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感情×酒宴
晨 六番队队长室
“队长。”柔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让朽木白哉动作一顿。
明明只是三日,却似乎很久没听见,陌生不少。或者……他本来便没有熟悉过?摩擦着握在手中的药瓶,朽木白哉垂下眼睑,遮去了眼中那一丝复杂。
随即,他直起背脊,声音冷淡:
“进来。”
“队长。”跪下行礼,逝川千寂按着平日的习惯将手中的文件分类。除了开头的一声外,他自始自终沉默,动作也十分沉稳,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然而,注视着他的朽木白哉,却沉了眼。
动作沉稳、举止娴熟本没有问题,但这却是在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之后的短时间内……这,可以理解为惯于掩饰,或者惯于……受伤?
——不论哪一个,都不是朽木白哉乐意见到的。
所以,他开口,一径冷淡的口吻里,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怜惜:
“既然请假了,就不用急着处理这些东西……六番的三席四席不是拿来当摆设的。”
“嗯。”逝川千寂点头,应允。
看着对方的样子,朽木白哉明白就算自己此刻这么说,下次对方还是依旧会照着自己的方式做——无关乎其他,只是直觉。
但就是知道,朽木白哉也懒得在这里纠缠,而是换了一个盘桓在心中多日、几经犹豫的问题:
“你的伤……怎么样?”
似没有想到朽木白哉会这么问——或者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个人会这么问,逝川千寂脸上有了几分惊讶,但随即隐去,说:“已经结疤了……过几天就会消失。”
看着逝川千寂腕上横七竖八交叠着的痕迹,朽木白哉心中突然被愤怒占满,一如三日前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夜晚。
身子僵直,朽木白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刻意忽略此刻过度的感情,问:“他们经常这样?”
这话说来,其实已经过分亲密。但在朽木白哉愤怒、逝川千寂不懂的情况下,却显得自然而然。
“这是处罚,所以比较重。平日的训练应该不至于到要请假的地步。”逝川千寂说得平静,甚至漠然。
——他从记事起,就被不断强迫着适应,现今也终于适应,再不会为这些动容分毫。
“……应该不至于?”喃喃着,朽木白哉几乎花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感情,没有做出失态的举动。
“嗯……做的是痛觉训练。让我在战斗中能明白受伤的程度和身体的极限。”逝川千寂淡淡的说,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只是有时候新来的人失控会下重手。”
受伤、身体极限、失控、下重手,一个个冷冰冰的字构成了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让人不忍目睹。然而生生承受这一切的人,却只是静坐着、眉眼不动,像是只在陈述一件单纯自然、平常乏味的事情。
猛的握紧拳,有那么一刹那,朽木白哉心里除了莫名的愤怒外,还多了深深的无力。
抬起眼,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在确定对方脸上并无一丝怨怼和自怜自哀、始终只是冷淡后,朽木白哉眼神渐渐平静、乃至柔和,开口:
“千寂……”
“朽木队长?”门外传来的突兀声音打断了朽木白哉的话。
微顿一下,朽木白哉侧过头,开口:“什么事?”
“总队长吩咐朽木队长和逝川副队长前去,有事相商。”门外的人垂着头,恭敬的回答。
……有事?看了一眼身前跪在着的逝川千寂,朽木白哉虽还有话想说,但转念一想,也就作罢。
站起身,他朝着逝川千寂点点头,率先走出队长室。
一番队 队长室
“我拒绝!”冷声打断逝川远夜未尽的话,朽木白哉眼神锋利,甚至不掩饰其间的厌恶,“千寂是六番队的副队长,没有必要听你的命令。”
“只是兼职罢了……”慢条斯理的说,逝川远夜一笑,带着些许玩味不屑,“作为一个单纯的队长,朽木队长难道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千寂目前还姓‘逝川’吧?”言下之意却是朽木白哉你要管不如等到千寂姓‘朽木’之后再说。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实在过重,重到连站在逝川远夜身边的逝川明雪都有些诧异的看了自己的家主一眼——别人不知道,她却十分清楚。作为逝川家的‘脑’,逝川远夜一向奉行利益最大化原则,从来不会无故得罪人,而现在……
扫了一眼逝川千寂身边的朽木白哉,虽不愿承认,但逝川明雪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快意。
谁让……看了一眼逝川千寂,逝川明雪在心底轻轻一哼,随即低下头,继续沉默着站在逝川远夜身后。
朽木白哉的冷色更冷,却并没有和对方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询问逝川千寂的看法:“千寂?”
“……没有差别。”略略抬头,逝川千寂淡淡的说,“没有什么差别……逝川家的家主多的是控制‘刀’的办法。”
此言一出,不止朽木白哉变色,连逝川远夜和逝川明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微一变色后,逝川远夜立刻收敛自己的情绪,转而向山本元柳斋重国说:“如此,总队长是否同意?”
“朽木队长呢?”没有立刻回答逝川远夜的话,山本元柳斋重国转而问朽木白哉。
“……”先是握紧拳、继而无力松开,朽木白哉微微闭眼,不再开口。
朽木府
静静的跪坐着,朽木白哉一向平静的神情里难得带上了几分疲倦和复杂。
……事情变得奇怪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千寂给了露琪亚那颗珠子时……或者更早?在他去牢里看他之时……
微微抿唇,朽木白哉的眼里滑过几丝怀念。
已经有四十多年了么……四十多年……他,什么时候会离开?紧接着,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浮现,让朽木白哉忍不住心中微微一沉。
调任、或者索性是回到那个……家族?皱紧眉心,朽木白哉想到逝川千寂身上的伤口时,脸色不由一冷。
“家主?”敲了敲门,管家在门外轻声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是否准备去参加宴会了?”
“……嗯。”微闭一下眼,朽木白哉起身,不再思考去逝川千寂的事,也刻意忽略自己心中怪异的感觉。
“……”走到屋外,看着淋漓的雨丝,朽木白哉停步,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次自己在雨中看到的情景。
“家主?”见朽木白哉停步,跟在他身后的管家不由唤了一声。
“……没事。”移开眼,朽木白哉向门外走去,心里却升起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如果,再一次在雨中见到……
门外,一个单薄的身影微低着头,在雨中前行,不快、亦不慢。像是察觉到身前的门打开,身影抬起头,湿漉漉的黑发下,那张脸显得越发苍白。
对上了朽木白哉的视线,身影微咦一声,开口:
“队长。”
很平静的一声叫唤,和以往没有半分差别。
几乎没有考虑,朽木白哉上前两步,拉住了对方的手。
手中触感冰凉、却有力得让人安心。微微晃神过后,朽木白哉一顿,才说:“……晚上陪我参加一个宴会。”
“嗯。”没有迟疑、亦不曾惊讶,逝川千寂点头,淡淡应是。
手下用力,在确实感觉到手中的触感后,朽木白哉眼神一闪,慢慢的放开了手。
“……”瞥了一眼缠绕在左腕的几缕红色细线,逝川千寂身形一顿,张了张嘴,本想和朽木白哉说些话,但见对方已经转过了身,他也就闭上口,垂下手,任由黑色的衣袖掩盖住那苍白的手腕,以及手腕上那几条宛如活着一般的红色细线。
夜
“今天麻烦朽木大人了。”微微一笑,久贵千雪抬手理了理鬓边一小撮碎发。
月光似水,柔柔的银白月辉下,久贵千雪一袭大红和服、配着铂金色腰带,左肩膀处缀着数只绽放正艳的粉色桃花,衣摆则纹着大只黑色蝴蝶,行走时衣摆摇动,仿佛蝴蝶在花丛间翩然起舞,刹是动人。
“久贵小姐客气了。”朽木白哉淡淡的说。
“不,是千雪麻烦大人了……大人开始,是有和朋友一起来的吧?只是没想到……”说到这里,久贵千雪白皙的脸颊上添了一抹绯红,也不知是酒意上了还是觉得羞渐。
朽木白哉没有接口——在宴会结束后,他本应该和逝川千寂一起离开,只是恰巧久贵千雪家里竟没派人来接,于是他便先送了对方回来……只是,在他准备送久贵千雪,打算和逝川千寂打一个招呼时,却已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应该是先走了吧。这么想着,朽木白哉心里突然多了些失落,莫名的失落。
朽木白哉既没有回答,受过良好教育的久贵千雪自然不会再提这个话题。
礼貌的笑了笑,她微微颔首,注视着朽木白哉的黑眸柔和似微风,轻淡和煦得让人不觉忘却心中烦躁。
然而,对着这对漂亮黑眸,朽木白哉却忍不住想起了另一对同样漂亮、却藏满了冰冷和平静的眸子。
“……如此,下次千雪一定亲自到朽木大人府上表示谢意。”再回过神来,久贵千雪已经道别,向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起,继而收紧,直到指关节开始泛白。平静许久的心中泛起波澜,让人备觉不安,对着宛如黑幕一般的天穹,朽木白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轻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叫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千寂?”
冷风吹起,白色的衣摆随着风摇晃。树叶的沙沙声响起,在安静的夜里极为清晰。然而更清晰的,却是那夹杂在风声和树叶摩擦声中的脚步声。
不大,但每一下,却都像是踏在心头一般。
“陪我……去喝一杯吧。”
第二十二章 孩子×食物
晨 六番队
“唔……”微微呻吟,朽木白哉慢慢睁开眼,一时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队长。”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一杯温热的茶递到了朽木白哉面前。
下意识的接过喝下后,朽木白哉才意识到跪坐在对面的,并非家里的侍女;自己呆的,也并非是往日熟悉了的卧室。
“……千寂?”揉了揉额际,朽木白哉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你送我?……谢谢。”
“嗯。”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逝川千寂就没有下文了。
虽知道对方的个性,但对着眼下的情况,朽木白哉却也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带了些许遗憾。
……遗憾?意识到自己所想,朽木白哉心中一沉,无端升起了几分寒意。
只是……短暂的迷惑罢了。微抿着唇,他不自觉握紧了手,在心里想到。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朽木白哉一时连逝川千寂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队长?”看着走神的朽木白哉,逝川千寂唤了一声。
“……什么?”从让人发寒的想法中惊醒,朽木白哉不觉将眉心皱紧,问。
“队长想要孩子吗?”将刚才的疑问重复了一遍,逝川千寂回答。
“……”被对方的问题弄得一怔,好一会,朽木白哉才回答,“不想。”
“是吗……”低声说着,不知是否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朽木白哉觉得自己对面难有情绪波动的人松了一口气。
“队长,我想请假。”思索着,瞥了一眼已经被红色细纹缠满了的左腕,逝川千寂说。
“请假?”朽木白哉一怔,在他的记忆了,逝川千寂请假只有两种情况,自己受伤、以及……
“是逝川远夜吗?”眼神沉冷,朽木白哉开口。
“不,只是一点私事。”摇摇头,逝川千寂说。
“私事?……”刚想答应了朽木白哉突然发现逝川千寂并没有说请假多久,便问,“多久?”
“大约……一天吧?”微微皱眉,逝川千寂不太确定的回答。
一天?朽木白哉点头,不自觉的叮嘱了一句:“早些回来。”
听的人没什么——应了一声,逝川千寂起身离去。说的人却僵硬了身子。
看着已经拉起的纸门,朽木白哉默然无语,半晌,终于牵起一抹苦笑。
尸魂界·流魂街八十区
“明雪,过两天你就按着之前的……”说到一半,逝川远夜突然停下,慢慢的拧起眉,问,“今天千寂有训练?怎么……”
“应该是没有……”旁边,逝川明雪脸上已有了些许焦躁之色。
“……”说道这里,逝川明雪和逝川远夜对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讶。
“明雪,你去看看。”须臾,逝川远夜开口。
点点头,逝川明雪也不多说,只是加快了脚步,向逝川千寂的房间走去。
身后,看着逝川明雪的逝川远夜在原地踟蹰不已,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跟过去。但紧接着穿来的那一声惊呼,让逝川远夜脸色一沉,快步向前。
屋内,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深色的血染红了衣衫和地板。让本来就白惨惨一片空旷的屋子显得更加诡异。
快步走到门前,只一眼,逝川远夜就铁青了脸色——不止为那涂了大半地板的血迹,更多的是为逝川千寂那手腕上纵使被鲜血覆盖,也能清晰浮现的红色细线。
“……是谁的?”一下子明白了事情,逝川远夜深吸一口气,强压着胸中翻涌的怒火,问。
微微皱眉,逝川千寂没有回答,自然更没有去止住手腕间泊泊流出的鲜血。
“你……”神色阴沉下来,逝川远夜刚想说什么,却被逝川明雪阻止。
“家主!”急促的叫了一声,逝川明雪打断了逝川远夜的话。
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逝川远夜深吸一口气,转而对逝川明雪说:
“你先去给他止血……其他的,等下再说。”
点点头,逝川明雪快步向逝川千寂走去。
略皱了皱眉,在逝川明雪过来时,原本安安静静流淌的鲜血突然一动,慢慢的漂浮起来。
“逝川千寂!”低喝一声,逝川远夜几乎扭曲了脸,“让明雪处理!你知道我有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此言一出,僵直了两个人——逝川明雪,以及逝川远夜自己。
而逝川千寂,却只是漠然着一张脸,任由浮到半空中的血液自由落下,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血液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两人,逝川远夜深吸一口气,缓下口气对逝川明雪说:“明雪,去处理……这段时间,你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后面一句,却是对着逝川千寂说。
言罢,他不再看漠然坐着的逝川千寂一眼,快步走出去。
“……混蛋!”远离了那个几乎让人窒息的房间,逝川远夜狠狠的捶了墙一拳,咒骂一句后,无力的靠倒在墙上。
闭目半天,在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后,逝川远夜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处理好了?”
“嗯。”点点头,逝川明雪回答。
“……他怎么样?”微微偏过头,逝川远夜问。
“只是一点血而已……”微顿了一下,逝川明雪突然觉得自己的说法可笑——若染红了小半地板的血叫做一点血的话,那一个人也就没有多少血了。只是……
只是这对于千寂而言,只怕确实不过是一点而已……
“我不是问这个。”略有些烦躁的打断逝川明雪的话,逝川远夜回答。
“……那你想问什么?千寂的反应么?”短暂的沉默过后,逝川明雪低声说,“没有反应……一点都没有。他早就……不在乎了。”
“……”沉默着,逝川远夜转身,向外走去。
“家主?你去哪里?”一怔,逝川明雪不由问。
“去找……那个家伙。”转头微微一笑逝川远夜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优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其实……本来也就,什么都没有。
瀞灵廷·六番队
“队长,外面有人想要见你。”门外,六番队员跪坐着通报。
“是谁?”翻过了一份文件,朽木白哉拿起放在旁边的茶,轻啜了一口,接着为那冰凉苦涩的味道皱眉。
“……好像是副队长的家人?”门外的声音略迟疑了一下,突然拔高,说,“哎,等等,你不可以这么进去……”
面色沉冷的看着闯进来还笑得一脸闲适优雅的人,朽木白哉对着跟着进来的六番队员挥挥手,示意对方下去。
“有什么事吗?逝川家主。”没有请人坐下,朽木白哉淡淡的开口。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微微眯眼,逝川远夜自然的跪坐下来,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朽木白哉,“只是替千寂请假罢了。”
“你有资格替千寂决定?”眼神微微一冷,朽木白哉说。
“我有没有资格……朽木队长不清楚吗?”面上虽然还带着笑,但逝川远夜的眼里,却写满了挑衅。
和逝川远夜讨论这个明显没有意义。于是,朽木白哉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说:“我要亲自见千寂。”
“不行。”这次,逝川远夜回答得清晰又干脆。
“……逝川远夜。”深吸了一口气,朽木白哉慢慢皱起眉心,神色里多了三分厌恶,“你到底把千寂当成什么了?”
“当成什么?”逝川远夜笑,就像是对方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当成什么?……除了工具之外,还有什么?”
摇摇头,像是对这个话题感觉疲惫无趣一般,逝川远夜起身,说,“千寂大约会请一个月的假。理由么……照顾自己的孩子算不算?”
本来还想叫住人的朽木白哉在听到逝川远夜的后半句话时突然僵直,有了瞬间的失神。
照顾自己的孩子?……千寂的孩子么……这么想着,他心口突然微微一疼,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般。
“……这样子说好吗?”刚出六番队没多久,逝川远夜就听见自上方传来的温和嗓音。
“堂堂护廷十三番的队长也会听墙根吗?”脚步不停,逝川远夜声音冷淡,说出的话却毒得很。
“啊哈,这个……只是凑巧罢了。”略有些尴尬的停顿了一会后,来人说,依旧和逝川远夜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连着加快几次步伐都没能把对方甩掉,逝川远夜皱眉,说:“浮竹队长,您就这么有空闲?”
“不,只是难得有时间出来走走罢了。”微微一笑,浮竹十四郎轻点足尖,自屋檐落到逝川远夜面前。
“……你想问什么?”盯着对方看了半晌,逝川远夜低叹一声,问。
“想问什么……嗯,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沉吟一下,浮竹十四郎笑道。
闻言,逝川远夜的神色有了些许古怪。上下打量着对方,尤其在对方那不是很健康的脸色上停留了一下,他摇摇头,说:“……如果你想把我灌醉套话的话,还是再去找一个会喝的人来。”
“不要想太多……只是单纯的聚一聚罢了。”
“是吗?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昨天才见过面,浮竹队长。”
“啊……关于那个……”
随着两人的走远,声音渐渐变小,周围也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宁静。
流魂街 八十区
“……千寂,吃点东西好吗?”端着一碗清淡的——可以说是清淡过了头——稀粥,逝川明雪对正在练习控制大片血液的逝川千寂说。
微微侧脸,逝川千寂皱眉,随即接过对方手里的稀粥,看也不看就喝下去,像是在喝水一样。
面对着逝川千寂的配合,逝川明雪脸上微有些喜色,但更多的倒是掩饰不了的担忧——或者她本身也没有想掩饰。
仔细的观察着逝川千寂,在看见对方喝下稀粥且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后,逝川明雪刚想松一口气,却不妨见原本有规律变化形态的血液突然凝固在半空中,并立时化为数道血刺,向逝川千寂袭去。
“千……”惊呼一声,逝川明雪刚一动,逝川千寂就已经重新控制好了血液。但饶是如此,他身上还是被划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张了张嘴,看着面色苍白,额上有着点点汗珠,开始干呕,却始终神色平静漠然的逝川千寂,逝川明雪呆愣半晌,才轻声问:
“要……喝水吗?”
逝川千寂没有回答,逝川明雪也不需要回答。起身走到桌子边,提着那大到有些特别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逝川明雪递给逝川千寂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似乎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
身后,逝川千寂依旧练习着控制血液,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快步走着,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逝川明雪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才停下自己的步伐。
“明雪?”微微皱眉,看着几乎把所有仪态都抛弃的逝川明雪,逝川远夜问,“怎么了?”
“……什么时候?”低着头,看着地板,逝川明雪停了半晌,才开口。
“什么?”逝川远夜问,却下意识的觉得对方要说什么自己不想知道也不想接受的事情。微顿一下,他正打算打断对方的话,却听见逝川明雪说:
“除了水,千寂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是从……”抬起头,逝川明雪脸上似笑非笑,眼底却一片死灰,“……什么时候开始?”
第二十三章 惊变×决定
尸魂界 流魂街
“家主,外面有人要见你。”侍女微微躬身,对着正在处理东西的逝川远夜说。
“什么人?”有些漫不经心的应道,逝川远夜翻着手头的资料,思索着。
嗯……巴温特么?可以吸收灵子?那么……
“要债的人。”一个温和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而在声音响起的一刹那,逝川远夜已经抬头,正好看见一个身影立在门口,挡住大半光线。只是,当那人看着逝川远夜,微微笑起来时,却扫除了一室阴霾。
瀞灵廷 朽木府
……第二十五天。正在处理文件的朽木白哉无意间瞥到旁边空着的茶壶,心中不自觉的浮起了一个数字。
第二十五天……请假的第二十五天。并不是对那所谓的家人放心,更不是心里没有疑虑,只是……就算见了,要说什么?何况……
‘作为一个单纯的队长,朽木队长难道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逝川远夜的这句带着三分嘲弄的话,一直盘踞在朽木白哉心底。
是否……真的管得太多了?是否……真的逾越了那条界限?那界限之后又是……眼神变得深沉,朽木白哉没有继续想下去。
不敢,亦不能。
“那次……是最后一次违反规定。是么?父亲……”低声说着,朽木白哉缓缓闭上眼,似有些许疲倦。
是的,他已经答应过了,是最后一次……
“队长,山本总队长通知紧急集合。”突然,门外响起了下人略带急促的声音。
张开眼,没有了先前的迷茫,朽木白哉起身,整整衣衫,向着一番队走去。
一番队
“……诸君都已经知道,巴温特已经到了尸魂界……只要见到巴温特,不需要请示,直接抹杀。”神色严肃,山本元柳斋重国的话掷地有声。
紧接着,隐秘机动的人快步走到会议室门口,行礼说:“流魂街有巴温特的灵压波动,同时还有十三番队的朽木露琪亚和六番队的逝川千寂。”
霍然转头,朽木白哉一怔。
露琪亚和……千寂?
流魂街
刀身一抖,让开了有希的长剑,逝川千寂略一皱眉,难得的有了些不悦。
大量失血的后,要留下那个孩子就无法动用丝毫的血限能力……这么想着,逝川千寂身形连动,瞬步发挥到了极致。
“君临者!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高飞、冠上人类之名的东西!真理兴节制、不知罪……”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朽木露琪亚的声音。
正在和逝川千寂缠斗的有希阴冷一笑,不顾面前的逝川千寂,转而攻击正在施放鬼道的朽木露琪亚。
见对方转身,逝川千寂在瞬间计算了自己杀死对方和对方伤到朽木露琪亚的概率,随即瞬步到朽木露琪亚面前,挡住有希的长剑。
然而,面对着出现在面前的逝川千寂,有希却露出了真正的阴冷笑容。平刺的长剑转变方向——真正的方向——向逝川千寂胸腹刺去。
由来已久的习惯让逝川千寂出手慢了半分,青梵天只碰歪对方的兵刃,却并未挡下,让长剑在自己的肋下划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呼吸一窒,反手拉住朽木露琪亚,瞬步拉开了和有希的距离,逝川千寂并未转头,只说:“先走。”
“等等……”朽木露琪亚刚开口,就见本来对峙着的两人同时移动,瞬间交手了好几次,有希突而跳出战圈,丢下一句‘下次再打’就离开了。
正在朽木露琪亚疑惑的时候,就见逝川千寂收起兵刃,转头对她身后说:“队长。”
惊讶的转过身,朽木露琪亚正好看见从后面街道走过来的朽木白哉:“大、大哥……”
先扫了一眼朽木露琪亚,在发现对方身上没有大伤后,朽木白哉才将目光移到逝川千寂身上。
一看之下,他顿时皱起眉头——不止为那肋下泊泊流血的伤口,还有对方的疲倦。
——不是表现在脸上,而是一种深藏在眼底的、很浅很淡,却抹不去的疲惫。
——是朽木白哉头一次见到的情绪。
“千寂?”微皱起眉,朽木白哉本想带对方去四番队那里处理,但却立时想起对方受伤从来没有去过四番队。
“抱歉……我来迟了一些,队长。”略略抬头,逝川千寂回答,眼底还是深深浅浅的疲惫。
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心中微微一沉,朽木白哉正待开口,却看见逝川千寂的身后走来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逝川远夜,另一个却是没有见过面的俊俏男子。
此刻,逝川远夜黑着脸,脸上带着三分无奈,三分挫败。而他身边的男子,却始终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看了一眼逝川千寂,逝川远夜就将视线移到朽木白哉身上,勉强点头,说:“朽木队长。”
“逝川家主。”冷淡的点头,朽木白哉将视线移到了逝川远夜身边的人身上。
“朽木队长,在下神宫 乐,算是……”转头看了一眼并未注意自己的逝川千寂,神宫乐唇角边的笑容加深,说:
“算是……药策师。”
“药策师?”明显是一个没有听过的职业,朽木白哉挑眉,有了一丝疑问。
“是,算是……药剂师和策算师的结合体。”神宫乐笑道,温和儒雅,“朽木队长是吗?对于等下要做的事,在下很抱歉,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一些补偿……嗯,虽然失去孩子的伤痛让人无法容忍,但我确实需要去救人,救很重要的人。”缓缓的说着,神宫乐眉心微皱,带着一丝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某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坚定。
这一段话下来,朽木白哉听得一头雾水,而逝川远夜的脸,却是青中发黑了。
“你不需要跟他说这些,千寂是姓逝川。”冷冷的说着,逝川远夜脸色阴霾。
“孩子是什么意思?”同一时间,朽木白哉也开口,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
“这应该不关你的事,朽木队长。”扯了扯嘴角,逝川远夜皮笑肉不笑的说。
“……”神色惊讶的看着逝川远夜,再转到朽木白哉身上,最后又移至一旁的站着,始终没有说话的逝川千寂身上,神宫乐的神色间慢慢有了些许疑惑,微微皱着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当看见那一直不言不动的逝川千寂后,神宫乐只是轻咳一声,对朽木白哉说:
“不管如何,我终归还是欠你一份请,如果有需要,请尽管来找我……我比较擅长药剂和策算一些事情这两方面。”言罢,神宫乐朝着朽木白哉点头示意后,就打算离开。
然而,朽木白哉却开口叫住了对方。
“你要的……是什么?”
见朽木白哉这么问,神宫乐微微一怔,随即回答:“千寂的血。嗯……这一次的千寂能力很强,所以这次只需要他身子里一半的血液。由于千寂的能力本就来自自身的血液,所以千寂的性命不会有危险,只是……”顿了一下,神宫乐略有些歉然的笑笑,随即转身离去。
看了一眼朽木白哉,逝川远夜转而对逝川千寂说:“该回去了。”
点点头,逝川千寂并不多言,只是在转身离去之前看了一眼朽木白哉。
——是和平常一样几乎没有波动的一眼,却让朽木白哉心中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激烈。
只是……有些事,纵使知道自己会后悔,也不能做……缓缓闭眼,朽木白哉不再看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径自转身,想着瀞灵廷走去。
一阵风沙吹起,模糊了天地,也终于遮住了那相对远去的背影。
瀞灵廷·朽木府
“家主,您回来了。”一进府,管家就迎了上来。
“嗯。”点点头,朽木白哉问,“露琪亚怎么样?”
“只是一点轻微的擦伤,没什么关系。但似乎小姐非常疲惫,已经去休息了。”管家接过朽木白哉的外套,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走进卧室,朽木白哉低声说。
“是,家主。”弯腰退了出去,管家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说,“十三番队的浮竹队长已经等您一会儿了,现在正在大厅里面。”
手上一顿,朽木白哉点点头,向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朽木队长,这是上面下来的指令,本来应该交由你的副官的,不过他似乎不在……”稍稍沉吟一下,浮竹十四郎开口,“朽木队长,眼下温巴特入侵尸魂界,你的副官……”还没有说完,浮竹的话就被朽木白哉打断:
“千寂的事,我会处理。”
“……是吗?那么,我明白了。”点点头,浮竹十四郎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朽木白哉后,便向外走去。然而还没有走两步,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身对朽木白哉说:
“逝川家族的兵器……”说到这里,浮竹十四郎微微皱眉,有些不习惯,“似乎能靠血液孕育生命?……真是奇特的一族。”自语着,浮竹摇摇头,说,“这是上次逝川远夜告诉我的,我觉得朽木队长应该会有些兴趣。”
说完之后,浮竹十四郎向着朽木白哉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
……能靠着自身的血液孕育生命?在浮竹十四郎走后,独自一个人呆在大厅里的朽木白哉,深深的皱起了眉。
如果是这样,那么……
‘朽木队长是吗?对于等下要做的事,在下很抱歉,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一些补偿……嗯,虽然失去孩子的伤痛让人无法容忍,但我确实需要去救人,救很重要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拿走千寂的……孩子?
这么想着,朽木白哉心里猛然蹿起一股怒火,眉间的褶皱也随之深了几分。
只是……如果管的话,他又是凭了什么,为了……什么?
“……管么……”半晌,朽木白哉的低的近乎耳语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很低、很轻,声音里三分疲倦、三分萧瑟,还有一丝疑惑。
没有人回答,连风的呼吸声也没有,周围只是一片寂静,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一般。
——事实上,这个空旷的房间里,也确实只剩下他一人罢了。
不管么?……千寂并不是孩子,如果真的不愿意,他自然会反抗。
“这样……才是对的吧。”喃喃着,朽木白哉慢慢闭上眼。
不然,又能做些什么呢?正是因为就算管了也什么都无法做,才约束住自己……
只是……
闭着眼,四十几年里,和逝川千寂相处的画面,慢慢的浮现在朽木白哉脑海里,清晰异常。
猛的站起,朽木白哉不再耽搁,沉着脸披上外套,拿起放在一边的千本樱,拉开纸门,向着流魂街走去。
第二十四章 不求×不得
“等等!你……”
滴答、滴答!
“你不可以进去!”
滴答、滴答!
“停下来!”
轻轻的水滴声在一片嘈杂中反而更显清晰,间或,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冷着脸,朽木白哉将平日里所有的贵族礼仪全都丢到一边去,只一味的往前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哗啦——”猛地拉开纸门,在看见里面的景象后,朽木白哉像是整个人都被钉在地上,僵直得动弹不得。
两条粗大的锁链缠在逝川千寂身上,将他的整个人紧紧的锁在墙上。双臂被固定,衣袖捋到肘部以上,两只手腕处,则各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伤口正泊泊的流着血,而逝川千寂,却低垂着头,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半闭着眼,他的脸色近乎惨白,汗水顺着脸颊滑下,身子也在不自觉的挣扎着,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之中。
——清醒时,逝川千寂从来不会对疼痛做出任何反应。
——眼下意识模糊间不自觉的挣扎,或许才是他的本能。
——属于人的,被刻意遏制的本能。
“朽木……”低沉的男音刚刚自回廊处响起,朽木白哉就冷凝着脸,抽出了腰间的前千本樱。
“散落吧!千本樱!”
千瓣刀片折射光线,飞旋在空中,宛若樱花般美艳,在刹那间充斥了一方天地。
“……你是故意的?”慢了一步的神宫乐看了一眼朽木白哉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的质问逝川远夜。
“里面的血,应该够了吧。”看了一眼神宫乐,逝川远夜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被盛起来的血液,说。
微皱着眉,神宫乐看着逝川远夜和不知何时站在逝川远夜身后的逝川明雪,权衡了一下利弊,才略微不甘的说:
“差不多了……只不过他本来就已经流失了一定量的鲜血,就算你们现在这样做,也未必留得下他体内的生命。”
言罢,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家主?”在神宫乐离开后,逝川明雪低唤了一声,神情间难掩焦急。
“保不保得住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况他本来就不想要!”而逝川远夜,却只是嘲讽了一句,就甩袖向另一边离开。
瀞灵廷 朽木府
抱着几乎陷入昏迷的人,朽木白哉快步走入府邸,一边还对着神色讶异的管家说:“去请四番队的上级——”
还没有说完,朽木白哉就觉得自己怀中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我没事……”张开眼,逝川千寂声音低哑,难掩满脸的倦容,“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沉默片刻,朽木白哉才点头,对着管家说,“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家主。”点点头,管家依言退下。只是在离去前,他却依旧忍不住看了一眼朽木白哉怀中的人。
却只见黑发如瀑。
“你手上的伤口很深。”将人放在了榻上,朽木白哉退后一步,声音紧绷,似乎在压抑什么。
“没事……”喃喃着,逝川千寂用手撑起身子,伤口处刚刚凝固的鲜血也被拉扯开,让血液再次流了出来。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终于,在看见鲜血顺着手腕蜿蜒滑下,滴落后,朽木白哉再也忍不住,踏前一步,他扶住了逝川千寂的肩膀,同时按住他撑着地面的手,不让伤口再被压迫。
“小心些。”这么说着,朽木白哉却突然瞥见逝川千寂手腕处,似乎有一些花纹。
血红色的,隐藏在鲜血之中,扭曲着,好像一段一段的,然而仔细看,却又能发现是连在一起的痕迹。
顺着手臂向上,花纹的颜色越来越浅,在过了半个小臂后,花纹就基本上看不见了。
看着逝川千寂手臂上的花纹,朽木白哉心里掠过一抹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逝川家族的兵器,能靠着血液孕育生命。不期然的,浮竹的话浮现在朽木白哉的脑海里。
“千寂,你的……”微皱着眉,朽木白哉不知如何开口——甚至不知为什么要开口。
“还在,快消失了。”多年的相处已经养成了默契,朽木白哉虽没有说完,但逝川千寂却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并且给了回答。
心中一突,说不出到底是愤怒还是怜惜,朽木白哉不觉问:“为什么?”
“队长不是不喜欢孩子?”略微抬头,逝川千寂问。彻底清醒的他,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脸上已再不见一丝表情——包括疲惫。
“我不喜欢?”重复了一遍,在一连串怪异缠绕的丝线中,朽木白哉似乎抽到了一条主线。
“我不喜欢,你就……”不要?
千寂奇怪的问题,突然出现的孩子,神宫乐莫名的道歉,以及,千寂的血,能孕育孩子?
那么,孩子到底是……
心中一震,朽木白哉抬眼,恰好对上那剔透如宝石的黑眸。
“他是你的孩子,队长。”
然后,是逝川千寂的声音。
平淡如故。
月如水,凉彻,悠悠照在笔直站在庭院里的朽木白哉身上。
忙了一整天——其实也没有多忙,在逝川千寂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立刻用鬼道为对方止血,而逝川千寂虽有些疑惑,却还是极为配合的让他处理伤口,然后休息。
然而,在当时,他却真有一句话想问,不是什么‘为什么是他的’,也不是什么‘怎么会有孩子’,而是——他不也是你的孩子吗?
逝川千寂不会骗人,朽木白哉也不相信逝川千寂会骗人。因此,尽管在听到逝川千寂的话时他几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却依旧没有半分怀疑。
唯一有的,不过是那怎么也掩饰不了的震惊,和那似乎无法说出口的疑问。
——他不也是,你的孩子吗?
然而,这看似正常的疑问,在朽木白哉对上那平静到近乎沉寂的黑眸后,终于一点一点湮没,直至再也问不出——直至他逃开。
什么都没变,只要他愿意,什么都不会变——没有什么莫名的孩子,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千寂只会是他的副官,然后终有一天娶妻,离……开?
不自觉的,朽木白哉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只是……
“……那才是正确的。”低低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幽幽,像是在说给朽木白哉自己听。
夜,流魂街 八十区
“家主,快月圆了……”轻轻的走到逝川远夜身边,逝川明雪低声说。
“嗯?”惫懒的抬抬眼,逝川远夜松散的支着腿喝酒。
“月圆的时候,千寂体内的血液会反噬……”声音有些不稳,逝川明雪不觉交握起双手。
“然后?”自顾自的饮酒,逝川远夜神色不动,似乎根本就懒得听这些。
明显被对方的态度惹恼了,逝川明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千寂是你的亲弟弟!家主!”
“哦,”低低的嘲讽了一声,逝川远夜问,“原来……如此吗。”
但是……这世上有哥哥会那样子对待弟弟吗?……
“家主!……”看着逝川远夜,逝川明雪恼怒间又夹杂着些许不解,“如果你不在乎,上午又为什么……”
微微晃荡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月色下轻轻摇动,逝川远夜勾唇,露出一抹稍带着玩味的笑容:
“原来,千寂还需要哥哥……姐姐啊。”
“这样子对待一位小姐,不会太过分了吗?”在脸色苍白的逝川明雪离开不久后,一个声音自上头传来。
甚至懒得抬头,逝川远夜只是说:“什么时候十三番的队长也做起梁上君子了?”
“梁上君子?”瞬步到了庭院中,浮竹十四郎坐到逝川远夜身边,略微好奇的问。
“东方的一个国家的古话……没什么。”
“是吗?”点点头,浮竹十四郎也不再这里纠缠,只是说,“流魂街这里你比较熟悉,这两天帮忙注意一下附近的动静……有人闯入尸魂界了。”
“……我似乎不是瀞灵廷的人吧?”微眯着眼,逝川远夜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
“你生活在尸魂界。”神色严肃下来,浮竹十四郎开口。
轻哼一声,逝川远夜虽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再次开口拒绝。
“说起来,一个人喝闷酒不太好呢。”正事说完了,浮竹十四郎也有心情关心一些其他的东西。看着一口接一口喝酒的逝川远夜,他挠挠头发,说。
低笑了一声,逝川远夜没有回答浮竹十四郎的话,反而说:“人死了和没死,差别还真的不大呢。”
“基本上。”点点头,浮竹说,“就像是多了第二次生命吧。”
“……是吗?”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逝川远夜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倦怠,“早知道……”
早知道的话,还不如……
“早知道?”重复了一遍,浮竹十四郎问,“后悔了?”
“嗯,是啊……”漫声应是,转过头,逝川远夜微笑:“早知道,便该在那是杀了他——就是没有尸魂界也罢。”
——死了,也好;化为灰烬,也好。
“人生最苦,竟不是求而不得……”低低的,逝川远夜笑,带着几分凄怆,“而是再也不想求、不想得……”
番外 尘封的过去
江户时期 千原府
尖叫、哭喊、以及更多兵器碰撞的声音穿透那一层薄薄的纸门,一股脑儿全都袭向端坐在房间中央的男孩。
男孩不过八九岁,脸蛋还有些痴肥,肉嘟嘟的刹是可爱。然而他脸上的神色,乃至他的眼,却都没有半分八九岁孩子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只会出现在成人身上的冰冷残狠。
此刻,这个孩子正直直的盯着面前正对着自己的纸门,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一般。
蓦然,紧闭的纸门毫无征兆的拉开,一个半身浴血的男人提着武士刀,神色狰狞的走进来。仅剩的一直读研死死的等着男孩,咬牙道:“你大约没有想到今天吧?平野……或者说,逝川远夜!”
脸色微微苍白——也仅是微微,逝川远夜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是勾勾嘴角,露出一个虽还稍嫌稚嫩,但却已经有了优雅从容的雏形的微笑:
“你完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样子很平静,平静到就像是在宣布一件事实一般。
脸在瞬间扭曲,男人高举起手中的武士刀,然后……
狰狞的脸上渐渐浮现了惊讶,慢慢的,男人低下头,困惑的看着腰腹间那一点泛着寒光、明晃晃的刀尖。
魁梧的身子晃了晃,男人张口,却只流出血沫。
不甘的看了逝川远夜一眼,男人缓缓倒下,露出了身后一个只到他大腿高的孩子。
一个男孩,一个冷漠的、似乎没有表情,比逝川远夜更不像孩子的孩子。
一个,只有五六岁模样的孩子。
熟练的抽回匕首,孩子抬头,叫了一声:“哥。”
没有多说一句,甚至连情绪都没有丝毫波动,只叫了那么一声,孩子就已经转身离开。但饶是如此,那孩子却依旧给人温暖的感觉。
虽然很淡、虽然他一直冷漠着脸——也或许并不止是脸——一路走去,孩子总会处理掉每一个能动的活物——在逝川远夜走来之前。
沉默的跟着,自孩子出现,逝川远夜就陷入了微微的失神当中。终于,在对方为了救自己而被砍了一刀——一道横过整个背部,自左肩到右腰的伤口。
伤口很深,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孩子背部的大部分衣衫染红了。然而孩子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只是身子微微一晃,就继续向前走,甚至不曾停留半分。
终于,逝川远夜瞪着眼,向着还在继续前进的人开口:“为什么?”
然而,他不等对方回答,就继续说:“你不能来,我不会——”
“……哥。”前面的孩子转头,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低唤了一声。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大自己四岁的孩子,重复着说,“你是我哥,青叶哥哥。”
略呆了一呆,逝川远夜站在原地,无法开口,只能怔怔的看着孩子拖着微晃着身子、带着一身淋漓的鲜血,渐渐远去。
是的,他本应该叫青叶。不是平野,也不是什么逝川远夜,只是青叶。一个虽没有姓,却承载了所有美好回忆的名字。
——然而,再美好,也终究只是回忆。
——他,也只能是逝川远夜。
“远夜,你该知道的,‘刀’不懂事没关系,但你是‘脑’,必须支配它。”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坐在主位上,温和笑着,徐徐的说。
但他的眼,那对墨黑色的眸子,却如一柄利刃,直直的刺入逝川远夜心里,让冰冷的感觉,自逝川远夜心中泛开,直传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他是我哥哥。”站在逝川远夜旁边的孩子抬起头,神色平淡的说。
他只有五六岁,脸上还看不出一丝成熟的痕迹——哪怕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和快乐,但那张脸,却还是一张属于孩子的脸。
他的身高,也只到成人的大腿。甚至他的衣,还是刚才那一件染了斑斑血迹、破破烂烂的衣服。
然而不管如何,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却自有一股执拗,坚定得似乎谁也不能撼动。
是的,我是他哥哥……所以在我有危险的时候,他会来。没有转头,逝川远夜这么想着。如果他没有来呢?或许我已经死了,然后,站在这里的,会是另一个远夜,另一个‘脑’……坐在上面的人不会在乎,他只是要‘脑’和‘刀’。
听到孩子的话,主位上的男人微一皱眉,随即松开,温和如故。不理孩子,他转向逝川远夜,声音低沉柔和:“远夜,你该明白。”
……我明白?默默的站着,逝川远夜偏过头,刚好看见身侧孩子衣服背后被划拉的一大道口子。
衣服的破口很大,甚至还能透过破口看清对方背上那道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和伤口上大块大块凝结的深色血块。
乱糟糟的,长长的一道伤口上,粘合了染满血污的衣服,还有几缕黑色的头发。
该是……很痛的。不知怎么的,逝川远夜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远夜?”略略提高了声音,主位上的男人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但神情却依然温和。
从晃神中醒来,逝川远夜不觉看向身边的孩子,却正好和那孩子看过来的眼对上。
同样是墨黑的眼,但这双眼,却不若主位上的人那般深沉,而是干净异常。
虽冷硬,却十分透明——是一双很漂亮的眼。
他是他弟弟,他是他哥哥。
他……
“远夜?”再一次的,男人开口,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他是青叶哥哥。”转过身,孩子再一次开口,脸上没有丝毫惧意迟疑——就算他知道忤逆眼前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看着面前比自己还矮,却挺得笔直的人,逝川远夜微微动了动嘴唇。
是的,他是……
“唰——”明晃晃的刀子划过血肉,很顺,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是的,因为本来就有了一个伤口了,他不过是,照着伤口划下去……很简单。
这么想着,逝川远夜看着提在手中的长刀,有些茫然。
只是,刀子破空的声音,却清晰得有些刺耳。还有,沿着刀刃下滑的血液,似乎也红得恶心……
这么想着,逝川远夜慢慢抬头,对上了那个已经倒在地上的孩子的脸。
还是一样的脸,只是现在,那脸上,却已经不止冷漠,而是带上了一点疑惑。
在地上挣扎着,孩子似乎想爬起来,却只是让背上伤口的血流的更快。然而孩子却不在乎,甚至没有看已经沿着身体流到地上的血一眼,只是一直看着他身后的逝川远夜,然后挣扎着要起来。
对上了那对依旧冷硬、依旧干净的眸子,逝川远夜不由退后一步,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别这么看着他,他只是……
——逝川远夜。
而他,是……
慢慢的,他张口,喃喃着说:“……千寂。”
尸魂界 流魂街
“……千寂。”透过窗子的晨光刺痛了眼睛,缓缓撑起身子,逝川远夜靠在墙壁上,神情微带着恍惚。
“……家主?”从外面走来的逝川明雪看着逝川远夜的脸,不由一怔。
“嗯?”发出了一个无意识的单音,有些头痛的,逝川远夜单手遮脸,只觉得掌心冰凉。
“……你想起什么了?”微微沉默后,逝川明雪低声问。
“想起什么?”自语的重复了一遍,逝川远夜慢慢牵起一抹微笑,“没有……”
只是,千寂、清月,他唯一的……弟弟。
第二十五章 心思×反噬
夜寒,露凉,月圆。
月圆、圆月……半眯着眼,逝川远夜凝视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沉默不语。
“家主?”默默的站在逝川远夜身边,直到连瓶中的酒都见底了之后,逝川明雪才开口。
没有回答,逝川远夜径自披衣起身,向外头走去。
夜半的风吹在身上,似乎能顺着衣服缝往里钻,直吹到骨头上,让人一阵阵的打着寒噤。
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其实也不算漆黑,至少天上的月很圆,而街道两边房子的窗户里也都透着光。逝川远夜走得慢、很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夜,很静。只是,这很静的夜在逝川远夜看见了一个人后,完全被打破了。
“朽木队长,真是巧遇啊。”看着前方意外碰到——其实如果可以,逝川远夜巴不得自己压根不认识对方——的人,逝川远夜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
“……逝川家主。”神色冷淡到有些冷肃,朽木白哉停了一会后,才开口。
“恭喜朽木队长解决了巴温特。”暗自吸了好几口气,逝川远夜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自然。
而这次,面对着那已经恢复了优雅的笑容,朽木白哉却只是点头,似乎并不想多说。
而恰巧,逝川远夜也并不想多说些什么——几乎从他和朽木白哉见面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他——在看到逝川千寂站在他身边的样子后。故此,他连稍微多一句的寒暄也懒得说,只想离开。
但偏偏,在离开之前,他看到了天上的月。
是圆月。
一刹那之间,本来打算离开的逝川远夜改变了主意。
“朽木队长……今晚月圆,这月色倒是漂亮得紧。”若有所思的看了天上一眼,逝川远夜只是笑吟吟的开口。
似乎对对方的话感到厌烦,朽木白哉只冷冷的看了逝川远夜一眼,就准备离开。
但仅仅才动了身子,他就停了下来——为逝川远夜的话。
“千寂不在你那里。”
——是很笃定的一句话,也成功的让朽木白哉眼神转冷。
“……逝川家主,你想说什么?”转过身,朽木白哉看着逝川远夜,问。
“没什么,”低笑了两声,逝川远夜像是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看了朽木白哉一会,才说,“没什么,只是关于千寂的一些事罢了,关于一些……朽木队长你不知道的事情——千寂他不会告诉你的事情。”
站在原地,朽木白哉没有开口,却也不再打算离开,而只是沉默的看着几步之外的逝川远夜。
并未在意朽木白哉的态度,也没有马上开口,逝川远夜沉默着,过了好久才开口,淡淡的,带着某些不知名的东西:
“千寂的过去……朽木队长,那种东西,你一辈子都不会体会的。”
微拧起眉,朽木白哉开口,一径冷淡:
“那种东西和千寂作为六番的副官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他的观念呢?——还有能力,也没有关系?”微一挑眉,逝川远夜开口。
“作为瀞灵廷的一员,他只需要执行上级的命令。至于能力,如果他没有实力继续担任副队长的职位,那自然会有人替换他。”简单的说完,朽木白哉不准备说更多也不打算听更多,径自转身,向着朽木府的方向走去。
“月圆的时候,千寂体内的力量会反噬——朽木队长,你觉得千寂会呆在哪儿?”没有喊住人的打算,逝川远夜看着朽木白哉离去的背影,问。
而回给他的,则只有极简略的两个字:
“……无聊。”
猛的停顿了一下,好一会,逝川远夜才扯出一个笑容,声音里带着努力压抑的怒气:“明雪,你觉得我会让千寂呆在这种人身边?”
从黑暗中走出,逝川明雪并没有回答逝川远夜的问题,而是问:“‘千寂不会告诉你的事’?”
瞥了一眼逝川明雪,逝川远夜轻描淡写的说:“只要朽木白哉不问,千寂就不会说任何事。”
“……如果朽木白哉问了——”低声开口,逝川明雪道。
“说不定会说任何事,”冷冷的回答,逝川远夜随即说,“——但朽木白哉不会问——所以,我不会让千寂呆在他身边。”
“家主……”略有些踟蹰的,逝川明雪开口,“千寂难得对一个人这么特别,而朽木白哉似乎也——”
“也什么?”微眯起眼,逝川远夜问,“明雪,你应该明白,千寂不懂,但朽木白哉不会。他只是……”脸色转为阴沉,逝川远夜继续道,“他只是不会为千寂挑战任何东西罢了——贵族都是这种东西。”
说道最后,逝川远夜微扯嘴角,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
静静的听着,在逝川远夜说完后,逝川明雪开口:“包括你?家主。”
“不,”瞥了逝川明雪一眼,逝川远夜说,“我是……最混蛋的一个。”
你觉得千寂会呆在哪儿?……在他受伤的时候?
——是一个很无聊的问题。然而这个无聊的问题,却在逝川远夜说出口后始终缠绕着朽木白哉,一刻不停。
足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到了后面,朽木白哉甚至用起了瞬步。
在受伤的时候,千寂会呆在哪里——千寂到底信任……什么?
走进朽木府,朽木白哉一反常态的没有理会周围的下人,而是直接往逝川千寂暂住的房间快步走去。
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穿过重重回廊,朽木白哉看着走廊尽头的房间——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灵压痕迹的房间。
比如,他的……刀?
猛地拉开闭合的纸门,朽木白哉看着无声无息递到眼前的泛着寒光的刀尖,不知怎么的,心底竟悄然松了一口气。
“千寂……”
……你在。
银白的刀身在让人窒息的黑暗中微微轻颤。片刻之后,浓重的墨色之间传来了声音——是他熟悉的声音:
“队长?”
几不可查的点点头,朽木白哉开口:“千寂。”
银白色的刀尖无声息的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流泻了满室的橙色光焰,和在光焰中沉默伫立的男子。
看着逝川千寂,朽木白哉没有说话——往常那一个个念头,一个个让人不是那么安心的念头在朽木白哉看见逝川千寂的一瞬间,已经全部跳到朽木白哉的脑海,或嬉笑或讽刺的问他:
逝川千寂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
孩子是怎么回事?
你对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又会在什么时候——离、开?
“队长?”见朽木白哉久不开口,逝川千寂不由问,声音意外的低。
问吗?心底里,似乎有这么一个声音响起。
然而紧接着,就有另一个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声音告诉他:不——没有必要。
何况……问什么?又,做什么?能做——什么?
“……不,”缓缓开口,朽木白哉道,“没什么,我只是看看。”这么说着,朽木白哉正打算转身离去,却突然瞥见了逝川千寂垂于身侧的手。
——是一只正微微颤抖的手。
眼神倏然沉下去,停顿了一会,朽木白哉才开口,像是疑问,但更多的却是肯定:“千寂?”
并未回答,逝川千寂只是顺着墙跪坐了下去——或许不过是滑跪下去。
为对方毫无征兆的动作吃了一惊,朽木白哉快步走到对方身边,伸手去扶。而就在他的手指刚碰到逝川千寂□在外面的皮肤后,他就顿住了——为那几乎冷到骨子里的温度。
“没事……”靠墙支持着自己的身体,逝川千寂暗哑着声音,沉寂的黑眸也流转出了一丝疲惫。然而这丝疲惫才刚出现,就被紧接着更深更沉的黑色淹没,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无波。
不自觉握紧逝川千寂的手,朽木白哉问:“怎么回事?”
视线扫过被紧握的手,逝川千寂的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微动了动,他似乎想挣脱,但最后,他却没有动,只是说:“反噬。”
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朽木白哉没有说话,但握着逝川千寂的手,却越发用力起来。
默默的感觉着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好半晌,逝川千寂才开口,略微的生硬:“……我没事,队长。”这么说完后,他看了朽木白哉一眼,才微皱着眉,略微犹豫的补充,“习惯了,还没有平常的训练痛,只是……无力。”
头一次,逝川千寂在朽木白哉面前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一长串的话,而这不过是因为朽木白哉想要知道——就算这是他并没有说出口的念头。
听着逝川千寂的话,朽木白哉慢慢放松了手上力道,在手掌彻底抽离的时候,他低声开口:“要多久?”
温热手掌的离开换来更刻骨的冰冷,不自觉的停顿一下,逝川千寂才回答:“今晚。”
得到回答后,朽木白哉偏头看着廊外。
如水般流泻的月华铺洒一地,为褐色的木板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清澄透亮。而月,不过中升。
还有大半夜……微闭一下眼,朽木白哉扫了一眼室内,视线在房间一角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上停留了一会后,转头问逝川千寂:“站得起来?”
没有回答朽木白哉的问题,逝川千寂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开口,声音微微暗哑,似乎能牵动人心:“……我没事,队长。”
“那么,上次你说‘有事’,是什么时候?”跪坐在一侧,朽木白哉等逝川千寂说完,开口问。并没有特别的语气,很平淡,就像真的不过是询问罢了。
上次你说‘有事’,是什么时候?
有了一瞬间的怔然,逝川千寂一时没有回答——于他而言,这种事已经遥远到没有必要去记忆的地步了。
正如同,在很早以前,他就再也不会去在乎身体上的疼痛、别人的对待、以及自己的……内心。
没有理会逝川千寂的反应,说完那句话之后,朽木白哉就已经伸出手,环着对方的腰,将人扶了起来。
身体刹那的失重让逝川千寂绷紧了神经,始终没有离开兵刃的右手也再一次握紧了青梵天——甚至已经将刀抽出刀鞘少许,露出一段亮银的刀身了。
没有看逝川千寂的动作,朽木白哉只是问:“能走吗?”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是多余的——他的肩膀几乎承受了逝川千寂的全部重量。而依着逝川千寂的习惯,只要有可能,他绝对不会让人如此扶着自己……
短暂缄默过后,朽木白哉几乎半抱着对方走到铺好的床褥前。
“换一件衣衫?”将人放下之后,朽木白哉看着对方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像是询问的说了一句。然而,当逝川千寂转过身的时候,一件雪白的中衣却已经放在了他面前。
没有多言,逝川千寂只点点头,便动手解起衣服。
黑色的死霸装、白色的中衣,简单的两件衣服褪下后,廋削却结实的背部便□的暴露在朽木白哉的眼里。
挺直的背脊,紧绷的线条,以及那道自右肩横过左腰的猩红伤痕——逝川千寂背部,乃至他身上唯一一道留下来的伤痕。
……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划上的。这么想着,朽木白哉垂放于膝上的手不自觉收紧。那么,是谁……
“队长?”穿好了衣衫,注意到对方的走神,逝川千寂出声,问。
倏然自沉思中惊醒,朽木白哉看着对方,开口:
“没什么,好好休息。”
言罢,他替已经躺下的逝川千寂拉高了被子,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轻轻闭合的纸门驱散了满地光华,睁着眼,逝川千寂沉默的看着黑暗再一次笼罩四面。无声息的寂静在斗室内缓缓流淌,终于,平躺着的逝川千寂闭眼,始终握着青梵天的右手,终于慢慢松开。
第二十六章 规则×心思
暖风和煦,满园樱花粉白,在半空中纷纷扬扬。
这里……下意识的伸出手,逝川千寂去接一瓣飘到面前的樱花。但恰在那瓣樱花要落到他掌心的时候,一阵微风倏然将其卷走。
并没有过多的在意,逝川千寂索性收回伸出的手,稍一分辨周围,便顺着其中一条小道走去。
小路很安静,但种在小路两侧的樱花树上的樱花却绽放得热烈艳丽,只一阵风,便纷飞了满天。
踏在厚厚花瓣上的木屐不知何时停了。
站在一株和其他没什么两样樱花树前,逝川千寂微抬起头,静立良久。随后,他蹲下身子,开始拨树根下的泥土。
泥土很松,只几下,逝川千寂便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一块刻了字的木牌。
木牌大约手掌大小,表面毛躁,刻了字的地方更是粗粝。
手指轻划过木牌,不用看,逝川千寂便知道木牌上到底刻了什么。
是应当被丢弃的东西——也早已被遗弃。
蓦地睁开眼,对着映入眼底的陌生环境好一会,逝川千寂才撑起身子,脸上罕有的划过了一丝疲惫。
……是梦?这么想着,他闭了闭眼,撑着地面的手习惯性的去摸放在一旁的青梵天。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青梵天的那一刻,逝川千寂的动作突然顿住,闭着的眼也倏然睁开,顺着手的方向看了过去。
武器还是原来的武器,摆着的位置也没有改变。只是不知何时,原本应该合入鞘的雪白刀刃已经脱出了束缚,正在阳光下泛着森寒的光芒。
看了刀刃好一会,逝川千寂才将视线移到手掌上——微微刺痛的、被刀气划了一道不深不浅口子的掌心。
但这次,逝川千寂不过简单一瞥,便再度伸手,打算去握青梵天。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青梵天那一刻,朽木白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进来:
“千寂?”
一怔,逝川千寂反射性的握拳掩盖住掌心的伤口,这才开口:
“进来。”
拉开纸门,朽木白哉走进来,跪坐在逝川千寂旁边,问:“好些了?”
并不习惯被人这么询问,逝川千寂顿了一下才摇头:“我没事。”
点点头,朽木白哉沉默着,似乎有些犹豫。好半晌,他才看着逝川千寂,低声道:“千寂,我和你说过绯真吗?”
“绯真夫人?”不解朽木白哉为何会提到绯真,逝川千寂问。
微微颔首,朽木白哉的眼神柔和下来:“绯真是我遇到过最美好的女子。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我是否是害了她……如果没有进入瀞灵廷,绯真应该能平安地活到现在。”
静静的听着,在朽木白哉说完之后,逝川千寂问:“露琪亚小姐是绯真夫人的妹妹?”
有些讶异,朽木白哉却没有否认,点头道:“是,露琪亚是绯真过世前托付给我的。”
“绯真夫人很爱队长。”听了朽木白哉的话,逝川千寂淡淡开口,“没有人会把最重要的东西随意交给另一个人。”
沉默着,并未对逝川千寂的话有所置评,朽木白哉继续道:“绯真和露琪亚是流魂街的人。朽木则是瀞灵廷的大贵族,本来是不可能接纳流魂街出身的人。因此,在娶绯真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发誓,说不会再罔顾自己的立场,违背规则。只是后来,绯真在弥留的时候将露琪亚托付给我,我无法拒绝……那次后,我便在父母坟前立誓,此生再不违背规则了。”
缓缓的说着,朽木白哉并没有看逝川千寂,而只是垂下眼,注视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而他此番的话,与其说是说给逝川千寂听,倒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为了再一次坚定自己的誓言。
——他已经动摇了。
“千寂,”敛下眼,朽木白哉开口,声音低得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压抑,“再过一段时间,尸魂界和虚圈便会开战,族里有意让我在那之前……”
稍顿一会,朽木白哉抬起眼,沉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完婚。”
安静的听着,逝川千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原本曲着的、只为掩盖伤口的手指,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深的掐入了伤口。
“我会出席的。”这么说着,逝川千寂看着朽木白哉,眼神平静,如一潭望不见底的死水。
“我会出席,队长。”
拉开的纸门被再一次合上。站在门外,朽木白哉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微闭眼,掩去了眼底不知何时浮上来的一丝疲惫。
“家主。”走到朽木白哉身边,朽木府的管家看着朽木白哉的神色,小心的开口。
“什么事?”睁开眼,朽木白哉微侧头,问。已然敛起了一切外露的神情。
“外面来了两个人,自称是逝川家的,想见家主,要拒绝吗?”管家道。
“……不,”短暂的沉默后,朽木白哉开口,“不必,我去见他们。”
“多谢朽木队长昨晚照顾千寂。”朽木府里,逝川远夜笑得温文尔雅,满眼的志得意满,似乎早已猜出了朽木白哉的决定。
“是千寂自己留下,谈不上照顾。”看着逝川远夜,朽木白哉冷冷的说。
“是,”微笑着,逝川远夜轻描淡写的说,“只是千寂不可能一辈子留下,朽木队长。”
温言说着,逝川远夜欣赏了一会朽木白哉冷到骨子里的神色后,才笑道:“我们现在要把千寂带回去,朽木队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直接回答,朽木白哉只是问:“把千寂带回去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那便不劳朽木队长操心了。”逝川远夜淡淡的说到,过了一会,他又玩味一笑,问,“或者,朽木队长打算以什么身份操心?……队长?”唇边的笑容变得放肆,但逝川远夜看着朽木白哉的眼神却越发冰冷起来,好一会,他才收敛下眼中的神色,说:
“是吧?”
只是这最后两个字,却并非对朽木白哉说,而是对不知何时已经走出来的逝川千寂说。
并未对逝川远夜的话有什么反应,逝川千寂只是对朽木白哉行了一礼,道:“多谢队长。”
点点头,朽木白哉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多看逝川千寂一眼。
而逝川千寂也不拖延。在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他便转身,走到逝川远夜身边停住,一如既往的沉默。
若有所思的看了逝川千寂一眼,逝川远夜朝着朽木白哉微微一笑,不再赘言,转身带着逝川千寂离开。
“千寂?”
“是。”
“朽木白哉……不,我们回去吧。”
“……”
夜,流魂街八十区
万籁已寂,白日的光芒早被黑夜替代,天地暗沉沉的,不见一点灯火。但在逝川府的一角,却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红芒。
近乎黑的,妖异的红芒——自逝川千寂的房间透出。
缓缓睁开眼,不意外的看见一片血色,逝川千寂站直身子,直接用意念拟出一把斩魄刀,拿在手上握紧后,才对着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蹲在由骨头堆成的小山上啃东西——不过这次似乎由心脏变成了苹果——的青梵天说:
“是你。”
用猩红的舌头舔过果肉,青梵天朝着逝川千寂一笑,手中的苹果就变成了血淋淋缺了一半的心脏:
“没错,比之前的人聪明不少。昨天的梦境确实是我做的,你该——”手中的心脏变成了一把细长的斩魄刀,青梵天瞬步到逝川千寂面前,凑近他耳边,微动泛着青紫的唇,“怀念了吧?”
“叮——”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逝川千寂只是举刀,格挡住对方自左腹斩来的一刀。
“不错。”不甚有诚意的赞了一句,青梵天手中的到骤然加快,斜向上的朝逝川千寂的脖颈挥去。
细长赤红的斩魄刀带起一阵劲风。但袭向逝川千寂的,却绝不止刀锋和随着刀锋的劲风,还有——
“清月。”柔和的女音响起,早已湮没于记忆中的女性噙着熟悉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逝川千寂面前。
举刀,挥下,平静的斩断对方的身体,逝川千寂不躲不闪,任由沸烫到骨子里的鲜血溅了满身。
“碦!”短暂的兵器接触后,逝川千寂手上一轻,再次失去了对方的身影。而与此同时,另一个藏着他绝大部分过去的人随之出现。
“……清月?”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从淋漓的血雨里穿过,带着一身腥臭污秽,满眼的惶恐无助。
没有迟疑,逝川千寂再次挥刀,向着曾用命保护过的人。只是这次,在刀刃接触到对方的身体时,逝川千寂微动唇,极低的唤了一声:
“青叶。”
刀身接触之际,幻象如波纹一般,涟漪着直至消失。而从刚才开始便不停歇的攻击,也似乎在一刹那间消失无踪。
指头松开,随即再一根根握紧,逝川千寂环视周围,周身的肌肉一点点紧绷起来。而就在他手上的肌肉紧绷到极致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叹息从他背后传来:
“千寂。”
倏然转过身,逝川千寂看着静立在自己身后、披着白色羽织的人,有了一瞬的迟疑。
半垂着头,朽木白哉似乎没有看逝川千寂,只是径自走着,然后瞬步,再然后,便是挥刀。
刀身在半空中掠过,留下一抹亮银,末端还泛着淡淡的蓝,刹是温柔。
“啪!”斩魄刀连着手臂掉落在淌着血水的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几点血珠随之溅起,在半空中划了数道暗色弧度后,停留在了向后翻卷的白色衣摆上。
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被斩落的手臂,逝川千寂左手合握,已然握住了一把斩魄刀。随即,他反手,狠狠向前挥下。
“唔!”些微的闷哼响起,一阵水波似的涟漪过后,青梵天的身形再一次出现在逝川千寂面前。
按着自左肩到右腹的巨大伤口,青梵天看着逝川千寂的眼里,难得的有了些许赞赏:“不错,不过刚才,你为什么迟疑?”
不过刚才,你为什么迟疑?
眼前一阵扭曲,再次看清楚东西时,逝川千寂已经从意识空间里面退了出来。
靠坐在冰冷的墙脚,逝川千寂下意识的抚上右臂——自然是完好的。
只是,为什么……迟疑?
第二十七章 劝告×暧昧
清晨的光线柔和,穿过木门,细碎的洒在雪白的榻榻米上。
房间的主人半解开衣裳,苍白劲瘦的上半身便连同着背上的伤痕和自手腕间开始、已经延绵到肩膀的深红色线条一同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也映入那个坐在逝川千寂身侧的人的眼里。
伸手按着那蜿蜒而上的红线一会,逝川明雪收回手,开口:“血脉没问题,但——”
但你,受得了吗?
“嗯。”应了一声,逝川千寂拉上脱了一半的中衣。
神使鬼差的止住了逝川千寂的动作,逝川明雪怔怔的看着刻在对方背后、还露出大半的伤口——也是逝川千寂身上唯一的伤口。
仿佛……永远不会消褪的伤口。
动作被制止,逝川千寂便不动——甚至连眼神也没有改变,只是静静的坐着。
“……痛吗?”垂在膝上的手握了松,好半天,逝川明雪才伸出手,抚上逝川千寂背上的伤口,说出了一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
——这样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痛?
……但而今,又怎么再痛?
“不。”淡淡的回了一声,逝川千寂便没有了下文。
贴在伤口处的手指仿佛被烫了一下,灼人的疼着。一下子收回了手,逝川明雪垂眸片刻,才道:“清月,我——”
而就在这一刻,一种熟悉的波动突然传来。
一刹那间停了嘴里的话,逝川明雪静静感觉片刻,才惊讶的开口:“是虚?”
“是。”另一个声音响起,却并非逝川千寂的,而是来自刚刚踏进房门的逝川远夜。
走进门,逝川远夜看了一眼已然整理好衣衫的逝川千寂,开口:“千寂,你去。”
没有多余的动作,逝川千寂只是拿起刀——甚至于拿刀,也是放在他身边最顺手的位置,顺手到就像根本没有放下过一般——起身走了出去。
听到逝川远夜的话,逝川明雪抬头,微张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在她发声之前,逝川千寂的背影,已然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微闭眼,等再次张开时,逝川远夜已经将毎一丝情绪都藏进了心里。淡淡瞥了兀自跪坐的逝川明雪一眼,他开口:
“我以为你应该已经说完话了。”
这么说着,逝川远夜转身,走向门外。
“……不,”不知何处传来的冰冷染了心,也由心蔓延到每一根神经。低垂着眼,在逝川远夜走到门口时,逝川明雪开口,“我们在很早以前,就已经……”
“……无话可说。”
突然出现在八十区外面的,只不过是数个最普通的低等的虚。故此,几乎仅仅一个照面,逝川千寂便解决了数只。而剩下的大半……
眼看着到了面前的攻击,逝川千寂连着瞬移的身形微顿,犹豫数秒后,终于放弃自己最习惯的战斗方式,改为握紧手中已经出了鞘的斩魄刀。
“啪啪!”当最后一只虚化为粒子消散在风中时,清脆的拍掌声也随之响起。
收回刀,看着穿着死霸装,站在一旁的人,逝川千寂并没有开口,却也并没有立即离开。
微笑着推了推眼睛,桑梧沥延开口:“因为感觉到虚波动时我就在附近,所以什么都没想便连忙往这里赶。而等赶了大半路才想起副队长就是在这一带休息的,我也根本没有必要赶过来……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并不回答,逝川千寂也没有动,只是用那双沉得望不见底的黑眸注视桑梧沥延。
而桑梧沥延,想说的,其实也并非这些。直视逝川千寂,在稍微的沉吟之后,他开口邀请:“不知副队长是否有时间和我去喝一杯。”
“好。”点点头,逝川千寂开口,声音依旧冷淡,一如当初。
似乎惊讶于对方的干脆,桑梧沥延顿了一会,才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酒馆。
混乱尽管已经因为虚被消灭而停止,但酒馆里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椅子,却很清晰的表现出了刚才的混乱。
沉默着扶起倒下的椅子,桑梧沥延正待把躲起来的人叫出来,却发现站在一旁的逝川千寂竟然也伸手浮起了椅子。
“副队长……”略微惊讶的,他开口。
微侧头,逝川千寂看着桑梧沥延。
在看到对方一如既往沉得几乎坚硬的眼眸后,桑梧沥延有了一瞬的沉默。随即,他坐下,开口:“副队长知道上面的意向吗?”
‘再过一段时间,尸魂界和虚圈便会开战。’
朽木白哉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逝川千寂看着桑梧沥延,开口:“开战?”
“没错。”桑梧沥延颔首,“这一段整个尸魂界都在准备。逝川副队长……”说到这里,桑梧沥延微顿,随即,他看着逝川千寂,一字一顿的说:
“朽木队长并没有申请另立六番副队长。”
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不为其他,只不过是朽木白哉这四个字——逝川千寂没有开口。
并没有看到逝川千寂的动作,桑梧沥延继续开口:“或许逝川副队长有自己的理由,但朽木队长除了六番队外,还是朽木家的家主……或许是我多话了,不过可以的话,还是希望逝川副队长能多替朽木队长考虑。”
言罢,桑梧沥延朝着逝川千寂微微倾身。
多替……对方考虑?
不知何时,一缕鲜艳,已经悄然爬出逝川千寂的掌心。
雨,不知自何时起,便淋淋沥沥的下着。
独自走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逝川千寂看着熟悉的地方,心里竟绝少的有了一丝迟疑。
再过去就是队长的府邸……但他,并没有事情要找队长。这么想着,逝川千寂的步伐不由慢了下来。
那么,为什么而来?桑梧沥延的话,抑或是……其他什么?脚步停下,逝川千寂在原地默默的站了一会,一时竟分不清心中的感觉。须臾,始终不明白的逝川千寂终于决定压下偶然而起、想见某人的欲望,转身准备离开,却看见了一对共撑一把伞,相携而来的人。
——朽木白哉,久贵千雪。
雨,打在身上,渐凉了。
短暂的停顿过后,逝川千寂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队长。”
“……千寂,你等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能看见逝川千寂,朽木白哉略怔了一会,才开口。接着,他转而对身边的久贵千雪说,“久贵小姐,我先送你回去。”
看了一眼站在雨中的逝川千寂,久贵千雪微笑着冲朽木白哉点头,和对方一起走进几步外的自家府邸。
“千寂,有事?”转回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朽木白哉站到逝川千寂面前,手中的伞已经移到了逝川千寂的上放,替对方遮去了连绵的雨丝。
并不习惯突然袭来的温热气息,在原地停顿一会后,逝川千寂退后一步,离开了那并不算大的温暖区域。
看见逝川千寂的动作,也能猜到对方心里的迟疑,然而朽木白哉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副队长孤零零的站在雨中,微皱着眉,带着连自己都不甚明白的疑惑略显生硬的解释:
“我只是想过来看看……”
微垂下眸,朽木白哉没有接口。
眉间的皱褶越发深了,逝川千寂张了张嘴,却根本想不出还应该说什么。
终于,他摇摇头,道:
“我先回去了,队长。”
言罢,逝川千寂不再停留,转身向流魂街的方向走去。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连绵成丝的雨湿透,正紧紧的粘黏在逝川千寂身上,勾勒出一个瘦削单薄的背影。
抓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收紧,看着逝川千寂远去的身影,朽木白哉在一瞬之间有了一种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
“千寂。”低沉的声音响起,在理智之前,出自本能。
略微疑惑的回过头,逝川千寂看着朽木白哉。
握伞的手收紧又放松,如此反复数次,朽木白哉终于开口:“现在正下雨,先进府吧。”
闻言,逝川千寂没有多想,只点点头,便转身回到了朽木白哉身边。
几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朽木白哉走进朽木府,对着迎上来的管家交待准备热水之后,才带着逝川千寂去书房。
拉开书房的门,在发现隔壁间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后,朽木白哉对着跟在身后的逝川千寂说:
“先去沐浴,把湿衣服换下来。”
看着冒着热气的木桶,逝川千寂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朽木白哉点点头,随即便走到隔壁,拉上了纸门。
在纸门合上的一瞬,朽木白哉始终沉冷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用指关节按了按额角,他微带复杂的看了一眼闭合的纸门,这才转身,走到书桌前,继续处理桌案上一些没有处理的文件。
文件不难处理,呈报的也并非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此刻,提着笔的朽木白哉却迟迟没有批完哪怕一个文件。
而理由……或许是隐约传入耳里、极细微的水声?
差不多十五分钟过后,终于确定自己此刻无法静下心来的朽木白哉刚刚搁笔,就听见纸门拉动的声音。
抬起眼,看着赤脚踏出的逝川千寂,朽木白哉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停顿。
或许是因为热水的缘故,逝川千寂素来苍白的脸染上了淡淡的绯红,长到胸口的头发也因为沐浴的关系披散下来,泛着些微水汽,在白色的中衣上留下了浅浅的水痕。
中衣偏大了些,袖子遮了半个手掌,领口也松开,很轻易便能看见精巧的锁骨和蔓延到了锁骨的红色细纹。
怀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复杂心情,朽木白哉走到逝川千寂面前,手指慢慢抚过那仿佛带着生命——或许真的有生命——的细纹。随着他的动作,逝川千寂身上略显宽松的中衣也跟着被拉开到了肩膀的位置,露出小半胸膛。
没有在意朽木白哉已经近乎暧昧的动作,逝川千寂只是微微偏过头,看着肩膀处的交杂着绘成了一个繁复图案的红色细纹,开口:
“等‘命线’长到了另一个手腕,就——”
声音倏然消失,逝川千寂顿住,感觉着唇上柔软的触感,眼里慢慢泛起了疑惑,以及……某种不知名的东西。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朽木白哉只轻轻碰了碰逝川千寂的唇,便抽离了身子。
唇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感觉,微凉,也柔软得让人心动。而……对上了逝川千寂墨黑色的眼,朽木白哉眼中掠过了一丝复杂。
那双眼,冰冷澄澈依旧,只添了淡淡的疑惑,而没有丝毫愤怒排斥。
微微晃神之后,朽木白哉敛下眼,开口:
“……抱歉,千寂。”
第二十八章 不说×协定
“……队长?”沉默片刻,逝川千寂开口,带着淡淡的疑惑,“为什么道歉?”
为什么道歉?朽木白哉自问。因为刚才一时的冲动?还是……因为明明知道自己的心,却不得不违背?
……自己的心么。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拽紧,朽木白哉想到了记忆里始终温柔的绯真,还有……
眼里掠过一丝复杂,朽木白哉抬起眼,看着静立在面前的人。
还有……逝川千寂。跟绯真完全不同的,淡漠到近乎感觉不到他情绪波动的人。
他……喜欢他吗?和当初对绯真一样?在心底,一个疑问悄然浮现。
是的吧,这个跟在自己身边,数十年如一日的副官。一个声音喟叹着,轻轻回答。朽木白哉,你已经习惯你的副官了,习惯一转头便能发现对方的存在安心,习惯将一件事交代下去就再不用担忧的信任,也已经习惯看见那双沉黑却剔透的眼眸里,映出自己的倒影——似乎唯一。
默默的思索着,不知不觉中,朽木白哉有了一丝动摇。直到——
朽木白哉,你姓朽木。再冷淡不过的声音响起,湮没了所有柔软。你要负担的,是朽木这个姓氏,况且——你已经任性过了。
——你也已经,立誓过了!
紧握着的手松开,朽木白哉缓缓闭眼。
他或许是喜欢的,但与此同时,他却有着不得不遵守、不得不捍卫的东西——哪怕,要抹杀其它。
再次睁开眼,朽木白哉的眼底已然恢复了平静。
而有些事,也已经在无声中被决定——无关喜恶,只是必须。
“千寂,孩子大约多久会出生?”没有回答逝川千寂之前的问题,朽木白哉问了另一件事——必须关心和决定的事。
“如果没有意外,一个两个月就够了。”逝川千寂回答,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有足够养分就好了。”
“养分?”朽木白哉问。
“它直接吸收灵力。”逝川千寂回答,沉黑的眸子依旧澄澈,波澜不惊。
然而站在对面的朽木白哉,心中却蓦然一涩,并非痛,只是有些不舒服。
“一个孩子的长大需要多少灵力?”缓缓的,朽木白哉问。
“……不会太多。”这次,逝川千寂停了好久才开口,自然是因为他说的并非实话的缘故——同样无关乎其他,只是直觉着这么说会好一些……在对面的人是朽木白哉的时候。
事实上,关于让一个生命寄生在自己身体里这件事,是任何一个‘千寂’都不太愿意去碰触的东西——寄生生命所需要的灵力,多到能抽干一个稍弱的‘千寂’体内包括生命力在内的所有力量。
——因为,寄生在‘千寂’体内的生命,包括骨骼皮肤甚至血液在内,都是由‘千寂’的力量直接凝成。
清楚的发现了逝川千寂没有完全说实话,但朽木白哉在沉默片刻之后,却没有选择追问,只是继续开口——继续开口问早已决定好了的问题,继续开口说早已决定了的安排:
“千寂,孩子体内流的是朽木家的血统?”
“是,”点点头,逝川千寂回答,话里没有半分迟疑,“他体内流着的只有队长的血液。”
“……”微微闭眼,朽木白哉开口,声音却不觉轻了,“朽木家的孩子,必须在朽木府里长大。”
这句话,朽木白哉说得委婉,却也说得坚决。
在一开始,逝川千寂便已经告诉朽木白哉‘这是你的孩子’,其间的意思,自然是这个孩子由朽木白哉照顾。而这句话所表达的,朽木白哉不可能不懂。但此刻,他却特地说出了这句话,又是为什么?
——理由只有一个。
——朽木是四大贵族之一,其自身便有着必须维护的脸面和矜贵。流着朽木家血统的人能在朽木府长大也必须在朽木府长大,但同时,朽木府也不容有半点污点存在——尤其是存在在代表朽木家家主和朽木家很可能的下一代继承人身上。
所以,朽木家的孩子,必须在朽木家长大。所以,朽木家的孩子,和逝川千寂再无半点关系!
逝川千寂纵然不懂,却只是不懂感情。不懂喜欢、不懂憎恨。然而对于朽木白哉此刻话里的意思,他不止懂,还十分明白。
“队长,”逝川千寂开口,声音清雅,“它体内流着的,只有队长的血液,它和我……”略顿一下,逝川千寂抬眼,沉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却也深得望不见底:
“没有半分关系。”
一声一声,如玉坠落,敲在朽木白哉的心口,微疼。
“……千寂,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片刻沉寂之后,朽木白哉再次开口,声音有了些暗哑,“什么都行。”
“想要?”微微一怔,逝川千寂摇头,“队长,我没有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
微侧过脸,他的视线穿过庭院,落在了远处。很远很远,望不到的远处。
“……我想要的,或许很早便已经失去,然后……”
“……忘了吧。”淡淡的一句,似乎连最简单的感情波动都没有。
逝川千寂只是看着,看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远处,看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悄然间,一尾黑色蝴蝶翩然而至,静静停在逝川千寂肩头,刺目,却意外的和谐。
念完了地狱蝶传来的命令,逝川千寂本来已经收了声音,却在片刻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再次开口:
“这次朽木小姐也有去?”
“嗯,”应了一声,朽木白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露琪亚和阿散井都有去。”
没有再开口,逝川千寂只点了点头。
倒是朽木白哉在短暂的沉吟过后,抬头对逝川千寂说:“千寂,你在这里等一会。”
“是。”点点头,逝川千寂应到。
在得到逝川千寂的回答后,朽木白哉拿起挂在一旁的白色羽织,起身往外走去。
少了一个人的书房,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沉寂之中,似乎连阳光也多了一丝阴霾。
跪坐在地上,逝川千寂只静静的等着,直到——直到,再次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压。
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在确定了灵压的方向后,逝川千寂微侧过头,静静的坐了一会后,突然他披上一旁放着的死霸装,然后瞬步朝着那方向赶去。
灵压所在的位置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就是在朽木府内——朽木府的后山内,正是之前逝川千寂和竹取黯玦战斗过的地方。
只是这次,来的人却并非竹取黯玦,而是……
——柳泽烬。
“哎呀,千寂大哥~”
当逝川千寂赶到的时候,柳泽烬正坐在一根枝桠上,一边懒懒的看着远处,一边频繁的打着哈欠。
见逝川千寂赶到,柳泽烬顿时收起了脸上的惫懒,转而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正是他和逝川千寂相处时露出最多的表情。
“为什么来这里?”没有理会对方的招呼,逝川千寂只是平淡的问。
“当然是为了看千寂大哥了~”眨了眨眼,柳泽烬的娃娃脸上尽是灿烂的笑容。
没有回答,逝川千寂的手已经按到了腰侧的青梵天上。
清楚的看见了逝川千寂的动作,柳泽烬脸上带了几分惊讶,更多的是发现了好玩东西时的兴奋:
“千寂大哥,你变得更有人味了~”
……人味?听着柳泽烬的话,逝川千寂抽刀,看上去动作并不快,但下一瞬,他却已经瞬步到了柳泽烬身后。
同时,青梵天化为一道银弧,带着轻轻的振颤,快速袭向柳泽烬。位置——正是脖颈。
“哎,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千寂大哥你就这么见外了?”柳泽烬抱怨了一声,也没什么动作,就自逝川千寂身前移到了对方的身后。
不改变刀势,逝川千寂只微微调了身子的姿势,便借着惯性,将刀再次斩向柳泽烬。
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青梵天,柳泽烬笑了笑,随即抽出腰间的风依,轻轻一转手腕,便挡住了袭来的青梵天。
“叮——”两把斩魄刀相撞,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轻鸣。
旋即,宛若练习过千次一般,逝川千寂和柳泽烬同时瞬步。
雨后初晴,挂在天际的太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这柔和的光芒之下,两道灰影在并不太大的山顶上腾挪,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频繁得让人甚至无法听清。
蓦地,一声清越的长鸣之后,两道原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骤然分开。
分别站在山顶的左右两边,柳泽烬依旧笑得灿烂,逝川千寂也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千寂大哥,我怎么觉得你的速度变慢了?”甩了甩手,柳泽烬笑眯眯的说了一句之后,便以比刚才更快一倍的速度移动到了逝川千寂的位置。
而逝川千寂,则在对方身子刚动的时候,便以决不逊色的速度移动。
一闪过后,两人刚好对调了位置。
“还是一样么。”有些无趣的嘟囔着,柳泽烬再次移动,速度稍稍变缓。但奇怪的是,逝川千寂也跟着降了速度。
注意到这一点,柳泽烬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玩着似的和逝川千寂拼了几刀,柳泽烬骤然将速度提升直极限,手中的风依直直的刺向逝川千寂的肩头。
这次,逝川千寂没有躲过去。在刀刃入体的时候,逝川千寂微微一顿,随即便瞬步拉开了距离,同时也让已经刺入身体的刀刃离开体内。
暗色的血渗出,颤悠悠的漂浮在了半空,但逝川千寂却没有让血液大量的流出,而是在流出少许血液之后,便将血液化成暗色的薄膜,覆盖在了伤口,制止更多的血液流出。
在开头刺中逝川千寂的时候,柳泽烬并没有多大的感觉——逝川千寂本身就是用血限攻击,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让人刺中的?但紧接着发生的事,却让柳泽烬瞪大了眼,惊讶得不自觉询问了起来:
“千寂大哥,你不用能力了?”
淡淡瞥了柳泽烬一眼,逝川千寂没有回答,只是再次举起了青梵天。
但此时,已经找到了更有趣东西的柳泽烬却再没有半分打斗的心思了。
完全无视指着自己的青梵天,柳泽烬随手将刀入鞘,便走到逝川千寂面前,好奇的看着伤口上那层薄膜,说:
“千寂大哥的习惯改了?竟然不用能力,而改用斩魄刀了?还是千寂大哥已经学会卍解了?又或者……”
歪了歪头,柳泽烬笑,却带着一丝一缕的冰凉:
“——千寂大哥在保护着体内的什么?”
逝川千寂沉默,没有回答。但握着青梵天的手,却微微垂了下来。
十分了解逝川千寂的柳泽烬在看到这个动作后,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哎?真的猜对了?”
将颤抖着,没有尽兴的青梵天收入鞘中,逝川千寂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准备离开。
“和以前真是一模一样……”看着对方的背影,柳泽烬露出了一个郁闷的表情,小声的低估了一句,随即,他提高声音,问,“千寂大哥,不抓我回去好吗?这样应该会被尸魂界误会的吧?”
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逝川千寂只是继续往前,步伐不见一丝迟疑。
“……”叹了一口气,柳泽烬自语了些什么,旋即抬头,冲着逝川千寂的背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千寂大哥,算我欠你一次吧,下次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
完全不对逝川千寂的反应抱着希望,故此,在这么说的时候,柳泽烬已经发送了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逝川千寂竟然停下,片刻之后还转身对他点头:“好。”
“哎……哎?”脸上写满了吃惊,柳泽烬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被反膜罩在了其中。
来不及懊悔,柳泽烬刚想开口说什么,就感觉几道灵压快速的向这里赶来,并且马上就要到达。
眼珠一转,他已经收起了脸上的失望,转而附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分外真诚的开口:“千寂大哥,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第二十九章 通敌×训练
“逝川副队长,我想你需要做一些解释。”冷冷的说着,碎蜂的手已经按到腰间的斩魄刀上,同时,四周也出现了数个隐秘部队的人。
没有回答,逝川千寂的手同样按到了青梵天上。
眼中掠过一丝凌厉,碎蜂将刀刃抽出些许:“逝川副队长,你打算拒捕吗?”
依旧没有回答,逝川千寂只是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青梵天,已经再次出鞘!
‘唰’的一声,周围几个隐秘部队的人纷纷抽出腰侧的刀,向逝川千寂斩去。
“都退下!”不待那些人接触到逝川千寂,碎蜂就厉喝一声,抽出雀蜂,同时瞬步。
“叮——”的一声,雀蜂被一柄斩魄刀挡住,却并非青梵天,而是——千本樱。
白色羽织的衣角微微扬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抽出千本樱,架住雀蜂,朽木白哉直视前方,语气冰冷:
“碎蜂队长在朽木家的领地,打算做什么?”
“队长。”唤了一句,逝川千寂已经收刀回鞘。
“朽木队长打算包庇叛徒?”瞬步拉开距离,尽管碎蜂嘴上这么说,却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斩魄刀——朽木白哉是楷模,所有死神的楷模,更是能把自己妹妹送上处刑台的人——谁都可能背叛尸魂界,惟独朽木白哉不会。
——不论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意愿。
慢慢收回千本樱,朽木白哉转身,站在逝川千寂面前,回护之意不言而明:“千寂犯了尸魂界哪一条律法?”
“通敌。”碎蜂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逝川千寂,回答。
……足以上双殛的罪名么。眼神沉了几分,朽木白哉开口:“证据呢?”
“不但把敌人好发无损的放走,还和敌人达成交易——是我亲耳听见的,朽木队长对这个证据满意吗?”再次将手按在刀柄上,碎蜂回答。
“……”朽木白哉没有出声,只是手,却已经缓缓的握上了斩魄刀的刀柄。
气氛渐渐紧张起来,站在朽木白哉身后的逝川千寂却依旧一言不发。慢慢的,等到碎蜂和朽木白哉都开始提升自己的灵压时,浮竹十四郎终于赶到了:
“碎蜂,朽木,都冷静一点!”
的气氛因另外一人的来到而稍稍缓和,正在这时,传讯的地狱蝶,也翩然而至。
沉默片刻朽木白哉敛起灵压,对着身后的逝川千寂说:“走吧,千寂。”
点点头,逝川千寂沉默的跟着朽木白哉,至始至终没有向其他人投多余的一瞥。
“逝川副队长,鉴于碎蜂队长的报告,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番队队长室中,山本元柳斋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沉声说。
“是真的。”并不讳言,也没有迟疑,逝川千寂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那么,你和叛出尸魂界的柳泽烬做了交易?”山本元柳斋问。
“是。”逝川千寂回答。
“是什么交易?”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山本元柳斋重国睁开了眼。
“……”这次,逝川千寂没有回答。
“大胆!”重重的用拐杖敲击了地面,山本元柳斋重国厉喝一声,“逝川千寂,你打算背叛尸魂界?!”
“不。”逝川千寂的声音柔和,却也平淡,丝毫没有被山本元柳斋的怒气感染。
“那么,说出你们的交易内容。”怒气稍有缓和,山本元柳斋道。
动了动唇,逝川千寂刚要回答,朽木白哉的声音便响起,淡淡的,只有两个字:
“千寂。”
一番队的队长室,逝川千寂并非第一次来。上一次,是为了双殛上被安装了莫名道具的事。那时,朽木白哉也是这么淡淡的唤了一声,让本来并不打算说什么的逝川千寂说了话。而那次做的事,本是为了朽木白哉。
这一次,在相似的场合、相似的理由之下,朽木白哉再一次开口。
微微侧脸,逝川千寂看着朽木白哉,终于什么也没说。
——依旧,是为了对方。
然而,逝川千寂不会说,也从来不说——这种事,对他而言,并没有意义。他只是……
……想做。
仅此而已。
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一番队长下达的‘因证据不足,逝川千寂先由朽木队长负责’命令。
同样听到了命令的朽木白哉闭眼片刻,随即睁开,语气里是一径的冷淡:
“我会负责将人押进队牢。”
听着朽木白哉的话,逝川千寂墨黑的眸子没有丝毫变化,平静一如死水。
有些事,他不过想做。不需要理解,亦……
不求回应。
六番队 队牢
和普通队舍一样大小,队牢之所以称之为牢,不过是因为那本来安置纸门的地方换成了根根手臂粗细的铁管罢了。
独自坐在角落,逝川千寂靠着墙,微闭眼。
月的清辉透过同样镶着铁管的窗户,轻轻柔柔的洒进队牢,落在逝川千寂脸上,依稀照出了些许疲惫。
静默,在斗室内长久的持续。片刻,逝川千寂睁开眼,侧头看向牢外,开口打破了这份无言的沉寂:
“队长?”
队牢之外,正站着朽木白哉!
白色的羽织柔顺的贴着死霸装,朽木白哉看着逝川千寂,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给我一个理由,千寂。”
“有件事需要他做,和尸魂界无关。”这次,逝川千寂开了口,尽管说得并不具体。
眼神微微一沉,朽木白哉没有开口。
没有问到底是什么事。
没有问为什么一定要找敌人来做。
也没有问……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他。
朽木白哉只是转身,准备离开——他来,不过是确定逝川千寂真的不会危害尸魂界。
……不过如此。
“队长。”在朽木白哉走出几步之后,逝川千寂的声音响起,柔和的,带着微微的低哑,“我不想你为难。”
脚步停下,朽木白哉背对着队牢站了一会,才转过头,开口,声音不觉轻了些:“总队长之前下达过命令,让浦原喜助做一条连通虚圈,能让队长阶层通过的黑腔,最近已经快弄好了,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会做好准备,队长。”点点头,逝川千寂道。
“……好。”片刻沉默,朽木白哉颔首,旋即转身,离开了队牢。
目送朽木白哉离去,逝川千寂的视线移到放于膝上的手腕上——在那里,繁杂的红线已经越发清晰了。
默默的看了片刻,逝川千寂的右手按上了放于身边的斩魄刀,同时闭眼。
“啧,怎么又进来了?”伴随着一声轻啧,青梵天的声音在逝川千寂耳边响起。
睁开眼,对自己进入斩魄刀的空间毫不意外,逝川千寂只是看着青梵天,开口:“教我卍解。”
略带兴趣的挑了挑眉,青梵天蹲在他的‘王座’上——右尸骨堆成的,啃着手中的苹果——长得极似人心脏,说:
“觉得你的能力不好用了?”
“不能用。”偏了偏头,逝川千寂淡淡的说。
——在之前不久,逝川千寂便已经失去过大量的血液。而如果再用血液进行战斗的话,很危险,对……寄生在他体内的东西。
“是么,”懒洋洋的回了一句,青梵天依旧啃着手里的苹果,“你用什么交换?”
“你要什么?”逝川千寂问,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斩魄刀说这种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要啊——”拖长了声音,青梵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在下一瞬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逝川千寂身侧。
“叮——”没有转头,逝川千寂在刹那间用意念凝出了一把刀,挡住了青梵天手中直劈过来的武器。
“我要什么?”凑近逝川千寂耳边,青梵天阴测测的笑着,“我只要……战斗!!”
最后的‘斗’字刚刚出口,青梵天和逝川千寂就同时快速移动,两人手里的斩魄刀,也不停歇的相撞着。
一连串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快得几乎让人听不过来,更遑论看清。片刻,在一声闷响之后,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倏然分开。
掠回枯骨堆积的小山上,青梵天身上依旧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伤痕。反观逝川千寂,身上却依旧有了数道不深不浅的刀伤,就连手中的刀,也已经被斩断。
“想学卍解?”脸上阴森的笑容扩大,青梵天轻舔刀上沾染的鲜血,说,“打赢我,就教你。不然……”
歪着头,他笑,阴冷得让人不自觉发颤:“——就去死吧。”
没有回答,逝川千寂只是收拢着从伤口处渗出的鲜血,化为薄膜重新覆盖在伤口上。而后,他微微松手,让断了的斩魄刀落下。
被从中斩断的斩魄刀直直落下,还没接触到地面,便已消失无踪。而正在这时,另一把完好的斩魄刀,已经出现在了逝川千寂的掌心。
五指缓缓收紧,逝川千寂双手持刀,头一次,正式的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冲着逝川千寂一笑,下一瞬,青梵天便挟着风雷,直直向逝川千寂掠去。
“副队长?副队长?”双手捧着食物的死神站在队牢外连声叫唤,却不见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的逝川千寂有什么动静。
“奇怪……”喃喃着,那死神正要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开门,就听见了一个微微暗哑的声音:
“怎么?”
“啊?”没有及时反应过来,那死神反射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动了动身子,让自己的脸出现在月光下,逝川千寂靠着墙,再次开口,依旧是微微暗哑的声音:“怎么?”
“副、副队长!”连忙行礼,那死神端着托盘,说,“我是来给副队长送晚餐的!”
“不必。”敛下眼,逝川千寂淡淡开口。
“可是……”为难的看着逝川千寂,那死神迟疑的说。
“给我水就好了。”在说完这一句话后,逝川千寂没有再看站在外面的死神。
月辉如水,落在逝川千寂脸上,晕染出另一种苍白,合着那散落到胸前的如缎黑发,竟是无言的……诱惑。
脸蓦然红了起来,站在外边的死神鞠了一躬,大声应过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第三十章 虚圈×记忆
早晨的安静,被慌乱的脚步声彻底打破。在一连串‘咚咚咚’的声音之后,一个死神撞撞跌跌的跑入六番队牢。
“副、副队长!”一边喘气,他一边手忙脚乱的解开队牢上的锁,“队长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副队长一起前去。”
角落,安静跪坐的逝川千寂缓缓睁开眼,放于膝上的手,也碰到了身边微微出鞘的斩魄刀。
“副队长,请您快一些,队长——”慌乱着,那死神一边开门一边不忘提醒逝川千寂。而就在牢门打开到足够让一个人的身体侧过的那一瞬间,那死神只觉得一阵微风掠过,再回神,已不见了逝川千寂的身影。
空落落的牢房诉说着无言的寂寞——一如刚刚离去的人。
虚圈 行宫
“啧……还真是无聊呢。”懒洋洋的趴在监视器前,柳泽烬接连着打着哈欠,“以前以为跟着蓝染至少比在尸魂界好玩,现在看来虚圈也差不多无聊……归根到底,还是千寂大哥最好玩。”
这么喃喃着,柳泽烬稍微坐正了身子,再一次将视线放在了眼前这整个虚圈最先进的监视仪器上:
“说起来,千寂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嗯,应该说六番队长朽木白哉什么时候会来。”
“六番队长和逝川千寂有什么关系?”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在柳泽烬身后响起——是竹取黯玦。
“啊啊……”回过头,柳泽烬笑眯眯的打了一个招呼,“竹取君也是来看千寂大哥行踪的么?”
懒得理会柳泽烬的问题,竹取黯玦只直接开口问自己的目的:“逝川千寂来了没有?”
柳泽烬十分纯洁的冲竹取黯玦笑,随后语气轻快:“没有~”
或许是因为柳泽烬的语气实在太愉悦的缘故,本来已经准备离去的竹取黯玦冷哼一声,五指已经缠绕上了黑雾:
“你很高兴?”
“哎呀,怎么会呢。”笑眯眯的,柳泽烬语气越发轻快。
眼睛眯了眯,竹取黯玦五指一晃,指上黑雾瞬间暴涨。
而柳泽烬的手,则也已经搭上了腰间的风依。
但正是这时,闭合的门倏然打开,一个破面站在门外对着竹取黯玦和柳泽烬躬身:
“竹取大人,蓝染大人让您去他那里一趟。”
在破面出现之后,两人俱都静默一会。随即,柳泽烬率先移开了手,依旧笑眯眯的:“竹取君,蓝染大人吩咐你过去呢~”
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是因战斗被打断而产生的。但最后,竹取黯玦还是甩手收回了黑雾,冷着脸转身离去。
笑眯眯的看着缓缓闭合的门挡住竹取黯玦的背影,柳泽烬刚转身,就听见警报响起,而接着显示的屏幕上,也随之出现了几个身影——其中一个,便是逝川千寂。
望着屏幕,在片刻错愣之后,柳泽烬脸上浮现了比刚才更愉悦三分的笑容:
“啊啦啊啦,千寂大哥~”
紧紧跟着朽木白哉,逝川千寂不敢有稍微分神——朽木白哉正在用瞬步全力移动,而他,却因为要顾忌寄生在体内的生命而不能动用所有力量。
接连不停歇的移动让逝川千寂额上微微见汗,但总算还跟着朽木白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逐渐拉大。就在逝川千寂几乎失去对方身影的时候,前方的朽木白哉骤然停下。
瞬步移到了对方身边,第一眼,逝川千寂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朽木露琪亚。
没有在意场中开始了的战斗,逝川千寂只是平静的清理了结在朽木露琪亚身上的冰,而后划破腕脉。
暗沉的鲜血大量流出,这一刻,逝川千寂完全没有在意这样做是否会危害到寄生在自己体内生命体的安全——不是因为其他,不过是因为对朽木白哉而言,朽木露琪亚的重要性比他,他体内寄生的生命体,都重要许多。
至少,逝川千寂是这样认为的。而朽木白哉……
多半是如此想的。
伴随着大量的鲜血涌出,逝川千寂本来便不太好的脸色更见苍白。很快,他的身子便微微一晃——失血所带来的晕眩症状已经出现了。
稳住身子,逝川千寂看了一眼呼吸已经变得平稳的朽木露琪亚,终于不再让体内的血液流出,转而注视场中的战斗。
而第一眼,便看见了朽木白哉用千本樱割断了自己左脚的肌腱。
眼睛微缩,刹那间,逝川千寂已经握住了青梵天。
血,顺着朽木白哉的脚踝滑下,渐渐染红了透明的冰。而随着地上越聚越多的红色,逝川千寂的心,也越来越不舒服。
——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一种让逝川千寂忍不住想拔出青梵天的情绪。
逝川千寂并非没受过伤,也并非没看人受过伤。但不论是他看别人受伤还是他受伤,他都绝少有情绪波动——就算有,也从没有如此——几乎到了强烈的想的地步。
沉默着,逝川千寂握着斩魄刀的手紧了又松,如此反复,就在逝川千寂强自压下心中陌生的感情时,场中和朽木白哉战斗的第七刃突然拉开距离自己和朽木白哉的距离,并对准了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朽木露琪亚。
注意到七刃的动作,朽木白哉眼神一凛,一瞬便移动到了露琪亚身前。但此时,七刃却转而对着逝川千寂睁开了身上的一只眼——他的目标,从开头便是站在一旁,还保持着完整战斗力的逝川千寂。
暗色的标记在空中飞快掠过,朽木白哉已经来不及移动,而不能用全部力量兼之又在刚才失去了大量血液的逝川千寂,也并不足以在标记到来前摆脱。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迟,而暗色花型的标记,却越发清晰的映在了逝川千寂眼底。
“归来吧,风依。”近乎咏叹的声音响起,肉眼可见的旋风从四面八方聚集,继而——
直直的朝逝川千寂冲去!
而逝川千寂的动作更快,在刚刚感觉到周身气流加速的时候,逝川千寂就顺着气流卷动的方向用了瞬步。
瞬步的速度加上气流卷动的速度,让逝川千寂以毫厘之差堪堪避过第七刃的印记,而不管是逝川千寂,还是刚好赶来帮了逝川千寂一把的柳泽烬,都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柳泽烬是因为觉得就算自己不出手,逝川千寂也会避过。
而逝川千寂……他从很早以前,就不会因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而动容了。
因此,场中唯一有情绪波动的,竟只有第七刃,佐马利?路鲁:
“柳泽烬,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脸色,柳泽烬只是笑得可爱,“啊呀,我可是叫千寂为‘大哥’呢。”
“你打算背叛蓝染大人?”佐马利已经恼怒了。
“背叛?”舔了舔唇角,柳泽烬笑,“这个么——”
后面的话,柳泽烬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已经动手了,对着十刃之七,佐马利?路鲁。
“你——”又惊又怒,佐马利刚想动手,就被拦住了——是朽木白哉。
而同一时刻,柳泽烬的攻击,也被逝川千寂挡了下来。
熟知逝川千寂的个性,柳泽烬连不解都懒得,只是耸耸肩,抱怨道:“现在解决一个十刃的话,尸魂界也会觉得比较轻松吧?”
“那是队长的战斗。”淡淡的开口,逝川千寂拔出了腰间的斩魄刀,指着柳泽烬,其意思不言而明。
“这、这是……”开口的,并非柳泽烬,而是终于赶到了的山田花太郎。
听到对方的声音,逝川千寂微微侧头。而就在那一瞬,柳泽烬早已聚起,一直没有散去的旋风终于动了——是朝着逝川千寂去的。
立刻瞬步,但到底差了一些。再次停下时,逝川千寂的左手臂已经被划了几道口子。
“逝、逝川副队长!”看见逝川千寂受伤,山田花太郎紧张得向逝川千寂的方向跑了几步。
没有回头,逝川千寂看着柳泽烬,对山田花太郎说:“去治疗朽木小——”
说到一半,逝川千寂突然顿住——周围的灵力正在剧烈的波动,是朽木白哉的卍解——
“吭景?千本樱景严!”
来不及说话,也顾不得柳泽烬,逝川千寂一晃身,便抱起地上的朽木露琪亚,掠出了千本樱的范围。
而这次,柳泽烬也没有追击,只是看着对方快速移动的身影,露出了一个郁闷的表情。
将朽木露琪亚带出了危险的范围,逝川千寂向山田花太郎丢下一句‘治好她’,就转身面对柳泽烬,而正是那一瞬间,逝川千寂突然感觉到不对——却已经迟了。
不知何时,朽木露琪亚站起来,持着断刀,对着背对他的逝川千寂狠狠斩下。
锋利刀刃划破血肉的感觉,很熟悉,熟悉到让逝川千寂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
那一次,逝川千寂也是背对着对方。
那一次,逝川千寂也是为了保护对方。
那一次,对方也是在他背后,狠狠的将刀挥下。
那一次前,逝川千寂叫清月,纵然不怎么笑,却会笑。
那一次后,逝川千寂是逝川千寂,已经……不需要笑了。
尘封的记忆席卷而来,应该早已习惯了痛楚的逝川千寂竟在一瞬觉得背上的刀伤冷入骨髓,亦痛入骨髓。
而痛的,到底是那经年的伤痕还是现在的伤痕,逝川千寂没有去分辨——并无意义。他只是有些晃神,为那突然浮现的记忆。
但尽管逝川千寂晃神,他久经训练的身体却没有忘记战斗——那已经是刻入他骨子里的本能了。
转身,挡住下一刀,继而直直斩下,毫不留情——如果逝川千寂没有回过神的话。
事实上,在逝川千寂挡住朽木露琪亚的下一刀,继而斩下的时候,逝川千寂就已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了。也因此,他本来冲着朽木露琪亚脖颈斩去的斩魄刀虽没有收回,却也已经没有多少力道了——这一刀,也不过是为了挡住对方接下来的攻击。
下一瞬,逝川千寂的刀毫无悬念的和另一把斩魄刀相撞了,却并非袖白雪,而是——千本樱!
就在刚才,朽木白哉解决了佐马利,瞬步到朽木露琪亚身边,挡住了青梵天,力道很大,大到抵消了逝川千寂加在青梵天之上的力道后,还能将青梵天打飞出去。
“当啷——”一声,青梵天飞落在地。
周围一时寂静,只有血滴落冰上的‘嗒嗒’声。
是逝川千寂的血。从背上,从握住袖白雪的手上——刚才,尽管青梵天被击飞出去,逝川千寂却依旧拦住了袖白雪——斩向朽木白哉的袖白雪——用手。
鲜艳的血,在掌心渗出,然后漫过手腕,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直至隐没入黑色的衣袖中。
“缚道之六十一,六丈光牢。”依旧握着袖白雪,逝川千寂在确定了朽木露琪亚确实不能再动之后,才松开自己的手。
掌心中,是一道几可见骨的伤痕,很深。而逝川千寂的表情却十分平淡,就连声音,也是柔和的——一如既往:
“抱歉,队长。”
第三十一章 伤害×孩子
“傲慢的队长,我会放你付出——”接着开口的,并非朽木白哉,而是从吭景中逃过了一劫的佐马利。
但紧接着,他的声音便中断了——银白的刀刃从身后穿透了他的颅骨,自眉心刺出。
在佐马利之后,手持斩魄刀的柳泽烬笑得灿烂:
“你的话太多了,偏偏……又没有本事。”
这么说着,柳泽烬轻轻抽出了斩魄刀。
在刀身离开佐马利身体的那一瞬,佐马利也化为了粒子,渐渐飘散。
“那么,千寂大哥,现在可以开始了?”没有对佐马利多留一瞥,柳泽烬只是转向逝川千寂,笑眯眯的问。
并未回答,逝川千寂只是走到青梵天掉落的地方,拣起了自己的斩魄刀。
看着逝川千寂的动作,一旁的朽木白哉微动了动身子,似想做些什么,但最后,他却只是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
冲着拿起斩魄刀的逝川千寂一笑,柳泽烬身子倏动,转瞬便到了逝川千寂眼前。
同时开始瞬步,但逝川千寂却始终无法摆脱柳泽烬,只是持着青梵天,不断的挡下对方的攻击。
兵器相撞的‘叮叮’声持续了好一会,柳泽烬突然笑眯眯的说:“千寂大哥,你在打着玩吗?”
言罢,柳泽烬的速度加快了不止一倍,手中的斩魄刀更直直的刺向逝川千寂的肩头。
这次,逝川千寂没有躲过。
锋利的斩魄刀刺入血肉,复又拔出,却奇异的没有沾染上一丝鲜血——在柳泽烬拔出斩魄刀的那一瞬,逝川千寂肩头的肌肉便紧紧的收缩着,不让一点血液流出——在两次因露琪亚失血后,他已经不能再浪费一点血液了。
否则……会有危险。
自然,这种做法也并非没有后遗症,最明显的后遗症便是伤口加深和肌肉酸痛——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而这些后遗症,也并非逝川千寂会在意的,一如之前,他根本不在意自己会流多少血。
有些惊讶的看着没有沾染半分血液的刀刃,柳泽烬突而笑道:“千寂大哥已经不能再失血了?”
没有回答,逝川千寂只是看着柳泽烬,眼神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
而柳泽烬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笑眯眯的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那么,千寂大哥是为了保护什么吧?或者支撑什么……用自己的血。而东西,在……自己体内?”
依旧没有回答,但逝川千寂却偏过头,看了朽木白哉一眼。
听到这里,再看见逝川千寂的动作,朽木白哉眼睛倏然睁大,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疑窦在一瞬间得到了答案——并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答案。
没有忽略朽木白哉的表情,柳泽烬笑得像一只因偷了腥而满足的狐狸:“我猜对了?啧……千寂大哥,那个东西对你这么重要?”
最后一句话,柳泽烬是和着兵器碰撞的声音问出来的——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他便再次动了手。只是眼睛看着的,却并非逝川千寂,而是兀自震惊的朽木白哉——刚才的话,并非是针对逝川千寂体内的东西,而是针对朽木白哉。
——柳泽烬问的是:那个人对你真的有这么重要?
——朽木白哉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重要吗?柳泽烬的意思,逝川千寂明白,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是不停挡着对方斩过来力道十足的刀,沉默着,始终沉默着。
朽木白哉对于逝川千寂,是不一样的。若非如此,逝川千寂不可能挑战朽木白哉,不可能成为对方的副队长,不可能时时替对方考虑,更不可能让有他血脉的生命体寄生在自己体内。
只是……重要吗?
重要吗?——在很早以前,在清月成为‘逝川千寂’的时候,于他而言重要的东西,便一一被拿走了。
——‘千寂’,不需要有重要的东西。
依旧稳健的挡住每一下斩击,逝川千寂缓缓闭眼,开口:
“——不。”
不重要,因为无法拥有。
骤然听到这个字,柳泽烬身子不由一滞。
而正是这时,逝川千寂看着已经蔓延到右手腕的红线,突然开口,声音极低,只有柳泽烬能听见:“带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柳泽烬的神色骤然变得怪异。
而逝川千寂,却似乎并没有开过口,神色一如往常的平淡。
看着逝川千寂,柳泽烬先是不解,但随即,他便联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反膜里听到的那个‘好’字。
……是这次吗?心念几转,柳泽烬突然收起斩魄刀,转而扣住逝川千寂的手腕,笑眯眯的对着朽木白哉说了一句‘千寂大哥我先带走’后,便直接朝着自己行宫的方向瞬步而去。
没有防备对方突然的举动,朽木白哉身子刚动,就生生的停住了——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带着茫然的声音——是露琪亚的。
“……大哥?”
柳泽烬行宫所在的位置距离刚才的战场并不算太远,因此,没多久功夫,柳泽烬就带着逝川千寂来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行宫。
“千寂大哥,你打算做什么?”居然离开朽木白哉……柳泽烬好奇的问,自然,没有说出最后一句。尽管逝川千寂不会在意——但正是因为对方不在意,他才懒得说的。
逝川千寂没有回答。
同样不指望逝川千寂回答的柳泽烬挠挠脸颊,圆圆的娃娃脸上笑出了两个小酒窝:“那么,千寂大哥打算怎么答谢我?”
这句话,则完全是柳泽烬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次柳泽烬带人出来,本来就是他还逝川千寂人情,但现在这么一说,却又变成逝川千寂欠柳泽烬了。
自然,逝川千寂并不在意,而这次,柳泽烬却是因为知道对方不在意,才说的。
这次,逝川千寂开口,声音柔和,语气平淡,一如往常聊天:“如果我没死,就给你一条手臂。”
“啊?”没有听明白对方的意思,柳泽烬茫然的应了一声。
而逝川千寂持着斩魄刀的手,却已经动了——不是对柳泽烬,而是对自己——对着自己的胸膛,自左肩到右腰,狠狠的,一刀斩下!
“千、千寂大、大哥?”连番吃惊之下,柳泽烬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没有理会柳泽烬,也没有力气理会柳泽烬,逝川千寂微微闭眼,一时有些站立不稳。
血,自胸口大量的涌出,却并未落在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渐渐聚集成一个球体。接着,用血液凝成的、直径一米左右的球体在半空中不断翻滚着,颜色越来越黯淡。
面对着眼前的情景,柳泽烬已经渐渐呆滞了——自然不是为了眼前的这个由血组成的球体,而是从球体里释放出来的惊人的灵压。
“里面……是什么?”好半晌,柳泽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有回答,逝川千寂只是看着颜色已由鲜红渐变为紫黑的血球,眼里不觉浮现一丝波动。
还不够吗……这么想着,他看着已经没有什么血液流出的伤口,抬了抬右手,却是酸软无力。
试了几次,发觉已经没有持刀力气的逝川千寂稍稍闭眼,松开了手。
“当啷”一声,青梵天再次落地,也让兀自吃惊的柳泽烬回过了神。
“千寂大哥,这里面的东西是生命体?”那么强的灵压……瞥了一眼浮在半空的血球,柳泽烬终于说顺了口,“和……朽木白哉有关?”
依旧没有回答,逝川千寂抬起左手,放在了伤口上。
也没有指望对方回答,柳泽烬看了血球一会,突而道:“里面的灵压减弱了?”
就在柳泽烬最后的话音落下时,逝川千寂放在伤口上的手蓦地插入伤口,随后……
——再次划下。
“咳咳。”暗哑的咳嗽声终于冲出喉咙,逝川千寂再也撑不住身子,只能顺着墙缓缓跪倒在地。
而血,则从伤口中流出,再一次聚集到了浮在半空中的血球身上。
——这是,朽木白哉赶来这里后,第一眼看见的景象。
“千寂?”瞬步到逝川千寂身边,朽木白哉扶住滑到的人,神色终于有了一分焦躁。
逝川千寂没有回答——是因为已经没有了力气。
而柳泽烬,却笑眯眯的朝着朽木白哉打了一个招呼:“啊呀,朽木队长。”
视线终于移到柳泽烬身上,朽木白哉冷着脸站起身,缓缓抽出了千本樱。
依旧笑眯眯的,柳泽烬没有半分握刀的意思,只是说:“要打没有问题,只是朽木队长不担心伤到千寂大哥或者旁边的那个东西吗?那应该是……朽木队长的东西吧?”
再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柳泽烬满意的发现对面的人身子僵了一僵。
笑了笑,柳泽烬索性转过身,专心的看着半空中的血球。
此时,血球的颜色已经恢复了血的鲜艳,灵压也较之前更为强烈,就连血球本身的颤动,也更加的剧烈,但……
静静的看了一会,柳泽烬突然挠了挠脸颊:“千寂大哥,它想出来是吗?但好像……”
歪了歪头,柳泽烬笑得灿烂的说:“出不来?”
握着刀柄的手更用力了一些,朽木白哉没有开口。
而听到这句话的逝川千寂却慢慢张开了眼,黑眸依旧,只添了些疲惫:“队长。”
“千寂?”转过头,朽木白哉开口,声音里不觉带着关心。
呼吸略有些急促,逝川千寂连着吸了几口气,才极缓慢的开口:“用始解……对我。”
身子在一瞬间变得僵硬,朽木白哉握紧了刀柄,紧到掌心慢慢渗出了汗。
场面一时寂静,一旁的柳泽烬在短暂的惊讶后却笑出了声。
而逝川千寂,则在久久没有等到对方回答后,再次出声:“队长?”
刀柄的花纹磨得掌心生疼,朽木白哉站着,没有动——无法动。
墨黑的眼里泛起了些疑惑,逝川千寂却没再询问,只是转而对站在一旁的柳泽烬说:“你——”
“我来。”打断了逝川千寂即将出口的请求,朽木白哉闭眼,缓缓的抽出腰间的千本樱,而后……
——“散落吧,千本樱。”
无数细小刀刃刹那散开,折射着光线变为粉色,纷纷扬扬的,如最美的花瓣,轻柔得让人心醉。亦……
让人心碎。
收回了千本樱,朽木白哉看着依旧半跪在地上的人——此时,跪在地上的人身上,已经添了无数刀口,一道一道,纵横交错。
——就在他为他付出绝大代价的时候,他对他挥刀。
——朽木白哉从来不畏惧挥刀,但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了再握刀的力气。
“咳、咳咳……”压抑不住的咳嗽再次溢出喉咙,逝川千寂已然有了些晕眩。但……
至少……好了。不太清醒的想着,逝川千寂的心,不觉微微一松。
此刻,由于有了从逝川千寂身上各处流出的血液的加入,那浮在半空中的血球猛然间剧烈跳动起来。接着,血球柔软如水的表面一点一点的变成硬壳,然后从外表开始一点点的龟裂,再而后——
一声短促的闷响,耀眼的血光蓦然湮没了空间。
血光慢慢褪去,等感觉视线恢复了正常之后,柳泽烬才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茫然的站在中间的男孩子。
孩子大约四岁左右,一头柔顺的披肩黑发仿若丝缎,脸颊白皙,吹弹可破。而那张脸……则几乎是朽木白哉的翻版了,只是线条更加柔和,看起来十分漂亮。
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柳泽烬就没有了兴趣。
果然是孩子,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孩子……这么无趣的想了一会,见朽木白哉还注视着眼前的孩子,柳泽烬心念一转,突然扬起灿烂的笑容,开口:
“我听说朽木队长很喜欢绯真夫人?”
将视线自面前的孩子身上移开,朽木白哉的手按住了千本樱:“你想说什么?”
挠了挠脸颊,柳泽烬满脸的无辜:“我只是想说,如果是绯真夫人有孩子的话……想必会被保护得彻彻底底,不受一丝伤害吧?”
手上的动作蓦然停住,朽木白哉抓着刀柄的手指渐渐泛白。
——如果绯真夫人有孩子的话,想必会被保护得彻彻底底,不受一丝伤害。
——而逝川千寂……逝川千寂……
“啊,千寂大哥~”蓦地,柳泽烬带着灿烂的笑脸向着朽木白哉身后打了一个招呼。
身子微震,朽木白哉蓦的转身,正看进那一对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眸子。
一如……死水。
第三十二章 遗落
“千寂。”片刻晃神之后,朽木白哉走向逝川千寂,准备将人扶起来。
但在朽木白哉的手指碰到逝川千寂之前,逝川千寂便自己用力,慢慢的站起来——一如从前。
手上动作微顿,接着,朽木白哉便揽住了逝川千寂的肩,将人扶了起来。但正是这时,朽木白哉突然感觉身上的羽织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顺着力道的方向望去,朽木白哉正看见仿佛自己翻版的孩子伸出还柔软的小手,轻轻扯动自己的衣服,巴掌大小的脸上带着三分不知所措。
心底最深处渐渐变得柔软,在片刻静默后,朽木白哉缓缓开口,一向冷淡的语气里罕见的有了温度:“曦——朽木曦,你是朽木家未来的继承人。”
尽管不能清楚继承人的意思,但并不妨碍孩子——朽木曦明白自己的名字。学着朽木白哉的发音,朽木曦将这三个字含在嘴里念着。
一开始,朽木曦念得很慢,发音也十分含混,但没等多久,他就清晰快速的将这三个字念了出来。
脸上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朽木曦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不觉用另一只手扯住逝川千寂的衣服,同时扬起脸期待的看着逝川千寂,似乎正等他的赞扬。
低下头,逝川千寂看着身前的孩子,平静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动了动身子——是挣脱。
——不顾疲惫,逝川千寂只是用最后的力气挣脱孩子的手。而后果,便是他身上多得数不清的伤口再次裂开。
“别动。”见逝川千寂身上的伤口崩裂,朽木白哉皱眉,扶着逝川千寂的手一下子收紧不少。
而逝川千寂身前站着的朽木曦,则依旧半举着手,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解,以及不掩饰的伤心。
“呵……咳。”此时,在旁边看了大半天戏的柳泽烬,终于忍不住闷笑出声——并非平日里灿烂漂亮却根本未进入心底的笑容,而是真真正正的笑——只因为想,所以笑的笑容。
听到柳泽烬的声音,朽木白哉瞥了对方一眼,便不再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只是对逝川千寂说:
“千寂,我带你去卯之花队长那里。”
“不必。”
几乎在朽木白哉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一个声音接上——自然并非逝川千寂,也不是柳泽烬,而是……
——逝、川、远、夜!
带着明雪,逝川远夜从入口处进入,脸上终于没有了惯常的微笑,而是一片冷凝:“朽木队长,你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现在该把千寂还给我们了。”
无意多起争执,尤其是在逝川千寂极度虚弱的眼下。故此,朽木白哉只是道:“我会让四番队全力治疗千寂。”
“我想这一点上,逝川家会做得更好。”似笑非笑的,逝川远夜开口。
心知对方说的或许是事实,也明白此刻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但——
但,朽木白哉并没有放开手。
不止没有放开,朽木白哉反而调整姿势,让逝川千寂更靠近自己些。同时,他抽出了千本樱,直直指向逝川远夜。
千本樱很美,刀刃处微微的弧度诠释完美,刀身上闪烁的寒光更是无言的优雅,但不论是完美还是优雅,都无法掩盖此刻由那柄刀,右那个持刀之人周围所散发出的杀机——弥漫整个空间的森冷杀机。
似乎察觉到周身的冷意,已经陷入半昏迷的逝川千寂不由微微皱起眉心。
没有回头,朽木白哉却似乎能感觉到逝川千寂的不舒服,不由又将人小心的往怀里揽了揽。
看着朽木白哉的动作,逝川远夜眼中的冷凝一点点消褪,慢慢的,他又恢复了之前惯常的优雅。
轻挑唇,逝川远夜笑吟吟的开口提醒:“朽木队长莫非忘了千寂姓什么?”
这句话,逝川远夜并不是第一次说,朽木白哉也不是第一次听。在上一次,逝川远夜说这句话时,朽木白哉沉默。而这一次……
“尸魂界已经进入一级戒备,除了从一番队处传来的命令外,上级的命令对下级有绝对的约束力,意即在一番队命令之外,队长对副队长有绝对的支配权。”朽木白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周身释放的灵压却越来越大,似乎在昭示着他的不耐烦。
“支配权?”轻瞥站在一旁,还茫然的朽木曦,逝川远夜的唇边带了些许嘲讽,“朽木队长不必特意提醒,在下也……看得见。”
眼中掠过一抹厉芒,朽木白哉刚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靠在自己身上的逝川千寂说了一句什么。
顿了顿,他不再理会逝川远夜,转而看向逝川千寂:“千寂?”
“青梵天……”半睁着眼,逝川千寂终于从昏昏沉沉的昏迷中清醒,勉强站直身子。
闻言,朽木白哉没说什么,身子一闪,便拿了地上的青梵天给逝川千寂,速度快得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接过朽木白哉递来的青梵天,逝川千寂微闭眼积聚力量。片刻,他睁开眼,对着柳泽烬说了两个词:“承诺。”
承诺?柳泽烬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逝川千寂的意思。
一条手臂么……现在要的话,他大约会被这两人生吞了吧。不过……
——不过,真是有趣啊。
想到这里,柳泽烬眯眼,脸上转瞬便泛起了笑容,灿烂的,没有一丝阴霾:
“好啊,千寂大哥~”
“嗯。”平淡的应了一声,逝川千寂举起青梵天。
“千寂?”直觉不对,朽木白哉出口询问。
左手软软的垂下,逝川千寂看着朽木白哉,开口:“队长……”
说着,逝川千寂持刀的右手斩下,轻描淡写——不论是那一刀,还是逝川千寂脸上的表情。
接着,逝川千寂剩下的话,也逸出了喉咙:
“……抱歉。”
一声道歉,清清淡淡。
随之而落的,是一条手臂,带着几滴鲜血。
血很少,只是……
刺目。
情人节番外——婚礼
窗外的阳光斜斜射入房间,为独自坐在屋内的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色泽。
是个好天气,但并不安静。
从开始,外头便不时响起重重的杂乱脚步声,到了后来,更是发展成了杂乱的人生。
很喧闹,很……喜庆。
倏尔,又是一阵重重的脚步,只是这次的脚步却并未逐渐远去,反而是越发接近,直至——
“千寂大人,请您起身,朽木大人和诸位宾客都已经就坐,只等您了。”纸门被轻轻拉开,一个侍女打扮的人跪坐在门前,恭敬的开口。
终于,端坐在屋内的逝川千寂缓缓睁开了眼。尽管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至冷漠,但逝川千寂那双镌刻着漠然的眼眸,却又分明多出了什么。
似乎是些许疑惑,也像是一点不适。
“千寂大人?”见逝川千寂久久不动,侍女再次开口。
微抿唇,逝川千寂敛起眼中的些许情绪,站起了身。
不是平常单调的死霸装,今天,逝川千寂换了一身正式的礼服,底色深蓝,并无多余装饰,只在领口和袖摆绘了些图案,深沉内敛,透着无言的尊贵。
“请跟我来。”见逝川千寂起身,侍女欠了欠身,领着逝川千寂往前走。
穿过一个个庭院,转过一道道回廊,不多时,逝川千寂便出现在了朽木府的正厅——正举办婚礼的正厅。
没有表情,脚步更不曾有丝毫错乱,逝川千寂只一脸平淡的走进大厅,再一脸平淡的跪坐在朽木白哉身边。
“唉,逝川副队长还是没有表情……”这是感叹。
“这是婚礼啊……”这是惊叹。
“可恶,我已经和别人打赌副队长这次会害羞的,我一周的伙食费……”变成哀叹了。
“你是一周,我是一月啊,兄弟~”已经哀痛了。
大厅内从各个角落传来的窃窃私语毫无悬念的被跪坐在中间的逝川千寂和朽木白哉听到了。而听到之后……
我该有什么变化?逝川千寂想,同时忆起自己刚进来时心跳似乎缓了一下,不觉微皱眉。
至于朽木白哉……
他只是冷眼一扫,再稍稍提高灵压。
很好,世界清静了。
满意的转回视线,朽木白哉看着婚礼的主持人,潜意思为可以开始了。
干咳一声,主持人在诡异的和正式会议一样严肃的气氛下,念完了每次必备的祝福词,而后松了口气般的让客人替朽木白哉和逝川千寂斜酒。
浅浅的酒杯倒入酒,送到逝川千寂面前。
拿着酒杯,逝川千寂略有停顿——不为其他,只是在考虑血限会不会失控——随即便端起酒杯,分三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旁人并未注意到逝川千寂细微的动作——包括替逝川千寂携酒的逝川明雪。但朽木白哉却看见了——尽管不知道理由。
一手托着酒杯,朽木白哉任由身边的人将酒杯满上,另一只手却伸出,握住了逝川千寂的手。
没有迟疑,没有掩饰,动作也并不快,只是自然的伸出,而后,轻轻握住。
带着薄茧的手并不柔软,只是……
让人安心。
抬眼看着朽木白哉,在看见朽木白哉脸部似乎柔软了的线条之后,逝川千寂微微张开五指。
没有多言,朽木白哉将五指嵌入。
于是,十指交缠。
本来便没有多少声音的婚礼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一片寂然。但这诡异的寂静也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场中便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紧接着,笑声,闹声,祝福声在一瞬淹没了整个婚礼,连朽木白哉的冷眼也压不下现场的热闹。
在确定了无法让已经闹腾起劲的人安静下来,朽木白哉也懒得多言,只是和逝川千寂一杯一杯的交换,一杯一杯的喝。
一杯、两杯、五杯、十杯、五十杯、一百杯。
浅浅的酒杯满了又干、干了又满,传递着不需说出的温暖。
我陪着你。
我在你身边。
直至……永恒。
“千寂,还好吗?”339杯酒之后,朽木白哉没有多留参加婚礼的人,不多时便搀着逝川千寂回到了主屋。
“嗯。”低应了一声,逝川千寂苍白的脸上染了一丝红晕。
“先换衣服。”这么说着,朽木白哉并未去结自己的衣服,反而帮逝川千寂解开身上的带子。
繁复的和服一层一层落到地上,当逝川千寂身上只剩下一件雪白的单衣时,朽木白哉停下,视线停留在了自领口处隐约能看见的伤痕——粉色的,称着苍白的肌肤,十分醒目。
指腹轻轻抚上伤痕,朽木白哉开口,带着歉意:
“抱歉,千寂。”
一直任由朽木白哉动作的逝川千寂终于抬头,沉黑的眼眸带些疑惑:“为什么?”
摇摇头,朽木白哉并没有解释,只是将手再次覆盖在逝川千寂的手上。
垂下眼,逝川千寂看着覆盖在一起的两只手,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
虽然,此刻他的眼里还是有着疑惑,但他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平淡自然,仿佛已经演练了千遍:
“我陪你,队长。”
所谓爱,逝川千寂大约永远不会说亦说不出口。
然而,在近五十载的陪伴之后,在一件又一件几可刻骨铭心的事情之后,他又如何需要逝川千寂说出那个字?
诚然,逝川千寂未必爱朽木白哉。他只是跟着他,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他、满足他。但世上,又有几个人能为自己爱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不计代价,不计性命——连对方是否知道理解都不计较。
不觉伸手轻抚逝川千寂披散到背后的头发,朽木白哉的眼神一点点柔和下来。片刻,他露出一抹淡笑,很柔和:
“千寂,认识你,真好。”
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逝川千寂停顿片刻,才应了一声,声音似乎比往常低了一些:
“……嗯。”
原本抚摸逝川千寂头发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流连于逝川千寂的脸颊与脖颈。带着薄茧的手和微凉的光滑皮肤摩擦所带来的酥麻感让朽木白哉的呼吸微微急促。
试探性的将手指下滑移到逝川千寂的白色单衣上,朽木白哉低哑了声音:“可以吗?”
可以吗?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朽木白哉眼里有着些微的欲望,但更多的还是冷静——足以让他在逝川千寂拒绝之后压下所有反应的冷静。
而对于逝川千寂而言,朽木白哉的这句话,却比前面那句‘千寂,认识你真好’容易理解的多,也容易做的多。
——对于逝川千寂而言,他并不怕别人提要求,他只无措于自己在意的人什么要求也不提。
连应声都省略了,逝川千寂修长的手指直接解开腰上的带子,随即轻轻一拉,白色单衣便顺着肩滑落,让大片苍白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呼吸一窒,朽木白哉放于逝川千寂肩上的手不觉用力。稍稍闭眼,将心中猛然蹿起的欲望压下,朽木白哉开口,带些疑惑:
“千寂?……”
明白对方要问的是什么,逝川千寂道:“在现世的时候,贵族家玩弄男人并不少见。”
残留的欲望被一句话浇灭干净,朽木白哉停了片刻,缓缓收回手,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嗯。”应了一声,看着重新端坐的朽木白哉,逝川千寂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他的本意,估计是打算什么也不说。但最后,逝川千寂犹豫一下,还是道:
“……没关系。”
——喜欢玩弄男人还是其他什么并没有关系。
——他不拒绝,不过是不想拒绝。
听出逝川千寂未尽的话,朽木白哉眼神微闪,随即起身,将逝川千寂抱起,放到了已经铺好的被褥之上。
发如泼墨,多数铺在雪白的被褥上,而剩下的一些,则落在了逝川千寂劲瘦却绝不单薄的胸膛上。
在逝川千寂身侧跪坐,朽木白哉挑起散落在胸膛上的黑发,而后,慢慢抚开。
胸前的两点粉红露出,自左肩横到右腰的伤痕慢慢变得完整,逝川千寂的身上,没有丝毫女人柔软的曲线,但却……
但却,有十足的诱惑。
眸子因欲望而变得深沉,朽木白哉俯下身,先轻轻碰了逝川千寂的嘴角,而后一路烙着轻吻,直至逝川千寂左肩上的伤痕。
不知名的感觉自身体深处升起,逝川千寂身子不自觉的有了些僵硬,脸上本来因酒力而泛起的红晕,也逐渐变深,称得逝川千寂较往日多了三分的柔和。
“队长……”试图驱散身体怪异的感觉,逝川千寂不由开口,“队长不喜欢的话,可以去掉。”
逝川千寂说的是伤口——朽木白哉正用指腹反复摩擦的伤口。
“没关系。”低声应到,朽木白哉的指尖顺着伤痕缓缓移动,而后,滑到了逝川千寂胸前那已经凸起的粉色小点上。
这次,逝川千寂的身子真正僵住了。
“千寂?”并不急躁,朽木白哉注意着逝川千寂的每一个反应。
迟疑片刻,逝川千寂缓缓摇头,接着,慢慢放松了身子。
并未多言,朽木白哉的手掌滑过逝川千寂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很轻柔,很仔细。
无法驱散体内越来越强烈的怪异感觉,更不愿让身子再变得僵硬,逝川千寂不觉皱眉,胸膛的起伏也越发的明显起来。
而随着胸膛的上下起伏,逝川千寂胸前的两点,也变得越发难受。
终于,已经因身体内怪异感觉而皱起眉的逝川千寂再也忍不住,伸手抚上胸前凸起——自然,动作是称不上温柔的——几乎在手指刚刚碰到胸前的时候,逝川千寂胸前的凸起便猛的一颤,沁出了血珠。
怪异的感觉因疼痛缓解了一些,就在逝川千寂打算继续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朽木白哉轻按住了。
“别伤了自己。”这么说着,朽木白哉俯下身,吮去那一颗暗色的血珠。
柔软的唇碰触到胸前,依稀还带着些微的湿润。在理智解读之前,逝川千寂的身子便猛的一颤,却是因为刚刚消褪下的怪异感觉重新升起,并且较之前强烈数倍的缘故。
“千寂……”低低的声音逸出朽木白哉的喉咙,用嘴唇和牙齿轻轻摩擦着逝川千寂胸前的凸起,朽木白哉的另一只手,则顺着对方劲瘦的腰线下滑,直至……
“唔!”躺在被褥上的逝川千寂蓦的闷哼一声,身子也重新僵硬,似乎十分无措。
体贴的停下动作,朽木白哉深深的呼吸,试图压下 体内已经被点燃的□。
身子虽依旧僵硬,逝川千寂却并没有看漏朽木白哉的动作。稍微动了动身子,他道:“队长,你可以继续。”
摇摇头,朽木白哉只是抚着逝川千寂的长发,希望帮对方放松。
明白朽木白哉的意思,逝川千寂尝试放松,却发觉身子并不遵从意志。
而朽木白哉……抬起眼,逝川千寂能看见对方额上隐约可见的细汗。同样的,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头发肩膀上依旧不疾不徐的抚摸。
队长不动……那么,他动吗?罕见的,逝川千寂有了几分迟疑。
之前那些贵族身下的男子在这种时候……皱起眉,逝川千寂的视线落在了朽木白哉的唇上。
朽木白哉的唇很薄,线条也是直的,透着刚毅和冷淡。但……
但,很漂亮。
有些犹豫不决的,逝川千寂抬起身子。
“千寂?”手上一顿,朽木白哉开口。
没有说话,逝川千寂凑近朽木白哉——自然不可能是吻上对方的唇,而是凑到对方的颈旁,摩擦着,动作很生硬,就力道来说,也不足够温柔。
但……
很柔软,真的很柔软。
微微一怔,朽木白哉随即闭眼,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肩。
白色的单衣,已经被彻底褪下,燃着的烛火也在不知何时熄灭了。交缠的身躯在黑暗中看得不甚明显,偶尔漏出的细微呻吟也很快淹没于黑暗。而唯有一双交握的手……
唯有一双交握的手,在皎洁的月色下,纤毫可见。
卷二 温暖,并非只存在于梦中
第三十三章 舍弃×心意
阳光的刻印,在窗檐上缓缓移动着,从东边,直至西边。明亮的光线逐渐变成橙色,从窗户洒入,为白色的榻榻米,以及躺在白色榻榻米之上的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
房间安静极了,没有一丝声响。不知过了多久,躺在房间中央的人眼睑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眼,是墨色的,沉得找不出一丝波动。而原本不过是安静的房间在此刻,已然寂静。
“哗啦——”蓦地,纸门拉开的声音惊动了躺在被褥里的人。
为微侧头,刚从昏睡中醒来的人看着笑眯眯站在门外的人——是柳泽烬。
“啊啊,千寂大哥醒了?”笑眯眯的打了一个招呼,柳泽烬走进了房间。
“多久了?”逝川千寂开口,声音带些暗哑。
“不算太久,半个月吧。”仰头想了想,柳泽烬道。
“结果?”逝川千寂继续问。
明白对方问的到底是什么结果,柳泽烬耸耸肩:“结果?尸魂界和虚圈差不多要坐下来商谈停战协议了。”
这次,逝川千寂没有再开口。
而柳泽烬,则郁闷的皱起了脸:“千寂大哥你没有一点儿好奇心么?比如你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比如尸魂界和虚圈为什么会停战,再比如……为什么你现在会在这里?”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柳泽烬笑得很灿烂,却也……没有温度。
此时,逝川千寂呆的,并非逝川远夜在流魂街所置下的府邸,也并非瀞灵廷中朽木白哉的朽木府,更不是六番队的宿舍,他呆的,是最早前他来尸魂界时柳泽烬所有的屋子———个不算破败,却从来不曾让人感觉到温度的地方。
“逝川家有规定。”逝川千寂开口,淡淡的应了一句。
逝川家有规定……意思是他早知道在……呃,制造出那种东西后会被会驱离逝川家?推测着逝川千寂再简洁不过的话里隐藏的意思,柳泽烬想。
只不过……他有没有想到朽木白哉也会这么做?抑或,从开始时,他便不在乎?联想着逝川千寂平日的表现,柳泽烬几乎不用多加考虑,便能确定后面一个才是正确的答案。
真是无趣……不过这倒成了他有趣的地方。磨了磨牙,柳泽烬露出了包子脸。随即,他带着些不甘心继续开口——在和逝川千寂的交往中,柳泽烬已经深谙了‘主动’这二字的含义。
“虚圈和尸魂界之所以停战,主要是因为灵王——在战斗正激烈的时候,天空突然裂开了,而后出现了一股压得几乎让人不能动弹的灵压,再然后,虚圈就决定和尸魂界停战了。不过看起来,蓝染和市丸银都十分高兴。”
耸了耸肩,柳泽烬道。
“嗯。”逝川千寂应了一声。
盘坐在逝川千寂身边,柳泽烬静了一会,突然开口:“千寂大哥,你最后为什么要斩下自己的手臂?”
“我答应了。”逝川千寂回答。
“我不过是开玩笑。”笑眯眯的,柳泽烬道。
“嗯。”对柳泽烬说的话没有太大反应,逝川千寂依旧只应了一声。
“那么,如果我将那天的事情说出去呢?”挠挠脸颊,柳泽烬突而道。
微侧过头,逝川千寂看着对方,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冷淡至漠然:“我会杀了你。”
听着这一如陈述的威胁,柳泽烬笑,万分灿烂:“啊拉啊拉,不过是玩笑而已~”
言罢,柳泽烬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张纸,递给逝川千寂。
伸出手——是一只苍白廋削的手,似乎已经没了肉,而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逝川千寂接过柳泽烬手上的东西。
是一份来自六番队的命令,出自六番队长之手。
“是朽木白哉写的,大意似乎是……”笑眯眯的,柳泽烬侧了侧头,“让六番副队长不限时间的休息下去?”
——作为一把兵器的主人,决定将兵器收藏起来时,或许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对于兵器而言,被收藏起来唯一意味的,不过是……
——舍弃。
似乎真的倦了,逝川千寂垂下手,缓缓闭起了眼。
夕阳橙色的光照亮了柳泽烬的半张脸,却照不进那翠绿的眸子。笑着,柳泽烬缓缓开口:“另外,我听说一番队上头有意进行一些人士调动,其中就有关于三席的提升以及副队长的调任?而朽木队长……”
“……朽木队长,并未反对。”
瀞灵廷 朽木府
独自走在回廊上,朽木白哉的影子被夕阳拉的长长的。
“经过确认,那个孩子身上确实只有族长的血脉。”
“我们能承认那个孩子正统的血脉。”
“朽木少爷的资质很好,只要好好□,相信人成为朽木家下一任的家主。”
“至于其他……家主,请您一定以家族为重。”
“您是朽木家引以自豪的家主,纵然之前有些许瑕疵,但我、朽木家所有的长老,都认为您十分明白‘责任’这两个字的含义,也坚信您能带领朽木家走向新的高峰,而不是让朽木家落魄,如……四枫院家一般。”
“家主,请您慎重。”
“您是……朽木家的——家、主!”
不知不觉中,朽木白哉的脚步慢了下来。
“父亲大人。”正是这时,一个童稚的声音在朽木白哉身后响起。
没有转身,朽木白哉只是开口:“什么事?”
“回父亲大人,今天的训练我已经完成了。”朽木曦回答。
“嗯。”平淡的应了一声,朽木白哉继续向前。
“请等等,父亲大人!”连忙出声,朽木曦紧赶几步,绕到了朽木白哉面前。
停下脚步,朽木白哉看着朽木曦。
“父亲大人,我想……我希望去看一下逝川副队长,他……他……”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朽木曦已经接不下去了。
片刻沉寂,朽木白哉开口:“今日的训练已经完了?”
“是。”微微一怔,朽木曦随即点头。
“继续。”冷淡的抛下两个字,朽木白哉越过朽木曦,向前走去。
愣愣的听着,而后再愣愣的转身,朽木曦最后看到的,只有那拐角处扬起而还未来得及落下的纱巾——银白风花纱。
——朽木家家主的标志。
尸魂界 八十区
在一片黄色的沙砾之中,有一个叫嚣声尤为清楚。
“柳泽烬!我告诉你!”
“咔嚓咔嚓。”
“你不要以为你自己曾今是死神!”
“咔嚓咔嚓。”
“就任意妄为!”
“咔嚓咔嚓。”
“你离开了那么久!”
“咔嚓咔嚓。”
“这里早就变——”
“咚——当——”的声音间,依稀还夹杂着数个男性短暂的哀嚎:“你——哎呦!”
最后的声音,淹没于那只剩了果核的苹果之下。
拍拍手,柳泽烬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要说快说,要做快做,一点小事偏偏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果然是无聊的人。”
“果然还是跟着千寂大哥好……”这么自语着,他站起身,眯起眼向着瀞灵廷的方向眺望,“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现在事情到底如何了。
瀞灵廷 六番队
在瀞灵廷的护廷十三番队中,由于六番队是由有着‘死神之最完美典范’的大贵族族长朽木白哉领导的,所以,在众多番队中,六番队无论是在纪律还是在礼仪方面,都最为完美——譬如此刻,那守在六番队门前,目不斜视的死神。
天刚亮,太阳并未高升,周围还蒙着一层浓厚的雾气,阻挡着视线,让人看得不甚清楚。
突而一阵风起,浓厚的雾气被吹散了些。
“诶?”蓦地,站在六番队门前的其中一个死神发出了一声低呼,“是不是有人走过来了?”
“哪有?”旁边的死神皱着眉,打量着面前,“我没看——”
渐渐的,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并最终消失于无形——就在他面前,和大多数死神黑色的死霸装从下到上一点一点浮现,唯一不同的,不过是那空荡荡的……
“副、副队长!”慌忙立正行礼,两个死神大声开口。
站在两个死神面前的,是逝川千寂。然而接着接口的,却并非逝川千寂,而是——
“诶?虽然已经提交上去了,但上头的命令还没有正式下达,不用那么客气吧……”嗒嗒的木屐声响起,阿散井恋次的声音从六番队里面传来。
“阿散井副队、呃,三席。”面对着还不知道情况的阿散井恋次和没有开口的逝川千寂,那两个站在门口的死神脸色尴尬极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到底如何称呼。
“你们……”打着哈欠,摸不着头脑的阿散井脸色奇怪的走出六番队,也终于看到了站在六番队之前,神色平淡的人。
“副、副队长!”同之前那两个死神一样,阿散井恋次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连忙立正行礼,大声道。
但刚刚打完招呼,阿散井恋次便记起了自己之前的话。刷到一下,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
“那个,副队长,我刚才,并没有……”
“队长在吗?”逝川千寂问。
“并没有……诶?”怔怔的,阿散井反问了一声。
“队长在吗?”逝川千寂重复一遍。
“队长还没来,应该还在朽木府。”忙直起身,阿散井回答。
点点头,逝川千寂没有再说话,只是径自转身,向着朽木府的方向走去。
“副队——”刚叫了一声,阿散井便没了逝川千寂的身影。不得已把话咽回喉咙,他抓了抓还没扎好的头发,自语着:
“说起来,副队长到底知不知道上头下来的指令呢?”
瀞灵廷 朽木府
院中,早已起身的朽木曦认真的一遍一遍练习着瞬步,不多时,便已满头的汗水。
“少爷。”见时间差不多了,捧着布巾站在一旁的侍女上前,轻声唤道。
院中不停瞬移的身影渐渐变慢,不多时,便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朽木曦一边接过对方递上来的布巾,一边随口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走过去?”
“是的,管家刚刚带着一个人去族长的房间,似乎是族长番队的队员。”侍女笑道。
“番队队员?”心中一跳,朽木曦的手不由顿住,“是……什么队员?长得什么样的?”
皱起秀眉,侍女想了想,才道:“嗯……一头长发,眼神似乎很冷……呃,也不算,只是近于淡漠,似乎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心脏似乎漏了一拍,朽木曦喃喃着。
“是的,啊!”低呼一声,侍女道,“对了,他的左袖是空荡荡的!”
“……千……”细微的声音溢出朽木曦的喉咙。
“什么?”没有听清楚,侍女问了一声。
“……是千寂大人。”抿了抿唇,朽木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虽已经极力压抑,他的眼,却还是在刹那间变亮,诠释着那抹发自内心的喜悦。
“千寂大人?”歪了歪头,侍女问,“少爷认识那个人?”
“不。”笑着摇了摇头,朽木曦捧着布巾,黑眸里闪烁着漂亮的光泽,一如最璀擦的宝石,“我不认识,但是——”
“但是,我喜欢他。”
第三十四章 调任×温暖
瀞灵廷 朽木府
独自坐在书房,朽木白哉面前的立柜是拉开的,拉开着露出了绯真的遗像。
——那个,让朽木白哉心甘情愿违背自己责任的女子的遗像。
——那个,从来温柔的女子的遗像。
纸门拉开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朽木白哉便能从灵压之上判断出来人。
“队长。”淡淡的声音响起,同样是柔和的,但这份柔和却不过是为了掩饰那藏在血肉之下的冷漠——或许不是冷漠,只是平静——较冷漠更为可怕的东西。
“千寂。”背对着人,朽木白哉开口,“一番队的任命已经下来:鉴于阿散井这次作战的突出表现,他被提拔为六番队副队长,至于你,则调任十三番队。”
没有肯定,没有劝慰,不过是很简洁的述说——一如朽木白哉的风格。
但这次,逝川千寂却并未如往常一样直接答案。
侧了侧头,跪坐在门口的逝川千寂静默一会,才开口:“我希望留在队长身边。”
在说‘希望’二字的时候,逝川千寂的吐字有些僵硬,似乎并不习惯那两个字的发音。而同时,他一向淡漠的表情也稍稍变了……虽只是一瞬。
希望这句话严格说来,已经是逝川千寂的极限了——是在他理智之下,对自己本能所能做出的最大妥协。而朽木白哉……
朽木白哉不过回答:
“这是一番队的命令。”
既是命令,便无法违抗。
于是,逝川千寂微微一顿,便开口:“队长,我希望退出护廷十三番。”
——在一开始,逝川千寂是为了朽木白哉而进来的。他留在护廷十三番,与其说是为了尸魂界,倒不如说是为了朽木白哉。而现在,对方已经不需要他了,那么——
“驳回。”冷冷的声音响起——是朽木白哉的声音,果断而不容商量的拒绝了逝川千寂的要求。
逝川千寂没有回答。
片刻,朽木白哉缓和了声音:“如果你不喜欢十三番队或者是需要休息,都没有关系……但是,不准离开护廷十三番。”
……不喜欢?逝川千寂沉默,为对方那个久违的词汇——他已经忘了,上一次,他是为什么说出不喜欢,而又为这个不喜欢,付出了什么代价。
只是……那又如何?
终究过去了。
“队长……”低低的,逝川千寂开口。是和往常一样的称呼,但在这一句熟悉以及的称呼里,朽木白哉却依稀觉得,逝川千寂藏了很多东西,很多他无法说,或者不会说的东西。
然而,在朽木白哉抓住那些东西之前,逝川千寂便再次开口,已然收敛了所有,仿佛之前那复杂的低唤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知道了。”
向着始终背对着自己的人行了一个礼,逝川千寂直起身,再不停留,亦,不曾回头。
耳听脚步声渐渐远去,朽木白哉注视着遗像中笑得温柔的女子,垂于膝上的手,终于一点一点握紧。
“……千寂大人?”在逝川千寂离开朽木白哉的书房没有多久,他便被另一个声音叫住。然而,面对着这个声音,逝川千寂却并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意思。
“千寂大人?”误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够大,朽木曦连忙提高了声音,并匆匆忙忙的绕到逝川千寂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不得不停下,逝川千寂看着站在面前,已经有五岁模样的孩子。
“千寂大人,很高兴见到您。”尽管一开始便失礼的拦住了人,但朽木曦还是秉持着贵族的礼仪,先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
略略点头,逝川千寂没有开口。
直起身,朽木曦笑,带着些许腼腆:“之前便一直想去探望千寂大人,只是……不知道千寂大人地址,这才耽搁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朽木曦犹豫了一下,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依旧没有回话,逝川千寂只是看着朽木曦,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显得淡漠。
而此刻,朽木曦也已经察觉到了逝川千寂的态度。略有些不自在,朽木曦踟蹰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从刚才就开始准备了的所有话说全,因为……他喜欢他。
很喜欢。
稍稍收敛情绪,再抬起头时,朽木曦脸上便又是无懈可击的诚恳笑容了:“不知千寂大人的伤恢复得如何了?我听说瀞灵廷的四番队技术很好,只要断肢还在,便能复原……”
到底是小孩子,面对着从头到尾都一个表情的逝川千寂,朽木曦终于有些接不下口了。
连着吸了几口气,朽木曦扯扯嘴角,继续维持着脸上差点挂不住的笑容:
“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希望能知道千寂大人的地址。虽然有些冒昧,但——”
沉冷的黑,掠过了朽木曦的眼角。
但,我……
空荡荡的袖子,擦过了他的脸颊。
喜欢……
听不见脚步声,朽木曦只能凭借着那越来越淡的灵压判断着对方远去的距离。
而那句即将出口的话,则缠绵在朽木曦的舌尖,再也吐不出来。
——但,我喜欢你。
——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瀞灵廷 十三番队
“喂喂,大家都快点,新上任的副队长马上就要过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一定要给他一个盛大的欢迎会!”
“这是我的事吧,小椿!”
“你在说什么啊,分明是我的提议!”
“你说什么?!”
“这话该是我问你啊!”
“胆小鬼!”
“臭婆娘!”
“啊哈……仙太郎,清音,你们还是那么有活力啊。”带着笑,浮竹十四郎从门口走进来。
“队长!”刚才还在吵嘴的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俱都停下,向浮竹十四郎行礼。
“队长,您今天怎么不多休息一会?”站起身,虎彻清音关切的开口。
“啊啊,毕竟有新的副队长要来了……怎么样也要出来欢迎一下吧。”笑了笑,浮竹道。
“说得没错,但队长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小椿仙太郎在一旁接口。
“嗯。”刚应了一声,浮竹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逝川千寂求见浮竹队长。”
是一个很冷漠的声音,但十分柔和。
听到声音,浮竹十四郎苦笑的抓了抓头发:“唉,还真是和朽木那家伙一样守礼啊……进来吧。”
最后一声,浮竹十四郎提高了声音,是对着在外头的逝川千寂说的。
“嗯。”外面传来了一声低应,过了片刻,白色的纸门被拉了开,露出正站在外面的逝川千寂的身影。
先朝着浮竹十四郎行了一礼,逝川千寂才走到房间里面,跪坐在对方面前,将调任状交给浮竹十四郎:
“任命,浮竹队长。”
随手接过,连看都没看,浮竹便笑道:“我知道了,安心在十三番队留下来吧。至于平常要做的事,大概和你在六番队时候要做的差不多,就是可能会辛苦忙碌一点……”
见逝川千寂没什么反应,浮竹笑着,打住了话头:“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是。”跪坐在地上,逝川千寂应了一声,便起身向外走去。然而就在他的脚步刚刚跨过纸门时,逝川千寂心中突然升起警兆。身子一顿,他的手已经扶住了腰侧的斩魄刀,并且抽出了些许,然而——
“欢迎副队长!”带着大大的笑脸,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朝着逝川千寂鞠了一躬。
“副队长,我是十三番三席,虎彻清音!”左边橘黄色头发长相可爱的女子说。
“副队长,我是十三番三席,小椿仙太郎。”右边黑色头发向上竖起的男子说。
“请副队长多多指教!”这一次,两人异口同声道。
“什么啊!我才是十三番队的三席!”没等逝川千寂有什么表态,虎彻清音便立刻对身侧的小椿仙太郎表示了不满。
“很明显我才是十三番的三席,臭婆娘!”小椿仙太郎怒道。
“胆小鬼!”虎彻清音额上暴起了青筋。
“你说什么!?”把手指板的咔咔作响,小椿仙太郎越发恼怒。
“有本事就去外面打一场!”虎彻清音道。
“打就打!谁怕谁!”毫不示弱的应承下来,小椿仙太郎的手已经摸上了斩魄刀。
看着面前的一幕,逝川千寂顿了片刻,还是将已经抽出少许的青梵天收了回去。
“他们就是这样。”这时,浮竹十四郎走到逝川千寂身边,道,“不用在意,先去十三番队的正厅吧,在那里应该已经准备好招待会了。”
“是。”侧过头,逝川千寂稍停一会,才接口,“队长。”
听出逝川千寂话里的不习惯——其实这份不习惯十分好辨别,浮竹十四郎笑笑,宽容的说:“如果不习惯地话,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我浮竹队长就好了。”
点点头,逝川千寂没有回答。
而已经有些习惯逝川千寂态度的浮竹十四郎则自动自发的接下去:“走吧,去参加欢迎会……我也可以陪你们喝两——”
“不行!”原本喋喋不休的吵架的小椿仙太郎和虎彻清音突然听到浮竹十四郎的话,立刻转过脸,愤怒的开口。
“队长,您的身体——”又是异口同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有些头痛的抚额,浮竹十四郎连忙打断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的话,“你们赶紧带千寂去欢迎会吧,别让队员等太久了,我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被浮竹十四郎一提醒,那梗在队长室前的两人立刻跳了起来。
“副队长,赶紧跟我走,欢迎会来不及了!”冒冒失失的抓住逝川千寂的手臂,虎彻清音扯着对方就往前跑。
身子几不可察的一侧,逝川千寂便让过了虎彻清音的手,接着才跟上了对方。
这一幕,在前面带路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而站在身后的浮竹十四郎却全数看尽了眼里。
“真是……”有些苦恼的抓抓头发,浮竹十四郎转身准备走进队长室,眼角却瞥见了一抹白色。
脚下一顿,浮竹十四郎侧头,却没看见任何东西。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摇摇头,道:
“一点都不诚实的家伙。”
言罢,浮竹十四郎走进队长室,却不由想到几天前自己和朽木白哉见面后的对话。
“千寂便拜托你了,浮竹前辈。”
“没有问题……只是恕我直言,朽木队长完全可以将阿散井调到别的番队去。”
“……”
“好吧,我明白了。”
“多谢。”
围着银白风花纱的人略欠了欠身,这才转身离去。
“多谢……”回忆结束,浮竹十四郎手搭在纸门上,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觉得疑惑的事情。
“多谢吗……就是当初露琪亚被拜托的时候,那个骄傲的小子也不曾这么说过呢。”喃喃着,思索一会还依旧没有头绪的浮竹十四郎也不再多想,只是拉上了纸门。
“啪!”
轻轻一声,余音绵长。
第三十五章 打斗×关系
十三番队很热闹。拼酒的,谈笑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只要有人站在十三番队的院墙之外,便能轻易感觉到里面的热闹。
这份热闹因逝川千寂而起,却又并非逝川千寂的热闹。
——此时,作为这次事情的主角,逝川千寂正独自一个人在十三番队花园里僻静的角落呕吐——因为刚刚吃下去的食物。
之前,逝川千寂因为血限的缘故,不需要也不能食用除了水果和水以外的东西。
而现在,逝川千寂失去了血限,那便必须食用一些其他的食物了。因此,对于欢迎会上那些端着酒或者其他东西前来的、满脸笑意的队员,逝川千寂也就没有出声,只是接过,然后咽下去。
自然,这么做了以后,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好比此刻。
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以后,逝川千寂按着依旧抽痛的腹部,直起身子开口:
“怎么进来的?”
后天的培养加上先天的因素,让逝川千寂从来冷漠。而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还能让他开口关注的,在整个尸魂界之内,单只手也数得过来。
第一个自然是让逝川千寂难得主动的朽木白哉,而第二个……则勉强可以说是主动到让逝川千寂习惯了的柳泽烬吧。
“瀞灵廷并不难进呢。”笑眯眯的自拐角处转出,柳泽烬无奈的扯扯脖子上禁锢灵压的装置,“就是这个东西很麻烦……”
“有事?”转过身,逝川千寂看着柳泽烬。
“严格来说,不算什么事吧。”挠挠脸颊,柳泽烬回答,“只不过,我在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上次那个孩子……叫朽木曦?他往八十区的方向走去了。那地方最近治安不太好,再加上我刚刚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不小心被人看见——”
没有把话说完,也没有必要——之前还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看着逝川千寂离去的方向,柳泽烬突然叹了一口气:“真羡慕那个贵族……不过,如果要杀逝川千寂的话,大约只需要利用——”
“召开会议?”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柳泽烬听到响遍瀞灵廷的通知,不由一怔。然而紧接着,他的脸上就浮现了一丝微笑:
“立刻么?现在的话……千寂大哥应该还没有离开瀞灵廷把。”
一如柳泽烬所料,此刻的逝川千寂确实还在瀞灵廷之中。然而,尽管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消息,逝川千寂却依旧向着流魂街的方向赶,没有停顿哪怕一下。
尸魂界 八十区
“你好……可以请你让一下吗?”略微不自在的站在破败的街道上,朽木曦客气的对着围在他面前的数个男子说。
“诶,你看,这小鬼说‘请’啊~”
“是啊,小鬼是贵族吧。”
“肯定是贵族,你们没看他身上的料子吗?”
嘻嘻哈哈的,几个围在朽木曦身边的男子就是不让开。
“你们……”皱着眉,朽木曦刚刚开口,就被打断。
“小鬼,你认不认识刚刚和你交谈的那个绿眼睛,长得孩子气的人?”
“刚才那位吗?”微微一愣,朽木曦回答,“不认识。”
“原来不认识……”听到朽木曦的这句话,那几个人嘟囔一句,就准备离开。
然而偏偏的,在那些人离去之前,朽木曦又十分诚实十分纯洁的加了一句话:“不过,刚才那位是好人。”
刹那,原本已经挪动了的几只脚纷纷停下。
“小鬼,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坏人吧?”
“虽然我们确实是坏人,但那个人会是好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鬼真让人不爽……”
这么说着,那围着朽木曦的几人对视一眼,瞬间有了决定。
“那个,还有事?”看着他们的模样,朽木曦有些困惑的道。
冲着朽木曦嘿笑两声,围在周围的人分散着向后退去,只留下了一个人。不一会,那些退后的人便围成了一个小圈,圈着朽木曦和另一个人。
面对眼前的情况,就算再没有经验的人也能感觉到不对。眉心逐渐皱起,朽木曦不觉冷了脸:“你们打算做什么?”
“我们?”站在朽木曦对面的人冷笑,“不管你是不是贵族,敢一个人来八十区,就要做被修理一顿的准备!”
言罢,那人猛的抬手,狠狠一拳照着朽木曦的脸上砸去。
尽管已经开始学习瞬步鬼道还几个月了,但面对着眼前的一幕,朽木曦还是猛的吃了一惊。
手足无措的在原地站了半晌,总算朽木曦的身子还记得训练的内容,凭着本能退后一步,躲过了那携着风声的一拳。
见攻击落空,站在朽木曦对面的人显然有些惊讶。但紧接着,他便顺势朝朽木曦扫了一腿。
躲过第一下攻击的朽木曦此时已然冷静了,但就在他准备用瞬步躲开对方攻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个灵压——正是他偷偷跑来这里的目的。
双脚一下子停住,朽木曦漂亮的黑眸一瞬间亮起,脸上也不觉有了笑容:
“千寂大人?”
“大人个鬼!小鬼你——”扫腿之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是不说,是无法说——在刚才那一瞬,逝川千寂已经处理掉了那些围在朽木曦身边的人。
“千寂大人!”再次开口唤了一声,朽木曦双眼亮晶晶的,十分漂亮。
站在朽木曦对面,逝川千寂本想直接把人带回去,但当他看见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子时,他沉默一会,终于开口:
“回去。”
自然,声音还是淡淡的——这句话,不过陈述。
似乎没想到逝川千寂会开口,朽木曦明显吃了一惊,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朝着逝川千寂行了一礼:
“很抱歉给大人添麻烦了……我来这里,只是想向大人正式道谢,上一次,上一次大人似乎有……”最后那个‘事’字,在逝川千寂始终冷淡的眼神之下,朽木曦半天说不出口。
索性沉默着,好一会,朽木曦才小声问:
“千寂大人不喜欢我吗?”
“不。”逝川千寂回答。
并非不喜欢么。心下微微一松,朽木曦问:“那么,上次千寂大人为什么匆忙离开?”甚至连他的话都没有听完……
“没有必要。”逝川千寂回答,声音依旧平淡。
而得到答案的朽木曦,却猛然怔住了。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什么?
……没有必要在意,没有必要听完,还是没有必要其他什么?
怔怔的注视着逝川千寂,朽木曦抿直唇,眼中的神采一点一点消失。
他之于他,不过是……
‘没有必要’。
“千寂大人……”呐呐的开口,朽木曦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该说些什么。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似乎被挖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十分难受。
“回去。”这是逝川千寂第二次说同样的话,尽管声音依旧平淡。
听着耳边的声音,朽木曦心中空荡荡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严重到让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借此来转移由内心深处传来的,让人焦躁不安的感觉。
蓦地,朽木曦咬了咬下唇,开口:
“怎么样……”
逝川千寂站着,不言、不动。
而那不过五岁模样的孩子,却抬起头,秀气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怎么样,才能变得有必要?”
瀞灵廷 一番队
紧闭了半天的门终于打开,护廷十三番的队长三三两两的自门内走出。
习惯性的感觉着四周的灵压,在捕捉到那个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熟悉灵压后,朽木白哉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然而——
“啊,千寂,麻烦你了。”接过逝川千寂递来的羽织,浮竹十四郎笑着道谢。
“队长。”而同时,阿散井恋次也出现在朽木白哉身边。
脚步停下,朽木白哉看了身边的阿散井恋次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到逝川千寂那里——却并非为了逝川千寂,而是因为站在逝川千寂身边的人。
“曦?”扬了扬眉,他开口。
“……父亲大人。”看了逝川千寂一眼,朽木曦收回悄悄扯着对方衣服的手,走到朽木白哉面前,恭敬的行礼。
“我送你回府。”没有对朽木曦的举动多做评价,朽木白哉冷淡的说了一声,便转头对阿散井恋次说,“你先回队里。”
“是,队长!”阿散井恋次回答。
点点头,朽木白哉径自掉头往前走去,没有看朽木曦是否跟着,自然,更没有往逝川千寂的方向再看一眼。
而站在朽木白哉身后,逝川千寂却望着对方的背影,不觉张了张口,声音很轻,轻得连逝川千寂自己,都没有听到:
“……队长。”
一路上,朽木白哉在前面沉默的走着,朽木曦便在后面安安静静的跟着,距离不长不短,双手也规规矩矩的贴着,恰恰好符合礼仪的要求。
“为什么出去?”等走进朽木府,始终沉默的朽木白哉终于开口。
“是我自己出去,不关千寂大人——”一听到朽木白哉的声音,朽木曦便反射性的辩解——为逝川千寂。
不过很快,他便停了下来——之前一直领着他走的朽木白哉已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并转身看着他。
面对着朽木白哉,朽木曦犹豫一下,还是道歉:“我很抱歉,父亲大人。”
“那么,把今日的作业抄十遍,傍晚之前交给我。”朽木白哉淡淡说。
“是,父亲大人。”微微低头,朽木曦回答。
瞥了低头的朽木曦一眼,朽木白哉转身,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下,开口:“还有,下次不要再去找逝川千寂了。”
“……”抿了唇,朽木曦没有开口。
“曦?”侧过头,朽木白哉有些不悦的唤了一声。
“……为什么?”低低的,朽木曦问。
眉心已经微微皱起,朽木白哉重新转过身,看着朽木曦。
“为什么不能去?为什么……”抬起头,朽木曦神色有着倔强,以及些许的委屈,“为什么千寂大人不喜欢我?我……”
我……喜欢他,很喜欢啊……
似没有想到朽木曦会这么说,朽木白哉有了一瞬的怔然。然而紧接着,他的神色便恢复了往常:
“没有理由,记住我的话。”
言罢,朽木白哉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徒留朽木曦在原地,怔怔的想着一天之内,由两个不同的人说的两句话——却是同样冷漠。
——没有必要。
——没有理由。
那么,还有什么呢?
一个人呆在原地,朽木曦微微垂头,如宝石般漂亮的眸子渐渐萌上了一层阴霾。
第三十六章 挑衅×请求
“我听说……”
“嗯,我也是。”
“十三番的副队长是因为能力不足,所以……”
“是啊,据说是这样才调任的。”
“跟六番新任的阿散井副队长相比,实在差太多了,据说是这样,朽木队长才换人的。”
“没错,而且这次还——”
“可恶!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发出怒吼的,是十三番的三席虎彻清音。
而站在她旁边的小椿仙太郎也难得板起脸配合:“妄自议论上级,你们想被处分吗?”
“嗨,很抱歉!虎彻三席、小椿三席!”慌慌张张的行礼,那几个聚在一起谈论的人连忙四散而去。
“可恶,真让人生气!”望着那些人的背影,虎彻清音气得涨红了脸,“队长,副队长,你们都也不管管!”
这句话,却是对着随后而来的浮竹十四郎和逝川千寂说的。
“这个……”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发,浮竹十四郎看着逝川千寂。
而逝川千寂,却是连眼神,都不曾往那几个人的方向扫过。
顺着浮竹十四郎的目光看向逝川千寂,虎彻清音一瞬间蔫了:“副队长,您就不能稍微在意一下吗?他们实在太过分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留言,真是混账!”
说到后来,虎彻清音又愤怒起来,足见流言不堪的程度。
“这些人便算了……但这次的流言……”沉吟着,浮竹十四郎看了一眼逝川千寂,对着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说,“就拜托你们留意一下了。”
“嗨!”脸上有了笑意,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同时应答。
笑了笑,浮竹十四郎转向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表情的逝川千寂:“千寂,前几天上面下来通知,说是真央的新一届六年生快毕业了,让我去真央指导……但我有点事,就麻烦你了。”带着些为难,浮竹十四郎开口。
“是,队长。”点点头,逝川千寂应了一声,便转身向外走去。
“对了,我记得之前你是跳级着从真央毕业的?还有对朽木白哉的挑战,听说十分精彩,只可惜我没有看到。”像是想起了什么,浮竹十四郎叫住了人,笑着道。
……队长吗。离去的脚步停住,逝川千寂侧着身子,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
“……嗯。”
瀞灵廷 真央灵术学院
“朽木队长,您真的太见外了,这点小事只需要找个人来通知一声便好了。”在真央的的校长室里,一位男子笑容可掬的对朽木白哉说。
点了点头,朽木白哉未置可否。
而跟着朽木白哉来的朽木曦,则有礼的躬身:“麻烦您了,中田老师。”
“哪里,曦少爷的实力很不错,就算考试,也完全足以进入真央最好的班级。”忙笑了笑,中田回答。
“曦,你先出去,我和中田老师商量一些事。”朽木白哉转头对朽木曦吩咐。
“是,父亲大人。”朝着朽木白哉行了一礼,而后再跟中田道别,朽木曦这才退出了校长室。而身后,还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中田不断的恭维声。
顺手带上门,当闭合的木门隔断了里面的人和声之后,朽木曦的神色终于稍稍放松。
站在外面,朽木曦一开始还乖乖的等着朽木白哉,但到底只是孩子,不多时,他便无聊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周围谈话的人身上。
“嗯,今天是真央六年级的指导日,真羡慕啊。”
“今年可没什么好羡慕的呢。”
“怎么说?”
“十三番队的队长没有来啊。”
“浮竹队长没来?那来的是——”
“据说是逝川副队长。”
“逝川?就是那个——”
剩下的,朽木曦没有听进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逝川副队长’那几个字上。
逝川副队长……是千寂大人吗?想到了这个可能,朽木曦眼睛一亮,一时竟有了些迫不及待。
然而——
踟蹰着,朽木曦抬眼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门,有些犹豫不决。
父亲大人就在里面,等下肯定会出来,而且似乎并不太喜欢千寂大人……这么想着,朽木曦不由陷入两难境地。
而此刻,那旁边交谈的两人也达成了一致意见:
“不管怎么样,都去看看吧。”
“说得也是。”
这么说着,两人相伴着向练习场走去。
见两人离开,朽木曦心中一急,一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紧走几步,跟在那两人身后。
但,朽木曦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离开不久后,校长室原本闭合的门,便被无声的打开了。
“你就是逝川千寂?啧啧,算了,你就你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练习场响起。说话的,是一个深红头发,满脸狂傲的年轻男子。
“藤真六回生,请注意你的措辞!”旁边的指导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
“老头,你叫什么。”哼了一声,藤真满脸讪笑,“护廷十三番里面不是让人挑战吗?说不定我待会儿就是副队长了。”
依旧跪坐在主位,逝川千寂将对方的话听得分明,却始终没有抬眼。
而误以为逝川千寂害怕了的藤真则更加兴奋起来:“哈,逝川副队长大人,您不会是害怕了吧?放心,我会克制着不伤您的。”
听对方说到这里,逝川千寂终于抬眼看着对方,眼里一片冷漠,依旧没有开口。
但逝川千寂不开口,坐在他旁边的人却忍不住了,不由开口:
“你太——”
“放、肆、了!”明明是童稚的声音,却似乎压抑着万丈的怒火,其间甚至还透着似有若无的阴寒。
难得的皱眉,逝川千寂循着声音看去,却只见朽木曦孤零零的站在门边,脸上……
一片阴霾。
“你说什——”一怔之后,藤真转过身,怒道。
“我说:你太放肆了。”阴沉着小脸,朽木曦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
“小——”藤真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是一道很柔和的声音——逝川千寂终于开口:
“你要挑战?”
似乎惊讶于所听见声音的柔和,藤真愣了一会才道:“自然。”
漫不经心的站起,逝川千寂仰头想了想,才道:“尸魂界的规定里,私下挑战是不论生死的。”
“自然,”藤真嗤笑,“放心,我会留手的,好歹你也是——”
眼神停留在逝川千寂空荡荡的袖子上,藤真怪笑两声,不再言语。
这一句充满了讽刺的话,不止让一旁的朽木曦气白了小脸,也成功的让外面一个披着银白色纱巾,走向练习场的人停住了脚步。
而与之真正相关的逝川千寂,却不过略带疑惑的再次问了一遍:
“你要挑战?”
“当然,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了。”藤真拍拍自己解放状态的斩魄刀,不耐烦的回答。
“……嗯。”听着藤真的话,逝川千寂眼里的疑惑更浓了些,不过紧接着,他便敛了眼中的情绪,淡淡应了一声。
随后瞬步。
一刹那,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逝川千寂便已到了朽木曦的身边,一切仿佛之前,只除了那微微扬起的衣摆以及……
什么事物砰然落地的声音。
眼睛慢慢瞪大,朽木曦目瞪口呆的看着到了面前的逝川千寂,以及逝川千寂身后,那倒下去的,并且再也不可能站起来的藤真。
“千、千寂副队长,您杀了、杀了……他?!”发出错愣惊呼的,是在一旁的真央导师。
——方才,逝川千寂如他所言般的让藤真没有再把一句话重复第三遍——就在瞬步过藤真身边时,他已经割断了对方的声带,以及气管,甚至不是用斩魄刀,而不过是……手指。
“嗯。”逝川千寂应了一声,依旧柔和,依旧平淡。
“他、他……”罪不至死……磕巴着,那导师愣是没有把话说全。
而逝川千寂,不过回答:“尸魂界有明确的规定……”
说到这里,逝川千寂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等会回队里,我会写一份报告。”
听着逝川千寂的话,再看着逝川千寂的神色,周围人的心里,俱都冷了一冷。
逝川千寂却并未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在意。他只是转向朽木曦,开口:
“为什么来这里?”
刚才那人……从头到尾,刚才那人都没有被逝川千寂看进眼里。看着逝川千寂,朽木曦心里突然有了这么一种感觉。
而一旦有了这么个认识,朽木曦当即便愣在了原地,一时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更吃惊于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更吃惊于逝川千寂冷漠的程度。
然而,不管朽木曦到底吃惊于什么,到了最后,朽木曦至少能分辨——而且是十分清晰的分辨,分辨自己心中慢慢升起的感情。
……是庆幸。
他在庆幸,庆幸自己不是甚至无法如逝川千寂眼里的藤真,庆幸逝川千寂尽管冷漠,但至少还愿意赶来救自己。
依旧愣愣的,朽木曦站着,却越来越无法忽视自己心中五味杂陈感觉里的喜悦,直至——
“为什么来这里?”逝川千寂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柔和,没有半分不耐。
骤然回神,面对逝川千寂沉得望不见底的黑眸,朽木曦早忘了自己之前想好的借口,只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我只是想见……想见千寂大人……”
“……”终于皱起了眉,逝川千寂问,“为什么?”
连着缠了逝川千寂好几次,再加上刚才看见的那一幕,朽木曦已经确定,自己在逝川千寂心中至少有那么一点地位——可能不太高,但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于是,心中顿时有了满足感的朽木曦一下子镇定,谎话也随之自然的说出了口:
“我是想让……想让千寂大人指导我训练的。”
说着,朽木曦忙露出一抹笑,力图让自己的可信度提高。
安静的在场外听着,披着银白色纱巾的人没有继续前进,却也不曾转身离开。
“队长比我更强。”逝川千寂淡淡开口。
队长?怔了一下,朽木曦问:“是十三番队……浮竹队长吗?”
听到朽木曦的话,逝川千寂微顿,随即开口:“不,是朽木队长。”
逝川千寂的声音传出练习场,让场外站着的人微微抬起了头。
至于场中,听到自己父亲名字的朽木曦,则真正的愣住了。
而逝川千寂也不急,只是等着朽木曦自己回神。
半天过去,朽木曦好不容易消化了逝川千寂的话。而一旦消化,朽木曦便下意识的选择了有利于自己目的的说辞: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很忙,没有那个时间。”
这句话说出口,站在场外的人便皱起了眉。
而回过神的朽木曦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晕——因为不习惯说谎。
不过好在,朽木曦虽不习惯说谎,逝川千寂却更不习惯辨别他人是否说谎。
于是,逝川千寂只是越发的皱了眉,脸上,也终于有了名为困扰的情绪。
“千寂大人……”看着逝川千寂的神色,朽木曦有些忐忑——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逝川千寂而言,虽然有些特别,却远还不到喜欢的地步。
“我的能力不适合你。”想了想,逝川千寂平静的开口。
见逝川千寂没有直接拒绝,朽木曦忍不住眼睛一亮:“那……刚才的瞬步可以吗?父亲大人曾称赞过千寂大人的瞬步。”
最后一句,自然是瞎掰的。但此刻,朽木曦却已经能极为自然的将其说出口……他的适应力,显然好的让人不得不称赞。
只是,虽然练习场中的朽木曦状态良好,但场外站着的人,却越发的沉了脸。
“队长?”明显有些疑惑,逝川千寂却没说什么,只是道,“学完了便别再来找我。”
这句话,其实已经默认了愿意教朽木曦。
但,听到了这句话的朽木曦,却突然发觉自己高兴不起来——逝川千寂刚才的话,虽表明了愿意教他,却也在同时清晰的表明了他教他,只是‘不得不’,而并非出于其他什么。
不过……至少还有‘不得不’吧?这么安慰着自己,朽木曦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种瞬步……千寂大人当初是用多久学会的?”
“三天。”逝川千寂平淡的回答。
朽木曦瞠目,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千寂大人……讨厌笨孩子么?”
没有继续听下去,站在门外的人转身,脖子上银白色的纱巾悄然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第三十七章 阴谋×不安
瀞灵廷 十三番队
夜,本能已经打算回去的浮竹十四郎路过副队长室,见逝川千寂还在里面,不由停下来问:
“千寂,还忙什么?”
“队长。”抬起头,逝川千寂开口,“报告。”
“报告?”有了些好奇,浮竹十四郎凑上前,看了两行,“是下午真央的事?”
逝川千寂点头,权作回答。
见逝川千寂承认,浮竹不由笑道:“不需要这么麻烦,已经有人替你打过招呼了。”
“打过招呼?”逝川千寂问。
“是啊,朽木队长已经替你打招呼了。”浮竹笑着回答。
“队长?”逝川千寂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千寂,这声队长你叫得可顺口多了。”挠挠头发,浮竹十四郎开了个玩笑。
逝川千寂没有反应。他只是微微皱眉,眼里有了一些困惑:
“为什么?”
因为自己看重的副队长惹了麻烦?在心里这么想着,浮竹十四郎回答:“朽木对上面的解释是‘最近真央学员的礼貌让人无法容忍’。”
真是一听就是借口的说辞……一边说着,浮竹十四郎一边想。
而听完了的逝川千寂,却点点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千寂,你……”愣了一愣,浮竹开口。
逝川千寂抬眼,黑眸一片平静。
对上逝川千寂的眼,浮竹十四郎忍不住挠了挠头发,有些苦恼:“……不,算了,就算是这样吧。”
这么说完,浮竹十四郎站起了身:“我先走了,千寂,你早些休息吧。”
“嗯。”应了一声,逝川千寂站起身,送浮竹十四郎出了队舍。
接着,他转回身,看着案牍上写了一半的报告,顿了一顿,终于平静撕碎。
尽管同样是交谈,但相较于浮竹十四郎和逝川千寂的平静,朽木府里面朽木白哉和朽木曦之间的气氛,却显得冰冷多了。
“我很抱歉,父亲大人。”这是朽木曦在见到朽木白哉回家后的头一句话。
朽木白哉没有回答。他只是敛下眼,静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朽木白哉不回答,朽木曦也不敢妄动,只老老实实的坐在朽木白哉对面,等待自己父亲的回话。
“理由?”终于,朽木白哉开口,声音稍嫌冷淡。
“我听说有护廷十三番的人来真央指导学员,有些好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朽木曦回答。
朽木白哉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冷了三分。
注意到朽木白哉的变化,朽木曦略一咬牙,还是开口:“抱歉,父亲大人。我、我是听说来真央指导的是千寂大人,所以才……”
“够了!”骤然打断朽木曦的话,朽木白哉拧起眉,似乎不悦已极,“把今日的功课抄五遍,抄完才能休息。”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而朽木曦的功课又从来不轻松。因此,若是要抄完整整五遍,那差不多也就不用休息了——天已经亮了。
不过,尽管这个处罚说不上轻,但朽木曦在听到之后,还是松了一口气——对他而言,只要朽木白哉不明确的严令禁止他去找逝川千寂,那其他就一切都好说。
于是,朽木曦恭恭敬敬的点头,应是:
“是,父亲大人。”
言罢,朽木曦起身,准备出去。但就在他的手碰到纸门之时,朽木白哉突然开口:
“曦。”
“父亲大人?”转回头,朽木曦有些疑惑。
“你若要学,我可以教你。”淡淡开口,朽木白哉看着朽木曦,“或者别的能认真教你的人。”
听到朽木白哉的话,朽木曦略微犹豫,还是转身鞠躬:“多谢父亲大人。但……”
“但,我只喜欢千寂大人。”直起身,朽木曦看着朽木白哉,郑重的,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般说着。
但,我只喜欢千寂大人。童稚的声音一字不漏的传进了朽木白哉的耳朵。微微闭眼,朽木白哉在片刻静默后开口:
“好了,下去吧。”
“是,父亲大人。”稚嫩的声音再次传来,而后响起的便是纸门关闭的声音。
睁开眼,朽木白哉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将视线落在一旁的相片上——是绯真的遗像。
但,我只喜欢千寂大人。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朽木白哉伸手,抚去了遗像上那并不存在的尘埃。
……喜欢,吗?
夜,素来藏污纳垢。就在朽木白哉和逝川千寂各自思考的时候,尸魂界流魂街的某一处,传来了几句简单的交谈。
“藤真被杀了。”
“数据得到了吗?”
“当然。”
“分析结果呢?”
“很差。”
“那么……有几分把握?——杀逝川千寂。”
“有……”
“——十、分!”
“千寂大人,很抱歉迟到了。”翌日一早,朽木曦来到十三番队,见到逝川千寂的第一时间,便规规矩矩的道歉——虽然,昨日他根本没有和逝川千寂约时间。
“没事。”淡淡应了一声,逝川千寂看了朽木曦一眼,突而道,“昨天你没有休息?”
“啊?”根本没想到逝川千寂会这么问,朽木曦一时愣住。
“昨天你没休息?”而逝川千寂,则很平常很柔和的再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当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朽木曦的脸上染了一抹淡淡的绯色——兴奋的:
“呃,是,我……”
“去旁边休息吧。”打断了朽木曦的话,逝川千寂开口,一如既往的柔和,一如既往的平静。
惊讶激动了好一会,终于确定这对于对方来说应该是再普通不过的招呼后,朽木曦一下子蔫了。
“是,千寂大人。”有些闷闷的应了一声,朽木曦走到一旁,动手铺了被。而这一铺,却让他发现了一件事——逝川千寂的房间很干净。
干净到除了原本配给的东西外,再无其他。
左右环顾了一会,朽木曦看着已经开始批示文件的逝川千寂,犹豫一会,还是问:“千寂大人,你在外面有房子吗?”
“没有。”逝川千寂回答。
“那……”这屋子有什么是你的?剩下的话,朽木曦看着那平静的侧颜,终于咽了回去。
抱着被子坐在地上,朽木曦静静看着,心中的喜悦一点一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慌。从内心而生的,对面前的人的恐慌——恐慌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会忽然的,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无影无踪。
“千寂大人……”不觉抱紧被子,朽木曦呐呐开口,“你会……离开吗?”
逝川千寂终于抬头,墨黑的眸子里没有波动。
“离开?”他说,“不知道。”
离开,离去何方?而留下,又留在何地?
朽木曦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只是睡得不甚安稳,不但紧紧拽着被子,还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日头已西,逝川千寂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站了起来。
“千寂大人?”冥冥中似有感觉,朽木曦猛的起身,眼睛还没张开便叫出了声。
看着这次惺忪睁眼的朽木曦,逝川千寂难得的点了头:“警觉不错。”
毕竟是小孩,朽木曦脸上一红,神色间已有了几分雀跃:“千寂大人处理完事情了?”
“嗯。”逝川千寂应道。
“那……我们在十三番训练?”歪了歪头,朽木曦猜测。
“不。”逝川千寂回答,“去八十区。”
“流魂街?”朽木曦有些惊讶。而逝川千寂,却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出去。
见状,朽木曦正准备跟上,却突然醒悟自己还没有把地上的被褥整理好。于是,他又忙蹲下去折叠被子。
只是,当朽木曦的手指碰到被褥时,他却不由顿了一顿。
连被褥……都这么新么?摸着被褥,朽木曦抬头,却找不到任何一件能表示房间主人——或者房间有主人的东西。
不觉紧了紧拳头,朽木曦整理完东西,便匆匆追了出去。
尽管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但逝川千寂并没有走远。不过转了一个弯,朽木曦便见到了逝川千寂的身影。而在他心中一喜,快步赶向那身影之时,他也听见了逝川千寂那怎么也不会错认——至少他绝对不会错认的柔和声音:
“我拒绝。”
朽木曦脚步一慢。
“为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而已走到逝川千寂身边的朽木曦此时也看得清楚:是一个漂亮的瓷娃娃般的少年。
白皙的皮肤,笔直的黑发,五官更精致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真漂亮……这么想着,朽木曦心中不由升起了些好感。
“我是十三番的席官,副队长指导席官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少年继续开口,幽深的眼眸直视着逝川千寂。
是要千寂大人指导么?朽木曦原本因对方的外貌而生的好感立刻消褪。
“你要的不是副队长的指导。”面上没有表情,逝川千寂说——不过陈述。
“我现在是十三番的席官,而你是副队长。”少年坚持开口,话里抓住的不过是一个责任。
依旧乖巧的跟在逝川千寂身边,朽木曦不言不动,只拿一双眼睛看着。只是此时,他却已经开始觉得对面的人有些讨厌了。
逝川千寂微微皱眉。而在旁边一直观察的朽木曦心中一喜,连忙开口:“千寂大人?”
逝川千寂侧过头。同时,那少年也把视线停留在了朽木曦身上。
“你……不打算指导我,而要教朽木家的小鬼吗?”再次开口,少年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意。
听到这句话,朽木曦脸色微微一沉,却并非因为对方的冒犯,而是因为对方语气里透出的熟稔。
面前的这个人……和千寂大人有什么关系?不由自主的,朽木曦开始猜测。
“还不是时候。”视线在少年身上一扫而过,逝川千寂便弯下腰,抱起了朽木曦。
然后,瞬步。
这次,瓷娃娃一般的少年没有试图追上,甚至连动也没有。他只是站在原地,感觉着那越来越远的灵压,悄悄阴霾了眼。
第三十八章 感觉×手臂
骤然腾空并快速的移动着,朽木曦出于本能的抓紧了离自己最近的……逝川千寂的衣襟。但手上刚一抓紧,回过神来的朽木曦就察觉到了不妥。
好像……太亲密了。这么想着,朽木曦明白自己此刻最稳当的做法就是放手,或者要求对方停下,只是……
抓着逝川千寂衣襟的小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反复之下,朽木曦终于泄气的发现自己并不舍得离开对方的怀抱。
犹豫一下,朽木曦也不再勉强自己松手,反而悄悄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在对方怀里待得更舒服一些。做完这一切后,朽木曦带着些心虚的小声开口:
“千寂大人?”
“嗯?”上头传来了声音,和往常一样。
至少……不生气吧?这么想着,朽木曦刚刚松了一口气,身子却倏然一停——是逝川千寂突然停下的缘故。
“千寂大人?”朽木曦有些不解的抬头,却正对上了逝川千寂的眼眸——那双似乎和往昔一般,却分明多了些什么的眼眸。
……多了些什么?朽木曦微怔,下意识的朝着逝川千寂视线的方向看去,是……
“父亲大人?”朽木曦惊讶的低呼一声。
对面,身披白色羽织,脖上围着同色风花纱的朽木白哉缓缓走近——带着阿散井恋次,六番现任副队长。
“朽木队长,阿散井副队长。”在朽木白哉走进到一定范围之后,逝川千寂开口,率先打了招呼。
又是一怔,还没等朽木曦理出到底是什么怪异时,对面的朽木白哉便已经开口:
“麻烦你照顾曦了……逝川副队长。”
“嗯。”低应了一声,逝川千寂的语气和往常并无什么不同。然而,他说的却是:
“我知道了,队长。”
言罢,逝川千寂擦着朽木白哉的身子走过,没有停留,不曾迟疑——一如初见时,那白色身影还不恋栈的离去一般。
“……啊拉,千寂大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保姆这个职业了?”流魂街的八十区里,柳泽烬看着乖乖跟在逝川千寂身边的朽木曦,真正的呆了半晌。
逝川千寂没有回答,倒是朽木曦有礼的朝着柳泽烬点头:
“您好,我是朽木曦。”
看了朽木曦好一会,柳泽烬古怪一笑:“嗯,我知道。”
说罢,柳泽烬朝着逝川千寂问:“千寂大哥,你要带他去那里?”
“嗯。”这次,逝川千寂点头。
“教什么?”随口问到,柳泽烬已经转身,领着逝川千寂往屋子后面走去。
“瞬步。”逝川千寂回答。
“瞬步……”喃喃着,柳泽烬走到屋后,拉开了一扇纸门。
光线争先恐后的射入,照亮了阴暗的房间,也让屋外的景色一览无遗。
漫天的黄沙,在不时刮起的劲风下纷扬,雾蒙蒙一片,只看得见若隐若现的黑影。须臾,风停,黄沙也渐渐落下,而落下之后的景象,却让朽木曦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怪石。一根一根,凌乱的竖立在看不见底的深渊之上。而石面的大小,最大不过一块方砖,最小的却只有婴儿巴掌。
淡淡扫了一眼,逝川千寂对柳泽烬说:“换了?”
“这样比较有趣。”柳泽烬笑得灿烂。
没有接话,逝川千寂只转身,往外走去。
一下子垮了脸,柳泽烬嘟囔着:“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千寂大哥你在乎这个。”
逝川千寂自然不会为了这句话停留,而柳泽烬其实也没想过把逝川千寂留下来,只是此时,朽木曦却开了口:
“那个……千寂大人,没关系。”
脚步停下,逝川千寂看着朽木曦。
“那个,没关系的。”对上逝川千寂的视线,朽木曦连忙再说一遍。
“如果你能在这种地方快速移动,我就不需要教了。”逝川千寂淡淡开口。
没有想到逝川千寂会这么说,朽木曦一时怔住:
“我只是……”只是什么,朽木曦一时说不出来。
而逝川千寂也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他只是站了一会,便开口:
“将灵力聚集在脚底,然后……”
呆站了一会,朽木曦才醒悟到逝川千寂说的是瞬步进行的方法。而一旦醒悟,他便连忙集中精神,仔细的听着逝川千寂说出的每一个字。
片刻,说完一遍的逝川千寂看着朽木曦:“明白了?”
原则上,逝川千寂实在不适合当一个老师,但无疑朽木曦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于是,尽管逝川千寂完全没有讲解,朽木曦还是理解得七七八八了。
“明白了。”朽木曦老老实实的点头——逝川千寂刚刚才说出的那句话让朽木曦完全不敢再玩什么小把戏,生怕逝川千寂一个不高兴就挥袖离去……至于逝川千寂有没有过不高兴,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嗯。”应了一声,逝川千寂将视线移向那怪石树立的‘练习场’。
明白逝川千寂的意思,朽木曦微微闭眼,先调均了呼吸,而后……
——瞬步。
完全按照逝川千寂教的方法,朽木曦在怪石上移动着,速度并不太快,但尚幸步子还算稳。这么移动了好一会,朽木曦刚刚放下心中的石头,却突然觉得体内一直运转自如的灵力一窒。
移动中的身体蓦地停在半空,而后猛然坠向那看不见底的底下。
正是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倏然掠出,快得甚至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灰影。
是逝川千寂——就在朽木曦身子停顿,并开始下坠的当口,他就已经掠出并接住了朽木曦。
从流转的灵力中断到一坠一停之间,虽只有短短几个呼吸,但朽木曦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全身酸软的靠在逝川千寂身上,朽木曦慢慢呼吸着,试图调整过于急促了的心跳。
“还好?”一来一去的时间并不长,当逝川千寂重新站在柳泽烬家里,开口询问的时候,朽木曦才刚刚开始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静静靠在,朽木曦没有开口。
而逝川千寂也并不催促,只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温热的感觉透过衣服,传遍了朽木曦全身。同时,逝川千寂稳定的心跳,也传入了朽木曦的耳朵里,混着他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很……
让人安心。
在一瞬之间,朽木曦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逝川千寂。
——不过是那仿佛刻在骨血里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哎,千寂大哥,他是不是吓坏了?”柳泽烬的声音打破了一时的沉寂。
吓坏?看了一眼还靠在自己怀中的朽木曦,逝川千寂将视线移到柳泽烬身上,黑眸中难得透出了询问的意味。
“孩子么……或者需要一杯热牛奶压惊?”柳泽烬笑眯眯的建议,“厨房有水,麻烦千寂大哥去泡一杯吧?”
“曦少爷?”没有立刻回答柳泽烬,逝川千寂头一次叫了朽木曦的名字。然而,他叫的是……
曦少爷。
一如对绯真的称呼——‘绯真夫人’。
身子微微颤抖一下,朽木曦依旧靠在逝川千寂怀里,闷不吭声。
而旁边的柳泽烬则一副‘你看吧我没说错果然受惊了’的表情。
没有再开口,逝川千寂弯腰放下朽木曦,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乖乖的站直,朽木曦依旧没有说话,却也不闹,只是敛下眼,静静的等着逝川千寂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而后……
“我记得你。”抬起眼,朽木曦看向柳泽烬,慢慢开口。
有些意外,柳泽烬挑挑眉,随即笑:“嗯,我们在流魂街见过一次……我帮你指过路。”
“……不是。”朽木曦的小脸沉下,“我见过你,在一开始——在虚圈。”
“……”没有想到朽木曦会说出这句话,柳泽烬愣了一会才笑,“那又如何?”
“千寂大人的手臂,在你这里。”朽木曦慢慢开口,说得并非问句。
一刹那间明白了上次朽木曦为何什么都不说,柳泽烬眯起眼:“上次见到我……你是去求证了?”所以这次才这么肯定?
“我问过了,只要还有断肢,四番队便能把千寂大人的手臂接回去。”没有理会柳泽烬的问题,朽木曦径自说。
“于是?”已经明白朽木曦要说什么,柳泽烬顿时有了兴致。
站直身子,朽木曦端端正正的朝柳泽烬鞠躬:“柳泽大人,请您将手臂还给千寂大人,我愿意拿别的东西来交换。”
“你觉得逝川千寂的手臂值多少?”柳泽烬若有所思的问。
似乎早已料到柳泽烬的问题,朽木曦回答:“让尸魂界撤销对您的监视,如何?”
“不错。”摸了摸下巴,柳泽烬笑道,“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这条命。”朽木曦认真回答。
“哦——”拉长了声音,柳泽烬说,“我还以为你会用朽木家的名誉。”
“这只是我的事。”摇摇头,朽木曦回答。
“那么,如果我说不呢?”柳泽烬笑眯眯的问。
微皱一下眉,朽木曦问:“那么,柳泽大人想要什么样的交换条件?离开尸魂界,或者重新进入护廷十三番?”
“离开尸魂界,重新加入护廷十三番?”比那个人的口气更大……柳泽烬笑得越发灿烂,“你确定你能办到?”
“总有一天。”抿直唇,朽木曦轻声回答。
总有一天……因为,他想做,很想。
“为什么想帮逝川千寂接回手臂?”柳泽烬冷不丁的问。
微微一愣,朽木曦回答:“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没有关系。”
“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不说。”柳泽烬笑眯眯的说,“就如同我也可以选择不交换。”
神色僵了僵,朽木曦开口:“……我只是喜欢千寂大人。”
而且,若千寂大人手臂接回去了,能一手持刀一手抱人的话,那或许,他会更多的像方才一样抱住他了吧?
一个小小的心愿,在朽木曦心头悄然发芽。
“如果我说我只需要千寂大哥的手臂呢?”柳泽烬笑。
“千寂大人的手臂您没有用处……您想要什么,可以直说。”朽木曦皱了眉。
“嗯,我只要千寂大哥的手臂。”看着朽木曦身后,柳泽烬笑得古怪。
没有注意到柳泽烬的眼神,朽木曦只认真说:“我可以交换,用您想要的东西交换。”
“我要的你给不起。”柳泽烬似笑非笑。
这次,朽木曦没有开口。静静的站着,他敛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朽木曦抬起眼,看着柳泽烬,再次重复:“我要千寂大哥的手臂。”
“我不想交换。”柳泽烬笑得开心。
“是。”朽木曦点头,墨色的眸子直视柳泽烬,轻声道,“然而,我要——不论你交换不交换。”
笑容有了一瞬的僵窒,柳泽烬看着朽木曦,惊讶于自己方才的感觉——他会死。
眼前这个孩子,会杀了他——如果他不给他想要东西的话。
这……惊讶的睁大眼,柳泽烬回味着刚才的感觉。慢慢的,他笑,笑容越来越大:
“啊拉,千寂大哥,你都听见了?”
浑身一震,朽木曦骤然回身。
转角处,一抹暗影静立,不知站了多久。
第三十九章 手臂×神无
“千、千寂大人?”一下子慌了手脚,在逝川千寂面前,朽木曦没有方才面对柳泽烬时的半点镇定。
没有出声,逝川千寂静静看了朽木曦一会,突而问:“为什么?”
“我,我只是喜欢……”朽木曦一时呐呐。
似乎并不能理解这个词,逝川千寂微皱了眉。
站在原地,朽木曦忐忑不安的看着逝川千寂,看他的表情,简直和等待判决没有什么两样。
片刻后,逝川千寂松了眉头:“下次不必如此,曦少爷。”
逝川千寂的话说得很简单,也很直接——下次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多事,我并不需要你的‘喜欢’。
朽木曦的神色,蓦地僵住了。
其实,若逝川千寂此刻冷了脸色,或者发怒,朽木曦都不会难受——至少,自己还能牵动逝川千寂的情绪。而眼下,逝川千寂却只是如往常一样,一样用平淡的语气告诉他‘不必如此’。因为……
他、不、需、要。
——从头到尾,朽木曦之于逝川千寂,都不过是多余的——纵然逝川千寂或许真的在多多少少的迁就朽木曦,但在逝川千寂的心中,他朽木曦和其他人,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不过无关紧要。
认清楚了这个事实,朽木曦微垂下头,不觉握紧了拳。
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麻麻的疼着,一如心口的感觉……这个事实对于一个孩子,尤其是一个全心全意喜欢着人的孩子而言,到底太过诛心了。
斗室一时沉寂,朽木曦垂着头,久久没有说话。久到连站在一旁的柳泽烬都开始思索着刚才逝川千寂的态度是不是太伤人了。
然而正是这时,朽木曦却突然抬起头,做出了一个大出柳泽烬意料的动作——朽木曦向逝川千寂微微鞠躬,然后道歉:
“很抱歉,千寂大人,是我擅做主张了。”
柳泽烬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僵。如果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成年人,那他并不会意外,但朽木曦目前只是一个四岁的——或者说出生还没四个月的孩子,而眼前这种放在大多数人身上都会让人愤怒伤心的事……他就不觉得委屈吗?
朽木曦真的不委屈吗?当然不。相反,朽木曦很委屈,委屈到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的,然而,委屈和吵闹甚至指责能让逝川千寂改变吗?
不能,朽木曦清楚的明白这个道理。
而同样的,委屈、吵闹、指责能改变自己对逝川千寂的喜欢吗?
依旧不能,朽木曦知道自己的心意。
于是,他藏起了所有负面情绪,向着逝川千寂道歉。
逝川千寂没有开口,反倒是一旁的柳泽烬突然笑了,笑得很灿烂:
“千寂大哥,这个孩子真重视你……那么,你想要回你的手臂吗?”
略侧了侧头,逝川千寂看着柳泽烬——此刻,柳泽烬手上已经抓住了逝川千寂的那只断臂——封在冰里头的断臂。
“随便你。”逝川千寂淡淡开口,意思并非随便柳泽烬给不给他断臂,而是随便柳泽烬怎么处理断臂。
显然明白逝川千寂的意思,柳泽烬笑着垫了垫手中的断臂,然后轻轻松松的将其抛向庭院——那怪石嶙峋,并且沟壑纵横,深不见底的地方。
逝川千寂站在原地,莫说动,甚至连眼神也没有变上半分。他只是看着,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封在透明冰中的断臂的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眼见着就要掉落那深不见底的地下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蹿出——是朽木曦。
在刚才柳泽烬拿出断臂之后,朽木曦的眼睛便牢牢的停在了断臂之上,故此,尽管柳泽烬的动作没有半分征兆,朽木曦还是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但反应归反应,朽木曦到底不过一个只学了瞬步短短时间的孩子,纵然再有天赋,能力也不过平平。故此,虽然一开始便窜了出去,但当他碰到那条断臂时,人却已经在了那满是沟壑的庭院之中,并且再没有了把自己移动到安全地方的后续力气,只能抱着手臂,感觉着那一瞬的失重。
不过幸好,失重也真的只是一瞬。在见到朽木曦有了安全上的问题之后,逝川千寂便再没有旁观,而是瞬步将朽木曦抱住,带到安全的地方——显然,对逝川千寂而言,朽木白哉的托付比自己的一只手臂来得重要的多……或许,也比他自己来得重要得多。
被逝川千寂带着移动到了安全的地方,朽木曦紧抱着怀中的手臂,小脸煞白,满头的冷汗,一副惊吓得狠了的模样。
“没事?”逝川千寂皱了皱眉。
手指紧紧的扣着,用力到有些痉挛,朽木曦没有回答。
眉心的皱痕越发深了,逝川千寂想了想,对柳泽烬说:“我带他去四番队。”
这么说着,他放下朽木曦,同时准备抽走朽木曦怀中的手臂。
蓦地退后一步,朽木曦让过了逝川千寂的手。
动作微微一顿,逝川千寂看着朽木曦。
似乎自己也吃了一惊,朽木曦定定神,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千寂大人……”
刚说两个字,朽木曦就停了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干巴巴的声音连他自己都不想继续听下去。
朽木曦一时沉默。
逝川千寂也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
视线在逝川千寂身上停留片刻,朽木曦又看向柳泽烬。
此时,对方正满脸笑意的回视他,眼中自有一种光彩。
明白那光彩代表着什么,朽木曦心一沉,却又不甘就此放弃,转念间便已开口:
“千寂大人,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这次,朽木曦脸上的笑容较之前自然多了。
“什么事?”逝川千寂开口。
“可以……”尽管明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但事到了临头,朽木曦还是一阵心跳如擂鼓,“可以把手臂……”
接回去吗?最后的几个字,朽木曦不知道自己到底说出来了没有,他只觉得,自己此时的心跳声已经盖过了他发出的声音。
逝川千寂没有回答。
朽木曦只觉得怀中一轻,再回过神来时,正看见逝川千寂拿了手臂站在庭院入口处。
不明白逝川千寂要做什么,朽木曦微微一怔。但紧接着,他就变了脸色——咏唱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是鬼道的咏唱: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鬼道的咏唱完成了,凝聚大量能量的赤火炮却并没有落在手臂上。自然不是逝川千寂改变了主意,而是柳泽烬突然动手,抢过了手臂。
“……!”好不容易止住堪堪出口的惊呼,心情在短时间内大起大落的朽木曦一张小脸青白青白的。
“柳泽烬。”逝川千寂终于开口,伴随着他声音同时而出的,是一柄长刀。
刀身通体雪白,刀柄却深红如雪——青梵天。
面对刀锋,柳泽烬怡然不惧,只是笑嘻嘻的说:“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条手臂应该是千寂大哥送给我的吧?”
“最后一次。”皱了皱眉,逝川千寂丢下一句话,便径自往外走去,只在经过朽木曦的时候留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微微一怔,朽木曦连忙点头,略带不舍的看了柳泽烬手上的手臂一眼,朽木曦又抬头瞪了瞪柳泽烬,这才小跑几步跟上逝川千寂的步伐。
若有所思的看着离去的两人一会,柳泽烬这才轻啧:“真羡慕……”
至于羡慕什么,羡慕谁,柳泽烬却并未继续说下去。
安安静静的跟在逝川千寂身边,等隐隐看见瀞灵廷之后,朽木曦才开口:“千寂大人,明天也和今天一样吗?”
“你还要继续?”逝川千寂脚步略缓了些。
朽木曦点点头,一对黑眸睁得大大的,分外纯洁。
“我的能力不适合你。”想了想,逝川千寂实话实说。
如果你让我天天跟在身边,那么不学也没有关系。眨了眨眼,朽木曦没有开口,心里却不由想到。
“队长的能力更适合你,跟着他,你能学到很多。”脸上依旧淡淡的,逝川千寂破例的说了一长串。
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朽木曦应和着点了半个头,突然发现不对。
“千、千寂大人,你在……”指点我?朽木曦张口结舌。
“怎么?”逝川千寂问。
“不,没什么。”以朽木曦的情商,自然不会在此刻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他只用力摇了头,脸上的笑越发漂亮起来。
逝川千寂没有追问,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至于朽木曦,却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千寂大人?”试探的唤了一声。
“嗯?”逝川千寂回应。
“千寂大人。”再唤一声。
“嗯?”对于某些特定的人,逝川千寂还是有足够的耐性的。
朽木曦没再吭声,只伸出手,先小心的碰了碰逝川千寂自然垂下的手指。在看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之后,再悄然握住。
逝川千寂的手,是冰凉的。
但握着这冰凉手掌的朽木曦,却只觉胸口涌起了一股暖气,热腾腾的直冒到脸上。
就在朽木曦心满意足的同时,另一个同样走在路上,看到了这一幕的死神,却没有了朽木曦那么好的心情。
前进的脚步停下,之前在队舍拦住逝川千寂的瓷娃娃少年眼见了前头的两人转过街角,眼中的阴霾不由越发重了。
在原地呆了片刻,他刚动了动身子,就听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眸中厉光一闪,瓷娃娃少年垂于身侧的手闪电般搭上腰侧的斩魄刀。
但就在瓷娃娃少年的手堪堪抽出一小截刀刃之时,另一只手已经覆上了他持刀的手,并捏着他的手,将他手中的刀一寸一寸的重新推回去。
心中暗惊,卯足力却始终挣不开束缚的瓷娃娃少年终于抬起眼,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男子。男子大约三十上下,有着一张俊秀的脸,只是这张脸却被一道横过整个脸颊的伤痕破坏了。看着瓷娃娃少年,男子微笑着开口,声音十分柔和,倒符合他原本的长相:
“不用害怕,我只是来做一个交易的,一个你有兴趣的交易——关于逝川千寂的。”
瓷娃娃少年身子一震。
并不催促,男子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好整以暇的等待。
片刻,一直沉默的少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开口:“你叫什么?”
虽没有明确说好或者不好,但少年既说了这句话,便代表至少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而感兴趣——便足够了。男子的眼神在一瞬变得幽暗。
“神无。”微笑着,他轻声重复这两个字,“神无,是我的姓氏。”
第四十章 挑战×挑战
“……任何人,皆有权利挑战包括队长、副队长在内的所有席位,并且在被确认胜利之后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追究,以上。”
六番队的修炼场中,阿散井恋次站在高台上,大声宣布每三年一次的死神挑战规则。
风起,将一众死神宽大的死霸装吹的猎猎作响。坐在高台的唯一位置之上,朽木白哉看着底下众多面孔,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逝川千寂。
近四十年的相处,朽木白哉亲眼看着逝川千寂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或许逝川千寂自己可能觉得并不算什么,但朽木白哉知道,这些对一个人而言,究竟有多么难得——他甚至可以确信,除了逝川千寂,他再不会遇见第二个如此对他的人。
逝川千寂所作的一切,足以让石人感动,朽木白哉并不是石人,他只是……
“队长?队长?”阿散井恋次的声音把朽木白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眼神微黯一下,朽木白哉开口:“什么事?”
“规则已经宣布完了,现在开始?”阿散井恋次询问。
“开始吧。”朽木白哉颔首,眼神却不觉移向另一方向——十三番队的方向。
“……任何人,皆有权利挑战包括队长、副队长在内的所有席位,并且在被确认胜利之后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追究,以上。”
兴许是巧合,就在朽木白哉注意十三番队的时候,逝川千寂正在十三番队里念着每三年要说一次的挑战规则。
站在一旁的浮竹十四郎待逝川千寂说完,笑着道: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言罢,浮竹十四郎退后一步,示意逝川千寂站到自己身边来。
“村正五席向竹腾四席请教。”
“三浦向中冶十三席请教。”
“藤田向……”
“千寂,你觉得下面这些人中哪些比较值得注意?”坐在位置上,浮竹十四郎轻声问。
“村正,三浦,藤田,中景。”逝川千寂没有停顿。
“嗯……说说他们各自的情况。”未置可否,浮竹十四郎继续问。
“这三人的能力进步得很快。村正已经有四席的水准,三浦能入席官,藤田——”逝川千寂并未说完,就被浮竹十四郎打断:
“说起来,今天朽木家的小少爷没有过来吗?”
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浮竹十四郎左右看了看,略有些惊讶。
“……”逝川千寂缄默。
“那个孩子来得挺勤的,我还以为他今天也会来。”浮竹十四郎微笑着说。
“队长。”逝川千寂皱了皱眉,虽不习惯,却还是解释,“我只是在教曦少爷瞬步。”
“真难得听见千寂你解释。”浮竹十四郎一笑,“只是教他瞬步?那孩子听到你的话只怕要伤心了。”
逝川千寂没有回答。片刻,他继续刚才未完的分析:“藤田的能力特殊,中景很有潜质。”
静静听着,浮竹也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只是说:“千寂,你漏了一个人吧?”
微微一顿,逝川千寂的眼神落在场下的其中一个身影之上,是那个瓷娃娃一般的少年。
同时,那个身影缓缓站起,眼神直视高台,声音似冰石撞击,清脆寒冷:
“常隐请副队长指点。”
周围一时沉寂,须臾,浮竹十四郎看着逝川千寂:“千寂,你说呢?”
逝川千寂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了几步,而后,瞬步。
只一眨眼的功夫,逝川千寂就来到了高台之上,和常隐面对面的站着。
见状,浮竹十四郎站起:“那么,现在——”
“队长。”常隐突然提高了声音。
“怎么?”浮竹十四郎问。
“我请求升起防护壁。”常隐没有看站在面前的逝川千寂一眼。
浮竹十四郎骤然一怔。
“队长,我请求升起防护壁。”常隐重复了一遍。
“你确定?”浮竹十四郎微皱了眉,同时看向逝川千寂。
而逝川千寂,却是一径冷淡。似乎并不意外,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微皱了眉,浮竹十四郎开口:“你确定?一旦申请防护壁便意味着战斗将非常激烈,并且——生死不论。”
“我知道。”常隐回答,面无表情的面孔乍看之下仿佛玉雕,精致却无生气。
“我知道。”在浮竹十四郎还未接口之前,常隐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这次,赌的就是——生死。”
浮竹十四郎的脸色沉下。
“队长。”逝川千寂突而开口,“升防护壁。”
在场的两人既都已同意,浮竹十四郎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微微皱着眉,浮竹十四郎眼中带着些担心,却还是示意下面的小椿仙太郎和虎彻勇音打开防护壁。
带着虹彩的透明壁垒自高台四角升起,逐渐拉长升高,包围高台。
“我说过了,还不是时候。”在防护壁升起后,逝川千寂开口,难得的解释。
但很明显,常隐并不吃这个——或者说并不满足仅仅这样:“我不是时候,朽木家的少爷就是时候了。”
微微皱起眉,逝川千寂开口:“我只是教他瞬步。”
“你连瞬步都没有教我。”常隐咄咄逼人。
“……”逝川千寂没有接话,只是把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很显然,从来不靠嘴巴做事的逝川千寂的嘴上功夫根本无法和面前的少年相比——也没有相比的打算。
于是,片刻之后,逝川千寂松了眉心,开口:
“那么,你想怎么样?”
没有吭声,常隐的右手并指如刀,飞快朝左腕脉一划。
顿时,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却并未落下,而是晃悠悠的浮在了半空中——是血限。
曾经逝川千寂的能力。
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一幕,逝川千寂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让人无法窥探他的内心。
而相对逝川千寂的沉稳,常隐漂亮的容貌之上,却又多了三分嫌恶:
“我讨厌的,就是你的这个……逝川千寂。”
尽管常隐一开始的口气确实是痛恨,但当说到最后的‘逝川千寂’之时,那痛恨的口气里,却有分明多了些什么……似乎是期待,还夹着羡慕。
逝川千寂没有生气,只是侧了侧头,似乎有些不解:“你迟早会得到。”
常隐的神色越发阴沉:“我要的是‘夺’得。”
其实就逝川千寂的个性而言,他此时对着常隐的态度,实在已经算得上是宽厚在意了——就是朽木曦,其实也没有这个待遇。
然而,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贪得无厌的人了。
逝川千寂没有说话,只是将停留在少年身上的视线移开,转到那虽漂浮在空中的血液上。
血液虽是漂浮在半空中,却依旧一小滴一小滴的往下落着……虽同是血限,只此一点,便足以看出眼前的少年和昔日的逝川千寂的差别。
站在原地,逝川千寂直到对方凝聚了足够多的血液之后,才开口,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你不适合。”
不适合什么,逝川千寂虽没有明说,但其间意思对常隐而言却再清楚不过。只见他脸色蓦地转沉,冷哼一声,低喝:
“我适不适合,不需要你来评断!”
话音刚落,那些原本漂浮在常隐周围的血液顿时凝成一道道血刺,毫不留情的向逝川千寂急射而去。
似乎是为了证明常隐真的‘不适合’,逝川千寂停留在原地,并不拔刀,只等血刺堪堪到了面前才瞬步移到另一个方向。
一击落空,常隐神色越发阴沉,也不说话,只是指挥者血刺继续攻击,速度一次比一次更快。
至于逝川千寂,则和开头一样,每次都是等到血刺临身之时才瞬步避开,一两次看来惊险万分,但四五次后,却让人觉得是举重若轻了。
眼下的情景,与其说是在战斗,倒不如说是在指导——指导常隐如何发挥出本身的能力。
此时若是朽木曦在这里,必然喜不自禁。倒并非是因为逝川千寂能力有多么高强,而是在乎逝川千寂的那份心意——逝川千寂平常确实冷漠,但也正是这份冷漠让逝川千寂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正的想做……这其间的心意,便足以让懂得的人细细品味了。
只不过,眼下面对着逝川千寂的却是常隐。相对的,这份让朽木曦羡慕不已的东西也只让常隐越发愤恨。手上的攻击也相对的越发凌厉起来,还隐隐的把逝川千寂往外围逼去。
几乎在常隐一开始动作的时候,逝川千寂便有了感觉。但他却并未破坏常隐的计划,反而顺着他的步调,一点一点的往外围移动。
大约又躲过了两三次攻击,逝川千寂站的位置已经十分接近防护壁的边沿了,而战斗,也已经开始了十多分钟,只是直到此时,逝川千寂腰间的青梵天,还是连出鞘都不曾。
数十根血刺再一次来到面前,已经习惯了常隐一次加快一点的速度,逝川千寂刚刚瞬步,却发现原本应该只加快一点的血刺骤然提速,几乎比之前足足快了一倍!
逝川千寂有了一瞬的怔然。
而此时,血刺已经堪堪碰触了逝川千寂的皮肤,就是这一瞬,异变突生!
维持着刚才的速度,本来锋利尖锐的血刺骤然融成一团血雾,接着又飞快的塑形成了四个大小不一的半圆弧形,分别卡向逝川千寂的腰际以及手脚腕。
这一段说来费事,但真正发生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乎闪电之间,逝川千寂已经被四个由血液凝成的半圆弧形给悬空的卡在了防护壁上。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逝川千寂,常隐的脸色有些苍白——刚才,他是强行提升血限速度的,此时已经受了些的内伤。
但就是如此,看着被自己锁在防护壁上的逝川千寂,他的神色里却依旧有着三分快意。
此时,逝川千寂心中那刚刚升起的一点惊讶也已经消褪。尝试着动了动手腕,他开口,语气一如往常:“你不适合。”
常隐的脸色骤变红。
逝川千寂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开口:“这样困不住我。”
脸色飞快的苍白下来,常隐冷冷的看了逝川千寂一会,才开口:“我知道。”
也是此时,逝川千寂骤然用力。
迅速的,卡在逝川千寂身上的血圈开始龟裂,刹那便碎成数瓣。但碎裂的血片却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便化为了血雾,然后继续聚拢——只是这一下,逝川千寂便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脱离了。
而逝川千寂,也正打算脱离。
然而,就是这时,一柄长刀自血雾中浮现,仿佛早已等在此时,只待逝川千寂出现。
一瞬,只一瞬,就在逝川千寂刚刚抬起身子的时候,长刀以比刚才血限更快三分的速度向逝川千寂的心脏刺去。
电光火石之前,逝川千寂只来得偏一偏身子。
刹那,锋利的刀身贯穿逝川千寂的肩胛,将其狠狠钉在防护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