    “唉——”幽幽地长叹,仿佛要叹出心中所有的纷乱思绪。

    人的一生,有轰轰烈烈如滚雪急雨的,有平平淡淡如一汪清水的。但之于男与女,他们的人生,却在出生之时就有了分歧。志在四方的方是好男儿,女儿却只得一句无才便是德。男儿,无论是出生贫贱还是犯上作乱,只要你胜利了,就名留青史。女儿却仅因为过人的才貌,就成了祸国媚主的千年妖孽。有多少有才能的女子,就这么被抹煞得一干二净?有多少青春少女,就这么成了替罪羊?

    纵使有绝世容貌那又如何?西施与陶朱公的归隐那只是世人美好的设想,貂禅由着青灯古佛伴她度过繁华过后的下半生,昭君靠流放自己来成就了千古的美名,霓裳羽衣舞随着杨玉环死在了马嵬坡上。

    纵使有绝世才华那又如何?岁月的长河海尽了多少个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才出现了那么一个武盟,在多少个李白、杜甫之后,才显现出一个李易安?

    她是个女子,一个容貌出色、多才多艺的庸俗女子而已,既是庸俗女子,自然逃不开庸俗女子的命运,是不?一直以为,自己的愿望很小,不求锦衣华服,不求三千宠爱集一身,只求单纯的相守。是的,单纯的相守,守着爱自己和自己爱的那个人,守着自己爱的那个家。一直以为自己的后半辈子会是平淡而温馨美好的,但现在的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知道有着这种向往的女子有多少个如了意。反正,她是输了,输在一句“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上!呵呵——当已成为“老”姑娘的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是她的前半生过得太幸福了吗?把所有的好运皆用尽,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苦难。

    呵——说到苦难,是言过其实了吧!露出自嘲的一笑,挥手打碎水面的翩翩佳人。如果她这样就算得上是苦难的话,那些无衣遮体、无食果腹的遭遇又该用什么词来描述呢?如坠地狱,还是生不如死?

    不过是些小情小爱而已,比诸国家大义是何等的微不足道啊!看着水中扭曲的自己渐渐又还原成绝代佳人,轻红突然轻笑出声。自己在发什么大梦,伤着悲秋呐!现在不比以前好过万倍吗?只是老天爷关上了一扇可有可无的窗而已,只是她还没找到那扇门罢了——“轻红——在干吗呢?”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轻红的幽思。她回过头,看到一个梳着双髻,穿着青色上衣、黑色下裙的秀丽女子。她是秦家大少奶奶安氏县边的一个丫环,叫檀香、因为秦家大少奶奶回了娘家,她们这些大丫头最近都闲得慌,常爱拉着轻红主仆闲聊,对他们挺照顾的。

    “哦,没什么!”轻红浅笑着回答。

    “你啊—”檀香走过来,把坐在一块太湖石上的轻红拉了起来,“做丫头就要守丫头的本分!看看你!哪像个做丫头的?”不像府里的丫环梳统一的双髻穿一式的衣裳也就算了;还总是坐着发呆!丫环是这么当的吗?

    “哎呀,我一看到这清澈的池子就人了迷,一不小心就坐在这里忘了走!好妹妹可不要告诉主子!”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丫头啊!由于一堆人对住进誓水园的她好奇得要死,她又不能说出真正的前因后果,就骗她们说自己是因为家里欠了秦二少爷的研,被送来当丫环抵债的。想到这群人不知是真单纯还是没大脑,竟然就相信了她破绽百出的说词。不过,她现在说是某人的丫但也没错啦,至于为什么由大小姐变成了被人使唤的下人,那可就——一言难尽啊!

    “哎哟!你当我是那种碎嘴的人,专打小报告啊?”檀香看着一身粉嫩衣着的轻红,心里是又羡又妒。唉,这么美的人,美得连地中的莲花都失了颜色!长得好也就算了,偏偏那身柔中带雅、温中带和的气质,硬是把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女人从天上给比到了地下,活像个什么公主。格格似的!不过,再怎么美也都只是个丫环,而且是一个二十了还没能嫁人的丫环!

    “我可没偷懒呐——”提起一旁的花篮朝檀香晃了晃,“我可是遵照吩咐来采花儿的呢!”身为一个丫环,她惟一的工作就只有采花而已。

    “遵照吩咐来采花儿?檀香露出一睑迷惑不解的表情,”那凝儿为什么叫我们帮忙到处找你?”

    “凝儿在找我?”轻红的表情也是迷惑不已,“明明是她自己叫我出来的嘛厂”她本来想帮忙的,凝儿却把她推出门,还塞给她一个篮子,叫她摘些花回去装点客厅。

    “你也先别想凝儿为什么找你了,反正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二少爷好像也回来了呢!”

    轻红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他不是一大早去了酒楼,不到傍晚不会回来的吗?!”话音到了最后,竟像是在尖叫了。

    “大概是提早回来了吧!我也不清楚。”檀香无所谓地耸肩,谁都知道二少爷是个怪人,最好是不要去招惹的好,反正她也不是侍候二少爷的,管他什么时候回家。

    “天蔼—”轻红先是呆呆地轻呼一声,然后对檀香挥挥手,”不跟你闲扯了,我先回去了!“提着个篮子碎步疾走。不快回去不行,没看到她,那个男人肯定又要发脾气,而因为她而挨罚的凝儿肯定又会怨她怨得要死,在她耳边唠叨个不停。喔,可怕的连锁反应!

    快、快、快!再不快点可就来不及了!

    见走得太急的轻红差点被绊了一跤,檀香又是扑哧一笑。这人,还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方才为了帮忙找轻红没有注意,她竟然也走到荷花池来。檀香沿着来路往外面走,这个荷花池,可不是她们这种人应该来的呢!趁没被人发现的时候,还是快离开吧!

***

    秦誓烦躁地扯扯并不是很紧的领口,总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刚从栖凤楼回来,情况果然不如他原来设想的好,虽然客人们仍对今天新推出的菜色赞不绝口,但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满足感。任何东西,有了丁点的瑕疵,在他眼中就是次等品。这一次是为了半个月后那场盛宴做的准备,推出了一些新的菜色,特别邀请了当地的名流来品尝。结果,好好的计划却因为缺少了顶尖的材料而造成今天的次等品——用着与纤细外表完全不同的粗鲁动作一脚踢开大门,迎面而来的是炎热黄昏后屋内的清凉。

    在看见应该插着某些东西的青瓷花瓶空荡荡地摆在那里后,秦誓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一沉——“安太!”

    “奴才在!少爷有何吩咐?”一直追着秦誓跑的安太急急上前。

    “去把红娘给我捉回来!”哼哼,今天不好好教训她,她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是!”安太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情不是太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了那个让已经很火的少爷更火的罪魁祸首。

    “你跑哪儿去了?快进去吧!”安太朝身子藏在墙壁后,整颗脑袋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女子挥挥手,轻声道。

    “安太小哥——”轻红再偷瞄了一眼那个好像心情不太好的男人,欲言又止。

    “唉,你下用看了,快进去吧!再不进去,待会儿更惨!”不是他吓唬她,少爷的脾气本来就像这个季节的天气,他是个皮粗肉厚的大男人还无所谓,她一个水当当的大姑娘,少爷是不会直接对她怎么样啦,可她那丫环要是被少爷整出个什么毛病来,也会很惨的咧!因此,安太虽然也知道此时面对少爷不是一件好差事,但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动物都有避开危险的本能,现在她就很想跑。

    “是啊!所以你快进去吧,否则他要真对你发起脾气来,可能连你都要受罚的哟!”还想再劝几句,清冷的男声冷冷地从屋里传了出来——“怎么?难道还需要本少爷亲自去请你进来吗?”

    知道不进去不行,轻红慢慢地挪着步子。但就这短短的一程路;她玲珑的心窍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弯,还没等挨到秦誓身边,一篇变了调的《秦二少爷颂》就滔滔不绝地自红润的檀口倾泻而出——“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身体不适吗?哎呀呀!这可怎么得了!少爷可是秦家的顶梁柱,更是秦家酒楼的灵魂!秦家酒楼之所以能够享誉大清,可都是因为有一个秦誓公子在啊!我们家少爷的风采,可是连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臣子都比不上得呢!更何况像我等的小人物了,能够在自己所仰慕的大人物身边侍候,轻红可是高兴得心都在发抖呢——”轻红嘴里说着连自己听了都想吐的诌媚至极的恶心言词,一面察言观色。

    “想必安太也跟我有一样的心情!是不是啊?安太?”

    “这是当然—-”

    “呵——”把阿谀奉承的工作交给轻车熟路的安太,轻红暗地里打个呵欠,冷眼瞟着那个睑色明显好转的男人。真奇怪,有个个性这么差劲的主子,那栖风楼居然还没倒?

    “——就像今天的尝试宴,少爷认为没办好,那是您要求高!您没看到满屋子的人吃得狼吞虎咽,几天没进食似的吗?”

    哦,原来是那个什么宴没办好,他今天才会提前回来的埃“所以说,今天的活动已经办得算是上等了!要是换了别人蔼—三分之一都做不到呢!”

    “好了,好了,你说得不累,少爷听得都累了!”秦誓朝安太摆摆手;紧绷的脸上终于泄漏出一丝丝的笑意,“还有,轻红,不要对着镜子打呵欠!“看得他都很想睡!

    危机解除!

***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哼!”火大地吼了几句,凝儿把扭成一团的抹布用力地甩在地上,再一股脑儿地坐在沉甸甸的檀木凳上。

    “火气别那么大嘛——来,喝茶!”轻红很大方地把自己的香茶点心贡献了出来。

    “整天就知道吃和睡的小姐当然没什么火气。”

    凝儿不无嘲讽地冷瞄着自己的主子。

    “哦?你是想让我帮忙干活儿吗?这也没问题啊!”只是现在她一提要帮什么忙,四周的人都会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连那个本来很自的秦二少爷都是如此。啧,她是千金小姐耶,这种粗活从没干过,有点过失也是自然的啊!仅仅毁掉了一个小厨房、两件古董瓷器、三套缎质马甲、四座琉璃焚香炉和五面一人来高的“西洋镜”。再加上其他的一些花花草草。

    她能够安然无恙已经很厉害了,连一点破皮的划伤都没有——伤痕都很均匀地分布在凝儿和安太的身上,就连秦誓的头都被砸了一个包。把主子的头砸了一个包的结果就是她被请出了工作区域,每天的工作只能是摘摘花。还有一个必须做到的是每当秦誓回到家时,一定要随时能看到她。

    “您知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凝儿闷闷地道,“奴婢只是想让您去跟那个孔雀男说说,既然要我干活儿,就不要嫌东嫌西的!”“孔雀男?”听到这个形容词,轻红呆了那么一秒,然后巧笑嫣然地道:“还真适合他,下次说给他听!”

    “千万不要!”凝儿大叫,"您这不是摆明了害奴婢吗?“根据多日来的经验,那个家伙只会对她家小姐进行口头上的恐吓,对她凝儿却不会手下留情,心情不好就拿她这个丫头来出气,小把戏总是层出不穷。她可不想再因为口无遮拦而受无妄的罪。

    “啦!真当我那么粗线条啊!”轻红安抚着神经紧绷的凝儿,“对了,刚才他又找你碴了?”他回来的时候心情是不太好,她跟安太不是把他哄笑了吗?怎么又来了?

    “奴婢怎么知道?硬是说奴婢害得他的什么宴的活动搞砸了!真是的,借题发挥也不是这个样子嘛!”那个男人有很多和小姐独处的机会都被她给破坏了,所以一直对她怀恨在心,有事没事就在她身上挑根刺儿。

    “哦,那件事他怪到你头上了啊?轻红还是笑眯眯地在磕瓜子,会叫的狗不咬人,再没有比秦誓更能诠释这句话的人了,”算了,大不了你收拾屋子的时候也给他砸几个古董花瓶、翠玉屏风什么的,什么气都解了!“

    “奴婢不敢。”凝儿老老实实地回答,也做下来喝茶吃东西,“奴婢怕他借机把我扫地出门。好一个人霸占小姐。”

    轻红听了格格笑,一点也不担心似的。

    见轻红笑得异常开心,凝儿柔后开开合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心中积压良久的疑惑:“小姐真的爱过甘公子吗?”

    没想到凝儿会问出这个问题,轻红隐了笑容,微微失神。

    甘公子,甘正华,她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现在是户部尚书谭亨的乘龙快婿。

    他是她二哥的诗友,在一个春花初绽的季节,那个一身寒衣的男子闯进她的眼底。当时的她,简直把他当做天神来看待,他有着满腹的学问,有着潇洒的外表,有着哄她这个小女人的耐性和柔情。初尝情滋味的她几乎是没什么抵抗地就陷了下去。后来他说要上京赶考,等他衣锦还乡就来娶她当状元夫人。她握着他们的定情物把他送离了苏州。回到家,立即要家人解除自小与人订下的婚约。家人自是不答应,她足足七天没吃东西,后来年逾九旬的曾爷爷出面,让堂妹嫁了过去。但她却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当上状元夫人,她足足等了三年,从十七岁的姑娘等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艾家有老女”已经成为苏州百姓的笑谈,她连出门都不敢,抱着他会回来娶她的希望缩在自己的闺房里。后来他回来了,的确是衣锦还乡,只是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高官之女,他的夫人。他说他是不得已的,家人早已给他定了亲,但两家多年失去音信,以为都各自婚嫁了,直到那次上京,身为尚书的岳父大人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完成了当年的承诺。

    于是,艾家有老女的闲谈升级为艾家有弃女。

    “为什么这么问?”甘正华携夫人衣锦荣归后,身边的人都怕触到她的伤心处,对她都是小心翼翼的,连“甘苦”一词都不敢说了,更何况如此直白地问她是否爱那个甘正华了。

    “因为,奴婢感觉不到小姐的伤心。”这件事小姐的确是受到了伤害,只是,她感觉不到那种悲痛欲绝、万念俱灰的绝望之情。

    轻红突然俏皮地吐吐舌,“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不是不爱,只是没有爱到为他不顾一切。如果他没有放弃,我会一直爱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很爱很爱——”灵动的眸带着些许笑意地凝睇着终于发现她的真实心情的人儿。

    “所以,您其实并不很伤心是不是?”凝儿的脸变得有点臭臭的,亏她还自责了好一阵子,怪自己当初瞎了眼,没及时制止小姐跟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来往。现在想来,小姐其实是借着他退掉了一门自己不甘愿的婚事。

    “谁说不伤心?”轻红噘着嘴,一向自诩大姐姐,其实比她还小上一个月的凝儿总爱瞎操心,可不是她这个主子不好哦!

    “话总是小姐在说!”凝儿绷脸教训道,“还有,不要说人家狼心狗肺!那太污辱狼和狗了!”

    “呵呵呵呵——轻红轻笑,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男人而已,现在想想,都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扑哧——”见轻红笑得如此开心,凝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男人也忒天真了,皇上只是脱口一句‘禅位’而已,他就妄想凭着一个尚书的后盾争夺帝位。皇帝老爷是这么好当的吗?”

    “哎呀,人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嘛,现在娶一个丑丑的尚书之女当老婆,等他君临天下之后就是三宫六院,什么美人儿没有?他这个算盘。打得还算过得去!”一想到甘正华那个新夫人身材是他的两倍大,轻红和凝儿就不约而同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个男人天真不说,还忒没有眼光!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艾家跟皇族的关系;怕不捶胸顿足四天抢地呢!”

    “嗯——那你说我们该不该在某个时机点化他一下?”轻红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心情,虽然她已经不在意那个男人的一切,但被人说成“老女”的可是她呢,小小地捉弄他一下也不为过吧!

    “那么上京的时候,小姐去尚书府拜访一下吧!”凝儿也兴奋地提议。

    “就这么定了!”

    “那—”凝儿突然又神神秘秘地朝轻红靠近,“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孔雀男’了?”

    “你说呢?”轻红只是笑,并不正面回答凝儿的问题。

    “我说?”凝儿坐正身子,似笑非笑地斜睨着顽皮的人儿。“奴婢说,那个‘孔雀男’被某个顽皮的小姐迷上了是真的,至于那个顽皮的小姐嘛——”“什么顽皮的小姐?我哪点不像大家闺秀了?”

    轻红娇嗔,“不过,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哦!”说完还不断地点着头,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现在当然会说人家做的菜很好吃,当初是谁被吓得硬是把我也拖进这个火坑的?”凝儿没好气地对近来丰腴不少的主子道。再这样吃下去的话,她离变猪的一天也不远了!而她至今还在吃同样的菜色,吃得她看见那几道菜都快吐了。

    “呵呵呵——”轻红促笑,回想起不久前——


第三章

    已经夏天了吗?轻红耳中收入一片虫鸣蛙语,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静不下心来入眠。

    “小姐,怎么了?”听到轻红不断地翻身,睡在她身边的凝儿问道。

    “好热!”真的好热,仿佛身上都有小针在扎似的。

    “那奴婢给小姐打扇吧!”

    还未等凝儿下床,轻红就阻止道:“算了!反正也睡不着;出去走走吧!”轻红起身,摸摸背脊,里衣都湿了一大片。灵巧的凝儿二话不说地打开衣箱给轻红拿换的衣裳。

    “我要那件冰丝的!”真的是热死了!真奇怪,怎么到了晚上天气没凉反倒热了呢!

    身着轻薄的夏衣,轻红步出厢房,凝儿打起精神跟在后面。

    她们靠蒙骗进了秦家,此时的秦家除了她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反倒是一个主人也无。据说宅中大小的主子都借故出了门,而接她们到此的那个男人也依葫芦画瓢地任她们自生自灭。幸好,秦府的管家办事周到,倒也没怠慢了她们。

    “呼——”外面凉爽了不少干燥的风缓缓地流动,带起一阵凉意,轻红整个人仿佛飘起来似的惬意。不知不觉地,就走到常待的荷花池畔。这个荷花池算是离她们住的客院——探芳居最近的一个后花园,池的对面就是那个把她们接到这里来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打扮都很夸张的男人的院子,只是那个男人这儿人都个在家,听其他的丫头说是避着她们主仆呢!

    虽然觉得自己鸠占鹊巢有那么几分过意不去,但这片清静的荷花地却因此成了她们的小天地,也不能不说是惬意。

    月光下的荷花地没了白昼里的绮丽夺目,却别有一番幽静之美。清亮的月光仿佛有生命似的从九重天上倾泻而下,在荷叶与水波之间轻快地跳跃着。几支盛开的荷花没了白日里的生气盎然,慵懒美人似的斜倚在宽大厚实的荷叶边上。

    对这池荷花看了不下十遍的主仆二人再一次地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坐在平日里常坐的太湖石上,喟叹地享受着这好风好景。

    用手把玩着清凉透彻的池水,轻红计上心来。

    “凝儿,你去门口给我守着,我玩一会儿水!”

    真凉快!肯定很舒服。

    原本眼睛眯眯的凝儿一个激灵给惊得睡意全无,“小姐,您说的不会是奴婢想的那个吧——”

    ‘哎呀!天那么黑,这里又没人来,不会被看见的啦!“说话的时候,轻红已经开始宽农解带。整天对着一大池子清凉的水,却从来没想过下去玩玩。还真是浪费!

    凝儿的表情有那么几秒的凝固,自从小姐出来后,性格就有那么一点点怪异,不知道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致使她自暴自弃,还是根本就是她本性流露,反正——她都像是脱了线的风筝,没高没低地乱飞。

    这次为了拿人家做试验,假冒他人登堂人室也就算了,这会儿居然还要来个月下畅游?!这要是被谁发现的话,她这同丫头的没用脑袋还要不要了啊?

    “不行!”凝儿把轻红随意丢在太湖石上、由冰蚕丝织成的轻薄外衫捡起,想往她主子身上套回去,“这么出格的事,不能让您做!”

    “唉唉唉——我只是想泡一会儿水!这又犯了大清律例的哪一条啦?”轻红把重新套上的衣杉往下拽,丫头就往上拉,几个来回下来,轻红的力气比不过丫头,脸一板,嘴一撇——“喂,你这丫头是不是反了?”

    “这——奴婢不敢!”凝儿碍着身份的尊卑不敢再跟她的主子呛声,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您可不能把衣裳脱光!”即使是丫头,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的。

    “好啦!”轻红推着凝儿的身子,刚才她只是学学娘训下人的模样,其实根本没有生气。

    于是——

    啊!清凉的水啊!我来啦!

***

    今夜的空气特别闷热。秦誓不耐地翻了个身,虽然地面上送来的几灌满了整个誓水楼,他还是浑身燥热。明明已经身心俱疲,却怎么也睡不着,那种滋味,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过人的耳力听到远处更鼓传来夜已三更的声音——算了!秦誓终于放弃挣扎,睡不着就出去吹吹风吧!

    本来为了躲那个乌龟女人,他这几天都住在洒风楼的雅房里。只是,依他的性子,在外面住上三五天已经是极至了,所以实在忍受不了的他从昨天开始偷跑回来住,只是严令家人不许把他回来过夜的事告诉庄何人。

    走出屋外,那种沉闷的感觉减轻了不少,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感觉到屋子的后方风力比较强,秦誓转身走向一向很少去的后园,那里有一个荷花地。

    今夜虽不是满月,月光却特别亮,预示着什么似的。不过他一向是不信任为乱神那一套的,因为即使有鬼有神,人最终都还是要靠自己。

    走上连接两畔的九曲弯桥,秦誓一脸嫌恶地瞥了一眼几支初绽的清丽出尘的荷,立即又撇开了眼,但是——转过脸去看到的还是荷花啊!虽然只有少少的三两支,却开得更美、更艳!

    秦誓讨厌荷花,或者说讨厌一切影响他的卓然美貌的东西。因为再美的男人,也美不过花!所以对这些荷,总是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如果不是让他一向最没辙的娘亲硬是说清柔的荷花能消除他的戾气,如果他不让在池中植荷,她就搬进誓水园跟他共住,他早令人把整地的粉白淡绿给拔得一干二净!

    “泼啦”一声水响,秦誓定下身子,侧耳倾听。

    他记得这池中应该没那么大的鱼吧?那——是人?!

    仿佛发现一件极有趣的事,原本拖沓的步子变得轻巧迅捷如奔跑中的猫儿,原本下撇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欲捉老鼠的猫儿表情。

    只是,当猫儿发现那只小老鼠时,却绝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说不出话的——月光很亮,池水很浅,所以——看得很清楚。

    顺着月光,可以看见沾了水泽的青丝,整张脸只能看清洁白的额,五官因她垂头的动作除人阴影中,但也能依稀看到美人的轮廓。不过,最让他目不转睛的是美人正在做的事——她在拉自己濡湿的衣裳,乳白的肌肤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地暴露出来——好、好、好大胆!秦誓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好像是到今天才发现自己是活的似的。

    陶醉地把右手平贴在自己美美的脸上,他的眼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更多的白腻在自己眼前显现。快脱——快脱——快脱——耶?怎么不脱了?眼光上移,正对上一张芙蓉面。再下一秒——“喂!别跑!”见女子倏然消失在眼中,秦誓沿着桥跑向池岸的另一边,更接近女子出现的地方,但不管他怎么看、怎么等待,那女子还真像平空消失般地不见了踪影。

    “怎么可能不见了呢?”秦誓凝视着月色下荷塘的某一点喃喃自语,“那张睑没见过呢!那么大胆的女人更是闻所未闻——”一朵开得过分嚣张的荷花突然映人眼帘,一个奇怪的想法窜了出来,“该不会,是遇到荷花妖精了吧?”

    看来还真有可能是荷花妖精呢!秦誓站在原地,一手环胸,一手抚着下巴,得出结论。

    不过,修长的食指挑起身旁一块可用来休憩的太湖原石上的一片纯白的轻纱,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这不是冰蚕丝吗?拇指和食指再搓握手中的布料,的确跟以前大哥给他看的一模一样。据说大哥为了弄到一匹冰蚕丝,花掉了一万两银子,因为一直想不到拿来做什么好,也没人出得起这个价,所以被当做了镇店之宝锁在留锦秀坊的宝库里。而他,今夜居然在自家地边就捡了这么一件宝贝?这该不会是——荷花妖精的羽衣?

    细滑的布料在发热发烫的颊上揉搓,秦誓露出一个呆呆的笑容,他,好像恋爱了!

    不知道。荷花妖精能不能嫁给人——

***

    “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再深深地吸进甜美的新鲜空气,轻红从池塘的另一头悄然起身。天啊!刚才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影,简直吓死她了!幸亏她常来这,懂得哪片荷叶最为茂盛,加之她常在水中嬉戏,所以闭气的功夫特别好,否则今天还真难脱身!小心翼翼地向地岸迈进,轻红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见那个男人还站在她先前待的地方,猫着腰借着树身花影,迅速地向门的方向奔去。趁那个危险的男人没再出现前,她还是快开溜吧!

    “小姐,你玩完啦?”在拱形的花园小门旁,凝儿打着呵欠转过头来。

    “哦、呜、嗯——”轻红拢了拢湿透的中衣,低着头不敢多言,她当然不会是怕自己的丫头啦!只是一个女儿家遇到那种事都有点心虚的嘛!

    “那我们快回去吧!即使是六月天,晚上还是会凉的呢!”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备显狼狈的主子,“您怎么没穿外衣?”

    “耶?外衣??轻红呆了两秒,再想想身后的危机,”哎呀,一件衣裳而已,快回去啦!我要冷死了!“轻红二话不说地拉着还想再问的凝儿就跑。

    天啊,她忘了自己的衣裳了!呜——

    “——姐?小姐?"看着已溢出青瓷茶杯的绿茶,凝儿干脆一把抢过轻红手里的茶壶。

    “啊?你怎么了?”被夺走茶壶的轻红恍然回神,神色慌乱地问。

    “唉,不是奴婢怎么了,是小姐怎么了!‘从一早起身开始,还没洗漱就说要去摘荷花,还不许她跟。结果摘到早膳的时间都没回来。好不容易踏进这个屋子,两手空空不说,还恍恍忽忽地,问她花儿呢?她回你一脸的问号,还加上一句:”你想要花儿吗?你自己去摘!“说完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再不。就出现像方才一样的小纰漏。

    “我没怎么啊!”说是这么说,轻红却不敢直视丫头的脸。

    “您病了吗?”与其他的状况比起来,凝儿最担心的就是轻红身体不适。

    “没啊!”轻红端着凝儿沏好的茶啜饮着。

    “那是有心事?”

    “啊?哦!”轻红抬头看了凝儿一眼,沉默半晌,吐出一个字:“没。”总不能让她说昨天晚上她被人发现了吧!而且还丢了一件衣服。真的丢了,她今天把荷花池附近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块该是丝的东西。

    “依奴婢看,您还是别找那个不爱荣华富贵的人了,我们回家去吧!”同样地顿了顿,凝儿说出自己在心里思考了很久的事。

    “不行!”几乎是立即地,轻红出口反驳。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分,又期期艾艾地坐下身来,解释道:“连八卫都派出去了,现在罢手不太好吧?而且,我们又没想伤害谁——”如果是昨晚以前,她想走的话,挥挥手说是个误会,也就走了。只是现在——呜,她是想走也走不了啊!别人家的衣服就是普通的衣服而已,她的可不同啊!

    “既然如此,您也要好好地实行自己的计划啊,光待在这里赏荷花,是看不出哪个男人爱不爱慕荣华富贵的!”因为爱上人家窗子的手艺而以毫不光明正大的理由赖在人家家里,是非常失札的。

    “哦。”轻红没敢反驳。

    “对了,您的衣裳还在荷花地边上吧,趁没人发现的时候奴婢得快去拿回来,被别人捡到可就惨了!”

    “哪个蔼—”轻红眼神一闪一闪的,幸好那个精明的丫头正低头绣花。“我已经拿回来了。”说完就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傻啊!让凝儿去找,再伪装成不知道被谁拿走,让她去操心不就好了!可是她心一慌就容易说错话,现在话已出口,看来她只能自己去明查暗访了。

    “拿回来就好。”凝儿也不多疑,“对了,小姐到底是在烦恼什么啊?‘

    ”啊?!“

***

    呜——轻红呆呆地独坐在鲤鱼状的太湖石上,她已经肯定自己那件上衣是被人捡了去。昨天晚上她被吓得够呛,那个人又背着光,所以连对方的相貌都没个底,只知道那是个男人。现在,难道要她抓了每一个秦府中的男人问你捡了我的衣服吗?恐怕她还没被凝儿那个暴力的丫头给绑回家去跪祖宗牌位,她自己就已经羞死了!姑娘家的衣裳呀!姑娘家的名节呀!

    嗤,不知道为什么人人把名节当命看。身在如此风气中,她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啊!借着情爱的名义退掉一场不甘愿的婚事,她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而且,她真的不想让艾家再因她而蒙羞,让爹娘哥哥们为她操劳——不行!一定要把东西给找出来!轻红倏然起身。

    那天凝几守着小门,那个人不可能从那里进出,余下的出口就只有那座誓水园;听别的丫头说,誓水园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就连日常的打扫,都是二少爷秦誓身边一个叫安太的侍从一个人在做。那么,那个人有可能是秦誓和安太中的一个吗?可,那个男人下是为了摆脱远道而来的“林姑娘”落荒而逃。数天未曾归家吗?

    不管他!趁四下无人,先到那个闲人止步的誓水园打探打探情况!

    夜幕降临时,轻红拢了拢特地从凝儿那里要来的暗灰色的下人服,怀着誓死的决心走向临地而建的九曲桥。走向那阗黑幽静又仿佛隐藏着无数险恶的小楼——“你来了?‘朱红的小门轻易地被推开,让轻红小小地吃了一惊,而后,就听到一个动听的男声开心地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有着好听声音的男子从树影中走了出来,一身的华贵。行走间可以听到清晰的环佩叮当声。

    轻红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眼前这个美得有点妖异的男子她自然认得,当日马车中的一瞥已经让她记住一个秦姓的美丽男子。只是,他的话她却是一句也不懂。

    “进来吧!”青黄色的猫眼石和碧绿的翡翠泛着冷冷的光,伴着修长洁白的手掌靠了过来。轻红看妖魔鬼怪似的瞪着那只手掌一点点地朝自己靠近,自已却像是受到蛊惑般地把自己的手交了上去。

    “你对我朝思暮想已经很久了吧?”与方才温文儒雅完全相反的得意洋洋的男声响起。

    “啊?”迷思解除的轻红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与另一件东西紧紧相握着,“呀——”一声轻呼,却是因为自己本欲挣脱的手反被掳了去,“那、那个——”

    “好啦!本少爷知道自己魅力非凡。即使是妖精的你也难挡啊!”秦誓一副有点自得又有点烦恼的表情,修长有力的右手却是牢牢地拽住另一只不断挣扎的右手死死不放。

    “本来呢,对你们这种永远没有结果的行为,本少爷是不会理睬的!但既然本少爷曾经立下誓言,第一个踏进誓水园的女性就是这里的女主人——”颇为烦恼地搓搓形状优美的下巴,一直故作正经的优雅脸庞上终于咧出一个类似窃笑的笑容,“做人还是要守信的——”

    “耶?挣不开手又插不上嘴的轻红弄清了他的意思后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猛地就往后跳。踏进誓水园就要做他的老婆,而誓水园又是秦家的丫头不能或不愿待的地方,堆一的解释就是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既然连那些丫头都看不上这个看起来很丽的男子,她这个于金大小姐自然更不能屈就了!”放开、放开、放开——“含冤的娇柔嗓音终止于一阵强力的拖拉,连想帮忙的左手也一周陷入桎梏,就这么姿势怪异地被拉进了誓水园,也走进另一段不同的人生

***

    喔噢——看到自家少爷像拖什么似的拖进来一个女人,安太就这么维持着痴呆加震惊的状态,连蚊子飞进嘴巴里都不知道。

    天哪、天哪、天哪!是要变天了吗?他的少爷居然会主动拖着一个女人进誓水园?是不是有什么异象要发生啦?仰头上望,刚刚人夜,半片天空却像火烧起来似的。安太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是不是预示着将有战争发生啊?

    “喂、喂,喂!”轻红惊惶失措地连连惊叫,但那个男人对她的呼唤根本不予以理会。但,纵使如此,她也不能任事情这样下去啊!

    “秦二公子,求求你,先听我说!”

    “以后这园子你想来就来,不用刻意等到人夜,还有。你也可以走大门!”照例一脚踹开大厅的门——无论心情好坏,他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开门一一走进清凉的屋内,在看见那几支硕大的粉荷后,又看看身旁一身灰色装扮却娇艳异常的女子。荷花妖精,果然不同凡响!

    “那个——秦二公子——"轻红犹在作困兽之斗。进了这屋子,才发现自己的手好凉,冰冰凉凉的,却全是汗。而把她的双手完全包裹住的那只大掌,却好烫!烫得像火在烧似的!大手上的指环硬生生地烙进她柔嫩的肌肤里,那个男人是用尽了全力在抓她吗?

    “你真的不必客气,也不用理会别人的眼光——虽然被人妒忌是必然的,谁叫你有幸成为本少爷誓水园的女主人呢?”在屋中站定的秦誓突然放开轻红的手,“你想跟我说什么?”

    但还未等轻红开口,他又似自言自语地道:“嗯,在外面走了一天,还是梳洗一番的比较好!”

    说完,丢下轻红,径自往内室而去。

    这是什么状况?轻红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看已经自由的、红了一片的双手,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是不是该趁这大好时机逃之夭天?但——双眼蓦然绽出亮光,那个——她的衣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也下枉费她被个疯子吓了一身的冷汗了!


    第四章

    “姑娘,请用茶!突来的声音把正朝那块轻薄布料走去的轻红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秦家仆役打扮的年轻男子无声无息地站在她的身后。他用托盘端来两杯茶。一杯放在离她最近的长条几上,另一杯放在主位旁的小几上。他应该就是被秦誓准许自由进出誓水园的唯一侍从了吧!啧,现在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拿东西了。

    “谢谢!”决定改变作战策略的轻红一脸镇定地端起茶。真奇怪,两个茶杯的样式和花纹不大一样耶!这誓水园难道连一整套的茶杯都拿不出来吗?被吓得流了一身冷汗的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嗯,是很好喝的八宝茶呢!温度热得正好人口,味道甘甘甜甜,兼之能补气养血,对身体很好哦!忍不住又喝了几口,一盏茶很快见了底。但那个长得很清秀的小厮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且立刻又给她注满了杯子。无计可施的她就只能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这间诡异的屋子。

    真的挺诡异的。依屋子里的摆设看,很明显是待客用的厅堂。但,除了豪华典雅的家具、几件古玩和一些名家笔墨外,屋子四面墙壁都镶满了镜子!不是普通的铜镜,而是那种西洋来的,能够把人的全身照得一清二楚的玻璃镜子!

    轻红与无数个自己面面相觑着,她是坠入什么幻境了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需要如此多的镜子?愣愣地与数个自己对望,轻红发现自已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看清过自己,不禁下意识地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和几许凌乱的发丝。以钢为鉴,可以整衣冠,那个把这里装满镜子的人,大概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吧!再源一眼那件与自己咫尺天涯的外衫,轻红紧张地吞吞口水,又向安太讨了一杯茶。

    就在她喝光了三杯茶后,秦誓出来了。

    “秦二公子!”见秦誓出来,轻红立刻起身。秦誓已经换了一身家常服。说是普通的家常服,却仍是耀眼的亮色。似乎,这个男人每时每刻都让自己成为最闪亮的一个点的样子。不过,他这副样子倒也不难看。

    “嘘——先别说话!”离轻红有三步远的安太突然道。

    轻红倏然地闭上嘴巴,然后,眼睛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爱美的男性啊!

    “有什么事,说吧!”在确定自己全身上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后,秦誓赞赏地对镜中的自己露齿一笑,话却是对镜中站在他身后的轻红说的。

    “啊?哦!那个——我——”

    “啊!对了!安太,明天你要帮我准备那件枣红色的袍子。上次订做的那双新靴子也该送来了,你到管家那里去看看,如果跟我当初要求的不一样,立刻叫他们改!”

    “是!”

    “还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就这样,在将近两炷香的时间里,轻红完全插不上嘴。

    “对了!你到底要跟我讲什么?怎么还不开口?”事情吩咐完毕,小侍从也领命而去,秦誓终于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品尝起香香甜甜的八宝茶来,也终于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等着跟他说话。

    不是她不开口,是他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轻红泄气地站在那里,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说出来的话却与原本打算要讲的完全没关系:“您应该多找几个人来侍候您才是!”偌大的誓水园,除了这一主一仆,连只多余的苍蝇都没看到。就算是探芳居,也常常是人进人出的啊!即使誓水园在秦家的庭院中算是小巧,但到底都是由一个人来打理的埃如果她要求随身侍候她的凝儿再把她的绣楼打理得一尘不染,那个丫头肯定会在头上绑着白布条,到县衙门去抗议!

    “你的意思是想来侍候我?”秦誓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笑地望着俏然立在他眼前的轻红。真的很美,也真的很像那地中绽开的荷。

    “不不下!您误会了!您误会了!”轻红大惊失色地摆着手。天哪!在这个男人面前可不能掉以轻心呢!随便一句话都能被他扭曲成这个样子,她还是尽快跟他撇清关系,离开这里吧!

    “等等!”看着转身就想跑的轻红,秦誓没有丝毫因为被拒绝而动怒的迹象,“是你吧?”

    “嗯?”没头没尾的,他在说什么啊?

    “那个在马车里偷窥我的人——是你吧!”由于对自己非常自信(自恋的褒义说法)的关系,他对自己敏锐的感觉也是很自豪的!当天有人躲在马车里偷看他,但当时他对这些事不大在意,对那些庸俗的女人更是厌烦得很,所以并没有对那个躲在暗处打量自己的人追根究底。但,现在不同了!

    “你知道吗?”秦香仍在微笑,仍在悠闲地品茶。之后,状似无意地把手边一团莹白的物件拿起,摊开放置在他的腿上,看得出是一件衣衫。对面镜中冷汗直冒的轻红和笑意盎然的秦誓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见过一次的人,通常不会忘记。”更别说是留下深刻印象的。

    “您——到底想说什么?”轻红瞪着镜中秦誓的动作,隐忍着把头转过去,想走却迈不开步子,只觉得阵阵寒气从地底穿过脚掌直往身上蔓延。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抵死不承认东西是她的!

    “荷花池的水很舒服吧?”改天他也去试试。

    “您——究竟在说什么啊?”轻红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双手却开始无意识地扭绞起来。她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可并不代表那个人也没看到她。

    看到轻红下意识的反应,秦誓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一脸的失望,却掩不住嘴角的窃笑,“本来我还打算把在池边捡到的衣裳还给那个姑娘的呢!现在看来是无望了。嗯,这件衣服你知道吧?薄薄的丝,是极品呢!不过,现在的女子把这种衣裳也穿着到处走,还丢失在水池边。真是够大胆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轻红几乎是用吼的,原本青白的脸涨得通红,“你捡到一件女人的衣服关我什么事?我既不知道那是谁掉的,也跟那件衣裳没关系!我承认。今天擅闯誓水园的确是我的错,但那又如何?顶多我保证今后再也下犯这种错!”喊了一大堆话,轻红火气腾腾地一个转身,用那喷火的眸瞪着那个好像被他的怒吼吓倒的男人。哼哼,先在气势上压过他,让他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逃过这一劫,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没想到娇柔的花儿都是有刺的啊!果然不愧是他秦家二少爷看中的女人,有个性!他更喜欢她了!

    哎呀!那个男人是不是被她吓傻了?他居然在笑?还是那种很夸张的哈哈大笑!被那个男人大幅度的肢体语言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轻红呆站在那里,原本纠结的双手分了开来,放在身体的两侧,却又开始折磨起柔软的布料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誓一手支着额,一手抚着腰腹,笑得是前俯后仰,所有的镜子都诚实地显示出一个大笑的男人和一个尴尬的女子。

    “哈哈哈哈——本来以为发现的是一只小猫,没想到是只小母老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不可抑止的大笑。

    “什么小母老虎!即使再温驯的猫,也是有爪子的吧?”轻红涨红着脸,在外人面前丢丑,实在是难堪。

    “哟!原来自已说自己是猫啊?什么品种啊?呵呵呵呵——自己说自己是猫?呀哈哈哈哈——”

    被戏弄了!轻红觉得自己的头顶冒着阵阵青烟。

    这个恶劣的男人!

    “慢着!”秦誓好不容易止住笑,缓缓地直起腰。“因为那件衣衫价值不菲,所以我细细地研究了一下,然后一不小心就发现了比那个东西更有价值的东西——”被发现了!轻红再次背对着脸上犹带笑意的秦誓,石化了般地僵立着。

    “要我念念那几个字吗?”

    “不用!”挺直了肩背,轻红硬声回答。

    “那帮我想想该如何处理那件衣裳吧!嗯,曾听说苏州的艾家就有那么一个特殊的标志,只要是带有那个标志的任何东西,在文家的商铺银楼都是可以当信物用的。任你要钱还是要人都可以!不过,我本人还是喜欢开个公开的拍卖会之类的,热闹嘛!”

    “您大概是不会干脆把那件衣裳送给我了!有什么条件,您直说吧!”已经被发现了,再装也没什么意义。

    “如果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请问!”轻红闭了闭眼,从牙缝中进出两个字。

    “首先,姑娘贵姓芳名?”秦誓快乐地开始我问你答的游戏。

    “林凝儿!”

    ‘林凝儿?“泰誓有片刻的错愕,”衣服上绣的好像不是这几个字!“

    “的确不是,事实上,那件衣服是我偷来的!”

    “哦!既然如此,这东西更不能给你了,我要把它送回那个叫艾轻红的姑娘手里去!”秦誓无所谓地耸肩。他开的是酒楼,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随随便便穿了身丫环的衣饰就说自己是偷儿,想骗他还是想骗自己啊?

    轻红的脸往下拉,“方才是跟你开个玩笑,是我的,我的名字就叫艾轻红!”

    “轻红——红儿——红娘——”

    “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这个男人会掐指一算不成?

    “红儿和红娘是你的乳名?”秦誓一阵窃笑,“嗯,好名字!”

    轻红嘟着脸没说话,真呆啊,艾轻红!

    秦誓摇头晃脑地继续问:“芳龄几何?”

    “二十一”虚岁二十一,其实实岁还未满二十,只是不想告诉这个威胁弱女子的男人而已。

    “嗯!”秦誓颇似满意地点点头,“可曾婚配——哎!”趁轻红正要开口,秦誓补充后话:“这个问题我可不接受肯定的答案哦!”

    轻红压下到口的诅咒,不情不愿地开口:“没有。”不要否定的答案还问什么问?难道他还想强抢民女啊?不过,不管怎么想,轻红都不敢自恋地以为这个男人看上了自己,把自己当蟋蟀耍倒是有可能。

    二十一岁都还没嫁出去,看来他们的姻缘是无定啊!

    “还穿成这副模样?”若有所思地对轻红极不相称的灰暗服饰上下打量一番,秦誓半是自问地道。

    轻红的笑容绷在脸上拿不下来,总不可能告诉他,她是为了某个奇怪的目的冒名顶替进来的吧!

    “哦!我知道了!”不等轻红想出合适的理由秦誓兴致高昂地以扇击掌。

    “你知道什么了?”轻红惊得跳了起来,他不会连她进来秦府的目的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你一定是暗恋了我很久,所以一直没嫁人,最后决定亲自跑到南阳来追求我!”

    噗——如果轻红此时正在喝茶的话,秦誓的下场就是被喷得满脸的水。这、这个男人,哪是自恋啊,根本就是不要脸嘛!

    “我才不——”

    秦誓悠然地对暴跳起来的轻红摇摇右手食指,“这个问题我基本上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现在她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不太平了,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另一个人了,此时此刻,她就很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还有什么问题快问!”轻红板着脸,用力压着肚子里的气。

    “基本上没了,有的话以后想到再问。”秦誓闲闲地喝口茶,拿着有着唐寅真迹的扇子对着自己猛扇。

    “那我的东西呢?”朝那个恶劣的男人伸出手,她打算拿回东西就走人,下是走出警水园,而是走出南阳。

    “什么东西?”秦誓装傻,还把那件冰蚕丝衣对折对折再对折,然后收进口袋里。

    “我的衣裳!”轻红尖叫,“你说了回答了你的问题就还给我的!”

    “哪有!”秦誓一睑无事地辩解,“我只是说如果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会考虑,我考虑的结果是暂时帮你收藏。

    “你到底要怎么样?”轻红已经气到无力,真倒霉,把八卫派了出去,否则,偶尔叫他们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也没怎么样啊!”秦誓的表情更无辜了,好像现在被人欺负的是他这个可怜的男人,“只是有人不久前还说我需要再找个人侍候,然后那个人就推荐了她自己——”

    “我才没有推荐我自己”轻红小声地咕哝,再看看秦誓装可爱的表情,尽管心中恼怒,嘴却有自我意识般地道:“好啦!侍候就侍候!但这件衣服的事和我的真实身份你必须帮我保密!”不就是当丫环嘛,她那么聪明,这么点小事怎么可能做不来。

    “行!”

    “还有,要有时限!”

    “行,三个月!”

    “不行!半个月!”

    “两个月半!”

    “一个月!”

    “两个月!”

    “一个半月!”

    两个人如斗鸡地互相对视,都不再开口,因为那都是他们的底限了。

    “别吵别吵”一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安太插嘴道,“各退一步,各退一步!少爷小姐各退一步!五十三天!一个月大半!怎么样?”

    虽然都觉得吃亏的是自己,但两个人倒还没再为这种无聊的事吵下去。

    “口说无凭,立据为证!"

    “立就立!”

    结果,安太被拉来当证人。

    “明日辰时到我这里来,不来我就拿着字据去告官!”哼哼!

    “知道了啦!”总觉得自己又吃亏了,因为对方手里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等那个奇怪的丫头气呼呼地跑出誓水园,安太再也忍不住地向那个正攥着刚立下的字据笑得张狂的主子问道,“少爷很讨厌那个姑娘吗?”否则怎么拿与姑娘名节相关的东西来整人家?姑娘家的名节可是比命更重要的啊!但若说真讨厌的话,少爷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相干的人跨进自己的禁地?要知道,自从那件事以后,可是连老夫人都不敢靠近誓水园的啊!

    “当然没有!”秦誓已经开始哼起小调,墨迹未干的宣纸被他反复地翻弄着。

    “那就是——喜欢?”

    “嘿嘿嘿,知道就好,说出来干吗?”秦誓笑得万分奸诈。

    哦,原来对喜欢的女孩子,就是用力地欺负人家啊!安太受教地点头,转念一想,“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那岂不是把她越推越远?”

    “哎呀少爷我这么玉树临风、出类拔萃,如果追着一个姑娘跑,岂不是太让人失望了吗?”说来说去,秦二少爷的面子比较重要,“再说少爷我对她那么特别,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喜欢她?”只是女孩子家脸皮薄,不愿承认罢了。

    “哦!”安太再次受教地点头,少爷的理论,总是如醍醐灌顶啊!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您喜欢的不是荷花仙子吗?”今天他跟他谈了一天的荷花妖精,害得他都以为自己的主子是不是中邪了,怎么一到晚上就改了个姑娘?

    秦誓要笑不笑地望着满脸问号的安太,“你不会真的以为有那种东西吧?”

    什么呀,那不都是因为您一本正经地说荷花仙子仰慕您,我才会这么想的吗?想是这样想,安太却不敢反驳,只能一脸尴尬地呆在那儿。

    “本少爷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带着个奇蠢无比的侍从呢?”秦誓没了笑容,也不是很严厉地说着,“今天晚上,你背背论语吧!被别人说本少爷的手下是笨蛋,我会很没面子的。”

    “是——”祸从天降的安太泪眼汪汪地退了下去。他最讨厌读那些之乎者也了。就说他家少爷性格恶劣嘛怎么会有女人仰慕他呢?

    ***

    “歇—姐?小姐?小姐!”

    “啊?嗯?怎么了?”轻红停下脚步,恍然回神,一脸问号地面对着叫唤她的凝儿。

    “您到底是怎么了?”凝儿疑惑地问道,她已经踏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楼板了。

    “没啊!”轻红回答着,眼神却没有焦距地注视着窗外潺潺的雨。仿佛是应对她的心情似的,雨是从昨晚开始下的,颇大的雨势使燠热的天气迅速凉爽起来。今晨的雨势虽然小了很多,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不过,比起伤心的雨来,要真正应对她的心情的话,现在应该是狂风骤雨更适合吧!她整整一宿没睡,越想越不对,如果被人知道艾家的大小姐去当某个男人的丫环,她个人是无所谓,若是整个艾家的名声因此受到影响,以死谢罪都不能抵消她的过失啊!

    还是——干脆现在偷溜,东西也不要了,就说是半路上不小心丢失的。可——唉,早知道就不立那什么烂字据了,偏偏那字据还是她怕对方抵赖,自己要求立的。而且这件事还不能让凝儿知道,以她那容易大惊小怪的性子,肯定会把这件事夸大了传回去。唉,那个男人叫她辰时过去,现在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她除了在原地踏步子,什么也做不了。头好痛哦!

    “可是您一直在看雨,雨里有什么吗?”凝儿把头探出窗外,中邪似的顿了一下。

    “小姐——那、那是什么?”

    “外面有什么东西吗?”轻红走到凝儿身边,然后浑身一震,表情呆若木鸡。

    “天哪!那个男人在干什么?竟然站在院子里淋雨!"凝儿嘴上啧啧称奇,”耶?好像是接我们来的那个二公子哦!他来这里干什么?“凝儿困惑地嘀嘀咕咕,那个男人不是为了躲她们而死不回家的吗?

    轻红困难地吞着口水,他,应该不是为了她才到这里来的吧!注视着秦誓的眸光做贼心虚地收了回来,顺便把脸隐人窗后。

    “小姐!”推推有些闪躲的轻红,凝儿在她耳边悄声道,“他的眼神好恐怖哦!‘像是来找谁算账的。

    “眼神恐怖?”轻红面色苍白,却强装镇定地道,“谁知道这个男人在发什么病!”缩缩肩膀,打死也不能告诉凝儿她昨天跟这个男人签了卖身契。

    “这。这样吗?”凝儿的心开始凉凉的,没想到一个发病的男人竟有如此惊人的气势呢!但,他若是真发起狂来,会不会伤害她们这两个柔弱女子啊?

    “艾轻红——下来!”

    耶?

    啊?

    两个小女人面面相觑。

    “他在叫你耶!”小姐什么时候跟那个男人认识的?她怎么不知道?探照灯似的两只眼睛扫射在轻红的身上,她这个主子,有时候是很会给人添麻烦的!

    “你说——他为什么要叫我下去?”轻红怯怯地往一旁的阴影中移了两步,在昏暗的光线中瞄了那个男人一眼。美丽的头脸上满是狼狈的雨水,灰暗的衣裳贴在颀长的身躯上。这样一个样貌狼狈的男人,看起来却像个战神!那气势,仿佛眼前纵有千军万马,也敌不过他一个眼神!是人都懂得趋吉避凶的道理。所以她根本就不会傻傻地下去送死的(实在是没胆)!

    “你不下来是吗?好!”原本神色如鬼煞的男人突然绽出一抹艳笑,那被雨水模糊了的笑容却让见者从头凉到脚。而他也果然没让观众失望,他手中那块在雨中却能飘舞起来的白丝让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本少爷打算以这件衣裳为样本,仿制个百把件的销往全国,你觉得如何啊?”

    “呀!那、那不是您的那件——您不是说拿回来了吗!”凝儿几乎尖叫,但回过头,哪里还有轻红的身影,只听见楼梯处不断地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想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衣裳却出现在一个无亲无故的大男人的手上,凝儿也追着主子跑下楼去。

    刚跑出大门,一把大大的油纸今就罩在二人的头上。轻红转过身,看见大半身子都淋在雨中的安太。

    安太还带着一张诡异的熊猫脸,像是随时都能够睡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是在发什么疯?自己一人跑来淋雨也就算了。还活不知耻地威胁她。她昨天不是答应他的条件了吗?他还想怎么样?

    “跑得挺快的嘛!早知道如此,我应该一见到你就把这东西拿出来了!”抓着那件冰蚕丝衣的左手挥了几下,右手早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轻红的手腕,防止她逃跑。

    “你要干什么?”见自家小姐冰清玉洁的手臂被一个称得上陌生的男人握住,远远跑来的凝儿厉声喝道。

    “干什么?”秦誓做出一副很吃惊的表情,看看已经奔到眼前,正努力想把轻红拉离他身边的凝儿,“你没听到她在喊痛吗?还用力扯她?!”

    “那你为什么还抓着我家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的确听到轻红呼痛的声,凝儿匆忙放手,但放了手又觉得不对,只能死瞪着那个贼喊抓贼的男人。

    “本少爷抓她的手关你什么事?丑——女——人!”男人居高临下地藐视着足足矮了他两个头的凝儿。

    “嘶——”凝儿硬生生地倒抽一口气,震惊万分地瞠大了眼——偷偷地瞄瞄自己被淋成落汤鸡的狼狈样。再用力瞪着眼前那个说话不留口德的男人,虽然淋了一点点雨,晶莹的雨滴却更凸现出他深刻的美貌——被一个男人骂成是丑女人,自己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悲哀啊!

    “喂!你说话客气点!”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势的关系,方才从楼上看去,她几乎被他的厉色吓得移不开脚步,但这会儿站在这个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男人面前,她都有点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凝儿是我的丫头,不许你污辱她!”还有,他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干吗?她又没说赖账不当他的丫环,只是今天下雨,暂且休息一天不成吗?眼睛在瞄到男人左手中的东西时,心虚了那么一下下。

    不再理会捶胸顿足的凝儿,秦誓把视线移回到敢跟他呛声的人物身上,“你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啊?我不是说了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园子里吗?你还在这破烂的地方干什么?给你时间回来收拾东西可不是让你赖在这里不走!害得我整整等了你两个时辰——“歪着脑袋睇着吃痛而想挣开他的手的轻红,咬咬下唇,稍稍放松了一点点的钳制。

    感觉到左手的痛楚明显减轻,轻红吃惊地抬起头来,“我答应服——听你一个月的话,可没说要住进誓水园去!而且,你什么时候说要我住到誓水园去了?!”没有按时到誓水园去是她的不该,但这个男人也太得寸进尺了吧!被威胁当他一个月的丫头已经够怄的了,这个男人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没说吗?”秦誓迷惑的表情仿若不解世事的稚子,随即,这个在他来说不算大问题的问题就被他甩在了一边,“算了,反正我要你住到誓水园去!你直接跟我回去好了!”说着就拖着轻红往回走。

    “喂!我不要跟你走!”如果被人发现她跟一个男人朝夕相处,她不如直接削发为尼!

    “喂。喂、喂!你要带我家小姐去哪里?”凝儿慢半拍地跟着尖叫,并且赶上去抢了轻红的另一只手,但已经不敢再用力拉扯。于是就形成了一个男人和两个尖叫不断的女人拽成一串。一个有着深深的黑眼圈、不断打着阿欠的侍从模样的男子打着伞追着他们跑的奇怪场面。


    第五章

    结果轻红跟凝儿一块儿住进了誓水园。本来秦誓是坚决不让凝儿住进去的,说是太丑,有碍观瞻。后来是轻红以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有损自已名节,自己宁愿住在园外的草地上也不会住进去为由,硬逼着秦誓不得不妥协。不过轻红住的是未来女主人的厢房,凝儿只能住最偏僻的佣人房。

    “丑女人!叫你不要碰我的东西,你听不懂啊!”男性的吼叫声响彻云霄。

    被他骂的那个人倒是心情平静得很,“你有力气叫,还不如进去看看你的宝贝镜子。”

    “蔼—”晃如发现命案的高亢叫声再次传来,“我的镜子——”“你说——他会不会就这样哭死啊?”悄悄地靠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丫头,轻红在凝儿耳边悄声道。她可不是故意的哦,谁叫那镜子上沾了那么一个黑点,知道秦誓洁癖严重,她就主动地擦擦,结果因为打来的一桶水太重,她连桶带水地砸到镜脚,那面白白亮亮的镜子就应声而裂。“西洋的东西也太不经用了吧!像我们的铜镜,这样来一下最多只会变形!”轻红不知是想解释情况还是想安慰自己地喃喃自语着。她从来没看过男人哭,第一次就遇见这么伤心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

    “就是嘛!不是你的错,是那种东西太不中用了!”不同于轻红的轻声细语,凝儿很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嘿嘿,这下这个男人受到教训了吧!

    犹带泪光的俊脸倏地转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一脸嘻笑的凝儿。突然把嘴角往上掀,露出一个不是很美的笑容,“安太,从今天开始,吩咐厨房,那个丑女人吃的菜不得变动!”

    吃的菜不得变动是什么意思?轻红主仆没怎么理解这句话。不过,不变就不变,没饿肚子已经不错了。

    等到七天以后。凝儿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有气无力。天啊!杀人不眨眼啊!每天每餐都是一样的菜色,再见到这些菜,她都好想吐哦——

    ***

    “臭男人,叫你不要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你听不懂啊!”女性的尖叫不亚于唱戏的优伶,被指着鼻子骂的那个却因为摸到一下小手而咧着嘴笑着。

    “怎么,妒忌啊?”他的女人缘一向好得没话说,几乎是每一个女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露出痴迷的神色。但,落花有意,他这流水可无情啊!因为他所有的情,都给了他的荷花仙子了!“该不会是你也暗恋我吧?放心,我看不上你的。”

    “什么?谁会看上你这种家伙?!”凝儿几乎是拍案而起地吼叫着,她的暴跳如雷与对方的悠闲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这种家伙?我这种家伙又怎么了?”仿佛对方的表现很让他满意,秦誓再悠闲地吸一口茶,“我这种家伙无论外表、能力、身家可都是一等一的啊!就算你身处天子脚下,可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像我这般优质的男人呢!“

    “优质的男人?恶——”凝儿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你哪里优质了?头发?还是眉毛?而且好男儿该报效国家才对,像你这等一身铜臭的公子哥儿,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只钱鼠而已!”而且还是一只没品味的钱鼠,嗤,伶妓都没他的打扮夸张!

    “告诉你,像你这等要人才没人才,要钱财又不是很多,又胸无大志的人,是配不上我家金枝玉叶的小姐的!”

    “啧。你家小姐喜欢我就好,哪里轮得到你这种上了年纪又嫁不出去的丑女人来指手划脚!”看着被藏在丑女人身后,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磕着瓜子看着好戏的轻红,秦誓突然抛过去一个媚眼,却立即吓得轻红差点被嘴里的瓜子给噎死。

    “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凝儿一面往轻红嘴里灌着茶,一面给秦誓一个晚娘脸,”以后不许随便说些我家小姐喜欢你之类的话!真要伤了她的名节,你是怎么补偿也补偿不了的。如果你真有心,去考个功名嘛!最近不是听说什么皇上要’禅让‘吗?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去试试?“

    “嗤,说你没见识你还真没见识!”秦誓见轻红缓过气来,又开始优哉游哉地品自己的茶,“那种事,听就知道是谣言!你每天吃的菜里不是有鱼吗?多吃点儿,应该有点用!“

    “恶——”别跟她说鱼,一说鱼她就想吐。

    以上,就是轻红主仆搬进誓水园后的日常对话。

    搬进誓水园,除了喊得有点嘶哑的嗓子,老实说。并没有她们所想象的那么痛苦。做事不考虑后果的轻红除了被自己的丫头数落了一顿,过得倒是比自己家里还自在。每次秦誓跟凝儿吵起来,她都觉得好有趣哦,简直就像在唱双簧,所以对自己是别人吵架的根源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而且,秦誓那个人也并没有他原来表现的那么恶劣,甚至有一身好手艺哦!那天——

***

    银色的月光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柔亮的纱,飘舞的夜风送来荷花和树木特有的清香,蛙呜虫语使得空旷的园子更显静谧。静谧的誓水园就这么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夏夜里。夜阑人静的时刻,却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晤——”轻红趴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嗯——”

    “你怎么了?"比月光更清冷的声音响起,轻红不用抬头就知道来者何人。

    “肚子——”

    “痛吗?秦誓的睑微微发白,晚上还欢蹦乱跳的,怎么这会儿就病了?

    “不是痛——”轻红趴卧的姿势没动,“是——好饿哦!”

    “饿?”秦誓的嘴角有微微抽搐的迹象,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怎么不早说?”

    “不想说!”轻红低着头。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厨房给烧掉的。看着大家因为抢救厨房而一身狼狈,她就什么也说不出口,晚膳也是草草地吃了两口就推说饱了。本来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没想到小小的一餐没吃。就饿得不行。本来是想叫凝儿去小厨房随便给她拿点吃的,但凝儿住在离主人房最远的佣人房,她刚从自己的房间走到院子,就已经双眼发昏,双脚发软。

    “即使那样,饿了也可以自己煮啊!”普水园有一个小厨房,里面虽没有现成的熟食,但各种食材、用具一应俱全,还能让她饿死?

    “你看我这双手能做菜吗?”已经没有力气再告诉他自己曾经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只把一双纤纤柔荑递到秦誓眼前。懒懒地做着反复翻手的动作。

    那是一双很秀气、很女性化的手,手背呈羊脂般的白色,十指纤长,指尖圆润,十只粉红色的指甲修得干干净净,手心的纹理很清晰,长长的生命线与情感线在他眼中交叠。掌心也很白,淡淡的粉红色分布在手掌四周,像朵微绽的粉荷。但不论是手背还是手心,都没有一丝的瑕疵。这双手,什么都做不了,怪不得她曾经毁了他那么多的东西——看他一直不说话,轻红有气无力地唤道:“喂,怎么了?呀——”一声轻呼。双手已经落在一双修长结实的大掌中,“干什么?”脸红红的,这种时候吃她豆腐啊?

    “幸好你没事——”秦警不理会轻红的抗议,把那双细细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蹭。

    “我、我当然没事啦!”轻红觉得自己更虚弱了,发出的一音就像小猫在叫,自己听了都很不好意思。

    “以后不要到危险的地方做危险的事,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嗯。”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轻红乖巧地点头,“不过,那我还算不算你的丫环啊?”

    “丫环?”秦誓疑惑,随即哼哼两声,“我什么时候要你当丫环了?”根本就是她断章取义,故意把他们两个的关系拉得更远。

    轻红低着头不说话,随即感觉到自己虚弱的身子被厚实的大掌撑起,不由地惊叫:“你干什么?”

    “给你找点吃的!”他讨厌看到她病恹恹的样子。

    “你去就可以了嘛!”她真的不想动啦!

    “在这里坐久了会着凉,你还是跟着我吧!”拖着走不方便,秦誓干脆一把抱起那个软绵绵的身子。

    不想动,不想动,不想动!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真的不想顾自己的名节了吗?但,在这里她无论做了什么别人都不会知道!所以,让她放纵一次!呼,暖暖的怀抱,有力的双手,哈呼——好想睡——“别睡着!”秦誓摇晃着已经露出瞌睡表情的轻红,把她放置在厨房里的圆桌上,“坐好,小心掉下来!”

    轻红勉强睁开眼,一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她的肚子就‘咕咕咕“不停地叫,让她睡都睡不着。无聊地晃动着双脚,觉得这个视野不错,没有下来的意思。好奇的褐色瞳眸闪着晶莹的流光,”你在干什么?“

    “给你弄点吃的!”秦誓利落地洗锅、生火。秦家厨房跟酒楼一样用的是煤,炉子里的火是常年不熄的。不过这个小厨房是新建的,原来那个已经毁在她的柔荑下了。“想吃什么?”

    “哇蔼—你会做菜啊?”轻红笑问,不太相信那个超级爱美、超级自恋再加超级洁癖的男人会做那种对他来说是降低身份的事。他不会在面对水缸的时候也搔首弄姿吧!

    “废话!快点,想吃什么?”秦誓不耐烦地用勺子敲着锅子,发出刺耳难听的噪音。

    “什么都可以?‘毕竟是开酒楼的,他大概跟大厨们学过点皮毛。

    “什么都可以!快点!”

    话可是你在说,出糗可别赖我!轻红突然想捉弄捉弄这个总是碍着男人的面子把她说得像花痴的男人!慧黠的眼溜到厨房里的大水槽,里面有几条鱼儿游来游去,“酱汁活鱼。”

    “酱汁活鱼?”秦誓盯着轻红笑眯眯的眼,重复了一遍。

    “对啊?会不会做?如果不会的话——”笑脸突然变成苦瓜样,“可我还是想吃酱汗活鱼耶!”说话的语调有那么几分撒娇的意味。

    秦誓挑挑眉,一脸的莫测高深。用筛子从水槽中捞了一条不足一斤的草鱼,迅速地去鳃刮鳞、开膛剖肚,在鱼的两面横切数刀,扔进开水锅里。

    “以前在京师的时候。十全楼的酱对活鱼是最出名的,我每次都是偷偷跟表兄溜出去吃,现在我回想起那个味道,都还会流口水呢!真的好想吃——哦!”

    把炒锅放在旺火上,放人数种调料,倒人少许的水调匀。再加人大量清水;把已烫好的鱼放进烧开的汤里,等水再开后把火调校在等待的时间里,秦誓在另一个炉子上烧水,拣了个菠萝,快速去皮。

    “怎么?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啊?那个——”他真的会煮耶!使劲揉揉因太久没眨眼而干涩的眼睛,轻红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你真的会做菜?”

    “这有什么希奇?秦家的家训是——有万金防身不如一技在身,所以我大哥决定接手家里的布庄后,不但学习如何做生意,还要学各种织布的最新技术。我选的是酒楼,所以被送去跟名厨学艺。我的小弟则专学酿酒!“秦誓把切好的菠萝倒入滚水中,再打进一个鲜鸡蛋,加人少许调料,水再开后立即起锅。一个简单的菠萝甜汤放在桌子上待凉。

    看来她要对整个秦家完全改观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话人人会说,道理人人都懂,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呢?秦家的成功,可不是偶然啊!

    看锅里的鱼已经煨得差不多了,秦誓再把人转成旺火,汤沸开后将鱼捞出装盘,汤汁则留在锅里继续熬,并不断加以搅拌。当浓稠的汤汁浇在鱼身上的时候,轻红可以闻到满室的酱汁味。

    “吃吧!”撒上姜丝,大功告成。把鱼放在轻红眼前,秦誓洗手,解下围裙。

    轻红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带着虔诚的心情细细地品尝着这意想不到的一餐。

    “好吃吗?”秦誓坐在桌旁,望着轻红一脸幸福地吃着他做的莱。

    “唔,好吃!”轻红毫不吝啬地称赞,她是不会做菜,可她在品鉴方面却是一流的!她敢说,秦誓的手艺比起那些声名在外的大厨们,一点儿不差!

    “那,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就一直做好吃的菜给你吃好不好?”

    “耶?”轻红咬着一口鱼,抬头望着眼光有点游移的泰誓,“好啊!那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可就有口福咯!"

    “不,我的意思是——算了!”本来想讲什么的秦誓垮下肩膀,装出一睑平静地道:“吃饱了吗?”

    “饱了!”轻红抱着小肚子,开心地点头。

    “那我们回去睡吧,这些等明天让安太他们来收拾。”

    “哦!”轻红起身。

    ‘红娘?“

    “嗯?‘

    “你脸上沾了酱——”

    她被吻了?哦。不!她被轻薄了?可是——可是——她还没体会到是什么滋味啊!那是她的初吻耶!

    ***

    这,这是什么状况啊!轻红哭笑不得地环顾着她身处的地方。一看就知道这是秦家二少专用的马车——因为宽阔的车厢里起码有五面装饰着瑞兽花纹的铜镜。此刻;她的新主子——会为她这个丫环做消夜的那种——正以一副贵妃醉酒的姿态斜躺在软榻上,修长洁白的左手优雅地掩住一个呵欠。

    真是的,没睡够为什么不在家多睡一会儿?看得她也好想睡哦。本来还以为可以混水摸鱼的,现在却被拉出来当小跟班!坐在对面的轻红暗自嘀咕,没想到那个男人却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整。

    “因为晚点的话就要跟那个丑女人争你了,一大清早的我不想那么费力,所以就先把你掳了来!嘿嘿嘿嘿——现在那个丑女人一定在为找不到红娘而跳脚吧!”

    “为什么要带我出来?让我留在家里不是很好吗?”是,很好,很好摸鱼!那样的日子,别说五十三天,五千三百天她都过得下去。

    “不行!”还有点睡意的秦誓慵懒地摇头,看得轻红不得不在心里暗叹,好诱人的男人啊!跟他煮的食物简直不相上下,“你是危险人物,不把你带在身边的话不行!”

    什么嘛!原来是又怕她烧了他的厨房砸了他的西洋镜啊!轻红撇嘴,不再搭理他。

    “你平常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他是在跟她说话吗?“你是指进秦家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吧!”之后的话他也稍有了解,有点像猪一样无所事事!不过,他本来就不是要她来当下人的,是她自己把“服侍”理解为丫环下女,他看她做得挺开心也就没太阻拦她而已。否则,她见过住女主人房的“丫环”吗?

    “早晨起来用过早膳,到园子里摘点儿花,给爹娘请安,然后做女红。午膳后会想睡个午觉,醒来后会看点书画点画儿什么的。用完晚膳,跟凝儿聊聊天,下下棋,然后就寝——”

    “真无聊!”

    “不会啊!”她也觉得很无聊,但若是承认,她就真的变成了无聊女子,“偶尔我们也会到花园扑扑蝶、到寺里上上香,跟别府的女眷开开诗友会什么的!”记得她们两个最喜欢做的事其实是躲在一旁偷窥府里往来的男客,对他们评头论足一番。她就是因此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

    “而且,能有这样的生活我们已经很知足,有许多女人家不但一生没出过家门,还连什么是书都不懂得呢!”

    “那是不敢争取的人给自己懦弱行为找的借口!即使是女子,也有追求快乐的权利的!好吧——“秦誓懒懒地又遮住一个呵欠,”今天,就让我来教导你什么是快乐的生活吧!“

    他怎么又打呵欠?看得她眼睛都快闭上了。而且......

    一个男人在外面奔波劳累,那种生活有什么好快乐的?最快乐的,还是和自己最爱的人待在一起吧!


    第六章

    秦誓长得很好看,不是娘娘腔般的好看,而是一种男性柔美的气质,比较接近没有酸臭味的白面书生。而这个男人,却硬是把自己中上的外表打扮成百分的完美。他的脾气不大好,可以称得上是毛病多多,许多曾经对他有好感的男男女女,往往会被他吓得不敢再靠近他周遭五尺之内。但,这又如何呢?五尺之外仍然聚满了只为看看这个不是天下第一的坏脾气的美男子的人们!甚至,整个南阳因为秦誓喜好夸张的颜色和富丽堂皇的装饰而纷纷争相效仿,一时之间,鲜艳色泽的服饰和极尽奢华的派头在南阳蔚然成风。那个男人就是有那么奇怪的魅力,磁石般地吸引着周遭认识、不认识的人。

    所以,今天一大早,太阳一露脸,南阳有闲着的姑娘小姐、老爷少爷们又像往常一样聚集在栖凤楼。

    啊!少爷又像往常一样吸引了众多的人潮啊!秦大掌柜满意地看着刚开市却已经人满为患的栖凤楼。

    楼外的大路两旁也聚集了不少人,那是没占到位置和吃不起栖凤楼的南阳百姓。看来,牺风楼又该扩建了。

    “来了,来了,来了!”兴奋中夹杂着期待的呼喊一路从大街上传到栖凤楼里。抢到临窗位置的人纷纷探出头,坐在屋子里的人则盯紧了门和楼梯口。

    超级豪华的马车数年如一日地停在离栖凤楼大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与车把式坐在一块儿的安太先下马车,栖凤楼两个机灵的伙计抬来上下马车的凳子。

    车厢的门被轻敲两下,告知里面的人可以出来了。

    包着金箔、嵌着玛瑙的镂花车门由里面打了开来,一只牛皮为底、黑纱做面、两侧装饰着两排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的靴子随着左脚缓慢地伸了出来。

    “呀!”人群中立刻传来阵阵轻呼,果然不负众望啊!秦二少又换了新靴子了!真是了不起,小小的靴子也能让他设计出独树一帜的华丽款式来,而且还能不断翻新。昨天看到“鸿宝来”鞋坊的伙计把这样的靴子摆出来说是秦二少新的构想,他们还不信。这下亲眼目睹,果然是万分适合他们的秦二少!嗯,待会儿赶快去订一双!

    跟在靴子后面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天青色的纱袍,那没有多余赘饰的马褂却是艳红色的,正好跟靴子上的几个小红点相互辉映,瓜皮帽上的那颗硕大的红宝石更是熠熠生辉!呀!真不愧是二少爷!帅啊!一时之间,众家女子眼中皆放出青光。好似苍蝇盯着肥肉般地死盯着“美味可口”的秦誓,众家男子则忙着以最快的时间记下秦二少今天是怎生打扮的,好自己也来模仿一番。

    终于步下马车的秦誓对着众人露齿一笑,满意地看着自己再一次引起的轰然效应。

    两个伙计上前正要撤走凳子,秦誓用手里的折扇朝着车厢虚指两下,“慢着,里面还有人。”

    嗯?到了吗?轻红揉着一双瞌睡的眼,都是那个男人老在打呵欠,害得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若不是秦誓方才摇晃她,她还醒不过来呐!真丢脸!摸摸有些发烫的粉颊,收拾心情,轻红打起精神,透过大开的车厢门往外望,正巧看见已下车的秦誓用眼神示意她下车。整整因熟睡而略微凌乱的衣裳,轻红走下马车。

    寂静,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成百上千的人刹那间回复静默,无数颗眼珠子瞬间定位在某一个共同的物体上——柔雅洁净的美人,灵动的眸使得她的面孔生气勃勃,不管放在哪里都会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美人。但,这不是事情的重点,重点是——她怎么会跟倾倒了无数的男女但却只爱自己的秦二公子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么多的人聚集在这里干吗?

    而且神情震愕,不发出一点声响。不平常的死寂让轻红的心也浮动起不安。求救地望向秦誓,却见他没事人一般带着安太朝五文外的酒楼走去,害怕被人潮淹没的她不得不快步跟上去。

    “那个人是谁?那个奇怪的女人是谁?”窃窃私语,还是窃窃私语。

    “她怎么跟二公子同乘一辆马车?她是怎么办到的?”暧昧的语气,露骨的视线。

    “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好人家的女儿!”不同于被压慑了心神无法开口的男子,大多数的女人被妒忌的心理蒙蔽了心智,恶意的讨论逐渐散播开来。

    轻红有些紧张地拉着衣样的下摆,细碎的耳语海浪似的向四周扩散着。置身其中的她快要被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海浪吞没了。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她想起某日走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此后她没有再出门,却掩盖不了已受到的伤害。

    “二少爷厂”秦掌柜在秦誓已步人栖凤楼后才敢迎上来。在看向秦誓身后时,同样露出惊诧的神情,“这位是——”欲言又止,却充满试探的意味。

    “本少爷的人!你们谁有意见?”绘着唐寅真迹的折扇打了开来,“嚯嚯”地朝着老掌柜送去不必要的凉风。

    “二少爷可折杀老奴了!您带来的人谁会有意见啊!老奴只是想弄清姑娘怎么称呼,也好请安啊!”

    那个女子的打扮看不出何等身份,容貌气度却绝不止于此,而且小主子带来的人,他又怎么敢轻忽呢?随着秦掌柜告饶似的话语声,周围像是活了过来。众人又恢复了见到秦誓时的激动兴奋,诡谲的气氛瞬间消逝。

    “称呼?‘秦誓回头看看已没了不安表情的轻红,”叫红姑娘好了!“

    “是!”秦掌柜立刻圆滑地转身朝轻红作了个揖。“红姑娘,小的栖风楼掌柜。有幸姓秦,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秦掌柜有礼!”

    “你到那里坐着,我要先到厨房看看!”秦誓用扇子指指正中央那谁一空出来的一张小圆桌对轻红道,随后跟秦掌柜往楼下走去,安太尾随其后。

    果然是秦家二少爷的风格呢!望着那张明显与众不同的红木圆桌和它所处的位置,轻红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坐在这里不但能看到整个杨凤楼,而且也能被整个栖风楼的人看到!轻红的眼随意地往周遭溜了一圈,却吓得立即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天啊!怎么有这么多的秦誓?明明是男人却穿红着绿,鲜艳的色泽如同缤纷绽放的花儿,如果他们个个像花儿般娇媚也就算了。偏偏不是麻子胜就是大蒜鼻,稍微五官端正的几个打扮成那样又一副娘娘腔的模样!现在想来,秦誓的打扮虽然夸张,却不显得刺眼或俗气怪不得他会自恋成那样,在这群怪模怪样的乌鸦中,他说自己是只彩凤也不为过!

    一个穿着很干净的伙计提着一个竹编的藤篮走过来,里面有一壶茶和三只杯子,其中一只形状特别。

    因为他一直盯着她看,所以轻红礼貌地朝他点点头,结果那个青年惊恐地睁大眼睛,飞也似的逃了!

    真是的!他都还没给客人斟茶呢!算了,她自己来吧。轻红知道秦誓的毛病,就拿了两个形状相同的杯子中的一只,倒了茶啜饮着。是很好喝的玉米须熬成的茶,香香的。

    眼睛虽然不想往那些奇装异服的客人身上望,耳朵却是闭不了的,他们的话题——

    “在发什么呆?"茶才人口,右肩就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敲了一下,迅速回过头,看见说要去厨房的秦誓。

    “你坐那边,这是我的椅子!”秦誓很理所当然地驱赶着犹端着茶的轻红。

    明明是你自己叫我坐的!这个男人还不是普通的任性!轻红心里嘀咕着,却没有反驳地坐到离这张椅子最远的对面去,顺带拿走正在喝的茶。

    秦誓在轻红坐过的地方坐下,安太帮上子斟了茶也在他右手边坐下。而那个秦掌柜——轻红从茶杯的边缘觑着,年过花甲的老人,很容易中风的呀!

    “少、少爷?”愣了半晌的秦掌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

    “嗯?”秦誓用一副“你还在啊?”的表情望向老掌柜。

    “您——不换张椅子?"秦掌柜小心翼翼地凑近秦誓,却也注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干吗要换?”这秦老头不会是太老了吧?

    “不用换!不用换!呵呵呵呵——”秦掌柜赔着笑脸,手心不断沁着汗,“老仆这就吩咐伙计给您上菜!”二少爷最不能忍受别人碰到他的身体和他的东西。除了安太,他的东西无论是谁接触了,都会惨遭被丢弃的命运。至于哪个犯了错的人。遇上少爷心情好,可能换上两记白眼就了事,若凑巧少爷心情不佳……那下场可就……秦掌柜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今天,就当少爷心情好得不得了吧!那个红姑娘——看来在少爷心中也不是普通人呢!

    “您不是说要去厨房看看吗?”怎么好像只是出去转了个圈就回来了的样子?

    “已经看过啦!”站在厨房门口溜了两眼,今天没人请假,也没人偷懒,“你不会以为本少爷会进到那脏兮兮的地方去吧?”

    “脏?”这里的厨房会很脏吗?秦家的厨房可干净着呢!凝儿看过后赞叹不已,还说回去后提议家里也弄个一样的。

    “少爷不喜欢油烟啦!”看轻红不太理解,安太解释道,少爷的标准一向是很高的,一粒肉眼可见的灰尘在他眼里就已经是脏乱了!“更何况厨房那种人挤人的地方。

    怕是不喜欢油烟沾染了他的完美吧!一个超自恋的人还有严重的洁癖,她很能体会。“南阳真漂亮,它的繁华出乎我的意料呢!”虽只是短暂的几瞥,但她看到了热闹的街市。和乐繁忙的南阳百姓。

    “比洛阳如何?”秦誓摇着扇子,兴致勃勃地问道。

    “嗯,差不多!”其实在洛阳的日子她生了点病,窝在别馆里一直没出来。

    “那比诸京城呢?”

    “各有千秋吧!”轻红思索了半晌才想出这么个不伤人的答案。洛阳曾是多朝古都,用来比南阳也就算了,京师可是天子脚下啊!里面的公侯王爷比各地的地方官加起来都多,那里是包括当今皇上在内的国家中枢人物聚集的地方,南阳这种小地方怎么比也比不过紫禁城啊!不过南阳相对于京城民风还是淳朴得多,虽然有个奇怪的自恋狂,但比起人人钩心斗角的京城来说还是简单得多。

    “那样吗?”秦誓好像对答案很满意,就连笑容也特别开怀。

    “南阳会如此;可都是我家少爷的功劳呢!”安太在接收到少爷鼓励他尽管讲的笑容后,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起来。

    这时,秦誓吩咐的餐点都上来了,虽然常吃到秦誓做的莱,但对美食一向没什么抵抗力的轻红一心只想一饱口腹之欲,对安太的高谈阔论只是偶尔回一两句“嗯”、“氨、”这样吗“、”真的吗“之类的,也顾不得秦誓跟安太都没动手,便以斯文有序的手法把整个桌面横扫了一遍。

    啊!好饱!

    “——红姑娘,你怎么看?”

    “嗯?”轻红抬起头,用力吞下最后一块的炸锅巴,不知所措地面对着两双晶晶亮的眸子。呢,很像做了某事企盼得到夸奖的小孩。“嗯,那个——”

    “少爷真的很厉害,对不对?”安大先打破僵局,间接地救了轻红一命。

    “对!对啊!真的很厉害啊!”轻红很快地接口,不断地点头,然后就看见秦誓像是松了口气地向后靠去,一脸得意又极力忍住,不想太过张扬的模样。

    唔,真的是很可爱!轻红打量了秦誓一眼,然后又把头埋在美食当中。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总是发呆!”像过去的数天一样,一旦轻红的眼中没有他的身影,秦誓就会死咬住不放,非要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不可。

    “啊?”轻红拉回自己的思绪,总不能说她怕他们跟她抢吃的,“你真的对皇上‘禅让’的消息不感兴趣吗?我听到周围都在谈论这件事。”皇帝耶!不是一般的官员,不是普通的富豪,把天下都抓在手中的皇帝耶!"

    “啐!”秦誓嗤之以鼻,“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一个月来四处都在传这件事!”

    “你难道不想去当皇帝?”现实是有点残酷,但做梦的权利却是人人都有。进秦府的这段时间从来就没发现他有什么积极的动作。他真的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吗?

    “第一,当今皇上老当益壮、精神矍铄,不可能做这么呆的事;第二,这只是民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不足为信;第三,样让这种事,自秦始皇以来,就没有过,所以,我根本就不信!”人的嘴巴是一件最夸张的东西,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任何事情都被夸大了百倍不止所以他才不想像个傻瓜一样地凑热闹。

    “是真的!”听到秦誓的分析,轻红努力地辩解,“朝野上下都惊动了!皇上在朝堂上感叹年事已高,阿哥们又资质平平,想在后辈新秀中挑一个人品和才智出众的培养成接位人!”其实对这件事,整个艾家的人也都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皇位哪是说能让就让的?

    “即使真的又怎么样?‘秦誓有点不耐烦地在桌上敲敲食指,”当皇帝有什么好?关在一个大笼子里什么地方都不能去,还要每天操劳。你没见——很多皇帝都是短命的吗?“最后一句是以耳语的方式在轻红耳边说的。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垂上,再听到这么怪异的论点,轻红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表情微微扭曲。

    “还是——”秦誓低头沉吟,再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望着微微抽动着嘴角的轻红,“你想当皇后?”

    “噗——”忍不住了!

    “没、没——呼呼呼——呵呵——”她是开心才笑嘛!

    “那我也只有去拼一拼啦。”第一次与轻红真心的笑颜正面相对,秦誓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只是我可不能保证成功哦!”如果那个老家伙的确有意思找个皇族以外的继承人,他是有机会啦,怕就怕根本就没这回事。

    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轻红的笑声顿了顿,一脸希奇地看着秦誓不自在的表情。唉,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

    “安太小哥,晾衣服啊,要帮忙吗?”闲得无聊的轻红走向那块用来晾衣的空地。凝儿正在收拾她的房间,把她给赶了出来。秦誓今天不去酒楼,准备晚点带她去试新衣,所以早上有很长的空档让她闲晃。

    “不用、不用、不用!”安太反射性地把大大的洗衣盆整个端了起来护在身边,不想一早上辛苦的成果又被破坏。

    被这么明显拒绝的轻红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不过,想到自己的不良记录,也没资格责怪人家。

    “一个人做那么多的事,很辛苦吧?”

    见轻红没有抢衣服来晾的意思,安太放下盆子开始做事。

    “还好啦!”当少爷的侍从累是累了点儿,但薪俸很优渥,其实他现在就已经可以自己出去开个小店,不用再帮佣了,只是他放不开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少爷。爹娘也赞成他一直服侍少爷,所以就一直没走。

    “唉,若不是少爷的怪毛病那么多,多找几个人进来,不是会轻松很多吗?”想到最近那个怕脏怕得要死的少爷常常为她洗手做羹汤,末了还总在她嘴角舔一下就觉得浑身发烫。他的意思是,她与别人不同吗?

    “其实少爷这个毛病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严重,只是比较爱干净而已。后来出门学艺,在谢师宴上做的一道菜中发现了一只腐烂的老鼠,而陷害他的人竟然是平常最疼爱他、经常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的一个师兄。那一次他上吐下泻了一个月,从此以后少爷让人一碰就会呕吐不止,所以大家也努力地不碰到他和他的所有物。”至于那个“师兄”,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人了。但他知道,大少爷那段时间一直在为某件事情“走动”。

    “我是跟他吃同一个娘的奶长大的,从小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他,所以少爷勉强能够接受我吧。”

    “不过——”看着已经听得呆掉的轻红,安太笑笑,“现在他信任的人又多了一个啦!”

    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那种事!

    “怎么在这发呆?你好了没有?走了!”清雅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回过神,猛然站起的轻红不小心让额际擦过对方的嘴角。

    “你投怀送抱的方式真特别!”男子轻笑,听得出心情很愉快。

    “哪、哪有!”轻红摸着头红着脸嚷道,因为的确是自己不小心,而且刚刚又听到那么一个故事,受到的震撼太大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啦!快走吧,我们看新衣服去!”一手扶着轻红的肩,一手贴着她的背,推着她向外走去,“我知道你暗恋我就好了嘛!”

    “真的没有啦——”

    ***

    他们去的店叫做“鸿宝来”。本来秦家有个锦绣坊,但不知为何,秦誓不照顾自家生意,却总是在“鸿宝来”订衣订靴的。

    一进“鸿宝来”,一堆的师傅伙计纷纷点头哈腰,“二少爷好!红姑娘好!”

    “二少爷,您订的衣服!”一套套夏衣整齐地躺在托盘里端到秦誓眼前。

    “嗯!”秦誓轻微地点点头。“安太,都打开看看!”

    华丽的新衣被展开来。依旧是亮丽的色泽,轻薄的布料在微风中起舞,很有几分飘逸的味道。连轻红都不得不赞叹其实这个男人很有设计的天分,平凡的男装总会被他渲染成一幅美丽的画,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爱模仿他。其实若不带偏见地看,这些衣服的确很美丽。

    八套衣眼中有两套较平凡的,那是安太的衣服。

    “红姑娘的呢?”

    “在这儿!”“鸿宝来”的总管立刻让一个俏丽的女子端着另一个托盘上来。女孩子只有十六七岁。正当婚配的年纪,看着秦誓的眼光是羞怯的、脉脉含情的。对这样的画面轻红却只是想笑。这几天地倒也看来不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好戏,刚开始还有点同情那些被拒绝、当众难堪的女子,后来看到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交换被拒的心得。并且准备卷士重来,她只能在心里呗息,果然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打开看看!”这次秦誓是朝轻红招手。

    轻红迟疑地走过去,瞄了那个托盘几眼,她是量身定了些衣服,但这些怎么跟她设想的不一样?

    整整二十套衣裳,色泽不如秦誓的恐怖,但从乳白到粉蓝,从嫩黄到浅绿,仍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大清对女子的服饰限制不多。这些衣裳里有汉服也有旗装,样式跟色彩一样多。不断翻新的花样中有一样是不变的,就是所有衣裳的袖口都滚了一寸来宽的黑边,黑边是用各色的彩线绣着同样的图案,如同波浪的三划,那是古体的“水”字。这个男人在暗示什么?轻红立刻联想起自己某夜的轻狂。

    “我没有定这些衣服!”令人眼花缭乱的布料在眼前纷飞,轻红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她挑出两件普通样式的,“我要这两件就好了!”

    “那是给你的丫环的,你要来干吗?快,下去试一下!不合马上改!”不理会轻红的意愿,秦誓直接把她推进试衣间,并且把凝儿也叫了进去。

    怪不得他今天把凝儿也带了来。气鼓鼓的轻红还是试了衣裳,先不说那衣裳过于夺目的色泽,师傅的手艺真是不错,每件穿起来都很合身,样式也非常新颖,连凝儿都觉得她美美的。但跟在他身边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穿上这种新潮的样式,跟穿着那件冰蚕丝衣到处跑有什么区别?所以轻红还是决定不要。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人权,在看过她试穿的效果后,秦誓就不再理会她,任她在那边说什么他都不看上她一眼。

    “不是还有一件吗?”

    “在这儿!”总管亲自捧了一个黑漆漆的匣子,越过脸色发黑的轻红,来到秦誓面前。匣子一打开,轻红只能见到一堆白色的东西,比起那二十套粉装来似乎普通得多。但看到秦誓以扇子缓缓地挑起那件东西,再随之自然落下,轻红的脸白了。

    “二少爷!您向大少爷讨来这块冰蚕丝就做这么一件单衣实在太可惜咯!您不知道,我们的大师傅裁衣的时候那心疼啊!”

    “衣服是我要的,我要做成什么关你们什么事?少在这里唧唧歪歪!“

    “老奴多嘴,老奴多嘴!”总管涎着脸哈着腰。

    秦誓也不是真的不高兴,他就喜欢干点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儿,别人越议论,他就越发得意。满意地点点头,让总管把匣子连同其他的衣裳一块儿交给安太。

    然后在一片恭送声中往外走,对轻红是连招呼都不打。

    “喂!”轻红急得大叫,在看到四周传出的青幽眼色后,又改口叫道:“二公子,我可没答应要那些衣裳!”那个男人;真是太不尊重她了!

    “我也没说衣裳是你的啊!”秦誓悠然一句更把轻红气了个七窍生烟。

    “你不能不守信用!”他明明说要帮她保密的!

    但方才那件衣裳分明就是照她那件衣裳裁的。

    “我哪里不讲信用了?‘秦誓驻足,”还不跟上来!再不跟上来,我可就真不讲信用了哦!“

    “你——”轻红一跺脚,提脚跟了上去,而且很快地超过在众人面前晃荡的秦誓,爬进车子里生闷气。

    “啧!冲动冒失的丫头!”揉揉被轻红故意撞到的左肩,秦誓笑骂。她的肩膀一定很疼吧!

    他姿态优雅地步上了马车,丢下一群瞠目结舌的总管伙计。而那个特意棒曹衣裳出来的总管的女儿,则是捂着心碎的胸口。

    “在这些伙计师傅里随便挑一个吧!”总管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安慰着本来就算是痴心妄想的女儿。

    “为什么?虽然我只是一个总管的女儿。但那个女人只是一个丫环,也没比我好多少啊!”小女孩仍不敢相信自己多年来的暗恋在一夕之间彻底无望。如果对方是哪个世家之女或公主格格也就罢了,听秦府里的丫环说对方也只是二公子的一个丫环,身份比她还低呢!

    “丫环?”老总管一叹气,“丫头,等你到你爹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那个女人决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丫环那么简单。而且,不论是丫环还是格格,二少爷的心恩才是最重要的!”


    第七章

    轻红坐在马车上生闷气,对故意在她眼前晃动的秦誓视若无睹。

    “哟哟哟,这是哪家的小妮子啊?还敢对本少爷耍性子!”心情好得不得了的秦誓调笑道。

    “你可别用骗女人的法子来对付我。我可是知道你所有的短处!”意思就是不会被他的男性魅力哄得团团转!其实已经被哄了,只是还没团团转而已。轻红对着他笑得太灿烂的脸,故意冷声冷语地道。

    “啧,总是给我脸色看,看来我是太宠你了!”

    秦誓的嘴角仍噙着笑,很欣赏轻红的芙蓉冷面。

    “宠?你哪里宠我了!”轻红继续犟着嘴,两道粉彩偷偷爬上柔嫩的腮。

    “还不宠?”秦誓装出大惊小怪的模样,“那你说吧,要少爷怎么宠你?”呵呵,最好是宠得她离不开他!可爱的荷花妖精。

    “如果你把那件冰蚕丝衣给我,我就承认你宠我?”轻红趁机索物。

    “不是给你了吗?是你自己说不要的!”秦誓装傻。

    “不是那件!是另外一件啦!”轻红急道。

    “另外一件?”秦誓用扇子顶着下巴思索,好半天才“哦”了一声,“那件啊!”

    “对!”轻红坐立不安地看着秦誓的嘴,期待着从他嘴中冒出好消息。

    “那件可是我们的订情物耶,怎么能还给你呢?”把荷花妖精的衣裳藏起来才能留住荷花妖精。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谁都不能给的!

    “那个什么时候变成我们的定情物了?!”轻红激动地站起身来。

    “那你的意思是换个东西给我做定情物!”秦誓含笑地觑着轻红。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说那是定情物了!”这个男人,一会儿让她心儿怦怦跳,是欢喜甜蜜的那种,一会儿还是让她心儿怦怦跳,却是被气跳的。

    “难道不是?哦,你一定是怪我没给你定情物吧!那,这个给你!”从右手尾指上取下一枚猫眼戒面的指环,用红头绳串了,挂在轻红的脖子上。

    ‘喂!这个我不能要!“收了的话岂不真成了私订终身了吗?也不是说她不喜欢他啦,其实对他的好感已经与日俱增。只是;一旦收了这东西,这个男人一定会把她暗恋他的事挂在嘴边说上一生一世。即使要收,她也要等他亲口说出他喜欢她的那一天!

    猫眼指环被推来推去,最后挂在了车厢里一个置物的挂钩上。至于衣服的纷争,已经被二人给忘掉了。

    新衣事件暂告一段落,轻红最终还是穿上了那些衣裳,因为秦誓把她所有的衣物都给扔了。如果不想光着身子到处跑,她只有穿新衣。穿上新衣后才发现自己又被拐了,凝儿说出最新得来的小道消息,秦家二少爷字“凤水”,换言之,她被那个男人打上了记号。虽然嘴上又是一阵别扭,但心里,觉得有点甜甜的。

    ***

    “累了?”秦誓看看眼睛都快闭起来的轻红。

    “不是很累,但就是想睡。大概是午睡时间到了吧!”轻红想把眼皮撑开来说话,却有心无力。她已经很久没有午睡了,她其实是看到秦誓偶尔无聊时打的呵欠而想睡。

    这几天来,虽然有的时候她会被秦誓的无理取闹气得蹦蹦跳,更多的时候。她跟着他见识到不一样的天地。品尝了无数精致的美食,恣意地随处玩乐。他会因为她的一句好久没听戏了而叫来整个戏班,就在栖凤楼前搭起戏棚,随她爱听什么想听什么都一次听个够!兴致一来,他少爷也会去逛逛书局,结果却是把整个书局的人整了个人仰马翻。因为他少爷是不会要被旁人乱翻过的东西的,几个伙计不得不把所有的库存搬出来,只给他一人慢挑细拣。那天,在他们离开前,那间书局没进去一个客人,而惟一的客人也只买了一本《西厢记》(买书的是轻红,秦誓只是在捣乱而已)。出了店门,上了马车,轻红才敢笑出声来。天哪!这分明是整死人不偿命嘛!被整的人还从头到尾面带微笑,如果南阳的百姓皆如此,他们的生意肯定会蒸蒸日上!不过。千万不要误会秦誓只会吃喝玩乐,仗着家里有钱就欺压良民哦!他也是有工作的,只是奇怪的是,他骄傲得像只孔雀的时候,生意总是谈不拢,一旦拿出正经的模样,再附上两个礼貌的微笑,对方就会立即答应,而相关的内容,从头到尾都没变!最神奇的是他查账薄,坐在车里随便翻翻就结了,有一次她拿来一旁从未使用的算盘,噼噼啪啪地打了不少时间,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他也太会挑人了,挑出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怪不得他整天能够游手好闲、卖弄风骚。

    “困了就睡吧!”

    “哦!”反正她跟秦誓就没有什么主仆意识,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想吵架时也不愁找不到对手。至于所谓的“服侍”,抱歉,至今她大小姐还是大小姐,倒是秦誓,快变成了她的专人主厨。

    见秦誓走下车,听着外面一成不变的喧闹声,轻红就这么坐在马车上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马车里,自己却被从条凳移到了软榻上,秦誓则坐在条凳上看着一本书册一样的东西。

    “醒了?”翻阅着书册的男人头都没抬。

    “嗯。”轻红软软地应了一声,盯着在头顶上摇晃着的那枚指环,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怎么会从对面睡到这儿来的。出来之前母亲一直告诫,对陌生人要有戒心,如果母亲看到此刻的她不但在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眼前熟睡,还在醒来后赖着不动,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理、什么都不想在乎地懒懒地躺在这里,一定会一日照三餐地训诫她吧。“你没看怎么知道我醒了?”

    “因为你睡觉的时候都会像小猪一样打呼噜!”

    “哪有!”轻红一双水眸睁得老大,粉嫩的颊渐渐地爬上了红晕。

    “会打呼噜的小猪通常不会承认自己是会打呼噜的小猪,因为他自己都听不到!”

    “乱说!”轻红脸上的颜色深了几分,认真地盯着一个男人看的眼却没有稍移半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在乱说?”秦誓合上手里的书册,抬起眼,在那一刹那看到轻红移开了眼光。

    她方才是在看着他吗?“睡饱了就起来。那是我的位置!”

    小气鬼!喝凉水!轻红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偷瞪了那个男人一眼,秦誓倒是毫不客气地躺上她方才还躺着的地方。

    呀——轻红的脸又开始烧了起来,看着还留着自己体温的地方被一个男人霸占,火热、暧昧的某种情绪渐渐升起。

    “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不想自己的反常被那个男人所窥视,轻红把头扭向一边,装做看窗外的风景的样子。

    “回家。”

    “回家?”轻红转头,吃惊地道,“您平常不是要到酉时才回家的吗?”现在才更时吧!看到那男人兴味的表情,轻红倏然闭嘴,把睑又转向一边去。真是笨,简直是不打自招嘛!那个男人肯定又会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了!

    “看来你还是很注意我的嘛!”很平淡的语气,却让轻红恼怒得想尖叫。

    “才没有!”自从遇上这个男人以后,自己的淑女风范全没了。如果现在回到家,不知家人还认不认得她这个野丫头啊!

    “不用害羞!”仿佛暗恋他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暗恋本少爷的女子多如天上的星辰,而她们期待本少爷垂青的手法也是五花八门。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这一种!”

    “我说没有就没有——”

    “不要狡辩!说出来我又不会笑你!”

    “……”哼,真要说出来他才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吧!一想到他那个自大自恋的个性在知道自已真如他所说的暗——有点喜欢他,怕不闹得全天下皆知了?嗯,一定不能上他的当!

    ***

    车子刚到秦府大门,凝儿就急急地迎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神色怪异的凝儿,轻红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小姐,那个真正的林姑娘来了!”凝儿白着睑跟轻红报告。

    “哦!”轻红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不是很烦恼的样子。秦誓知道自己接错了人,但并没有责怪她们,只是派了管家去找人,这人还真找了回来。

    “还有——”在看向与轻红并列而站的秦誓时,凝儿的眼神微微闪烁:“那个——甘公子也找来了!”

    “他?”轻红的眉蹙了蹙,“他来干吗?”

    当天,秦家来的不只是两个客人,秦家的主人也全部归来。

    ***

    秦家当晚为客人举行了接风的酒宴。

    在轻红跟着秦誓走进饭厅的时候,秦家人的反应也很奇怪。

    秦家三子当场连人带椅地摔倒在地,秦家老小几乎是连成一堵墙,空出了一个四个人坐都绰绰有余的位子给秦誓和轻红。

    等秦誓和轻红人坐,主客双方做了正式的介绍。

    秦家的大家长秦贵中是一个蓄着长髯的中年男子,相貌朴实平凡,只是一双微眯的眼中有着几许精光;秦夫人简直就是秦誓的女性版。只是没那么自恋,体态有些发福;秦家长于秦澜长相肖父,朴实中自有其过人之处;其妻安氏长相甜美,看不出为人如何;最后是秦家幺子秦涛,既不像大哥的平凡,也不似二哥的张扬,有着一张适中的年轻的男性脸庞,刚行过冠礼的他非常爱笑,露出小小的虎牙,很容易博得大家的好感。

    至于客人,轻红是以秦誓友人的妹妹的身份被介绍给了秦家人,大概是因为她跟着秦誓出现,很快便被秦家上下接受,自己也接收到很多好奇的视线。

    然后是林紫苏。

    轻红忍不住细细地打量着对方。肤色微黑,颧骨很突出,下巴也是尖尖的,瘦削的脸型很不协调,但那神态是怯怯的,有着女性特有的柔弱感。她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双手不断地扭绞着衣服的下摆,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不断地以惊惧的神色东张西望,一点小小的响动都能把她吓得跳起来。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满脸风霜却也一脸精明的老妇人。

    最后是甘正华。追着朋友来朋友家的他倒是很怡然自得地介绍着自己。并且也不理会他人的感受,开始炫耀他的新身份——尚书大人惟一的乘龙快婿,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等他聊到时下最时新的话题——皇上禅让之时,性格最不安定的秦涛终于插话了。

    “那不是谣言吗?”

    “谣言?什么谣言?”看到有人终于对他的话感到好奇,他大惊小怪地尖着嗓子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皇上在朝堂上感叹年事已高,阿哥们又资质平平,想在后辈新秀中挑一个人品和才智出众的培养成接位人!这些话在下的岳父大人跟其他的王公大臣们可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朝野上下都惊动了!”

    嗯?这个说辞怎么有点熟悉的样子?本来就很看不起对方小人物的个性的秦誓突然把头往右转,见轻红把头埋在碗中没抬一下,一副很忙的样子,但只是一粒粒地挑着白饭往嘴里塞。

    “大清朝有多少人啊,要真挑个人出来要等到何年何月?”秦涛仍在跟甘正华争论。

    “皇上不是提了后辈新秀几个字吗?难道你还以为真会从民间挑一个太子?”甘正华讽刺地道,有点得意洋洋地坐正了瘦弱的身子,“虽然继承人不一定是皇亲国戚,也还要是名门之后。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阿狗阿猫就行的吗?起码要像是我们这种能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官家之后才行!士、农、工、商。如果是商的话。那是直接把这件事当谣言听没关系了!

    一瞬间,周遭异样地沉默下来。

    “即使如此,甘公子想要脱颖而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年轻气盛的秦涛又忍不住开口。

    “所以这次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让轻红为我出个出奇制胜的点子——”

    “要帮,红姑娘自是帮我二哥,怎么会帮个外人呐!”看那个男人总是不顺眼的秦涛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瞬间,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食不知昧的轻红身上。

    “那个——我——”轻红哑然。这种情况该说些什么啊?总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承认自己跟一个男人不清不白吧?“我跟二公子不是那种关系——”正用着自己专用的一整套古意盎然的紫砂碗盘进食的案誓突然抬头,瞪了对面眼神战战兢兢地东瞟西膘,正好瞟到他身上的林紫苏一眼。

    “看什么看?丑八怪!”

    一句话,当晚宴会诡异的气氛立即被另一种热闹的气氛所取代。站在轻红身后的凝儿只觉得万分庆幸,她既不是惟—一个被秦誓说“丑”的女人,也不是最惨的那个。因为,在三个人面前丢脸,怎么看都比在二十来个人面前丢脸好吧!

    那个林紫苏的眼泪是当场就飙了出来。说实话她人真的是不怎么好看,这一哭,可就更难看了。秦家的人看着一个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怀歉意地围了上去,只有秦誓安然地坐在原处。跟着林紫苏的那个奶娘,一脸的责怪。秦夫人心里过意不去,意思意思地责骂了自己口无遮拦的儿子两句,秦誓嘴里嗯嗯地答着,很是受教的模样,最后还亲手端了杯茶给哭得差点昏了过去的林紫苏赔罪。

    林紫苏呜呜噎噎地喝了口茶,却当场喷了出来,温热的液体直接喷到了坐在她对面的甘正华的脸上,满满一桌的菜也全都沾上她喷出来的“甘霖”,就连桌边的其他人都不能幸免,纷纷用手擦拭着恶心的液体。惟一逃过一劫的是泰誓和轻红,他及时地拉着轻红跳起来退了两步。因为那杯茶中有他少爷下的料!

    “哎呀呀,看来这一餐是不用吃了!爹、娘,恕孩儿先告退!”把沾了污渍的扇子往桌上一丢,秦誓拉了不断回头观望的轻红就往外走,“安太,那些东西都不用收了!”

    “哇啊—好辣——”后面传来的还是秦家娇客的号哭声和某个男人的尖叫声。

    ***

    “等等,等等!你等等!”一走出大厅,秦誓就甩开轻红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在女人中算是高挑的轻红根本跟不上秦誓的步伐。

    前面没有声音,轻红再接再厉地道:“我们不回去看看林小姐怎么样了吗?”对方好像跟他没什么过节,没必要这么整人家吧?而且,那个林姑娘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痛苦。

    还是无声无息。

    轻红费力地跟着秦誓的步伐,他是在生气吧!

    但,她是无辜的啊!心底有点委屈,那种情况下,要她能怎么办?

    “你自己走吧!我不走了!”跺跺脚,轻红站在原处,瞪着秦誓亮蓝色的身影。这段时间他常常对她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可却没有这样甩开她独自走的现象。

    前面还是没有回应,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远。

    本来以为那个男人会有反应,没想到一眨眼,他的身影就脱离了她的视线,害得她愣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凝儿。他,他真的生气啦?”轻红语带哭音地问道。

    凝儿不敢搭话,怕再刺激她。她看得出那个秦誓是真的很在意小姐,小姐却当众说出那种话,只有个搞不清状况的甘正华在插花——

***

    看着空荡荡的小道尽头,轻红僵在原处,一股泪意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哭了多久,幸而这边已经靠近誓水园,平常很少有人会靠近,她只知专心地哭,也没人来打扰。只有凝儿待在她的身边,只是凝儿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进去。

    “你到底要站到什么时候?”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匆促抬眼,模糊的泪眼映出一张扭曲变形的男性脸庞。

    “你哭什么?”熟悉的俊脸更加扭曲了,轻红知道他是在皱眉。

    “我以为、以为你真的不理我了!”轻红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

    “那么大的人还哭鼻子,你羞不羞啊!”秦誓拿出帕子用力擦拭着她那已经哭花的脸,“我没有不理你,是你没有跟上来。”而,结果她还是没有跟上来,是他做得不够,还是表达感情的方式错了?原本他以为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总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她就变成自己的了。现在看来,事情不会照着他的方向发展。

    “你不生我的气了?”轻红继续吸着鼻子,其实眼泪早已流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是抽泣而已。

    “我没有生你的气。”秦誓好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把红鼻子红眼睛的丑娃娃拥人怀中,任大把的鼻涕和眼泪粘在他的新衣上。他不是在生她的气。他只是有一点点地气她。他为她付出那么多,得到的回应竟然只是她的当众撇清。不知道跟她挑明了讲有没有用?“不过,你伤了我的心,知道吗?”

    “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呜——”他有自己男人的面子要守,她也有自己的女性矜持要顾啊,“而且,你才是真的恶劣呢!”

    失去往日的甜美,带着哽咽的声音数落道:“把人家的衣眼藏起来!”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有个荷花妖精闯进我的心,让我失了神!所以想不顾一切地把她留在身边!

    深情的告由喃喃吐出,看她一副冰雪聪明的样子,没想到只是虚有其表,实则迟钝得要死。把话讲开了也好,省得她还总以为自己是自由之身,可以胡乱地对别的男人示好。

    “威胁我当你的丫环!”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喜欢,所以想靠近。

    “还说要把我的衣服做个几百件流通全国!”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喜欢,所以不想放手。

    “总是诬陷我暗恋你!”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喜欢,所以想让她有一样的心情。

    “还要我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在衣服上做记号!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喜欢,所以在意。

    “总是偷亲人家!”

    “因为我喜欢你!”还是因为喜欢,才会有如此举动。

    “爱慕者一大把!”这点很要不得。

    “你在乎吗?”秦誓微笑。

    “当然在乎!”

    “那是你也喜欢我了?”秦誓微笑。

    “是啊!虽然你很爱美、很自大、很自恋,又很无赖,但是,我真的喜欢你!”一个比姑娘家还要爱美、爱使小孩子脾气的温柔男人。

    “那还真多谢你哦!”居然数出他那么多的缺点!

    “那倒不用!”轻红得了便宜又卖乖地继续赖在秦誓怀中,“不过,刚才你真的吓到我了!”

    他决绝的背影让她以为一切不可挽回的时候,她被吓住了、真的被吓住了,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害怕这个男人扔下她,现在,他回到她的身边,她已经不想再傻傻地放走到手的机会。

    “不会的,我不会抛下你,永远不会!”

    “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吧!”他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首先,公子贵姓芳名?”

    “秦誓,字凤水!”

    埋在秦誓怀中的小脑袋轻笑,“芳龄几何?”

    “二十七”虚岁二十七其实实岁还未满二十六。

    “可曾婚配?这个问题,我可不接受肯定的答案哦!”

    这个小妮子!

    “你的家人会接受我吗?”有点担心,怎么说一个老姑娘都不太好听。

    “我会娶,她们就要偷笑了!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等着做幸福的新娘子吧!”

    好,她什么都不担心,等着做幸福的新娘子。

    娘。真的很感激您让女儿出来。

    “再一个问题——”轻红的声音微微颤抖。

    “怎么了?”察觉到轻红不对劲的秦誓顺着她微瞠的眼看过去。

    “那个——”轻红指着由远及近的某只动物。

    “老鼠!怎么了?”老鼠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鼠?就是属相中的鼠?不断吞咽着唾沫,轻红困难地道。

    “对,也是硕鼠中的鼠!”秦誓再加一个附注,“你以前都没见过?”

    “呀!它跑过来了!”其实老鼠更怕人,所以肥嘟嘟的身子飞快地越过轻红的脚边,钻进草丛里。

    “一只老鼠而已嘛,有什么好可怕的?”秦誓发出闷闷的声音,‘快下来!“

    “不要!”轻红攀在秦誓身上,紧闭着眼,颤声拒绝,她还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恶心的动物,怪不得秦誓当年会上吐下泻一个月!

    “下来!你这样我吸不了气!”丰满的胸部直接压在棱角分明的俊脸上。这个女人是怕他变不成色狼吗?

    “不要!不要!”轻红死命地摁住秦誓的头,双脚用力,硬是不下来。

    “老鼠早被你吓跑了!你快下来!”呼!真的好辛苦!当男人,命苦啊!

    “真的吗?”轻红先是迟疑地睁开一只眼睛,发现四周没什么异样后再睁开另一只眼。那个丑恶的动物好像真的不见了。

    “没看见老鼠就下来吧,你想还没过门就当寡妇啊?”新郎被新娘的胸部捂死这个死法怎么看都不太名誉。

    “哦!”轻红讪讪地爬了下来,脸跟初升的太阳有得比。

    “先别走!”秦誓拉住那个急欲逃窜的人儿。

    “还有什么事吗?”轻红浑身不自在地低垂着头。她总是在他面前做出一些不体面的事。

    “花好月圆,我们两个又互诉了衷肠,所以——”

    “所以什么?”她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这个男人还想做什么?

    “所以——”秦誓突然用微刺的下巴轻轻擦过她红润的脸颊。感觉到她的轻颤,微笑道。“所以,给我一个定情之吻不为过吧?”

    整个娇嫩的柔唇被含进口中,也吞噬掉所有慌乱的惊呼。

    好、好、好刺激!跟以前蜻蜓点水的碰触完全是不同的感觉。轻红几乎是浑身无力地挂在秦誓的身上,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纠缠的口舌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唇先是被轻轻地吸了一下,然后她只能毫无反抗能力地承受着炽热的翻搅和吸吮,在她以为自己快承受不了了、快昏顾过去的时候,那个人侵者又撤离了出去让她想起自己还能呼吸,改而用火热的唇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她早已殷红的唇。

    “你还好吧?”秦誓不怎么担心地问着被他搂在怀中一睑出神状态的轻红。她小嘴微张、双眼迷茫地望着他,脸颊上有一抹不可错认的绯红——真可爱!

    秦誓在心中发出如此的赞叹,人也随其心意而动,在红彤彤的脸颊上又咬了一口。

    “啊?我、我还好啦!”蓦然回神的轻红还没想到要如何面对眼前的男人,又被偷袭了一下,只能反射性地遮住被他亲过的地方。

    “呵呵呵——”秦誓好心情地笑,再在雪白的额上亲一口。他想,他是爱上这种感觉了。这种亲密的,甜蜜的,让人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他现在有点了解了为什么男人总是好色的,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当一个色狼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别再来了!”看见秦誓不知餍足地又俯下来的唇,轻红急得大叫。两只手都用光了,他再亲,她可没有第三只手啊!

    可她的话还没落音,又再一次地被攻城略地,她也再一次地尝到腿脚发软、天地色变的感觉……

   ‘咕咕,咕咕咕咕——’

    ”那是什么声音?“两个人终于停止了在月光下玩亲亲的游戏,秦誓问。

    “我肚子饿!”轻红有点蔫蔫地回答。任谁呆站了一个半时辰,都会消耗很大的体力。而且晚膳的时候她根本没吃到什么。

    “哦?”

    “咕咕咕咕——”

    “你怎么也肚子叫?”轻红好奇地睁着杏说。他晚膳好像也没吃多少,但本来还以为他吃饱了喝足了才跑出来的呢!

    “你傻傻地站在这里哭,你以为我还吃得下东西吗?”秦誓拧了一下轻红秀气的鼻子。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伤害你自己,知道吗?”再拧一下那完美的鼻尖,让它变成好看的粉红色。

    “知道!”轻红学乖地捂着鼻子回答。不会了,有了他的真心守护,她也会好好对待自己的。

    “那。我们今天来点特别的菜吧!”

    “什么特别的菜?”想到他的顶尖手艺,她的唾液就开始迅速分泌。

    “跟我来就知道了。我们先去找些新鲜的食材!”


    第八章

    久违了的荷花池,地里的荷花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孤零零地窜出几朵,而是满地的红粉铺天盖地地绽放着,那么清雅的花儿,却又显露出那么娇媚的神态。

    “这算不算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秦誓紧紧地握着轻红的手,一直不能忍受任何人的他就这么出其不意地来到这个他根本不会光顾的地方,更莫名其妙地爱上一个连脸孔都没看清的女子。

    “我没看见你的睑!”

    “我也没看清楚你的啊!”

    “那你如何肯定是我?”轻红不无讶异地仰起螓首。

    “你不知道你身上有香味吗?”淡淡的荷花香。

    “我怎么不知道?”算了,他是属狗的吧!

    跟着秦誓踏上小桥,在靠近桥的地方挑了几株花瓣丰满的荷。

    “这次的食材,是荷?”

    “对!”秦誓赞赏地握了握轻红的手,拖着她走过小桥。穿过暗门,走到誓水园的后院中。

    ***

    “你还真是做厨房师傅的料!”看秦誓利落地打蛋,轻红坐在一旁闲闲地道。

    “哦?”秦誓睨了悠闲的轻红一眼,把蛋黄和蛋清分开,然后把整碗的蛋清摆到她的面前,“你将来是厨子的娘子,也该多学学才是!把蛋清打成糊你总会吧?”

    “你看我的手,是做事的料吗?”老办法,秀出自己美美的手。

    “我知道你不是当丫头的料,但你宁愿别人说你连个丫环都不如吗?”一种办法,用了两次就不灵啦!

    “啧!”轻红拖过碗,用力地搅拌着蛋清,“如果你今晚的莱让我不满意,我就再去找个窗子!

    “你敢!”秦誓凶巴巴地吼过去。

    啧,爱吃醋的男人,她去找个厨子,又没说要嫁给那个厨子!不过,看他吃醋,她心里倒是甜得很呢!

    ***

    红通通的虾蜷缩着在铺着荷花的盘子里围成一圈,切成条的荷花与拉成丝的蛋清混在一起放在盘子的中央,红红白白的色泽煞是可爱,阵阵诱人的香味更是令人垂涎。

    “这个菜叫什么?”轻红问着仍在案桌旁切切弄弄的男人。

    “随便做做,会有什么名字!不过,如果想起名字的话,”秦誓忽然回过头来,“叫秦誓艾红娘好了!”

    “才不要!”立即回味过来的轻红娇嗔。这说出去能听吗?

    “看它红得那么可爱,叫月下红娘好不好?”红的是红娘,白的是月光。好想偷吃一块!但这种装盘的方式少了一点都很容易让人看出来。

    “月下红娘?”秦誓回头,要笑不笑的,“我看叫红娘自配好了!”还月下红娘呢,人家红娘好歹是个能干的丫头,她算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红娘自配就红娘自配!”实在是忍不住了,先吃一块再说!

    “喂,你怎么先吃?”他才是那个功劳最大的人吧?

    “别那么小气,大不了我哪天还你!”唔,好吃!虾子淹啧得很入味,也没失了鲜香的感觉。

    “你?你要能做这么一道菜,我给你磕三个响头!”不是他看不起她,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做事的料嘛!

    “那有什么难的?”中间的荷花配了蛋清丝鲜滑爽口,一浓香,一清淡,配得刚刚好,“你做的方法和用的配料我都记下了!”

    “是吗?”秦誓也加人争食的行列,“我等着!”

    “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大概——”沉默了很久,秦誓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是因为你很大胆吧!”

    ***

    啊!清晨的空气果然特别甜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秦誓伸了个懒腰,还露出一个微笑。

    看来今天少爷的心情是超好的哦!为秦誓打来洗脸水的安太悄悄地给今天的天气预报打了个大大的勾。

    “少爷,请净脸!”安太把浸湿的帕子递给秦誓,笑嘻嘻地道,“少爷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哦,一定有什么喜事!”要想跟在少爷身边,别的本事可以没有,适时说点溜须拍马又不落痕迹的话这一点却一定要精。连红姑娘都是他的徒弟呢!

    “嗯!”秦誓点点头,接过帕子“是有那么一点。”正确地说,是有很多点,“安太,你今天看起来特别有精神哦!”

    “啊?哦?嗯——”从没想到自己也有被称赞的一天的安太困难地消化着少爷的话,先是疑惑,再是吃惊,最后才弄懂少爷在夸赞他,他应该有点什么表示才对。腼腆地搔搔头,“呃,那个也没什么啦!要照顾少爷的人,当然要精神抖擞才成啊!”少爷会夸奖他有精神,这跟天上下红雨没什么区别哦!嗯,该在天气预报上再打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嗯,有这样的心态很好!坚持下去。你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今大心情好,应该穿件最漂亮的衣服——

    “是!小的一定会坚持下去!"听到可以出人头地,安太立刻立正站好,中气十足地回答。把秦誓递回来的帕子放好,再接过他递来的衣服为他更衣。也不想想,如果坚持当个好仆人,再怎么出人投头也还是仆人吧!

    “去看看红娘好了没有,我们要去取新衣裳。"

    兴高采烈的秦誓翻折着衣袖,想起他们昨天的那个样子,她今天大概不敢主动来见他。

    “你说什么?”好像没怎么听清楚的样子。

    “孝小的说——您、您、您今天不能出府——这、这、这、这可是夫人吩咐的!对、对、对、对、对!是夫人吩咐的!是夫人吩咐的哦!”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

    “是、是、是夫人身边的玉筝今儿个一大早跑到这里来跟我说的!!”只是那个女人话一说完就溜得不见了踪影。

    “说了叫我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事了吗?”

    “没设没——”

    “安太!!”

    “啊?”

    “我骂你了吗?”

    “嗯、嗯、嗯——”用力摇头。

    “我打你了吗?”

    “嗯、嗯、嗯、嗯——”努力摇头。

    “那你结什么巴?”这个安太从小就有一害怕就结巴的毛玻“有、有吗?”没结巴埃但主子那个冷冷的眼神,好吧!他结巴了。抹了抹在清凉天气中冒出来的汗,安太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很不小心地把一颗小小的泥点子踢到了少爷的身上,结果那天他要洗府里所有人的衣服,整整一个星期直不起腰来。上次也因为一个小小的问题背了一晚上的论语,第二天还得打起精神去陪少爷淋雨。今天少爷的心情这么好,他却偏偏败了少爷的雅兴,谁也不知道少爷会不会突然叫他干点损人不利己的事来当做惩罚。其实。少爷的惩罚井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气,什么时候会来个秋后算账!

    “好了!”!今天你不用跟着我,我直接到我娘那边儿你今天跟阿三吧!“秦誓没有了方才的笑容;但也不是很严厉地说着,”还有,明天早上你来见我的时候,一定要确定洗过五遍澡。“

    “是——”安太眼泪汪汪地走了下去。呜——阿三是秦家洗茅厕的啊!

    ***

    在爹娘住的主屋看到林紫苏主仆的时候,秦誓几不可见地皱皱眉。这个五八怪在这里干什么?但他还急着带红娘去拿新农,不想惹事,就装做没看见她们,径自坐在他的专属上。

    “你们都来了!”秦夫人在丫环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今天叫你来。是有点事想跟你谈。”言不及义地拉拉扯扯了一大堆,在看到秦誓已经不耐烦的眼神后,秦夫人才清清嗓子,进人正题。

    “那个——昨天紫苏刚来,晚膳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说,那个——”秦夫人依旧吞吞吐吐的。连直视自己的儿子都不敢。

    “娘,您到底要说什么?”整个秦家,秦誓的坏脾气是公认的,惟独对娘亲从不忤逆。相对的,秦夫人也特别宠爱这个与自己相貌最为肖似的次子,对他总是特别纵容。但今天看娘亲闪躲的表情和支吾的言语,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是——那个——想跟你重新介绍一下,紫苏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秦夫人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就屏着气注视着儿子的反应。

    秦誓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作贼心虚般的娘亲,再看了一眼畏畏缩缩,几乎整个人躲到奶娘身后去的林紫苏一眼,突然暴跳起来,指着已经被吓得嘤嘤哭泣的林紫苏大叫道:“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丑八怪的未婚妻!”

    “呃——那个啊!”秦夫人期期艾艾地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反正就是林紫苏的父亲生前有思于秦家,当时两家又特别交好,于是就订下了婚约。后来林紫苏的父亲到异地为官,两家久不联络,秦誓又有了忍受不了旁人碰触的怪毛病,所以在他成年后都一直没有提到这个话题。后来林家突然送信来,才知道老友已故,故人之女依约而来、一家老小全跑了出去,就是在想能不能先让他们培养一下感情。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秦誓的身边已经多了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红姑娘了。看到一向跟人抱持距离的儿子跟一个姑娘那么亲密,看来他的怪毛病有了好转,正巧,这故人之女拿着信物和婚书上门来,所以她想——“我不答应!”听完事情的始末。秦誓僵着睑。

    他的毛病可没有半点的好转,反而不知是不是生理上的洁癖太严重的缘故。他在情感上也产生了洁癖。所以那一刻的心动,他就知道那是一辈子。“那个丑八怪想要什么就给她吧,反正我是不会娶她的!”看都不看对面一眼,秦誓恶毒地说道。

    “哎呀呀!公子那么俊的人品,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我家小姐是娇生惯养了点儿,但这点道理我们还懂。而且我们家老爷生前可是六品的大官儿,家里的田就有几十亩,跟我们老爷来往的阿都是些旗人大老爷!把我家小姐配给二公子,可不算辱没了秦家呢!”奶娘松松的脸皮持续着拉宽,让一向对丑的事物反胃的秦誓都快呕出来了,“二公子跟我家小姐义是自小定的亲,这门亲事可真称得上天作之合——”“你住口!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秦誓没什么表情地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就没再看过去。

    老妇人闭紧了嘴,倒也懂得欺善怕恶的道理。至于林紫苏,居然含着两泡眼泪,绞着已经皱成一团的衣襟,细细声声地开了口:“贱妾别无他求,只求相公给贱妾一个名分,让贱妾有一个安身之所就已经满足了!其他的,贱妾真的不会去争的——”她穷怕了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若不是奶娘还知道她订了亲,并且找出没有被拿去典当的婚书和信物,她还真想把自己给卖了,只求一顿饱饭。

    秦夫人看得一阵心疼,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说不出毁婚之类的话啊!“娘知道你喜欢那个红姑娘,但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嘛!现在你的毛病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试着慢慢接受紫苏啊!紫苏也说了,只求一个名分,其他的,你看爱怎样就怎样——”看儿子一副不管你怎么说,不娶就是不娶的模样,秦夫人叹口气:“你是不是担心红姑娘会因为紫苏心有芥蒂,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她有良心,就不会阻止你娶紫苏,不会在乎是否要与人共夫,如果她对你真心,就应要有为你牺牲的觉悟!”牺牲,这是女人的命。

    ***

    梦里,她在找人,心里很急。却一直找不到。寻寻觅觅中,看见某个背影,她直觉知道那就是她要找的人,呼唤着那人,奔上前去,那人转头——“小姐。小姐——”“叩叩叩!”有节奏的叫唤和扣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轻红。“小姐,该起身了!”

    “哦,知道了!”听出是凝儿的声音,轻红用懒懒的声音回道。她多少有点认床,本来以为在誓水园又会像在探芳居一样难以入眠,没想到自从来到这里却是夜夜好眠。

    屋外响起脚步渐远的声响。轻红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繁复交错的合欢花纹,发了半会儿的呆才懒懒地起身。想到昨晚的真情流露,心,被涨得满满的,未来的路,变得明朗并充满希望。生命像是突然间亮了起来,不再有迷惘,不再有悲伤。不知道今天见了凝儿和凤水——他强烈要求她这么称呼他——会不会被取笑?

    不想那么多。凤水说今天的准备工作很多,明天宴会一结束,就带她游览南阳的风景。

    在门被拉开的一刹那,突来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轻红眨眨眼,适应了强光,微眯着眼盯着微露的晨曦被彩色的琉璃瓦反射成七彩的光辉,不断闪动的白点斑斓形状有如彩凤的双翼,位于“双翼”右侧之间的是高高吊起闪烁着金光的檐角,参天古木茂盛而蓬松的树冠像绿色的焰火迤逦在“双翼”的左侧。

    凤鸣朝阳!

    每次一打开门,轻红脑海中就会自动冒出这个词,然后就用肆意的笑声来迎接美丽的一天。是的,美丽的一天。

    呵呵,南阳古有卧龙诸葛庐,今有秦誓飞风阁!

    后天,她就能一览诸葛庐的全貌了!

    ***

    不知怎的,今天的秦誓有点奇怪,平日的他最爱在无人的时候戏弄她,现在他却是呆呆地望着她,也不说话,好像有着重重的心事似的。巡视了一遍酒楼,嘱咐了一些该注意的地方后,二人又坐国摇摇晃晃的马车,仍是寂寞无声。轻红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他也不答,只管专注地看着她。

    快接近誓水园的时候,秦誓终于开口了:“红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林紫苏是我的未婚妻。”

    “嗯?”轻红回头,刚才他说了什么?

    “不过,我爱的是你,所以,她得的只会是名分而已。”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放心,我也不会委屈你,你和她没有大小之分,而巨我发誓这辈子都只疼你——”会不会是太阳太大,照得她头有点晕?

    “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不会拒绝接受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秦誓直视着轻红过于黑亮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快接受啊!快接受啊!只要你接受,就说明你是真心爱着我,只要你接受,冒着不忠不孝的罪名,我也会只要你一个,大不了我们私奔,那个什么鬼丑八怪,让她见鬼去!快,用悲伤的表情说你接受,流着泪跟我说你为了我,会忍受!快说蔼—他在放什么屁!轻红突然有一瞬间的暴怒。但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笑了笑,冷淡地抛下一句:“我堂堂一个艾家大小姐,为什么要跟人共夫?”说完头也不回地柱誓水园走去,准备马上叫凝儿收拾包袱。

    “轻红!我可等得你好苦!”

    “你?”誓水园大门口,身着一身华服,想跟秦誓媲美的甘正华大步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

    “我在等你,有话想跟你说!”甘正华答道。

    “有什么事,说吧!”有事早了结早好。省得她又当一回傻瓜。

    “我在艾家大门口求了三天三夜,艾夫人才告诉我你的去处。你也真是的,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甘正华一脸深情地望着更形娇美的轻红,“我,伤你那么深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们身为子女、读圣贤书的人一定要遵守的!我对你的真情永不变,只是,要委屈你做妾了!”

    “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看轻红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甘正华把自己的目的一倾而出:“就是那个皇上禅让的事,我的岳父现在也正在为我奔走哪!”若是他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轻红封为西宫娘娘。

    “与我何干?”

    “那种千万中挑一的事,我很有可能落选!”他连考个科举都考不上,而朝中有功名有后台的青年才俊可多如牛毛啊!

    “我帮不了你。”她连自己都帮不了,又怎么能帮别人呢!

    “不,你帮得了我!”甘正华急切地道,“我记得你们艾家跟皇家关系极为亲密,你还经常进京游玩,一定知道不少皇上的嗜好。而且你的聪慧是少有人比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想到让皇上注意到我的办法!”

    “轻红,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好吗?”甘正华紧紧地抓住轻红的手,这是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啊!“等我成功,就封你当娘娘!”

    “那我要当正宫!”轻红突然赌气地道。

    “你这样就叫做不愿跟人共夫?”一个冷森森的嗓音从一旁传了过来。他一直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心存怀疑,原来,他才是那个真傻子。

    轻红回头,看见睑上表情淡然却浑身发抖的秦誓。轻红连甩开甘正华的手的意思都没有,看得秦誓双眼赤红。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表面的镇定,心底却在流泪,流干了泪,开始流血,真不知是她命不好还是太倒霉,怎么遇到的男人都是一个模子?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就应该体谅我,理解我!而且即使我娶了再多的女人,我喜欢的、会碰的都只有你一个!”

    “哦,这就是你的想法?”轻红惨笑,都怪自己当初没弄清状况,又伤心了下是?“你去娶很多的女人吧,我不会跟她们争的。”她要走了,离开这个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她是找到了一个不爱慕荣华的男人,但那又如何,如果她忍受得厂自己心爱的人把心分给另外一个人,她就不会在这里了!

    “你要跟他走是不是?”秦誓指着一脸莫名的甘正华大叫,其实他早就追上来了,听到他们的大部分谈话,“你以为凭这个庸才你就能飞上高枝?别做梦了!”

    “你不用管我是不是做梦。”不久前他们还心心相印地互视,现在却是怒目相视,“这是我的选择。”

    “你不会成功的。”秦誓看向甘正华,咬牙切齿地道,“如果当今皇上真的脑袋糊涂了,当上皇帝的那个也不会是你!而我,就是你最大的绊脚石!哼!“秦誓大步走开,他要让那个女人后悔选了个没用的男人!

    “他、他、他怎么?”甘正华看着秦誓的背影,结结巴巴地道。

    “你不用管。”轻红冷语,“我可以帮你。”

    “真的?!”甘正华看向轻红,却看到她红着眼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看得都痴了。

    ***

    “不好了、不好了!酒楼出事了!”

    轻红领着凝儿,本想悄悄地离开秦家,却看到仆人们乱成一团。

    轻红心一颤,酒楼,秦誓出事了吗?“凝儿,去问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是,小姐。”凝儿很快走到相熟的丫环身旁,二人叽叽咕咕地讲了一会儿,凝儿才面色凝重地走回来,“说是有人在一宿之间挖走了秦家在南阳的所有酒楼的大半厨子和所有的帮工,正巧今天又有一单大生意,砸了的话,陪上巨额的赔偿金不说,秦家酒楼的名誉可就扫地了。听说这是有人在故意捣鬼,因为栖凤楼对面一家酒楼也选在今天开张,而且据说首先招待的就是栖风楼的那一批客人。”

    “有解决的方法了吗?”

    “二公子他们已经先到酒楼那边去了,是否能解决还不知道。”好的厨子可不是想找就马上能找得到的。秦家厨房里的人和其他的男仆都去帮忙了,但六七家酒楼,人手怎么算都不够。

    轻红站了半晌,“我们先不走了,一起帮帮忙吧!”

    听到轻红要帮忙,秦家剩下的一堆妇孺也纷纷出动,根据轻红的指示收集着材料。然后一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向栖风楼开进。

    ***

    ‘红娘,你来帮我?“听到家里的女眷都来帮忙,秦誓兴冲冲地跑了出来,果然看到他期待的那个人。

    “嗯!”轻红点点头。表情很温和,“你那边事情怎么样?”

    “还行,我都还应付得来!”看见她,他全身都已经是劲了,再大的难关也难不到他。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趁这个机会,再多看他几眼,以后回忆起来也不愁想不起他的面孔。

    “不用,你只要坐着看热闹就好!”

    等秦誓进厨房去做准备,轻红在凝儿的帮助下招呼着大家行动起来。

    可供八辆马车并排而行的大街上摆了一长溜的摊子,上面摆满了全国各地的风味小吃。从茯苓糕到油饼,从五色糯米饭到小黄烧饼,从龟苓糕到牛肉串,从菜包饭到手抓饭,琳琅满目不下百余种的小吃就这么搁在拼起来的长桌上,随你挑,一份两个大钱。一时间,原本站在刚开张的龙凤楼前看热闹的百姓纷纷移师栖凤楼前。

    栖凤楼耶!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的栖凤楼耶!而且这些小吃每一样都看起来很希奇很好吃的样子。一下子,你来一份、我来一份,把肚子吃了个累饱,也没花太多的钱。于是,又带了几份回去给家里的人也尝尝。

    “哇!红姑娘你真厉害!懂得那么多!”负责收钱的安氏眼睛不断地闪着光。

    “我到了不少地方,见了这些小吃觉得稀奇,就记下了做法,其实要我动手啊,可一样都做不出来呢!”这么多的东西,可都因为秦家能把材料收集起来;然后秦家众人都很积极地听她的命令做事,所以做出来的东西还算有模有样啦!

    “多谢惠顾!”找给客人几个铜板,安氏又问:

    “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伙?”

    “合伙?”

    “对啊!”安氏一边说一边干着活儿,“这人啊,若无远虑,必有近忧!特别是我们女人家,这一生算是卖给男人了。但若有一天男人们另娶新欢抛弃了我们怎么办?哭到死都不会有人同情你,还会给你一句活该!谁叫你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的!”

    轻红心一动,曾经,她也在思考,女人除了嫁人还有什么去处。

    “所以女人最要紧的是会攒私房钱"

    “啊?”轻红一个没留神,就漏听了一大段。这事情,怎么又转到私房钱上头了?

    “不懂?”安氏看了轻红疑惑的表情一眼,“有了私房钱,即使被夫家赶了出去,也不愁生计啦!”

    “哦!”轻红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但,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弃妇即使自身没有错。也会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吧!

    “啐!我管人家说些什么?只要有了钱,我就是姑奶奶是大爷!而且,有了钱,我搬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扮成寡妇,谁会说来着!”

    “也可以这样吗?”她想了那么久的问题却那么轻易地被解决,让她很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可以!”接过钱的安氏笑得万分真诚,“如果你跟我合伙,你出人,我出钱,开个店,绝对不会输给栖凤楼!”

    “呃,大少奶奶,先让我考虑考虑!”

    “好,你尽管考虑,不过一定要给我答复哦!对了,我闺名鸿宝,你直接唤我的名吧!”

    “鸿宝?”好熟悉的名字。

    “你听过?”安鸿宝笑吟吟的,“对啦,那家”鸿宝来“的幕后老板就是我!”有了个爱美的二叔,她真是大发利市啊!


    第九章

    “双色拼盘——”

    “佛手鱼卷——”

    “麻辣子鸡——”

    那个叫王学成的人在栖凤楼宴请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美食家和名厨,定的菜色也五花八门,像是要考验大厨的能耐似的,把各地各菜系都集在了一起。

    那些免费白吃白喝的老饕们在栖凤楼和龙凤楼之间随意走动,恣意地品尝美食,比较两家大厨的手艺。

    “伙计!这个菜叫什么?”一个刚从龙风楼踱过来的单穿着一件褐红色袍子的清矍老人叫住一个跑堂的。

    “这个啊!”伙计看了一眼红得喜气、白得清纯的一碟菜,“叫红娘自配!”

    “红娘自配?这个名字有意思!”老人捋须颔首“这个名字好,不过,怎么菜单子上没有这道菜?”

    这是我们头家特别做了酬谢各位爷的!不在菜单里面。

    “嗯,不错,不错!”老人吃得连声道好。

    “您要喜欢可要多吃点儿!”伙计见客人满意,再次进言道。

    “为什么?”老人好奇地问。

    “因为这道菜啊,就算您走遍天下,再回到我们这栖凤楼,都没得吃啦!”

    “此话怎讲?”这个爱卖关子的伙计也挺有意思。

    “这且是我们头家自创的,而且也就做这么一回!您老人家正巧吃得上,也算好福气啦!”

    “哦。”老人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那他把那小子提回去就给他做菜,不就天天能吃到了吗?不过一想到那小子的性子,还是算了吧!

    ***

    “丫头,给我来一个四色烧卖、一个翡翠饺,再来一个那个粽子叶上的糯米饭!”

    “好——”轻红依序将三个小碗捡了起来,“给——皇——”看到身着褐红色袍子的老人顽皮地用手指比着自己的唇,轻红咽下惊呼,“您怎么在这儿?”

    “来参加擂台宴啊!”老人微笑着比比针锋相对的两座楼,“你这丫头又怎么会当街叫卖来着?”

    “我只是在帮忙!”轻红微笑。

    “帮秦凤水?”

    “您怎么知道?”轻红愕然。

    “我不知道,我只是刚从那里下来。”指了指栖风楼二楼,“还吃了一道红娘自配。”

    “红娘自配?”轻红的表情更不自然,那个男人,还真用这个名字啊?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配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看来看去,那个自命甚高的小子也只看得上轻红丫头这种动静相宜、清新绝俗的女子了。

    “哪、哪有!”轻红辩驳,“对了,您什么时候回去啊?”不久就是他的六十大寿,他还在外面这么闲逛,想急白他那些臣子的头发啊!

    “这两天就走。”老人不再打趣,“怎么,想抛弃那个美男子跟我这个老头子走啊?”

    “对啊!”没想到轻红还真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大势已定!栖凤楼的气势完全地压过了新开张的龙凤楼。栖凤楼那边传来消息,安太也压住阵脚,换了身簇新衣裳的秦誓又开始一摇三摆地闲晃起来,想让今天的食客不但把栖风楼的美名传遍天下,更把他秦家二少的美名传遍天下!

    耶?那个让轻红笑得那么灿烂的老人是谁?那个背影有点熟悉。本想上前询问,对面酒楼中一个猥猥琐琐的身影让他脚步一顿,那不是他亲爱的耗子师兄吗?莫非这次的事件就是他的报复之举?不会吧?别人不知道他秦二少的本事,他王守义还不知道啊?要不,他也用不着在他的汤里扔老鼠了吧?还是,这个男人以为自己在那次的事件后一蹶不振,不碰锅碗瓢盆了?他是不碰,但完全是因为不想脏乱毁了他绝世的优雅形象,可不是因为他那个烂男人哦!嗯,剃光他身上的毛好像对他起不了警告的作用,这次,该给他一个永世不灭的烙印才是!

    秦誓闲晃到楼下,却看不到轻红的踪影,连凝儿那个丑女人都没见着。

    “大嫂,红娘呢?”秦誓问着一直在轻红身边的安鸿宝。

    “走啦!”安鸿宝数钱数得心花怒放。这个妯娌好,以后一定要拉她人伙。

    “走啦?!”秦誓不顾形象地当街怪叫。

    “对啊,是走了。”安鸿宝看出情况不对,“跟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儿走的。走的时候,她还跟我说,留在你那里的东西就送给你了,随便你怎么处置。”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啊,定情物吗?

    “走了?”只听到这两个字的秦誓有点呆呆的,先前的兴奋与得意瞬间一扫而空。本来还打算跟她说昨天的话都是骗她的,是想用来试探她对他的感情的。没想到,她却走了——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连甘正华也走了,据说走的时候还非常兴奋,说什么终于找到了通往巅峰之路。还没等家人描述完,秦誓就懒懒地走回誓水园。

    瘦巴巴的林紫苏被自己的奶浪推了一把,想对他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秦誓第一次没有沐浴更衣,也没有照镜子,就这么和衣躺在了床上。双手遮着头,衣袖下的脸无声地流着泪。她真的就这么走了,真是个可恶的、狠心的、绝情的女人

***

翌日一早,安太又像往常一般地端着水走进少爷的房间,但那个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人却吓了他一跳!皱巴巴的明显没有换洗的脏衣服,胡子拉茬的憔悴的脸庞,空洞洞的眼神,已经弯弯曲曲的辫子。这个、这个是他那个爱美爱得恨不得把自己黏在镜子上的主子吗?

    “少爷,洗把脸吧!”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为什么伤神,安大也不多说,只是扭了帕子递过去。

    “我不想洗。”秦誓再一次做出令安太吓掉下巴的举动,就这么站起来走出去,开始四处游荡。

    走到不常去的荷花地站着,对着满池清艳的荷花发上好一会儿呆;轻红曾坐过的那石凳,他去坐坐;轻红最喜欢的小厨房,他去站站;连轻红常去凝儿住的佣人房,他也进去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最后,那一晚他是在轻红住过的那间屋子里和衣睡去的。他的一举一动,看得偷偷跟在他身后的安太心惊胆战,不知宜了多少冷汗,直看到自己的主子没有寻短见的意思才放了那么一点点的心。

    “少爷,您先吃点东西吧!”安太端着刚做好的饭菜,对已经完全变了个样的秦誓道。

    “嗯。”秦誓并没有拒绝,端着碗吃了两口,又放下,“吃不下。”说罢又往外走去。

    红娘,我知道自己很恶劣,威胁你不说还欺骗了你,可你又不是不懂我的心,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还是,你的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个鼠目寸光、异想天开的甘正华吗?我那样骗你,只是想考验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而已。不,是我不够信任你,所以活该我受苦。不过,你可不要真跟了那个甘正华呀!那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即使你对我失望,你也该去找一个懂得珍惜你的人。

    “少爷,您这样可不行啊!茶不思、饭不想,连酒楼都丢下不管——”“哦,酒楼,该去酒楼看看了!”对自己点点头,秦誓转个方向,就往外走去。

    耶?安太愣愣地看着主子的背影,可是少爷这样,他更担心啊!

    “安太——”坐在车厢里的秦誓瞪着某一点,唤着安太。

    “在。”安太钻进车厢。

    “那个——”秦誓指着用来挂小件物品的挂钩。“那个指环呢?”他的东西都是安太在收拾,惟一会进这个车厢的,除了他自己和那个已经抛弃他的女人外,就只有安太。

    “指环?”安太迟疑地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好像上次还看到的,是不是被风吹到下面了?”安太弯下身,开始在桌椅底下四处摸索。

    秦誓盯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半晌,突然笑了出来,“不用找了,我知道东西谁拿去了。”

    “被人拿去了吗?”少爷的东西对秦家甚至对南阳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个禁忌,谁会拿少爷的东西?而且这里的东西都在原位,其他值钱的东西也没少一样,不像是被贼人洗劫的样子。

    “嗯,我已经知道了!”秦誓轻哺,把车驶回去吧,我想洗澡。

    洗澡?这跟洗澡又有什么关系?还是有点迷糊的安太乖乖地听令,出去吩咐打道回府。

    苏州艾家。那么大的目标,想跑都跑不掉、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办!

    ***

    乾隆三十五年八月十三日,乾隆皇帝六十大寿,设万寿宴,席间列席的后妃贵胄、文武百官逾千人。

    因着皇上禅让的消息,正值壮年或青年的大臣世子们精神振奋,献上的寿和更显精妙,努力地突出自己,希望自己能够在众多的对手中一举夺魁。

    但,凡事总有例外。有两个人就愣是不急着讨好皇帝,只把眼光放在皇上身边的一个格格身上。

    “哎?秦镇国公?朕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皇上金口一开,小声交谈的众人立即噤声,而坐在所谓秦国公附近的人则纷纷走避。虽然没见过,但那个被称做“秦镇国公”的人的脾气之不好却是有名的,特别不喜欢别人碰触到他的身子乃至用物。许多王公见了都会先离个三尺远呢!

    “皇上大寿,为人臣子的怎敢怠慢!”镇国公漫不经心地回以官腔,眼神仍逗留在乾隆身边的一个女子身上,没有稍离。

    “那……你给朕献了什么珍奇异宝啊?”他只是随口说了句自己老了,那些人都纷纷以为他要样让,并且把自己的家当都用来献札了。如果这种事再来几次,那他大清的国库岂不是宝满为患?

    “皇上马上就能看到了!”罗嗦的老头!

    “红娘自配——”长长的传膳声一路从御膳房传到了养心殿。

    “红娘自配?嗯!这个好、这个好”乾隆爷的称赞声让众人的心一紧,不会吧?皇上喜欢这种出其不意的小东西?

    “秦卿,你这个礼让朕满意,你有什么愿望,说吧,只要是朕的能力之内,都会满足你的心愿!”

    殿下一阵轰然,那么重要的事只需要一道菜就搞定了,早知道他们就买通御厨,献菜为札了!

    就等你这句话!镇国公终于露出一抹微笑。还没开口,另一个声音在大殿上穿了开来:“启禀皇上,臣也亲手给您做了道菜!”

    众人又纷纷望向语音来源之处。那个人是谁?

    “你做的是哪一道菜?”

    “金鸡独立!”

    等菜上来,的确是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材料却是鸭肉。乾隆看得哈哈大笑,龙颜大乐。“好、好!有心,真有心!放心,朕也会赏你的,等朕赏过镇国公,就来听你的愿望!”

    “我——”他就是想赶在那个镇国公前面说出自己的愿望埃如果被人抢了先,他还有什么希望?

    “说吧,你想要什么?目光又回到依然与众不同的镇国公身上,他会要什么呢?有点好奇。

    “臣,不要江山——”

    “哗——”众人一阵惊呼。

    “臣也不要金银财宝——”

    “那你要什么?”乾隆嘴角带笑,看来轻红丫头的魅力是比他这江山的魅力大啊!

    “臣只要自己的婚姻能够自主!”他已经想过了。他什么都不想求,只要他的荷花妖精回到他的身边就好。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要自主——”乾隆故意拉长了语气。

    “恳请皇上成全!”镇国公突然下跪,当堂叩了三个响头。

    “呃——”乾隆再次做出为难的表情,实际上是忍笑忍到不行了。

    “你认为如何,多罗格格?”乾隆突然向身边一身宫装的女子询问道。

    “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皇上答应了会满足他的要求,就准了他吧!”被称做多罗格格的女子表情淡淡的,似乎方才发生的事情与己无关。

    “好——”

    “慢着!皇上——”

    “又怎么了?”正准备宣旨的乾隆看向矮了三尺的男子。

    “臣斗胆,把能够婚姻自主的人数变成两个。”

    “两个?”乾隆的嘴角又开始抽搐,“还有一个谁啊?”

    “她!”箭头直指乾隆身边的女子。

    “哦,她啊!”乾隆一副你来晚了的表情,“她已经由朕做主,准备招额驸了!”

    镇国公的脸色全变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乾隆终于忍不住泄露一丝笑意,“姑娘大了就该成亲啊,留在家里干吗?”

    “既然事情还未成定局,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让她自择夫婿!”

    “如果朕不肯呢?”好玩好玩!这简直是他寿诞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这秦小子可不是随便能玩到的呢!

    “如果皇上不肯,臣也只能剃度出家,孤老一生了!”

    哟,威胁他啊?“算了,朕看你心思恳切,就准了你吧!”

    “谢皇上恩典!”

    ‘哈哈!想不到能够在朕的寿筵上成就一段佳话!对了,那个什么金鸡独立,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臣、臣——”原来轻红是一个格格,那他娶个快要过气的尚书的女儿干什么呢?而且那个男人费尽心思却没有争夺江山的意思,他以前所学的圣人之理、贤人之气都跑到哪里去了?

    “想要什么?”这个男人居然会放弃轻红丫头,算他命不好吧!

    “臣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博皇上一笑!”罢了,让别人来争这个位子吧!

    “哦?”乾隆倒是一震,“哈哈哈哈!好好好!”

    ***

    “本来朕是真想让你在你那些阿哥们中间挑一个的!”轻红丫头的气质好,让人看了都舒心,“不过朕知道,那样的你不会幸福,所以,找你的幸福去吧!”

    “即使不再有格格的头衔,红儿还是能常来看您啊!”轻红握着老人的手,“而且您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微服出访,吓我们大家一大跳!”

    “好好好!”乾隆笑得宽慰,“等一有空朕又像以前那样,跑到苏州去,跑到南阳去!”

    “我们等您来。”

    “快走吧!再不走,你那个红娘自配就跑掉咯!”

    “跑掉的话,红儿就留在宫里陪皇上!”

    ***

    “秦公子,请留步!”

    “丑女人?”秦誓吓了一大跳,不过想想红娘既然在宫中,她的丫环也出现在这里就不奇怪了。

    “请注意您的用词!”凝儿板着睑,早知道就多在小姐面前讲点这个男人的坏话!

    “红娘呢?”反正她不是重点,直接省略往她身后望。

    “你还真笃定小姐会来啊!”这个男人真是太自大了,以为天底下就他一个男人了吗?

    “这是我信任她,像你这种没人爱的丑女人懂什么?”丑女人。丑女人,穿得再漂亮也是丑女人!

    “你!”凝儿气得蹬脚。

    “凝儿,怎么了?”熟悉的女声响起,秦誓几乎是立即地把挡在他们中间的凝儿扯开。

    “一一凤水!”

    ‘红娘!“真的是又惊又喜啊,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能再见,”你拿的是什么?“灵敏的嗅觉使得眉头反射性地皱起。怪怪的味道。

    “红娘自配啊!不过我依着你的法子却做得不怎么成功。”有做事和没做事的人还是有差别的。

    “红娘自配?”秦誓几乎是嫌恶地把头撇向一边,挑剔的个性自然出头。

    “是啊,你不是为我求来婚姻自主吗?所以我决定只要有勇气吃完这盘菜,我就嫁他!”

    “这个卖相是差了点,不过味道还能——忍受!”秦誓立刻端过整个盘子,丢了一尾虾进嘴里。

    轻红抿着嘴偷笑,就跟他坐在皇宫里的台阶上吃菜聊天。

    “你怎么变成镇国公了?”

    “以前参加过一次科举,得了个探花的名,后来恰巧又救了皇上一次,就变成闲闲的镇国公了。你呢,怎么在皇宫里,还是个格格?”本来还打算结束这里的事就跑到苏州去的呢,没想到在这里就见到了她。

    “我的曾祖父是一个抛弃身世的皇子,先皇在位时常到苏州看望他老人家,后来先皇驾崩,就变成皇上来。我这个格格,也只是口头上叫叫而已。你——“想了很久,还是问出自己最在意的事,”你为什么不娶林紫苏了?“

    “我为什么要娶她?以前只是想试探一下你而已,后来你走了,一切就变得没有意义,所以除了你,我今生真的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哦,试探蔼—”轻红拉出长长的尾音,还真骗到她的泪水了呢!

    “我、我已经在反省了啊!从中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秦誓开始指天划地。一个小小的错可是能酿成大祸的啊!

    看他已经赶了来,轻红心里本来就已经没那么多的有意了,“那她怎么办?”好像是她抢了别人的幸福似的。

    “她也不至于非我不嫁啊,给她一大笔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三弟死活不肯娶,他也不用费这么多的心思。

    也就只有这样吧!

    “好了,吃完了,我们走吧!”

    “你——还真的吃完啦?”轻红用帕子捂着嘴,不敢笑出来。

    “怎么?”秦誓语气轻柔地道,“你是要我的?”

    “哪、哪有!”还是不要惹他生气的好!“既然吃完了,那,这个给你!”一个猫眼戒面的指环被放在修长的掌上。

    “这是什么意思?”他就知道是她拿的,但她还回来又是什么意思?秦誓紧张地注视着手中的指环。

    “让你重新送给我啊!”如果要退货的话她就不会拿啦!幸好他还没有呆到不开窍的地步,知道追来。

    “你这个坏妖精!”粗鲁地把套不上任何一纤指的指环挂在雪白的颈项上,秦誓恨声道。

    轻红微笑,嗯,跟他回到秦家的话,首先要做的,就是跟安鸿宝合伙——


尾声

    秦誓与轻红离开了皇宫,也离开了朝野,他们只过着属于自己的幸福而平淡的日子,至于朝堂之争。禅让之事,也都与他们无关了。

    一道红娘自配,成就了一段姻缘,却又随其主人消失于清宫之中,直到清朝末年,慈禧干政,一名厨子为了让自己年纪已大的侄女出宫嫁人,才又依着古人的描述,做出一道红娘自配。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