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乍暖
是新的开始吗，是家的感觉吗，那条长长的过道，阴暗的，充满血腥，心里泛起的惊慌，在他握着她的手时，消散了，她开心的笑着，他是第一个牵着她的人，他是第一个肯要她的人，原来恐怖的洞穴变成了通往光明的幸福之路。她以为前面的光亮就是幸福的彼岸，当她走出洞穴，她看到的一切让她无法动弹，原本紧紧握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她没有害怕，仿佛那里本就是她该活着的地方，她淡淡地笑着，回过神，开始寻找他的踪迹。他在红色的房间里，手上抓着一个美丽的红衣女子，他在笑，笑得让她难过，她跑上去抱着他的腿，想要贴近他一些。他的手松开了，那个女人倒在了地上，影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小孩脸上的笑，是幸福吗，她想，这是地狱的开始。
无数的画面在她面前掠过，他跟别人的欢爱，她第一次杀人，她第一次穿女装，他不屑的目光，他的远离，他的讽刺，他的惩罚……随影说，不要去，好不好；南王爷说，不会离开；隐主说，留在这地狱……他绝望了，好痛；他痛恨她，好痛；他把她推开了，好痛……影闭着眼睛，不去看眼前闪过的画面，耳朵紧紧捂着，四周平静了下来，她睁开眼，在一片血色中，她看到了当初的她，她淡淡笑着，跑到她面前，紧紧抱着她的腿，脸上还是幸福的笑。影伸手触摸她的脸，她消失了，化为尘土，消失在她面前，她触不到她，在那一片黑暗，那一片血色中，留在的只有自己的。
“无忧，无忧……”
她抬起头，看着上空，好熟悉的声音，那个名字，也是她的名字。身体好痛，心里好痛……
“无忧……”
随影坐在床边看着她，她唇色苍白，脸上燃着异样的红，他轻唤她的名字，为她更换头顶的毛巾，南王爷站在他的身后，不知要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会是随影，为什么她会是他的女人……他暗暗叹气，轻拍他的肩，“小舞，你都两天没合眼了，去睡一会儿吧，她醒了我会叫你。”
他固执地摇摇头，“不要，我要陪在她身边。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她受了伤，她在生病……明明她伤得比我重，我还要她照顾。哥哥，你让我陪着她吧，我不会有事。”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如果你再病倒了，要怎么照顾她。”他好声劝道。
随影还是摇头，南王爷无奈，按住他的手，“小舞，不要固执，只躺一会儿，就在这间房里躺一会儿，这里有那么多人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不要，我要留下来照顾她。”
南王爷不禁皱眉，出手点住了他的睡穴，他倒在了床边，南王爷抱起他，将他放在房内的榻上，轻轻为他盖上被子，摸着他的脸叹了一口气。找到他后，他派人查了他这几年的情况，几天前发生的事，他也知道了，吃了那么多苦还是不肯回来，到底她有什么好，她常常扔下他一个人出去，她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她没有完成任务及时回去，让他受辱……可是她的目标是他，她要杀的是他，跟她纠缠不清的是他，她没有下手杀他，她明明有机会的。他苦笑，她这是何苦，他们，这是何苦。
他起身走到影的床边，为她更换额头的毛巾，抱她回来之后，翠儿和随影为她换了身上的衣服，翠儿说，她的身上都是伤痕，之前那一剑还没有完全好，又受了他一剑，身体还有别的剑伤。来看她的大夫连连摇头，她受了内伤，还在发烧，再加上剑伤，情况很糟。随影也懂医术，她的情况自然瞒不了她，他知道要先让她退烧，两天来都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亲口喂她喝药。南王爷在一边看着，心里隐隐作痛，脸上一片淡漠。那一剑，没有刺中她的要害，如果她没有受内伤，如果她没有发烧，她是能治好的，但是现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眉微蹙，情况算稳定了一些，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在挣扎，嘴唇紧紧抿着，脸上的痛苦的表情，眼中还有泪不停地流下。随影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她流泪。南王爷看着他伸手温柔地擦干她的泪，紧握她的手，轻唤她的名字，心里的苦涩在漫延，这也是他想要做的事，现在，他再没有这个资格了。
转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随影，他微微皱眉，握住了影的手，她的手很烫，软绵绵的，没有生气，他轻轻握着，苦笑着盯着她的脸。
“影……”
她没有反应，仍旧蹙眉睡着。他俯身，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吻。她的睫毛颤了一下，眉间的愁渐渐散去。
“哥哥……”随影坐在榻上，略带哀愁地看向他。
他无措地坐在那里，不安地看着随影，他是为了让他好好休息才点他的穴，为什么他会那么快醒。随影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抓过他手中的手，“我来照顾她。”
南王爷站起来，退到一边，见他轻皱着眉，一言不发，心内着急，“小舞，我……”
“我要娶她。”随影重重地说，回头认真地看向他，“哥哥，我要娶她。我知道你也喜欢她，她或者还喜欢着你，但是我要娶她，我只要娶她。”
“只要，你喜欢就好了。”南王爷淡笑，将酸涩压在心底，“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小舞，我已经派人上报朝庭，你很快就能恢复王爷的身份，她，如果你要娶她，最好想清楚她的位置。”
“她会是我的王妃，我唯一的王妃，只要她同意。”他深情地说道。
南王爷点点头，“你照顾她，我出去一下。”
他转过身，脸上的笑无法继续，他和她，再无可能了。随影看着他离开，心里默默地说着，对不起，别的东西他都不在乎，只有她，他放不下，她说过会跟他成亲的，说过不会跟他分开了，他或者配不起她，王爷不过是一个身份，他的身体是肮脏的，但是只要她不介意，他就娶她，即使她喜欢别人也好，即使她还会继续杀人也好，他都要在她身边。失去她，他无法承受。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她听到了，他们的话。半梦半醒之间，她徘徊着，不知何去何从。她不想离开他，那温暖是她贪恋的。她动了一下眼皮，眨着眼睛，慢慢睁开眼，她看到了他惊喜的表情，憔悴却带着生机。
“无忧，你醒了，你总算醒了。”
她眨了眨眼，算是回答。身体很虚弱，她动不了，连话也说不出来。随影替她把了脉，她的烧差不多退了，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小心地照顾她。她淡淡的笑着，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失踪的舞王爷，如果在王府，她看了那张画像，一切会不会不同。她暗笑，还是一样的，她会嫁他，如她对他说过的那样，跟他在一起。
“无忧，对不起，我是龙舞的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他迟疑着，垂着头不时观察影的表情，“我想要一辈子当你的随影的，不是有心想瞒着你。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出来，你不会有事，哥哥不会伤到你……”
“没关系。”她用唇型说。
他分辨着，不安地看向她，“真的没有关系吗？”
“是。”她眨了眨眼，淡淡笑着。
“无忧，”他低下头，紧抿着唇，过了半晌，他抬头认真地盯着她，“无忧，现在的我，你还要吗，你还会嫁吗？”
“会。”她毫不迟疑地回答，她和他缺的是一场婚礼，只是一场婚礼。
“真的？”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紧张地问。
“会。”她轻声说道，“我嫁你，我们成亲。”
“嗯……”
他笑着，那般灿烂，呜咽的声音，眼眶中的泪，闪动着炫目的光。她淡淡笑着，能换回他的笑，她就满足了，她想要守护他的笑容，守护他，尽管现在，她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好好休息。”她轻声说道。
他摇了摇头，略带羞赧地半低着头，“如果去休息，我就不能陪着你了。我想坐在这里，看着你。都是我不好，我懂医术却没有发现你病了，让你伤得那么重……”
“你很好。”她淡淡地说，温柔地笑着，“一起，休息。”
他迟疑地看向床内空着的位置，脸不禁红了起来，“会有人进来，他们看到了……”
影不再说话，慢慢闭上眼。随影看了一眼门口，轻咬着唇，合衣躺在她的身边，羞涩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被子。”影轻声说着。
他看了她一眼，握着被子的一角，慢慢盖在身上。被窝里，很温暖，他靠近她一些，轻轻握着她的手，侧身看着她，慢慢闭上眼。他的手很温暖，是她一直希望的温度，她舍不下他。门推开了一条缝，南王府跨进房间，看见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又退了出去。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着关上的门，落在外面，影睁开眼，看着上空，淡淡地笑着，偏过头，望着随影安静的睡脸，重新睡去。
第六十二章 还寒
春光明媚，温暖的阳光洒在院子里，铺就一地灿烂，和煦的风轻拂嫩叶，牵动脉脉柔情。随影扶着影站在阶台，休养了几日，影身上的伤好了一半，她不想一直躺在床上，随影没法子，只好扶她出来晒太阳。影淡淡笑着，看着地上的阳光，伸出手让光落在手心上，指缝间透明的红色，带着纯净。随影轻抿着唇，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转头朝他笑了笑，他略带羞涩地颤着目光，眼中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昨天，哥哥说我王爷的身份已经恢复了，都回到安都，我亲自去向啸请旨，我们，我们……”他结巴着，不敢看影的眼睛。
“如何……”影故意逗他。
他微皱着眉，一古脑地说：“我们成亲。”
影微笑着，靠在他肩上，“好呀。”
随影牵动着嘴角，眼中忽又闪过阴霾，“无忧，你真的要嫁我吗，真的肯跟我成亲吗？”
“是呀，”她淡淡地说，“跟你成亲一定会很幸福的，随影，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他低声回答，声音中带着某种坚定。
他真的想要让她幸福，但是，这样的他能办到吗。他感觉到了，她醒过来之后，眼中偶尔闪过的忧伤，她在微笑，却更加让人心疼。当她睡着之后，她会皱起眉，眼角会有泪水滑落。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了，有几次，他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却说不出口，他知道她不会回答，更快她的回答会让她更加悲伤。双手紧紧地握着，手心的温度，她能感觉到吗，为什么他会感觉她手心淡淡的暖意藏着彻骨的寒。
“我想去街上走走。”影忽然说道，感觉他的手颤了一下，她不由低下头，“还是算了。”
“没关系，我陪你去。”他加重了音量，不能一直躲在她身后，他应该拦在她身前，守卫着她。
影淡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用了，在这里晒晒太阳也很好。”
“让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我很久没有在外面逛逛了。”随影略带央求地说，他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见他坚持，影暗叹一口气，“好吧。”
两人牵着手走到行馆门口，守在那里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随影皱起眉，窘迫地看向影，影淡淡一笑，转过头，看向跟在他们后面的翠儿。翠儿露出为难的神色。
“王爷吩咐了让属下保护两位的安全，街上人流复杂，两位还是留在馆内比较安全。”她恭敬地说着，看了影一眼。
影略一皱眉，心内有些困惑。
“如果是担心我们的安全，你们可以跟在后面，暗中保护我们。我们只是出去走走，不会走得很远。”随影好声说道。
“这……王爷不在，属下不敢做主。”翠儿低下头，眉头微皱。
“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影淡淡地问。
随影不解地看向影，转头看向翠儿的脸，她略带慌张的样子，验证了影的话。随影不由敛容，“是不是哥哥有事瞒着我们？”
“不是，”翠儿忙说，见他们探究地看向她，她默叹一口气，“如果舞王爷一定要出去话，属下不便阻拦。属下会保护王爷，人多口杂的地方，王爷还是不要去了吧。”
“本王明白。”他低声答道。
影看向他，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两人牵着手走出行馆，翠儿带着一队人跟在他们后面。影淡笑着，跟随影朝街上走去。经过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畏惧地低着头，瞥了两人一眼，影感觉到了他们眼中的敌意。热闹的大街上，这样的感觉尤其强烈，她知道一定是身后有翠儿她们在，他们才不敢做什么。她不清楚他们的敌意来自哪里，就想很小的时候她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避开她，为什么会讨厌她。她感觉到随影的手心冒出冷汗，他在畏惧他们的目光。
“我有些累了，我们去前面茶楼坐坐吧。”影微笑地说道。
随影点点头，略显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我也有点累了。”
两人进了茶楼，小二上前看了两人一眼，招呼他们去了楼上雅间，她感觉到了，他眼底的不屑。两人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和四色点心，小二应着，快步退了出去。房间的门关上了，随影轻松了些，影淡淡笑着，抽出了手，站在一边。
“我去一下茅房。”
“我陪你去。”随影走到她身边，眼中带着担忧。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你在这里等我。”影淡笑着说道。
随影不情愿地点点头，影打开门，翠儿看了她一眼，默默跟在她后面。影转头看向她，“你去保护他吧，他才是你的主子。我一个人不会有问题的。”
翠儿迟疑了一下，想到她的性子一直是如些，随影也的确比她更需要保护，便点点头，转身走回房间。影一个人走下楼去，她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堂中的人都暗中打量着她，她没有看到善意的目光，挑起帘子，她走进后院，却没有从帘后走开。
“就是她，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勾引人，白城主就是死在她手上的。”
“我也听说了，只要是她看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是呀，连神医何世都死在她手上。”
“可惜呀，神医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白白的死掉。还有白城主。这个女人真是狠毒。”
“谁说不是，我收到消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有人还看到她在艳美楼卖艺。她做的就是杀人的事，打不过，就靠美色诱人。她身边那个，好像是南王爷刚找到的弟弟，勾引完哥哥又和弟弟牵扯不清，这样的女人真该去浸猪笼。”
“我说要活活烧死她才对。她的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光杀了我们城主和神医这两条，就该让她千刀万剐。”
“算了吧，人家有南王爷护着，谁动得了她，你没看到她进来的时候后面那群人。这样的女人，老天会收拾她的。”
影默默地在外面听着，转身慢步离开。她不在意他们的话语，她一直是被世人唾弃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没有家了，这个地方容不下她，没有地方能容下她，随隐说要娶她，作为他的王妃，那样的位置会让她忍不住想要逃开。原本只属于她的随影，不再是她的了，是的，她要守在他身边，但是他身边真的还需要她的存在吗。他有他的哥哥，将来也会有忠心的手下，她会为他做的事，他们都能做到。她知道随影离不开她，那是暂时，他在成长不是吗，等他看清一切，像世人一样看清她的阴暗，她要如何留在他身边。她真的很怕被人抛弃，真的很怕只剩下一个人。
“影，你大意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唤回她的警觉，她回头看着出现在身后的隐主，眼中仍是漠然。他的嘴角没有笑，眼中的阴冷一如既往，她面无表情，也不想行礼。两人这样对视着，他看到了她的疏离，这是他鞭笞她时也不曾有过的表情。他微微皱眉，嘴角噙起邪媚的笑。
“隐主……”她低声叫着，不像是在叫他，倒像是念一个名字。
“你受了伤，”他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他知道她伤得很重，可那不能成为她离开的理由，他冷笑一声，“可惜了，本来还有新的任务给你。跟龙舞有关。”
影的目光颤了一下，隐主轻蔑一笑，“有人请隐门的人杀他，我想以你跟他的关系，你会很容易得手。影，你不会再让我失望吧。”
他凌厉的目光逼近她，她后退了一步，轻轻摇了摇头，“不要杀他。”
“为什么，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会亲自动手，你该知道我的手段，南王府那群饭桶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邪气地在她耳边说着。他要杀的人，从来没有失过手，近几年接到跟南王爷有关的任务，他没有亲自动手，是考虑到局势，不然南王爷根本活不到现在。
影悲哀地看着他，她没有力气抗争，甚至连争辩的力气也没有，挣脱不出的阴暗，吞没她的世界。
“我还没接下那个任务，”他冷笑地说道，“日落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你在隐门的位置。”
她垂下头，春风拂动她的衣摆，却不曾带给她温暖。她看着手心的伤，慢慢握紧拳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位置，当然知道要怎么做。
回到雅间，随影着急地看着影，影淡淡一笑，如平常一样陪伴着他。捧在手心的茶渐渐凉了，她淡笑，放下茶杯。随影忽然有些不安，她好像随时就像会消失一样，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她任他握着，眼中闪着留恋。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她轻声说道。
随影点头。他们走到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经过的人，他淡笑地看着她，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力气。一个老婆婆迎面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汤汁倒到她身上，她看到她气冲冲的样子，口中还像在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她的话，她只看到随影担忧的目光，周围的人兴灾乐祸的表情。翠儿派人将老人拖了下去，影漠然地看着，冷笑一声，“让她走吧。”
“无忧，我们回去换身衣服吧。”随影劝道，他终于知道那些人的目光是为了什么，他以为他们轻视的是他，却没想过他们是在排斥她。
影看了一眼渐斜的太阳，点了点头。那条路似乎很短，她感觉到随影的担心，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走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粉色的裙衫落到了地上，她换上黑色的布衣，推开房间的门。外面，随影在等她，南王爷也在，她醒来之后，他好像一直在避开她，以后他不需要再避了，因为她不会再出现。
“那样的事不会发生了，我们明天就要回安都。”南王爷低声说道，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无忧，你会跟我走吧？”随影不安的问道，她身上的黑衣给他不祥的感觉。
她淡笑地看着他，“以后我要叫你随影还是龙舞？”
他愣了一下，“随你喜欢吧。”
她偏过头，走入院中，仰望着天空，轻松地舒了一口气。随影跨出步子，想到走到她身边，她忽然转过身。夕阳悬在她身后，她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笑，“随影……随影……你真的要当舞王爷吗？”
“是。”他低声应道，快步走到向她走去。
她退后几步，没入墙的阴影，垂下的头看不清表情，伸出的手还留在阳光里。随影走到她面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她退后一步，手无力地垂下。
“随影……”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一声，心里泛起悲伤，为什么她明明在他面前，却好像离得很远。
她抬起头，笑得眯起眼，他略带不安的表情，留在她的眼中，拉扯一长串的记忆。她轻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随影，现在的你，我不要了。”
随影愣在那里，哽在喉间的话还未说出，她纵身一跃，翻墙而出，消失在他面前。南王爷快步走到随影身边，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他们追了出去，他轻拍随影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随影的身体颤了一下，转过头，一面微笑着，一面泪流满面。
“哥哥，是我听错了对不对，无忧，无忧怎么会不要我，她说过不会不要我的呀。”
南王爷心疼地看着他，将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背，“她不会不要你的，她一定会回来。不要难过，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让她留在你身边。”
随影擦干眼泪，倔强地吸着气，“我要自己去找她，我要留在她身边，就算她不要我了，我也要留在她身边。她一个人，我不舍得。”
南王爷深深看了他一眼，到底是她在守护着他，还是他在守护着她，他们到底哪一个更不舍得。她明明那么悲伤，却还是要离开，他明知要受伤害，还要留在她身边。太阳缓缓落下，不去看随影眼中闪动的泪光，他看到了她离开时的黯淡，却无力阻止，一直以来害怕离开她身边，害怕自己一个人，现在他才发现，他更害怕让这样的她一个人离去，他害怕她会悲伤。就算她真的不想嫁他，就算她厌烦了这样的他，他也要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默默注视着她悲伤的身影，他不想让她一个人。
第六十三章 囚爱
还是那条长长的黑暗通道，还是那个苍茫的梦幻庭院，影快步走着，一步也不想犹豫。了结了，便放下，不能再抓着不属于她的幸福，她是归处是隐门，她离不开这里。走进隐楼，诺大的厅内只有隐主一个人，他站在那里，俯视着她，她半跪在地上，卑微地低下头，从一开始她就该看到这距离。
“属下参见隐主。”
他没有出声，他曾一度以为她不会回来，他忍着去抓回她的冲动，不安地等待着，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里更加酸涩，她回来是为了别的男人，与他无关。他邪气地笑着，盯着地上跪着的人，“你舍得回来了吗？”
“属下是隐门的人，只有隐主一个主子，属下是不会离开的。”
“不会离开！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明天就跟他们回去安都，还说什么不会离开。”他隐着怒意冷笑着，绿色的眼眸闪着寒意。
影勾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即使这样，我还是隐门的人，你还是我的主子。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是吗，”他邪媚一笑，“如果我让你去杀了龙舞，你也愿意？”
“属下恳请隐主放过龙舞。这次任务造成的损失，属下愿意承担。”
他轻蔑一笑，盯着倔强的身影，“影，你以为现在的你，还能做什么？”
影抬头，眼中露出迷惘。他慢步走向她，“你曝露了身份，受了重伤，南王爷到处派人找你。这样的你，怎么去执行任务。你会有一次心软，就会有第二次，你认为我还会信你。你该知道执行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没有杀你已经是对你的宽容，你竟然还想要救别人。”
影垂下头，轻抿着唇，隐主所做的决定向来是不会改变的，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换得他的平安。隐主俯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她的眼中闪动着不安还有深深的伤，他的心里好痛，这样的她是他想要看到的吗？
“现在的你，连做个杀手的资格都没有，你要拿什么来求我。”他讽笑地说道。
她的目光颤了一下，双眉微蹙，他松开手，看着脚下的她，“我给你机会，让我看到你求我的诚意。”
“隐主，想要我做什么？”影沉着地问。
“在隐门，除了杀手，你做为女子，还有一件可以做的事。求我，取悦我，成为我的女人，我就放过他。”
影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双腿下跪，抓着他的衣摆，“隐主，属下求你……”
“不要自称什么属下，她们是如何做的，你最清楚。”他冷冷地说道。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娇媚地看着他，“主子，奴……”
“叫我的名字，”他忽然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不要装出那种样子。”
“修……”她叫了一声，声音微微在颤抖，“求你，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他笑着，盯着她的双眼，轻抚她的面容，“记住，是你求我的。”
她点点头，觉得一切显得可笑，当初，她想要抛开自己的倔强，请求他成为他的女人，最后却因为他的无视退缩了，现在，重复着以前还说的话，心里除了悲哀，没有一丝颤动。她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可是他呢，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的笑容，为什么他的眼中闪着期盼，为什么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的手指带着亲呢的温度，她眨着眼睛，注视着他，像看着完全陌生的人，她忽然发现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她并不是真的懂他。他扶起她，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拥着，邪媚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
“作为我的女人，你该知道要做点什么。”
他的声音在颤动，她点点头，“我会，让你满意的。”
他拥紧她，原本想要羞辱她的念头，在她靠在他怀里的一刹那烟消云散，已经无法回避对她的感情，一直对自己说没有在爱，但是失去她，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她的悲伤，他不想要看到。他彻底地失败了，就算是孙琳，他也不曾有如此的感触，他隐忍着，容忍着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的行为，他怎么舍得让她躺在别人的怀里。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不重要了，他的骄傲瓦解了，能够拥有她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为什么当初他没有那么做。影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清楚地听着他乱了的心跳，她感觉到他的身上有着跟随影一样的脉脉温情，但是怎么可能，他是隐主呀，是高高在上将她推开的隐主呀。他忽然打横抱起她，走出隐楼。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她却分明看到他嘴角的笑意，那笑是暖的，在充满雾气的庭院中分外显得不真实。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看到了灵堂，是那个女人的灵堂，也是他和别的女人交欢的场所，她微皱起眉，分外觉得羞耻。他看到了她的厌恶，每一次在那里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他都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但是她不一样，那样肮脏的地方，不适合她。他抱着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影有些诧异，他的房间是不允许女人进入。
进了房间，关上了门，他将她放在床上，她看向他，不禁有些紧张，他的反应很不一样，如果是粗暴的对待，她可以忍受，但是这样的温柔，她承受不起。他坐在床边，一时不知要怎么办，如果是别的女人，他会粗暴地占有，但是她，他舍不得如此。她深吸一口气，坐起身环上他的脖子，她要取悦他，这是他的女人该做的事。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未能她开口说什么，他吻住了她的唇，她躺在床上感受他湿润的缠绵，双手还环着他，她回应着他的吻，挑动着他的情欲，眼神是清明的，她在做她该做的事，与情感无关。伸手解开他的衣衫，如同以前她们所做的那样，手指在他胸前滑动，他松开她的唇，炙热地看到她，他没有看到她的情欲。他冷下脸，粗暴地扯开她的衣服，整个人停在那里，影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胸前还缠着绷带，伤口处渗出了血丝，她回的时候赶得太急，身上的伤又裂开了。
他伸出手，轻轻在伤口附近滑动，他怎么忘了，她还受了伤。她微微有点惧怕，如果是以前的隐主，他会让这个伤口变得更严重，他此刻的轻柔，是一时的遮掩，她轻咬着唇，等待疼痛的降临。他慢慢缩回手，解开她身上的衣服，当她赤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看清了她遍布伤痕的身体。他触碰着那些伤痕，皱起双眉，他知道这些伤都是他造成的。他的动作，让她觉得有些痒，她按住他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淡笑地看着他，他的身体再次变得灼热，她知道哪些细微的动作表示他动了情，也知道他哪个部位最敏感，看了那么多次他与别人的欢爱，她了解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她的手指在他胸前滑动，慢慢移向他支起的欲望，他的身体变得通红，看她的目光变得更加炙热。忽然，他按住她不安份的手，俯身压向她，她以为会得到一个热烈的吻，但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她能感觉他的睫毛轻轻拂过他吻过的肌肤，身体的温度在上升，她紧抿着唇，忍着冲口而出的呻吟。他的吻一直向下，移向她的幽谷，她的手忍不住挣扎，想要阻止他的动作，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拦下她的抗拒。
“隐主……”她忍不住开口叫住他，妩媚的声音让她不禁双脸发烫。
“叫我修。”他轻声说道。
“修……嗯……”
她刚一开口，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幽穴，她呻吟着，拱起身子，眼中分明还有抗拒。她的反应，给他极大的鼓动，舌尖一勾，他吞下了她涌出的蜜汁，她的身体扭动着，泛着粉红的光泽。
“影，我要你。”他吻着她说道。
“好。”她尽量平静地回应。
“说你要我……”
“修，我要你。”她媚声说道。
他抬起她的腿，挺身进入她的身体，硕大的灼热，刺痛了她。他并没有动作，而是轻柔地吻她，轻柔地抽动，直到她回应，他才加快了动作。影呻吟着，配合他的动作，灵魂好像飞上云端一般，不像是她的，连身体也是。她分不清那些话是出于本心还是迫于情势，他的温柔让她有些迷惘。她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有事好像回到原点一样，他带着她离开，紧紧握着她的手，但是事情已经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孩子，平常人的生活，她也曾有过，别人的关爱，她感受得到。她跟普通人没有不同，离开了过去，她可以过上一般人的生活。可现在，双手沾染了鲜血，她要怎么放下，身上背负着他们的深情，她要如何不理。
她握紧双手，把所有杂念抛到脑后，尽情跟他结合在一起。现在，她是他的女人，她知道该怎么做。
第六十四章 欲欢
香烟环绕，满室旖旎，素色锦被包裹着纠缠在一起赤裸的身体。影躺在修的怀中，越过他光洁的肩膀，她看向门口，印在门窗上的阳光渲染温暖的光辉，她的目光微黯了一下，她是第几天没有看到门外的阳光了。日夜不停的欢爱换来身心的疲惫，她无法抗拒，也无法逃开。抬起眼看着他安然的睡颜，她不禁困惑，他这样困着她，是因为在爱她吗？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份爱来得太迟了。他的睫毛动了一下，她忙闭上眼，他醒来见她靠在他胸前，嘴角不由露出温暖的笑。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吻，身体又开始变得炙热，他轻咬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影的脸颊微微发烫，她睁开眼，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他抚住她的脸，亲吻她，点燃她的身体，她回应着，疲惫的感觉更加明显。当他进入她的身体，忘情地索取，她的灵魂再次飘浮起来。身体喜欢这样的接触，心里却厌恶着，她分不清到底哪一种感觉才是她的。她会亲吻他，爱抚他的身体，如同她曾经对随影做的那样，她在遵守两个世界的法则。在隐门，她要服从隐主的一切命令，在外面，她要遵从女子从一而终的德行，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要嫁他，为了他守节，这在外面是极平常的事。但是她呢，她自己的想法呢，那重要吗，如果她说停止，她不想要的一切就会停止吗？
他低吼一声，在她的身体洒下炙热的种子，她娇呻着，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她们都是这么做的。他抱着她，身体紧密地跟她结合在一起，他拨开她额头的湿发，摸着她嘴角的笑，“影，在想什么？”
她垂下眼，略带羞涩地笑着，“有一点累。”
他的眼中闪过内疚，是他要的太多了，每一次看到她在他怀里，他便忍不住想要她，这是最贴近她的方法，他想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一刻也不跟她分离。他亲吻她的唇，身体的欲望再次燃起，他不想放开她，一刻也不想。他轻轻抱着她，没有动作，他的哑奴敲了敲门，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在他关门出去之后，修亲吻她的鼻尖。
“饿吗？”他轻声问道。
“有一点。”她红着脸回答，触碰着他凑上来的唇，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他涨红着脸，忍着下体的欲望，“我也很饿呢。”
他慢慢动了起来，在她的呻吟声中，渐渐加快了动作，直至疯狂。高潮过后，她筋疲力尽地躺在他怀里，身体没有一丝力气，他心疼地看着她，慢慢从她的身体抽离，从枕下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拿出一颗药放在她嘴里，她吞下了去，那是治疗内伤的药，他每天都会让她服用一粒。他调节内力，将手掌贴在她的胸口，她感到一股热流传遍身体，身上的疲劳一点点消失，微微睁开眼睛，她的目光颤了一下。
“隐……修，我的内伤很快会好，不要消耗你的内力了。”
修收回掌，吻着她眉间，“我想让你好的快一点，天天跟我在一起。”
她的脸红了起来，欲说还休。他扬起嘴角，捏了一下她的脸，调笑道：“这样的你，会让人忍不住的。”
她窘得说不出话来，他亲吻她的唇，邪气地笑着，打横将她抱起，她轻咬着唇，曝露在空气中的身体，让她害羞。身上并没有留下他的痕迹，他的动作一直很轻，轻得不像是他，她会有一瞬迷失在他的吻中，他的轻柔和随影的小心翼翼多么相似。他现在跟他哥哥在一起，一定会得到更好的照顾，她，不过是他过去的某个片断而已。他会找到别的女子代替她在心中曾经的位置，就像她用别人代替修的存在一样，即使将来她和他相见，她也不会再是他所认识的无忧了，已经没有无忧了，她只是影，修的影。
修抱着她绕过桌前，走到屏风后面，那是小小的隔间，墙角有一道珠帘掩着的门，门的另一边，是他的浴室。在他还以为影是男子的时候，她常跟着他到浴室，那里有一个温水池，她会在一边为他倒酒递茶，有时也会为他敲背。她曾经试过那水的温度，不似曾经淹过她那条河的冰冷，温暖指尖的感觉，如同他带着她离开时，心里升起的暖意。
他将她放在水中，拿过放在角落的药箱，小心地替她换药，就像她以前为他做的那样。她看到他笨拙的动作，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一开始，她也是包成这个样子，他会皱眉瞪着她，就像，随影最初为她抱扎时，她不经意流露的表情。他皱眉看着包得一团糟的绷带，上前想要解开重新包扎，她按住他的手。
“就这样好了。”这句话，她对随影说过，她讨厌麻烦。
他忽然扬起嘴角，“以前影替我包扎的时候，我也会说这句话。”
“是呀，”影淡淡地笑着，“你还会把不耐烦地皱起眉，将放在一边的药扔到墙上。那些药粉粘在地上，收拾起来好麻烦。”
他的目光黯了一下，影敛容不再说什么，他忽然将药瓶塞在她手中，抓着她的手，“这次换你扔，让我来收拾。”
他迫切的目光让影升起困惑，她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笑着，“我不想让你做我不喜欢的事。”所以，她不曾对随影这么做，她知道被厌烦的疼。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过她手中的药瓶，放到了药箱内，上前轻轻抱着她，“影，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说你是女子。”
影苦笑着，“小的时候连自己也分不清男女，他们打扮不同，身体上只有很小的差别。我自己都以为我是男的。直到你跟她们……我才发觉，我是女子。这个房间，你说女子不能进来，我曾在门口犹豫，你在里面说，怎么还不进来，我走了进去，以为我是特殊的。直到你想把女人赐给我时，我才明白，原来你也分清男女。”
“见你的时候，你那么瘦小，脏兮兮的，披散着发，穿着大人的破衣服，根本不像是女子。你第一次穿女装的时候，我还生气，明明是男子，为什么穿成那样，就算要接爱伎部的训练，将来要去当小倌，也不准。”那样的你太美了，不想要别的人看到，就算是男子，也不准。
“我记得，当我说是我是女子的时候，你有多生气。你怒不可遏地推开我，从我身边走过，老远还回头对我说，不准再穿女装。”影淡笑着，她以为她会像别的女人一样，让他抱在怀里，虽然那时还那么小，但是她也很想成为他的女人。
“因为，你吓到我了。身为男子的你，我还能容忍在我身边，偶尔影响我的情绪。可是你是女人，我不会让一个女人左右我。”
“我知道，没有女人能影响你，她们，你亲手杀掉了。我，是不是也一样？”她轻轻推开了他，抬头淡笑着。当初，她明知会被他杀掉，也想要成为他的女人，现在，死，是多么轻松的事。活着，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气。
他的目光颤动着，眼中的绿色变得深沉，“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你是不同的，你跟她们都不一样。如果要杀你，你带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动手了，杀手怎么能去救人，他还知道了你的底细……”
“不是要让他也加入隐门吗，你说他的容貌不会武功也可以加入伎部，所以……”
“所以我让你完全双倍的任务，折磨你，想让你放弃坚持，将他送走。为什么你不肯那么做，为什么你要对他那么好……”
“他对我，也很好。”她低头回答道。
“只因为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嫁他？”他恼怒地问她。
她眨着明亮的眼睛，“我们住在一起，还要永远地住在一起，成亲，不是自然的事情吗？”
“你嫁他不是因为爱他吗？”他的声音带着醋意。
“一定要因为爱才能成亲吗，很多人没有见过面就成亲了……”她不以为意地笑笑，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她不明白的地方，有人喜欢着一个，娶的又是另一个，有人娶了很多，不等地分割着他的爱。她不想去弄清这些事情，就像她不想知道为什么男人能娶很多女人，女人却只能嫁一个。她想要的很简单，只爱着她一个，能对她不离不弃，这样便足够了，随影可以做到，至于她，她本来是不会放下他的，本来是会跟他相守过一生的。
“你不爱他？”他试探着问，见她微皱着眉，他抓着她的肩，紧紧盯着她，“说，你不爱他，对不对？”
她淡淡地笑着，“是，我不爱他。”她只是不能失去他，但是，现在已经失去了。
“那么我呢？”他紧张地看着她。
她环着他的腰，亲吻他的肩，“我爱你。”至少，曾经爱过。
他抱紧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她爱他，所以求他成为他的女人，求他要她。这样，他就可以接受她，是她先开始爱他的，不是吗。他扬着嘴角，吻着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这些都是属于他的，他的身体燃起了火热，呼吸变得粗重。
“影，我要你。”
他抱着她的腰，她的身体贴着池壁，未等她回答，他托住她的身体，进入她的身体。她挂在他身上，在温热的池水中，律动着，给与他想要索取的爱。如果这就是爱。
第六十五章 绵延
饭菜重新送了一分，被褥换了新的，她跨坐在他腿上，脸上尽是羞涩。身上披着单薄的衣衫，下体未着寸缕，他固执地不肯从她身体离去，她背对着门，整颗心悬在那里。淫荡，她想到了这个词，她现在所做的，不就是如此。他夹着菜，送到她嘴角，伸舌舔去她嘴角的油渍，身体的微倾，刺激着他的欲望，他的眼中闪动着炙热的火焰。
“我自己吃吧。”她低声说道，退了一步，想从尴尬的境地摆脱。
他牢牢抓着她的腰，深吸一口气，“别动。我会先喂饱你的。”
低哑的声音带着警告让影僵直了身体，她乖乖地坐着，吃着他夹来的食物，不敢正视他的双眼。他抚摸着她的脸，宠溺地看着她，“影，现在你吃东西变得好慢。”
影马上吞下口里的东西，他戏谑地笑着，动了一下身子，去桌上夹菜。她微皱着眉，暗叹一口气，他把菜喂到她嘴里，“我们第一次吃饭，你连筷子也不会用……”
“小时候一直吃馒头，看到别人用筷子夹东西还觉得奇怪。”
“我看到了，半夜你用两根棍子练习，你紧紧握着，怎么也夹不起地上的石子。”
影羞赧地笑着，“我还以为是我的手长得跟你不一样，后来才发现是姿势错了。”
“你总是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一天要吃三顿饭，不知道要喝水，不知道病了要喝药……”
“药很苦，不想喝。”她似抱怨地说着，吃着他喂来的食物。
“就是这样，你的咳疾总不会好，背着我把药偷偷倒掉，一直笑着，说或者是要死掉了吧。”
“别乱想，你不会有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你总是这么对我说。其实不喝药也没有关系，我没有喝药，现在也不是好好的。”
她的心沉了一下，她没有喝药，因为随影把药制成了药丸，让她带在身上。他的表情冷了下来，“影，你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目光闪动着，“最开始的时候，我不肯喝药，你捏着我的鼻子，把药灌到我嘴里，呛得我很难受。”
“以后不会了，”他的神情缓和了下来，“我会让人把药做成药丸，这样就不苦了。”
她淡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我大概不会再怕苦了。”
说话间，桌上的菜吃了一半，他盯着她泛着油光的红唇，动了动身子，“影，你吃饱了吗？”
她咽了口中的东西，点了点头。他猛地抱着她的肩，吻住她的唇，吞咽着她口中的味道。
“影……现在……轮到你喂我了。”
“嗯……”
她律动着，尽量满足他，他一手抓着她的臀，一手挑逗她胸前的红梅，灵舌滑过她口中的敏感。她的声音吞没在他口中，身体的节奏变得疯狂，他弓着身体，双手托着她的臀站了起来，她的身体战栗着，他重重撞击着她的身体，朝着床走去。她紧紧抓着他的肩膀，陷入情欲的网。盘踞在心底的羞耻失去了，她知道现在的身体需要他来填满，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令人忘忧，但是短暂。在到达云端之后，疲惫的她陷入昏暗，然后清醒，然后迷惘。他抚摸着她的脸，慢慢从她身体中离开，她是真的累了。内力输入她体内，她的气色好了一些，他微笑，亲吻她的额头，他停不下来对她的爱。忘着她安静的睡颜，眼中露出难得的温情，他伸出手指，滑过她的唇，指尖传来的电流点燃了他，他急忙转过身，拿起放在边上的衣服，穿戴起来。再呆在她身边，他会忍不住再要她，有了第一次的亲密，便有了无法停下的渴求，以前他还能容忍她离开他身边，容忍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现在，他不能忍受她跟别人的接触，哪怕她想到别人，他也不容许。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步走出房间，在门外迟疑了一会儿，将门掩上。重重地拍了三下掌，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身后，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那是一张刚毅的脸，线条分明的脸上不带任何感情。他是隐门近几年来最出色的杀手，修调他当了自己的护卫，想要看看他是否能接任战部首领一职，战部和伎部的首领都会是下任隐主的人选。
“暗，以后隐门的事，让他们到院外找我，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你可以做决定，等我有空再行通报。”
“是，隐主。”他面无表情地应道。
“你下吧。”
他点头，消失在修的面前。修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间，看到她躺在床上，嘴角露出笑容。冷了的饭肴放在桌上，他上前拿起用过的筷子将剩下的菜饭一扫而空，心里有一种饱足感，他拥有了她，拥有想要的一切。快步走到床边，拉下了床幔，遮住她的身姿，他扬着嘴角，拉动床边的绳子，侍候他的哑奴低着头走了进来，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修戒备地看着他，也许他该找个侍女来服侍她。他暗叹一口气，哑奴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他拉起床幔坐在床边，轻抚她的脸，有他在身边，他是不会允许别人接近她的。脑中滑过随影的样子，他的收回手，眼中闪着阴狠，要不要，除去她。影微皱一下眉，翻了一下身，他淡笑着，合身钻进被内，轻轻抱着她，现在不能要她，但他可以亲近他，而他，再也不能跟她相见了。
影静静地睡着，她累了，只想让所有意识停止，醒来，有很多事会想起，勾起了的回忆，跟他们的点点滴滴，遵从和心意，欢笑和杀戮，他的靠近和她的远离。
河山城，行馆内，南王爷坐在床前照顾着随影，他皱着眉，不安地睡着，脸上泛着异常的红潮。阴暗的记忆，她明媚的笑，碎了一地的阳光，她站在阴影中，叫着他的名字。
“无忧……”他猛地醒过来，看了一眼四周，抓住南王爷的手，“无忧呢，她在哪里？”
南王爷皱着眉，不忍看他憔悴的样子。见他没有回答，随影松开手，挣扎地要从床上起来，南王爷按住他的肩膀，“小舞，乖，好好躺着，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很快，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随影挣扎着，推开他的手，“不要，我要自己去找。”
“你这样的身体怎么去找她。你伤了元气，本来就要好好调理，现在又得了风寒，还在发烧，要是再昏倒在街上怎么办。找她的事，我会让手下去办，你不相信哥哥吗？”
“哥哥……”他央求地看着他，“我也是大夫，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你让我去找她吧，也许她就在街上，她看到我病着，一定会出现见我的。”
“小舞……”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语气冷了下来，“她不会来见你的，你该知道她是多狠心的一个人，要是让她看到你这样，她更加不会回来。”
随影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黯了下来，“你都不知道她是多么心软的一个人，你不知道她有多心疼我，你不知道她一个人的时候有多狼狈。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要怎么治，她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带药，哥哥，你让我去找她吧，我一定能找到她的。”
“你找不到她的，”他黯然地回答，“她不会出现在街上，也许也不会再去杀人了。”
随影紧张地抓着他的手，“她是不是出事，哥哥，你是不是有事没有告诉我？”
“小舞，你放下她吧。她做了隐主的女人，她已经不是你要找的无忧了。她的名字叫影，她是他的影。”南王爷黯然地说着，他原本就有意铲除隐门，在河山他安排了很多探子，为了找她，他不惜曝露自己布置好的计划，谁知换来的是这样的消息。他宁可她被囚禁，宁可她被用刑，也不愿听说她投身别人的怀中。她曾经提到过的那个男子就是隐主吧，她真心喜欢的就是隐主吧，那他算什么，小舞又算什么。
“哥哥，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他低声问着，声音微微颤动。
“在隐门，具体位置，我还找不到。”
随影点了点头，淡定地看着他，“我会好好养病的。如果是他，他不会伤害无忧。我要快点好起来，把无忧找回来。”
“小舞……”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躺了下来，双手紧紧握着，“哥哥，我知道你也喜欢她，但是你可曾想过她的处境，她无亲无故，活到现在还要照顾无用的我，是多么不容易。我看着她一点点接受我，看着她一点点放下那个人，她说要嫁我，也许不是因为爱我，但是她一定会做到的，她不会丢下我的。”
“那样的她，不值得……”他淡淡地说着。
“就像我在哥哥心中是最好的一样，她在我心中也是最好的。我曾经想过，如果她跟哥哥在一起，我要怎么办。我想，我还是不会放弃的。就算她跟你在一起，我也会守在她身边，在她有一刻迟疑的时候，将她抢回来。她是，我的无忧呀。”
第六十六章 离开
从初遇到分离，她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子，婉约的、漠然的、忧伤的、无情的、坚忍的……从一开始，他就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女人，霸占她，带她回去，不理会她的处境，也不去想她的思虑。他以为爱她，是对她的恩赐，谁知却成了她的负担。他知道她动了情，在她触摸他手茧时的彼此相惜，在她确定他心意时的刹那犹豫，在她答应留下时的义无反顾……他曾贴近她的世界，最终还是远离。他不懂她，当那一剑刺向她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她的苦衷。苦笑地看着随影，他知道他输了，他不会像他那般坚决地爱她，随影才是真正懂她的人。
“小舞，我会帮你找她回来。”南王爷淡淡地说着，影跟他在一起，一定会觉得幸福吧，他已经有了他的莹儿，不能再夺走他的无忧，他也夺不走他的无忧。
随影笑着点头，轻叹一口气，“哥哥……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你想要的，我都为你找回来。你忘了吗，我说过，要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我知道。你把莹儿让给了我，你把储位让给了我，现在……”
“是你应得的，”他说着温和地摸着他的发，悠悠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一些，你真正喜欢的只有她而已。莹儿说，你一开始就想要跟她解除婚约，一开始就想离开皇宫。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跟我说？”
“哥哥那么努力，那么辛苦，我怎么能拒绝。原先我想等哥哥回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哥哥，没想到……”
“到底是谁带走了你？”他怒冲冲地问道，随影在外面受的苦，他全都调查清楚，他在艳美楼的遭遇，他也知道。曾经碰过他的人，他全部让人秘密处决。他绝对不允许伤害他的人活在世上。
随影的目光黯了一下，他看着南王爷，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南王爷不耐烦地看向门外，起身走了出去，随影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眉微蹙，重逢意味着面对过去，面对过去的纷扰，那些为权力所做的争斗，他真的不想要沾边。他眨着眼，门打开了，南王爷沉着脸走了进来。见他脸色凝重，随影不由担心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跟无忧有关吗？”
南王爷摇了摇头，“是莹儿失踪了。安都形势有变，我不得不回去。小舞，你跟我回去吧，我会很快处理好那里的事，再跟你回来。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随影为难地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好吧，我跟你回去。”
有一些事，有一些人，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不解决这些事，他要如何安然地呆在无忧身边。南王爷松了一口气，他替他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安排一下这里的事，一个时辰后出发。”
“好。”他淡淡地说着，闭上了眼睛。
南王爷退出了房间。一个时辰后，他扶着随影上了马车，随影坐在一边，掀起帘子看着外面。四年了，他要离开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一直呆在家里的他，都没有好好看清河山的样子。时间接近中午，城门口很热闹，他看着来往的行人，心里有淡淡的惆怅，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还要找回无忧，跟她定居在这里，如果她喜欢的话。他固执地看着路过车旁的每一个人，也许，他能发现她的踪影，好想见她，好想带她一起离开。脑中响起她离开前，一次次叫他名字的样子，他的心好疼，她这样转身离去，怎么让他放心。车子快速前行着，路上人的渐渐少了，他们出了城走了许久，他放下帘子，暗叹一口气，闭眼靠在马车上，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把无忧找回来。南王爷看着坐在边上的他，眼中闪过黯然，他已经不再是要他守护着的小舞了。
阳光指引着前面的道路，也温暖着梦幻般的庭院。影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雾气中太阳被遮掩得模糊不清，她一脸淡漠，低下头，看着眼前的景物。他的院子十分单调，花圃中种着稀稀拉拉的花草，她走到角落，看着半株残梅，嘴角露出苦笑。忘了什么原因，那一次他很生气，把院中唯一的梅树砍断了，她伸手摸着切口，她好像常常惹他生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记不清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转身坐在阶台，环抱双膝，思绪不禁飘向过去。
她到了隐门，跟隐门别的男童住在一起，他们都冷冰冰的，功力都在她之上，每一次对决，他们中会有一个死去，她却逃过了这种对决。他们好像不喜欢她，她知道自己的功力很弱，常趁闲暇时拼命练习，他们偶尔经过会抛下几句话指点她，她会很开心。有一回对决，有人受伤了，她帮忙包扎，身上的药味让修发现了，他就让她搬了出来，住到离他很近的小屋里。她的功夫差，教导他们的人建议她去伎部，她去了，被建议换上薄透的衣服，她迟疑了很久，从男子换衣室那里离开，走去了女子那一边。她们很惊讶，直到她默默地脱下衣服，她们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手中的那一套男装被女装替代了，她们替她选了新的衣服，为她准备头饰，教她梳装，看着镜子的自己，她有点期盼，这样的她，他也许会喜欢吧。她略带不安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着她，目光闪动着，眉头慢慢皱起，她的欣喜就这样荡然无存了。他不许她穿女装，她照做，每日学习战术和媚术，后来，他又不许她学媚术，再后来，连武功也不准跟他们一起练了。他说她没有天份，学下去也是浪费别人的时间，他们说杀人的事她做不来，还是放弃当杀手吧，她们说她学不了媚术，进不了伎部。她有些失落，练习的更加努力。最后一次考核，她不用参加，修坐在上面，他的身后不再有她的位置，他说留在隐门的只有杀手，或者他的女人。她抬手看着他抱着的女人，固执地选了前者。她不信自己做不来，她会成功的，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至于他的女人，被他亲近过抛在一边的女人，她不要做。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那里做错了吗，是她太过于固执吗，如果那时她选了后者，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她也不会跟随影相遇，更不会跟南王爷扯上关系。她成了杀手，武功日渐精进，但他的目光愈冷，她的心愈冷。那一次，他喝醉了，抱怀着妖娆的女子，那女子有她无法相比的美丽，她跪在地上，接受该有的惩罚，她杀错了人，那对双生兄弟，她搞错了，杀了本是她雇主的那一个。他很生气，这是应该的，所以她不怪他，那些惩罚是她该受的。他说，不要以为穿着男装，就没人知道你是女子，你跟那个小倌同吃同住，早就不清不楚了。他说，既然你连小倌都肯要，隐门的人你为什么不要。她没有辩解，不知如何平熄他的怒火。他把春药喂到她嘴里，叫来了十名男子，将浑身火烫的她推向了他们。他说，要么成为他们的女人，要么杀了他们。她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她知道作为女子的贞洁是多么宝贵。她并不怨他，犯了错就要受罚，那里应该的，但心还是疼着，还是冷了下来。她不再向往他身边的位置，她想要为自己活着，作为一名杀手，作为他的属下，留在他身边。
那一夜，她回去，带着死了的心，他跟别人交欢的画面出现在她脑中，她的身体还是烫的。院中，随影在等着她，他担忧地看着她破碎的衣服，走到她面前，她迷乱了，吻住他的唇。他似乎有一丝挣扎，最终却抱住了她。她的理智消失了，双手扯去了他的外衣，布料破碎的声音，让她不禁想起他和她们的欢爱。她不要去想这些，不要去想跟他有关的事，身上的衣服褪去了，随影略带惊讶地看着她，她用唇封住他要说的话，身体朝着他的欲望坐了下去。疼痛，那只是一瞬，她感到烦恼消失了，灵魂升了云端，她不会再心存幻想，他有他的女人，她也有她的男人。现在想来，她明明是能克制那欲火，偏偏却选择放纵自己，随影本与这件事无关，现在却脱不了身了。清醒，总是让人尴尬，她不知要怎么面对他，本来是想开口解释的，本来是想让他离开的，但是他说他会娶她，她看到了他的情义，被人推开是多么伤痛的事，她清楚的知道，所以不希望他也遭遇。她说她会考虑，想着找到最好的时机，慢慢让他离开她的生活，谁知他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更加靠近她了。他成了她不能失去的一部分，尽管，现在，她已经离他而去。
第六十七章 妾意
“在想什么？”修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她听到他声音中的微怒，抬头淡淡一笑，“我在想你。”
他扬起嘴角，扶着她的肩，坐到她身边，将一串冰糖葫芦递到她面前，“给你。你以前很喜欢的。”
她淡笑，接了过来，想起那年元宵的事。她跟着他上街，她看中了那一串糖葫芦，他买给了她，东西还没有递到她手中，别人围了上来，对他的眼睛指指点点，她微皱起眉，拉着他从那里逃开了。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气喘吁吁，他冷着脸看着她，将糖葫芦塞到她手里。她开心地舔了舔，笑眯了眼，一定要让他尝一口，他吃了一下，皱起了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时，我觉得好甜，你却说很酸。后来，我……”她没有说下去，轻轻咬着唇。
“后来你跟他一起去，他说好甜，你却说很酸。你皱着眉，瞪了他一下，就像当初我对你做的那样。”他淡淡地说道。她在重复，他们做过的事，但是她变换了角色，成了强势的那一个。他避开她惊讶的目光，扬起嘴角，“那时，你跑得很快，你是在害怕，我会杀了他们吗？”
影愣了一下，淡笑地摇摇头，“我不喜欢他们这样看着你，你会，不高兴的。”
她知道那样的目光，懂得他的感受。
他深深地看着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真的不在乎吗，我的眼睛，是妖魔的眼睛。”
“我一直最喜欢你的眼睛。修，就算你是妖魔，我也不在乎，我是不会从你身边离开的。”她的眼睛闪着亮光，他知道她没有在骗他，她是真的不会离开。
“影……”他紧紧搂着她的肩，她靠在他胸前，看着手中那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一切已经不同了，她不再是以前痴恋他的少女，心中不再因为他的靠近泛起涟漪。他还停留在过去，抓着她不明白现在却看清的爱，她对他的爱，早就消失了。但是她是他的女人，她会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安抚他的内心。
“影，他今天出了城，跟他哥哥回安都了。”他淡淡地说，盯着影的反应。
“哦，”影淡然一笑，“他本来就该回去那里。”
“你会忘了他吧？”他试探着问。
“已经在忘了。”她说道，淡定地看着他。
他扬起嘴角，亲吻她的唇，“不要记住他，你只要记住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知道。”她回吻他，笑得轻柔。
他抓着她的肩膀，吻住她的唇，在唇齿纠缠中，她感受到他不断上升的欲望。他打横抱起她，跟她走回房间，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影……”他忽然开口，“我们成亲吧，我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好。”她笑着答应，环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唇。
他眼中淡淡的犹疑消失了，剩下的是浓重的情和欲。衣衫从身上扯落，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雕花床上，欢情正浓，谁失了心，谁动了情，谁的叹息淹没在重重的喘息中，不愿提起。
城外离她越来越远的马车，带不走留在她身上的情思，随影靠在南王爷腿上，额头微微发烫，南王爷拨开他额头的湿发，轻轻为他打着扇子，他的嘴里一张一合，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南王爷苦笑，他的用情如此之深，如果她真的成了隐主的人，他要怎么办。他暗叹一口气：影，负了我倒也罢了，千万不要负了他，他是真的不能没有你呀。心里有淡淡的疼痛，他何尝不是如此，如果随影有一点迟疑，他便愿意代替他守在影的身边，耐心地等着她融入他的生活。但是不可能了，随影不会放弃，他的身边有莹儿，有责任，她不会愿意留在他的身边。想到莹儿，他不由皱起眉，他欠她的，他会还她，他不会让她有事，但是爱，他无法给她。那不小心失落的心，他不知道要如何收回，又如何付与别人。
安都内，某个阴暗的房间内，小桃端着一碗推开房间，冷笑地盯着被绑住手脚的莹儿，莹儿怒视着她，冷笑一声。
“小桃，想不到本郡主看错你了，你还真是不简单呢。”
“郡主谬赞了，说到不简单，奴婢怎么比得上郡主，连借酒勾人的事都做得出，下毒，嫁祸，都不是小事一桩，更不用说我请郡主出来，小住几日了。”
“你！”莹儿气红了脸，恼怒地瞪着她。
小桃勾唇一笑，将药递到她嘴角，嗑到她的牙齿，她吃痛地避开，瞪了小桃一眼，看着她手中黑乎乎的药汁，转过了头，“这是什么，我不喝。”
“这是奴婢好心准备的安胎药。郡主爱喝不喝。我想郡主应该明白，南王爷宠着你，就看到那一夜情缘，以及你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除了这个孩子，你什么也没有。”
她冷笑着，将药递在莹儿面前，莹儿不甘心地转过头，默默喝下苦涩的药汁，泛起的苦味，让她作呕。小桃毫不怜惜地看着她，嘴角带着不屑的笑。
“你的太后的人？”莹儿沉声问道。小桃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除了太后，她想不到还有别的人会要抓她。
“郡主在宫里住过，难道不知道宫里的规矩。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小桃略带讽意地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会放了我？”她淡淡地问。
“郡主放心，南王爷就算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救你出去的。这些天委屈郡主在这里住几日，只要郡主配合，你一定会毫发无伤地回到南王府，做你的王妃。如果你做了什么蠢事，害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千万不要怨我。”
莹儿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去看她，她能抓她出来，肯定有人相助，周围一定有她的人在，她才不会冒然让自己处于险地。她们的目的是拿她威胁南王爷，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小桃解开绑在她的手脚上的绳子，转身退出了房间。莹儿愤恨地看着她离开，她怎么能想过平时呆在她身边憨厚的婢女竟然是如此有心计的女子，是她看错了她，从宫中出现的女子，哪有真正单纯的。她暗叹一口气，抚着自己的小腹，南王府一定会来救她的，她会耐心等待。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她有他的孩子，那个女人又离开了他，她迟早会得到他的心的。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莹儿安然等待着。行驶中的马车离安都越来越近，随影一脸憔悴地坐在车内，气色比之前好了一些。进了城，马车被拦了下来，南王爷恼怒地掀起帘子，从来还没人敢拦他的马车。守门的是一位他未曾见过的中年将军，他朝两人行了礼，正色说道：
“两位王爷，皇上有令，如果王爷回城，请先去宫中见他，他有要事相商。”
南王爷略一皱眉，点了点头，“好。”
马车改换了方向，随影扬起嘴角，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我很久没有见啸了，他当了皇上之后怎么样，现在一定儿女绕膝了吧。”
“没有，他很不好，一直病着，连妃也没立。”南王爷深深看了随影一眼，“我们在等你回来。”
“等我？”随影黯然地低下头，“哥哥，你们这是何苦，这次回来，我还是会离开了。等有了无忧的下落，我会追随她，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许会有折中的办法，你留下，她留在你身边。”南王爷说道，心里挣扎着，他们留下，他会常看到她，她会常看到她们亲密，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随影摇了摇头，“她喜欢平常人的生活，我也喜欢。留在这里，难免会陷入杂事之中，哥哥，你应该明白难以抽身的道理。”
南王爷微皱着眉，叹息道：“随你吧，你的事是该你自己做主。你只要记得有什么事，我会尽量帮你完成，这就够了。”
“谢谢哥哥。”
随影感激地说。他握着双手，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么做也许是他自私了，他也是皇室的一份子，理应肩负起安定海内的责任。可是这责任太重，权利的争斗，是他最不想接触的事，他知道哥哥会做好这一切，他便可以安心地跟无忧在一起。马车沿着陌生又熟悉的路驶向皇宫，当马车停下，他下了车，看到记忆中的皇宫出现在面前，心里不禁产生疲倦。他忽然想要退却，退回到那间他跟无忧住过的小屋，牵着她的手感受她指尖微冷的情思。
“走吧。”南王爷出口提醒道。
他点点头，迈开脚步，手心慢慢握紧。无忧不在他身边，他更加不能软弱，除了她的离去，他什么也不用畏惧，她是不会离开他的，尽管现在暂时分离了，他也认定她不会离开，他，一定会找她回来。她是他今生唯一的牵挂，他是绝对不会放手，让她离开的。
第六十八章 郎心
“小舞，你回来了。”
龙啸等在寝宫门口，一看见随影跟南王爷出现在那里，便迎了出去。随影淡笑地看着他，正要下跪，却被龙啸一把扶住，他微皱着眉，看了随影一眼，“小舞，你难道也要跟我如此见外。”
“这是规则，见了皇上哪有不行礼的，”他微笑着解释，见龙啸脸色苍白，不由担忧地看着他，“啸，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太医看过了吗？”
“不用担心，”他拍拍随影的手，淡笑地安慰道，“你回来了，我的病就好了一半了。”
他拉着随影的手走回寝宫，南王爷跟在身后，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他们两个一直志趣相投，小时候一起在宫内读书，龙啸引经据典总能辩出一番道理，随影则淡笑地在一边看着，不时插入几句。闲暇在一起时，他在舞剑，龙啸在读书，龙舞在弹琴，莹儿会亲自拿茶点给他们，桃花树下，花瓣飞舞，阳光炫目，其乐融融。他看了一眼两人谈笑的身影，他们都长大了，他也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样悠闲的日子已经随他们远去。三人进了门，龙啸拉着随影同坐在一张榻上，南王爷坐在随影身后，公公送上茶点就关上门出去了。
“小舞，这些年，你受苦了。”龙啸怜惜地说。
南王爷目光黯了一下，他极不愿提起小舞过去的事，一直最喜欢洁净的小舞，怎么能受得了别人如此相待，他暗暗握紧拳头，那个把小舞带走宫的人，他绝对不会轻饶的。
随影笑着摇摇头，“不苦。在宫外我学会了很多事，现在就算是一个人，我也能好好生活。改天有空，我亲自下厨为你们做好吃的，在家里，无忧常夸我做的东西好吃。”
南王爷微笑地看着他，见他提到无忧时，眼光微黯，不由叹气。龙啸并不知他在外面发生的事，见他提到了无忧，不由淡笑，“无忧，莫非是小舞的意中人，还是，你跟她已经成亲了？”
“还没有，”他轻声说道，“很快，我们很快会成亲。”
龙啸见他眉间似有愁绪，不由询问似地看向南王爷，南王爷摇了摇头，低头不语。龙啸有些困惑，南王爷前些日子为了那名叫影的刺客不顾刚成亲的莹儿，一路追到了河山，现在龙舞又为了一个叫无忧的女子如此伤神，他们似乎都逃不脱一个情字。影是刺客，她弃南王爷而去，他还能理会她的处境，但是为什么那个无忧会弃龙舞这样的男子而去。
“皇兄，你是怎么找到小舞的，我记得你去了河山，难道小舞一直住在那里？”龙啸问道，想要试着让气氛好一些。
南王爷微皱起眉，随影淡淡地笑了笑，“其实之前，哥哥曾两次到我家院中，可是我没有出去相见。”
“为何？”龙啸不禁问。
“我舍不下那里的生活，不想回来这里。”他轻声说道。
“回来不好吗，我可以将皇位让给你，小舞，你才是真正应该继位的人。”龙啸急切地说。
龙舞摇了摇头，“啸，皇位已经是你的了，等你身体好了，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龙啸皱起眉，心下无奈。南王爷敛容看着龙啸，“皇上以后不要再说让位的事，帝王之位岂是儿戏，你现在是皇上，以后也是皇上。我们会全心辅佐你的。现在小舞也回来了，等你身体好一些你就立妃吧，等你有了子嗣，也好断了你要让位的念头。”
“还是等过了今夜再说吧。”
“今夜？”南王爷不解地看着他。
他笑着点点头，“今夜我要跟你们举杯畅饮，直到通宵。你们，谁也别想要离开哦。”
“啸……”他释然的笑，让南王爷不好开口，“我府上有事，一定会回去，不如让小舞跟你留在宫中，我先回去把事情处理完，再进宫陪你饮酒。”
“皇兄放心让小舞一个人在宫里吗？”龙啸促狭地问道。
南王爷一时语塞，宫中或许比外面还要危险，太后知道小舞回来，说不定会有所动作。龙啸见他迟疑，不由扬起嘴角，“皇兄，留下吧，府上的事交给手下去办就好了。我们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以后有各自的事忙，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皇兄，难道连一夜时间也不肯陪我吗。”
“啸……哥哥府上真的出了事，饮酒，我们改日也可以。”随影帮着南王爷推辞，他知道莹儿怀着身孕，没有看到她安全，南王爷不会有心情喝酒。
“我就知道你们两兄弟情深，独我是个外人。要走就走吧，让我一个人老死宫中好了，反正你们也不肯陪我。”他气鼓鼓的说道。
南王爷无奈地扬起嘴角，“你呀你，小舞一回来你就露出狐狸的样子，平时总是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活不下去的样子，怎么现在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随影在一边笑着，一边暗暗叹气。龙啸无辜地眨眨眼，“不过是留下来喝酒，皇兄就推三阻四的，还要我把绝招都使出来。皇兄，是你太绝情了。”
南王爷皱起眉，龙啸嘴角露出笑容，“我特地选了上等的好酒，让御膳房做了我们以前最常吃的菜，还安排了一场好戏。皇兄，你如果离开，可是会后悔的。”
南王爷盯着他脸上的笑，以前他若露出这样的笑，一定是有什么计谋得逞。南王爷点了点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戏。”
“绝对不会让皇兄失望的。”龙啸重重地说道。
“可是哥哥……”随影忍不住提醒，他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莹儿，不是吗。
“放心，只要我在，她就不会有危险。”南王爷淡淡地说道，他看着龙啸的笑，直觉他知道点什么，不然他绝对不会硬把他们留在宫中。是他小看了他吗，龙啸的聪明机智就算是得了重病，也能很好地处理好朝政，但他却偏偏把大部分事情交给了他，他不禁皱眉，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来人，传膳。”他命令道。
南王爷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光，“天色还早，你不会是想从现在喝到晚上吧。”
“有何不可。”龙啸笑着说道。
“啸，喝酒伤身，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饮酒了。”随影略带担忧地劝道。
“没关系，有一些病，喝了酒，忘记了就会好。小舞，我知道你不胜酒力，你少喝一点没有关系，但是，”他看向南王爷，“皇兄，你一定要喝。当日没有喝你的喜酒，现在我要讨回来，今日不把你灌醉，我定不罢休。”
“那就要看谁把谁灌醉了。”南王爷笑着挑挑眉。
门打开了，太监抬着食盒和数十坛酒走了进来。南王爷打量着龙啸，“原来你早就准备。”
“自然，没有足够的酒，怎么留得住皇兄你呢。”他打趣地说道。待太监将东西放下，他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也不准让别人进来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是，皇上。”
众人关门退了出去，龙啸端起酒，为他们倒上，翡翠玉碗装着琥珀色的佳酿，扑鼻的酒香，未饮先醉。他端起酒一饮而尽，挑衅地将碗底亮给南王爷看，南王爷不甘示弱，一饮而尽，随影担心地看着两人，知道就算他相劝也是没用的，只好顾自饮了一小口酒，吃着桌上的菜。一坛酒喝下后，三个人的兴致高了起来，龙啸笑着指着随影。
“小舞还是老样子，连一碗酒都没有喝完，脸就红成这个样子，要是成亲那日，别人灌你酒，你岂不是连洞房都进不了了。”
随影皱起眉，将剩下的半碗酒灌了下去，“我的酒量，也没有那么差。”
说完，他痴痴地笑着，明显露出醉态。龙啸靠到他身边，“小舞，这几年你一直跟那个叫无忧的姑娘在一起吗，你们怎么样，小舞，你不会是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吗。”
“胡说，”随影的脸红得更加厉害，“我们，我们，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真的！”龙啸惊讶地喊道，“小舞，你真的开窍了。我猜一定是那位姑娘风情万种，柔情似水，才会让你情不自禁。”
“无忧才不是这样呢，哥哥也见过，他知道的，无忧才不是这样一般的女子呢。”随影咕囔着。
龙啸好奇地看向南王爷，南王爷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趁他喝醉了就欺负他，自己不取妃子，还拿别人的情事寻开心。”
“我也是好奇能让小舞动心的女子会是怎么样的人，小舞，说来听听。”龙啸鼓动道。
随影一手支着头，一手摇动着，“我才不说呢，要是你像哥哥一样喜欢上她怎么办。”
龙啸愣了一下，瞄见南王爷脸色微变，不由淡笑，“小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说来听听都不行。”
“她是我的，是我的无忧……”他喃喃地说道，趴到了桌上。
龙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南王爷，“他还是那么容易醉。”
“还是你激他。别的事倒也罢了，偏提他跟无忧的事，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
“那么你呢，无忧，难道就是影？”龙啸低声问道。
“是。我跟她已经无关了，她是小舞的无忧呀。”他淡淡地说。
“若你能真的放下就好，只是这样的女子，怕不值得你们如此。”
“她值得。她是小舞心中最好的女子了。”
恐怕在你心中也是，龙啸心中说道，他举起碗，敬向南王爷，“我们喝酒，但愿一醉解千愁。”
“好，一醉解千愁。”
南王爷大口喝着酒，龙啸淡然地看着，怕只怕酒入愁肠愁更愁。门外，夜色渐浓，他看了一眼带着醉意的两人，不禁叹了一口气，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喝酒的机会了。
第六十九章 宫变
一股甘甜的味道沁入肺腑，头上昏沉沉的感觉一点点瓦解，南王爷和随影醒了过来，见龙啸一面笑着一面让人将醒酒汤喂入他们口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似乎是深夜了。南王爷看着桌上的残肴，不禁失笑。
“想不到竟然醉了。”
随影不知发生过什么，头晕乎乎的，只记得自己灌了半碗酒，还说了些什么，然后醉得不醒人事。他看着地面上排布的酒瓶，不觉皱眉，“你们喝了那么多，如此饮酒，是会伤身的。”
“以后我们不敢了，”龙啸假装畏惧地说着，朗声一笑，“小舞，你的酒量真的是一点进步也没有，才喝了一碗就醉得乱说胡话，你还记得你说过些什么吗？”
随影努力想着，还是记不清自己说过的话，他无奈地摇摇头，看着龙啸，“记不清了。”
“怎么能记不清呢，”龙啸拉高了语调，“小舞说了很多私密的事，那么大胆的话，真看不出是你会说的。”
“什么事？”随影紧张地望着他，脸上不禁有些泛红。
“就是那种事呀……”龙啸暧昧地说道。
随影羞赧地低下头，他不会是说了他跟无忧亲密的事吧，脸上的红云烧得更加严重，龙啸忍着笑意，南王爷微皱着眉，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着。龙啸轻叹一口气，收拢脸上的笑。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带你们去看一场闹剧……”他正色说道。
随影和南王爷略带不解地看着他，他只是淡笑，起身朝门外走去。他们跟在他身后，在他打开门之后，他们看到了外面列满的士兵，连绵的火把一直照得很远，烈烈作响的军旗在夜空下格外惊心。南王爷皱着眉，看向为首的那一人，是前不久接替马远掌握重兵的秦易。
“秦易，你深夜带兵入宫，意欲何为！”南王爷上前一步喝道。
“是哀家让他入宫捉拿叛臣的。”
远处，明亮的宫灯指引着一身华服的太后，她冷笑地看了南王爷一眼，又看后他身后的龙舞。龙舞略一皱眉，正色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太后目光微颤，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站定，抬头得意地看向龙啸。
“皇上，还不过来，难得你要和叛臣为伍吗？”
龙啸淡笑地看着一脸诧异的他们，又看向得意的她，“母后，我怎么没看到有叛臣，是母后弄错了吧。”
“你……”太后一脸怒意地瞪着他，深吸一口气，“皇上不要被他们蒙蔽，他们早就有谋逆之心了。”
“母后可有证据……”
“秦易就是人证。”太后大声说道，转头看向秦易。
秦易朝她行了一礼，抬头看向龙啸，“皇上，南王府是约我五日之后起兵逼宫，我思之再三，南王爷虽然特我不薄，但是我绝不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故臣请此事密告于太后，约定今夜特来勤王。”
“哦……”龙啸饶有兴趣地应了一声，“为何报与太后，却不报与朕知道？”
“这……”秦易一时语塞，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身体多病，他是怕此事烦扰了皇上，影响了皇上的病情。”太后为他解围道。
“是呀，是呀……”秦易连声应道。
龙啸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南王爷，淡笑地指向秦易，“此人应在王爷计算之内吧。”
南王爷略惊，笑着点点头，“正是。”
说着从角门传来喧闹声，太后沉着脸看向那边，南王爷看着她略带惊慌的眼神，嘴角露出一抹讽笑。还未等人来报发生了什么事，秦易身边的副将拨剑上前制住了他，他气恼地瞪着副将陈和，陈和冷笑一声，看向南王爷，恭敬地行礼。
“王爷，逆贼已经拿下，请皇上王爷发落。”
南王爷不耐烦地挥挥手，士兵上前带走了不停求饶的秦易，一队人马从队伍中通过，最前面的人快步走到殿前，朝南王爷下跪。
“皇上，王爷，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起来吧。”龙啸淡笑地说道。
“谢皇上。”
他站起身退到一边，抬头看向太后，太后惊讶地看着他这张脸，眉间升起疑云。南王爷冷笑一声，“难道太后以为有了我的兵符就能趁我不在调开我的军队。在去河山之前，我曾亲自去过军营，说明兵符被盗一事，他们自然不会为了一块被盗的兵符，离开安都重地。”
太后微皱着眉，抬眼望向四周。南王爷阴冷地看着她，“如果你是在等你养的死士，本王劝你还是死了心吧。我早就派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如何得知。”太后咬牙切齿地说。
“军饷被劫，那么大的事，想要不惊动也难。你，不正是因为这个才让人去杀游云的吗。他虽然死了，他派出去调查的人还在，事实如何，我早就得知。”
太后皱起眉，若不是朝中财政尽数落入南王爷之手，她定不会动军饷的主意。她冷眼看向南王爷，“你以为这样哀家就没有办法了吗，来人……”
她一声令下，身后，小桃带着莹儿走上前来。莹儿见了南王府不由喜极而泣，“飞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莹儿……”南王爷略带愧疚地看着她，是他连累了她和她未出生的孩子。
“如果你不想一尸两命，最好照我的话去做。”太后冷笑地说道。
南王爷看着架在莹儿脖子上的刀，不由心惊，“你想怎么样？”
“交出兵权，自行了断。”
南王爷略一迟疑，莹儿含着泪看向他，“飞哥哥，你还是别管我了……”
他暗叹一口气，冷冷地看向太后，“我这条命，你要便拿去。至于兵权，我会交给皇上。”
太后得意地点头，龙啸轻笑一声，“好好的，我要兵权干什么。皇兄若真有心，还不如多生几个孩子，闲暇时带进宫跟我做伴，不是更好。”
“啸儿……”太后沉着声，略带恼意地瞪着他。
龙啸无奈地摇摇头，看向莹儿，“小桃，过来吧。”
“是，皇上。”
小桃带着惊讶的莹儿走向南王爷，南王爷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盯着太后，太后脸色发白，捧着胸口沉痛地看着他。她想要阻止越走越远的小桃，偏偏心口绞痛，不能发出一个声音。莹儿走到南王爷身边，躲进南王爷怀中，他则看着太后和龙啸，目带无奈。
“皇兄，你们在宫中休息吧，我去送母后一程。”他淡淡地说着，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盯着他，以及他身边的小桃，不禁苦笑，“你让人下毒……”
“和萧太医一样的毒。”他扶起她，嘴角带着苦涩。
“你已经知道了。”她低声问。
“是。所以，无法原谅。”
“好，好……”她苦笑着，忍着胸口的疼，慢慢失去意识。
龙啸扶着她，慢慢朝她的寝宫走去，她是太后，那是她一直想要的位置，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那里，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南王爷黯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位王爷请进屋休息吧，外面风凉。”一直跟在龙啸身边的公公出声提醒道。
南王爷点点头，朝众士兵挥了挥手，众将领着他们离去了。他漠然看着，心里说不出的疲惫。转头，他看到伫立在那里的随影，见他神情凝重，不由担忧地看着他。
“小舞，你受惊了……”
“没有，”随影低声说道，抬头深深地看着他，“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南王爷一愣，点了点头，扶着莹儿走进屋内，莹儿与随影相视一笑，点了点头。他跟着两人进屋，坐在刚刚喝酒的位置，摸着盛酒的碗，若有所思。南王爷带着莹儿进屋，让她躺在床上，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嘴角带着笑意。
“好好睡一觉，这些天，你受苦了。”
“我知道飞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莹儿轻声说道。
她淡笑地看着他，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她慢慢闭上眼，心里明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会是儿女私情，他会为她付出性命，却不会为她放下责任。她想起了那个消息，他曾想跟那个女人在崖下生活，她不得不承认，她所得的爱远远不及那个女人。幸好，那个女人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女人是她。南王爷等她睡着了，抽出了手，转身离开。外面，随影坐在桌前看着端着空空如也的翡翠碗，他走到他身后，轻拍他的肩膀。他回过神，将手中的碗放下。
“哥哥，我们去啸那里吧。”他淡淡地说道。
“好。”
两人看了一眼满桌的狼藉，相视一笑，打开门走入夜风中，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如此开怀畅饮了。他安排好了一切，跟他们进行尽情谈笑。他让人下毒，也许在他们一起饮酒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就是她中毒的事，他灌醉了他们，独独醉不了自己。清醒，有时候让人觉得可怕，迫于情势不得不做的决定，在理智的操纵下一点点击破情感，他只能看着情感粉碎，却无能为力。
第七十章 交易
推开虚掩的宫门，空无一人的院子，显示着某种萧条，南王爷和随影穿过院子，走进太后的寝宫。室内灯光昏暗，龙啸坐在床头，为太后擦拭身子，站在他身后的小桃见他们进来，欠了欠身，退了出去。龙啸敛容盯着太后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的一生在他看来，像是一场闹剧，他的前半生，何尝不是。他回过身，看着他们，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随影上前握住他的手，南王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什么也没有说。过了良久，灯花爆了一声，龙啸站起身，在他们的注视下走到他们前面，下跪行了一个大礼。
“啸，你这是干什么？”南王爷皱着眉问，上前想要扶起他。
“皇兄，”龙啸喝住他，缓缓抬起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母后做的事，我都知道，小舞，对不起，当初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在外面受苦，我查了许久都得不了你的下落，只听说你失了踪……”
随影低下头，“是无忧救了我。”
南王爷脸色一沉，“是她带走掳走了小舞，我猜到可能是她，但查了很久都没有证据。”
“这就是宫内和宫外的区别，”龙啸黯然地说道，“她何止是掳走了小舞，她还下毒害了当时的皇后，你们的母亲。”
“你说什么！”南王爷抓着他的肩膀，激动地问道。
随影抬起脸，他脑中毫无印象的那位母后，竟然是被人害死的吗？
龙啸脸色黯然，“我是在登基那天得知了真相，她很高兴，自言自语的时候露了口风。我已经让人查证过，先帝好像也有疑惑，当时有几位妃子被牵连打入了冷宫赐死，但真正的凶手并没有找到。当时相关的人都被灭了口，我没有证据，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南王爷的嘴唇颤动着，手上的力量不禁加重，他怒目盯着龙啸，却不知要怎么做。随影凝眉站在一边，烦恼地沉着脸。
“过些日子，我会下令将皇位传给小舞，或者，南王爷你。我的性命，交与你们处置，要杀要留，绝不有半点怨言。”
“此事与你无关。”过了良久，南王爷沉声说道。
随影点点头，“啸，你还是皇上，这件事……”
“我不能当皇上，”龙啸平静地看着两人，“你们还没有发现吗，我不是你们的兄弟，不是先帝之子。我姓萧，我的父亲叫萧敬林。”
“他，怎么会是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王爷惊讶地瞪大眼睛。
“查不清楚，却是事实。我在追查当年的事时，无意中得知她和父亲有过来往，有一段日子她身体不适，父亲天天去为她诊脉。她受孕的日子，正好是她病刚好的时候，我的出生提前了一个月。父亲知道此事，在我登基之后，还与她吵了一架。当时我听说还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后来知道了，似乎有些迟了。父亲一生未娶甘心留在宫中，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所以不能原谅，她之前所做的我都能明白，只有她对父亲做的，我不能原谅……”他苦笑着，嘴角泛着冷然。
“啸……”随影轻声叫道，走到他身前，抱着他的肩，轻抚他的背，“都过去了……”
“嗯。”他应了一声，忍下涌上心头的酸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思前想后所做的决定，他做了，就不能后悔。他握紧双拳靠在随影身上，想不到他竟然让他安慰了。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淡笑着，推开小舞，抬头略带期望地看向南王爷，“如果可以，我想让她葬入皇陵，即使她不配。”
南王爷迟疑了良久，见随影和龙啸都期待地看向他，他无奈地点了点头。龙啸松了一口气，看着躺在床上冰冷的尸体，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你不要多想，皇位的事，要从长计议。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兄弟。”南王爷低声说道。
“是呀，啸。”随影安慰道。
龙啸点头，感慨地看着他们，正因为是兄弟，才不想给他们惹麻烦。帝王之位给他太多的负担，他从小学的就是礼法，由外姓人继位，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他们，以及先帝都待他不薄，他无颜夺他们的江山，更无颜面对他们。一切算是了结了，他们原谅了他，他也要为自己安排最好的离开方式。
葬礼的事进行的很顺利，朝中没有人提起太后在那夜所做的事，原先支持太后的人都纷纷向随影示好，以求保命。龙啸的身体越来越差，在葬礼那天昏厥了几次，随影救回了他，暗中替他把过脉，知他是在假装，只有无奈。他打定了主意要退位，他们不再说什么。南王爷见到随影，偶尔会提起皇位的事，随影皱着眉，避而不谈。他何尝不知道朝中的局势，如果龙啸离开了，最有可能继位的是南王爷，如果他肯接受，最好不过，若是不肯，他的处境就难了。
葬礼结束之后，龙啸病倒了，朝中的事都交给了南王爷和他，他一一推辞，住在南王府的出云苑中，常常站在栏前，看着墙角的假山发呆。他听说无忧曾住过这里，闲暇时她也曾倚栏沉思，不知她那时思的可有他，不知她现在过的怎么样，真的很想要见她。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一阵风从身后吹过，还未等他回神，红姬娇笑着坐在屋内，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影惊喜地看着她，即使她曾给他带着黑暗的记忆，他也不再惧怕。
“无忧怎么样，她好不好，是不是她要你来找我，她是不是想见我，我要去哪里找她，她有没有出什么事，她有没有受伤，她的病现在怎么样？”他一古脑地问道。
红姬祥装失望地看着他，“随影，你好无情，我坐在你面前，你却打听别的女人，你不觉得很过份吗？”
随影脸色有点发窘，他心急地盯着她，“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她很好，隐主正忙着为她修建新屋，他们，就要成亲了。”红姬笑着说道，盯着随影的反应。
随影眼中的神采不见了，黯下来的脸色泛着让人心疼的忧伤。心好像被生生撕扯着一般，他轻咬着唇，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情，盯着红姬的笑，“所以，她让你来找我，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别傻了，”红姬捂嘴大笑，“她天天跟隐主欢爱，哪会想到你。是我正巧路过这里，来看一下舞王爷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想不到也不过如此，也许当了皇上会过得好一点吧。”
他没有听见她后面说的话，心思停在她的前半句，他的无忧天天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好痛，一想到她淡笑着被别人搂在怀里，心里就像被千万只虫蚁噬咬一般，她真的不要他了吗，她真的喜欢着隐主，要跟他在一起吗。他靠在桌边，猛地盯着红姬。
“我想见她，你带我去隐门吧，就算让我杀人也可以，我想见她，只要远远地看到她就好。”
“你确定要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亲热吗，她和隐主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你真的想看着她如何在他身下承欢，欲仙欲死的样子吗？”
随影的脸青了下来，他重重地点点头，怎么办，就算是这样他也想要看到她。思念的闸门一旦打开，他就无法停止，他想见她，现在、此刻、马上，他想要见到她。
红姬扬起嘴角，“如果你一定要见我可以帮你……”
“真的？”随影惊喜地看着她。
她放下茶杯，走到随影身边，抚着他的脸，“如果你肯跟我，我就带你去见她。”
随影的脸色变得苍白，他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她。她冷笑一声，收回手，“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她转过身，正欲走，随影咬着唇，忽然上前一步，“等一下。”
“如何？”红姬停住脚步，眼中闪着得逞的笑。
“好。”他重重地说。
红姬转过身，笑是妩媚。随影表情呆滞，抓着自己的衣带，他真的要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让人踩在脚下吗，如果无忧知道，她会怎么看主动献身的他，她已经不要他了，不管他做什么，她也不会再心疼了。可是怎么办，他就是放不下她，就算连最后一点尊严也失去了，他也想要挽回她，即使不能挽回，哪怕是跟她在身后，当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也觉得满足。手指轻轻扯动，衣衫解开了，他咬着唇，动作停了下来；如果她已经不要他了，他还留着被人沾污的身体干什么，他的一切都是她的，为了靠近她，不要自己的身体又算什么。他想要听她的答案，最后一次，听她的答案，如果她不要他了，那么他也不要了，这样的自己，他不要了。
“你真的那么信我，被那么多人上过的你，值得我为你费神安排你和隐主未过门的妻子见面？”红姬冷笑地说道。
随影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她走到他前面，讽笑着打量着他，“如果我要你，上次在艳红楼的时候，我就要了，何必等到那么多人用过之后，我才来动你。”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那个时候，她一直都在，她悠闲地喝着茶，他以为她是无忧的朋友，原来她并不是，她不会帮他的。
“你想要怎么样？”他低声说道，有一些东西，以前的随影无法给她，但是现在的龙舞却可以。
“跟你商量没有用，我想，跟他说会好一点。”红姬扬着嘴角，感受身后的脚步。
南王爷出现在门口，看到随影的脸色，不由气恼地瞪着她，“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王爷不记得了吗，我们还差点交手。”红姬转身，娇笑地说道。
“你……”南王爷皱起眉，“是你，那天的游云房中出来的人，还有在巷子引开注意的女人，就是你。你是隐门的人，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很简单……”红姬扬着嘴角，盯着南王爷的脸，“通知影和隐主的成亲的日子，如果两位有空，可以带上人马一起去观礼，我会亲自开门迎接两位。”
南王爷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也很简单……”红姬目露精光，“我要隐门。我可以保证没有王爷的同意，隐门不会动朝庭中人。如果，我做了隐主的话。”
“可以。”南王爷一口答应。
“王爷果然爽快。我在河山等候两位，告辞。”她欠了欠身，嘴角带着轻蔑的笑，从南王爷身边经过。
南王爷略一皱眉，待她离开后，走到随影的身体，为他穿好衣服。随影凝眉站在那里，心里还在回响着她说的话。
“不要担心，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她会是你的妻子。”南王爷扶着他的肩低声安慰道。
他点点头，眉间的愁云没有散去。当他对她的爱，成为阴谋的一部分，他得到她，她会觉得开心吗，也许她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他真的要去破坏她的幸福吗。他沉着脸，她不会幸福的，跟不爱的人在一起，她不会幸福，他只是想见她一面，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只是这样而已。
第七十一章 嫁衣
雾气弥漫的庭院，劳作的人低头苦干着，丝毫不因为走到身边的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尽管也想要抬头看一看来人的姿容，但是为了保命，他们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修搂着影站在曾经的灵堂前，这里被移平了，工匠们正在加紧手上的动作，在这里建一座亭阁。影粗略地看了一眼，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自从住进了修的房间后，她是第一次走出院子。早春将逝，阳光依然淡薄，她微扬着嘴角，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到他的视线，她转头与他相视一笑，他扬起嘴角，把她牢牢地圈在怀里。一名工匠搬着石块从他们面前经过，余光望向影的脸上，影不动声色地看向别处，假装什么也没有发觉，从肩膀传来的重量，让她暗暗叹息。
“我们去别处看看。”修淡淡地说。
“好。”影笑着回答。
两人转身朝隐楼的方向走去，影淡笑着，身后，那名工匠的气息消失了。在隐门，不必理会一个人的去处，死亡是最平常的事，当这些工匠被选中到隐门工作时，他们就注定了死亡的命运。影不敢向修求情，那会加速那个人的死亡，同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偶尔从院前经过的侍奴，她只能对他浅浅一笑，便换来修眼中的冷酷。她是他一个人的，除了他以外，她的眼中不能有别人；她守着这个新的规矩，不对旁人产生一点兴趣。他对她是极好的，最大的惩罚，就是激烈的欢爱。她对外人浅浅的笑，换来一身的青紫，他在爱着她，爱到极致。她以为过一些日子，心里会像以前一样，对他产生爱意，现在他对她的好，不正是她以前向往的。可是心一点点的空了，就连以前对他的残念也消失了，她想到了将来，她的生活只剩下他，不再有人群，也不再有阳光，身体的力量就会流失。她宁可像以前一样，去执行任务，回家后过平常人的生活，也不要像现在这样，被软禁在小院中生活。但是，以前的生活已经不可能了，这是她任务失败的惩罚，既然是惩罚，不管是多坏的情况她都要接爱。即使没有爱，她也不会从他身边离开，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隐楼中，侍奴忙碌着，将里面的摆饰重新换新，红色的地毯铺在地上，鲜血的刺眼。这是她的喜堂，她三天后的喜堂。
“喜欢吗，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改？”修低声问，声音带着紧张。
“很喜欢。”她抬头朝他笑着，露出惊喜的表情。
“喜欢就好。”修盯着她，目光似想要把她看穿，她淡定地站在那里，承接着他的目光，心里有点发虚。
“隐主，喜服做好了，先试一下，不合身的话，属下让人去改。”红姬娇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转过头，看向走来的红姬，以后她身后三名侍女手中拿着的喜服。修皱起眉，“为什么有三套？”
“成亲是人生的大事，属下选了时下最好的样式做了三件，请夫人挑选。”红姬低声恭敬地说道。
修满意地点点头，影心里有一些微恼，夫人，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们回小院慢慢试吧。”修看着影说道。
“好。”影淡笑着应道。
两人移步回去小院，红姬和她的侍女跟在后面，她看了一眼影的表情，眼中露出淡淡的嘲讽。她们刚要进小院，暗出现在隐主身边，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修扬着嘴角，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他回头温和地看着影，“隐门有一点事，我要离开一下，喜服你先试吧。”
“好，”影淡淡地说，“快一点回来。”
修的眼中闪过喜色，他点点头，快步跟暗离开了。红姬跟着影进了屋，四下打量着房间，嘴角露出冷笑，“原来这里就是隐主的房间，很一般呀。”
“你想说什么？”影冷冷地盯着她，心里升起一股恼意。
“没什么，”红姬不以为意地笑笑，让下人将衣服放在桌上，挥手让她们退出屋外。影盯着那几件喜服，眼中流露烦闷，红姬盯着她的表情，邪媚一笑，“我见过随影。”
影坐在那里，目光并没有偏移，“我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
“你还真是绝情，枉费他为了你，容颜消瘦，病入膏肓。”红姬泛着笑，慵懒的声音像说着一件极平常的事，手指拨弄着面前的喜服，目光若有所失地落在影的身上。
影微皱起眉，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气，“与我无关。”
“也是，”红姬抬头朝她浅浅一笑，“我们还是先试喜服吧。”
她伸手拿起左边的喜服，展开在影的面前，影目光一沉，冷眼看着红姬。红姬娇媚地笑着，展示着手中的衣服，“这是现在最华美的样式，是参照南王爷与郡主大婚所用的样式，喜欢吗？”
“什么意思！”影沉声问道。
“不喜欢的话，我们换别件，”红姬媚笑着，将手中的喜服放下，拿起了中间那一件，不同于刚才华美的，这一件显得落落大方，简单却不失婉约，影满意地看着，正想要伸手，红姬将下面男子的那一件也展开在她面前，“这一套，跟随影为你选的一模一样。我曾看过他穿着喜服在镜前反复的看，试过后又小心地放好，生怕弄坏。虽然他穿的那一身被隐主砍碎了，但是我还记得样子，我想他选的样式，你一定会喜欢才是。”
影缩回手，看了一眼那身喜服，偏过头，“不要这套。”
“是吗，这一身是最配你的，如果你穿上一定会很美，虽然他看不到。”红姬略带可惜地说。
影抬起头，冷眼看着她，“你不用故意说这些话。他的事已经与我无关。”
“真的无关吗，”红姬放下喜服冷笑地盯着她，“如果是这样，我强要了他，你也不会反对吧。”
“你说什么？”影握紧拳，眼中露出杀意。
“我说，我已经强要了他，他现在是我的人了。作为条件，他想要再见你一面，再见一面，他就会死心跟我在一起，一生侍候我，替我暖床。”
“他不会，南王爷也不会让他那么做。我是不会见他的，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否则，不要怪我出手无情。”影冷冷地威胁道。
“你现在是隐主最宠的女人，我当然不敢违背你的意思，但是他主动送上门来，我岂有不要之理。你没有看到，是他自愿在我面前脱掉了衣服，口口声声说愿意陪我。”
影咬着牙，怒目看着她，“红姬，我不是傻瓜，不是你找上门，他怎么找得到你。别去招惹他，你看过他受了凌辱，就该知道他受不了你要他做的事。”
“可我偏爱看他痛苦的样子，”红姬挑衅地看着她，“我偏爱看他为了狠心将他抛下的你，乖乖就范的样子。你该觉得高兴才对，有人这么死心塌地地对你，还是你觉得隐主对你更好一些。”
“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他，不适合。”影淡淡地说。
“哪里不适合？”她追问。
“他，太软弱了，我不想一直保护他。我厌倦他了。”影怒气冲冲地瞪着红姬，大声说道。
“是吗，”红姬扬起嘴角，“他的确软弱。就算你还爱着隐主，他也要留在你身边，就算你动心喜欢南王，他也要留在你身边，就算有人威胁他离开，他还是留在你身边。他实在软弱，没了你，根本活不下去。当初你爱隐主，却没有勇气开口；后来你喜欢南王，却没有勇气开始；随影对你来说，也许不过是家人的存在，可他对你的心意却一点也不曾动摇。他软弱吗，我倒觉得他比你坚强地多。明知你会拒绝，他还一次次的挽留，如果你能对隐主如此，现在根本不会是这样的局面；明知你要动手杀南王，他也要跟你在一起，如果你能忽略这样的距离，你已经成了南王的侧妃；明知你不再要他了，他还千方百计地要找你，如果你也能为他做到如此……”
“你怎知我没有做到！”影脱口而出，倔强地看着她。
“所以，你开始爱他了吗？”红姬玩味地问。
影略一皱眉，目光闪烁着，“没有，我爱修，所以才会跟他成亲。”
她拿起右边的喜服，粗略看了一眼，“这件，很适合。”
“你的眼光很独到，这是新出的样式，袖口和裙摆都加了黑色的滚边，如果是我们隐门办喜事，穿这一套最合适不过。如果夫人选中了这一套，其余的我就拿去烧掉了，准备太多的嫁衣，总归不太吉利。”
“随便。”她冷冷地说，手中紧紧抓着那件嫁衣，是她选的，所以她不会后悔。
“影，选好了吗？”修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影手中拿着喜服，上面拿着男装，粗略看着。
“怎么样，你喜欢这一套吗？”影淡笑着问。
“哪一套都一样，最重要的是，嫁我的人是你。”
影浅笑，拉着他去屏风后面换上喜服，待她出来时，桌上另外两套衣服已经不见了。她走到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修从身后抱着她的腰，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衣服很适合。”她淡淡地说。
“是的，很适合。”他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扬着嘴角。
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看了一眼站在房中的红姬，将身上的喜服脱了下来，放到她面前，修也将喜服脱下，放到桌前，不耐烦地看着她。
“就要这套，下去吧。”
“是。”红姬拿着衣服关门退出房间，嘴角露出暧昧的笑。
见她离开，影的心忽然空了，防备没有了，疑问泛上心头，她为随影做的，会是因为爱吗，她只是在心疼他，看到他受伤，她会心疼，看到他难过，她会心疼，看到他离开，她会心疼……没有剧烈心跳的感觉，只有平平淡淡的温暖，这样，也是爱吗？她迷惘着，修的吻落在她的颈上，她回头迎向他的唇，主动吻着他。疑问消失了，室内只有春风无限，她享受着片刻的欢娱，不去想任何事，也不让谁的影子忽然出现在脑海中。口中喊着的，是修的名字，她要嫁的是他，理所应当的，她会努力去爱他；随影就当是过去的某片记忆，他迟早会在时间中慢慢蒸发。
第七十二章 婚期
房间内香烟环绕，浓郁的香气掩不住情欲的气息，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有如交织的命运，呼吸是平稳的，那是一夜欢爱后的安静。影动了一下眼皮，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紧搂着她的修，神情有些疲惫，今天她要跟他成亲了，按习俗，昨晚她们是不能见面的，但是半夜他还是来找她，没有太多的言语，有的只是无尽的索取。他在兴奋，同样也深深的不安。她听说过他的过去，尽管那在隐门是一个禁忌，她还是从旁人的话语中知道了大概。那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并没有消失，他害怕背叛，尤其是他的女人。她尽量配合他，想让他安心，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他，比她更需要阳光。
“影……”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手轻抚着她的背，嘴角微微上扬着，当睁开眼看到她时，他的眼中显露幸福，吻落在她的眉间，他侧身将她压在身下，盯着她的笑，“我们今天要成亲。”
他不确定的语气，换来她肯定的目光，“是。”
“影，你是我的了。”
他宣布着，亲吻着她的身体，原本不曾分开的身体，结合得更加紧密。影勾着他的脖子，享受他早上的热情，暖昧的呻吟充斥房间，演奏爱的激情，当高潮过后，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身体，抚去她额头的汗。门口红姬敲了一下门，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婚礼的准备全部由她负责，她弯着腰，将茶水放在桌上，关门退出门外，修漠然看着，在她进屋的刹那，他不自觉用被子遮住了影的身体，即使是女子，他也不想让她看到她的美好。时候已经不早了，红姬用她的方式提醒她们结束，影拉着被子，坐起身。
“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了？”她淡淡地问。
“是，”他邪媚的笑着，目光中闪着柔光，手指滑过她裸露的肩膀，呼吸变得粗重，“影，我还想要你。”
他无穷尽的欲望，以及他过人的体力，让影颇感无奈，她微皱着眉，脸颊有些发烫，“会来不及梳妆的。”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成亲很重要，他不想让她有一点遗憾，缩回手他戏谑地看着她，“现在先放过你，晚上，我会加倍要回来的。”
影有些窘迫，她还不习惯他暧昧的话语。他得逞地笑着，站起身走到桌前，拿着桌上的茶水，一夜欢爱，早让他口干舌燥，影披着衣服走到他旁边，拿起了另一杯茶，喝了一口，口中充满了甘甜的气息，茶香中带着甘叶的清香，别有一番滋味。修看着她的动作，身体燃起一股热流，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中都是勾引，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欲火，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穿好衣服匆匆走出房间。影略带不解地看着他匆忙离开，慢慢饮下杯中的茶，松了一口气。她需要做些什么，来驱除心头的沉重，平稳心中的不安；成亲，是最好的选择，一切成了定论，她便不用再去想什么过去，也不用再为过去的谁伤神。
沐浴、更衣，红色的嫁衣穿在身上，掩住了她的迟疑。她坐在镜前，红姬为她梳妆，侍女们在屋里忙进忙去，原本平常的房间，一下子成了被红色占据的新房。红姬拿着梳子，满意地盯着影的妆容，芙蓉如面柳如眉，回眸一笑百媚生。
“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影，你的确是美人。”
影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回答。她极不喜欢这样的装扮，极不喜欢镜中的自己眼眉间的温顺与柔弱，那不是她，是另一个人。她扮演着他希望的样子，不去想真正的自己，她嫁给了他，就意味着此生不能再流露属于自己的神情。
“随影今天会来。”红姬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似笑非笑的眼盯着镜中她的反应。
她眸光微转，轻蹙双眉，“你竟然把陌生人带到隐门，要是曝露隐门的位置，会引来祸端。”
红姬目光一紧，邪笑着看着她，“所以你不想见他……”
“不见。”她重重地说，见了，只是凭添惆怅。
“可惜了，他就在院中等着你。”
影脸色一沉，“你还把他带到院子里来，难道你不知道，要是让修看到，他必死无疑。”
“反正他见不到你，也会去寻死。既然你不见他，就让他一直在外面等着吧，或者隐主心情好会放过他。”她不以为意地笑笑，轻扶影的肩膀，“我替你梳发。”
她拿着桃木梳，轻轻梳理影平顺的发，影面色凝重，目光深沉。红姬暗笑，清了清嗓子。
“一梳梳到尾……”
她清亮的声音传到影耳中，也传到了屋外，影微皱着眉，平稳地坐着，看着镜中的自己。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不安份的耳朵听到了院中的影动，她听到了随影紧张的呼吸声。修在院外建了一间小屋，供他平时接见隐门中人所用，现在他一定在那里换衣服，说不定他会发现随影在院中。
“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暗叹一口气，她无奈地扬起嘴角，看着红姬得逞的笑，“最后一面，见完你马上带他离开。”
“当然。”红姬笑着回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她快速替影绾好发，影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屋子。随影站在院中，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影，脸上露出笑容。影漠然的看着他，他穿着下人的衣服，面容略显憔悴，他又瘦了。她心下叹惜，眼中仍是冷漠，随影快步走到她身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她厌恶地甩了甩袖子，避到一边。
“你还来干什么，不是已经不要你了吗。”她不耐烦地说道。
他的动作僵在那里，不安地搓着手，嘴角扯出一抹笑，“无忧，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只要那样就好了。”
影不去看他通红的眼睛，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生硬的语气却丝毫不为所动，“不行，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走，如果让修看到，他会生气。”
是为了他吗，随影握紧双拳，忧怨地看着她，略带哭腔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无忧……”
“你走吧。”影背过身，脸色冷了下来，如果心软，她跟他就再难理清。
“无忧……”他悲伤的声音飘荡着。
她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红色的喜袍在他面前远去，随影无力地站在那里，喃喃地说：“永别了。”
她停了下来，迟疑着，猛地转过身。随影拿出身上带着的匕首，苍白的脸上了无生意，他央求南王爷答应让他一个人先来见影，为了就是确定她的心意，如果她真的不要他了，那么他也不要了。他举起匕首用力朝胸口刺去，影正好转过身，快步飞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
“随影……”她心疼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她，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伸手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想让你担心，不是故意让你没办法成亲。无忧，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影微皱着眉，试着握紧自己的拳，刚才飞身到他面前时，她觉得身体有些异样，若不是用力抓着他的手，她根本拦不下他。她运了一下气，身上的内力一点点在消失，她的目光冷了下来，是哪里出了错，她一直跟修在一起，难道是他下的毒，还是随影，又或者是有人想害他们。她想起了早上的茶，虽然加了甘叶，但是那是无毒的。
“无忧，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随影抱得她无法呼吸，她暗叹一口气，眼中闪过疑虑。
“红姬为什么肯帮你？”她平静地问。
随影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着她，影的脸色沉了下来，难道红姬另有所图，如果是这样，一切就变得麻烦了。她用力想推开随影，偏偏随影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她的内力所剩无多，她不想浪费在这里。
“随影，放开我，如果你们敢动隐门，我们就是敌人了。”
他的手慢慢松开，目光忧郁地看着她，“其实你并不想嫁他对不对，你不要再为隐门做事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隐居，过与世无争的生活，无忧，不要再参与杀戮了，不要管他，我们，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影无奈地看着他，她不能为了他，放下隐门，更不能现在离开修，他的处境一定很危险。她正要开口，随影俯身用唇堵住她的嘴，她略有些惊讶，微启红唇，他的灵舌趁机探入她口中，她轻轻抓着他的衣袖，回应着他的吻，当舌尖相触，他的身体颤了一下，加深了那个吻。影能感觉身体的力量正在流失，她喜欢他干净的味道，曾在她最无助时安抚她的味道，心跳加速，她不自觉地闭上眼。在那个夜里，他安抚了她的身体，成为了她生活中不能缺少的部分，那么多年小心翼翼地守候，决定要成亲时温柔的缠绵，她或许不爱他，但是绝望的时候，她很想见他，很想感受他的温暖。这是一种贪恋，她恣意享受着他的温和，她知道他会难过，她跟南王爷在一起，他会难过，她跟修成亲，他会难过，但是他的难过，只要她的安慰就会瓦解。他在家中守候，她离开他，去完成任务，甚至去追逐不切实际的梦……不管做了什么，他都会在家里等着她。但是他受到了伤害，家没有了，他也不再是她的了。
直到无法呼吸，随影才结束那个吻，心悸动着，他看着影半低的头，垂下头，两个的额头靠在一起，彼此混乱的呼吸，清楚地感受着。
“无忧，我爱你。”他轻柔地说着，脸上的绯红燃成一片痴情。
影避开他的目光，控制自己不安份的心跳，她知道他的爱，一直都知道，那么她呢，她是否是爱他的。心情乱了。她迟疑着，正视着随影的双眼，“我……”
“影！”
盛怒的声音割断了她目光中的柔情，她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修，他的眼中除的怒还有伤。她不自觉地将随影护在身后，微皱着眉看向他，她要如何说清现在的处境。
第七十三章 中毒
在迎娶新娘之前，新郎是不能去见她的，但是他还是去了，想要见她，看她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他才能安心。谁知他一腔欢喜地去，看到的却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为什么他每一次全心的付出，换来的都是背叛，他恨她的欺骗，更恨他的出现。他早就应该除去了他了，影是他的，他没有办法再一次杀掉自己心爱的女人。她护着他，他却偏要在她的面前杀掉他，只有这样，她才会死心，才会陪在他身边。
修的眼中燃起杀意，一个闪身出现在她面前，扬起掌想要拍下，影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将随影护在身后，涌在心头的内疚，一时间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修……”
“你想替他死吗？”修扬着嘴角，邪笑地说。
她迟疑着，心中的答案，只会更深地伤到他。随影平静地看着他，将影拉到身后。
“你要杀便杀吧，无忧不会跟你成亲的。”
“随影，住口。”影厉声说道，目光紧张地看着修，他今天是不会放过随影了。
“好……”
修冷漠一笑，伸手击向随影，影想要把随影拉着身后，但是身体用不上力气，她的内力完全消失了，如果是中毒，修一定也差不多。随影无畏地看着落下的掌，身旁一阵风掠过，他睁开眼看到南王爷隔开了修的攻击。
“哥哥……”他安心地叫着。
南王爷点点头，冷眼看着面前的修，修皱起眉，身体的异样他感觉到了，他看了一眼随影身边的影，露出一抹讽笑，“是你引他们来的？”
“不是。”影摇着头说道，眉间露出愁绪。
“是你下的毒？”修冷冷地问。
“不是。”她正色回答。
他邪媚一笑，忧伤地看着影，“你以为我会信。”
影还不及解释，南王爷已经跟他交手，影紧张地看着两人，目光挣扎着，修的武功在南王爷之上，但他中了毒，再过不久，他会跟她一样失去所有内力，到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南王爷一直想铲除隐门，他不会手下留情，加上红姬的相助，隐门今日在劫难逃，这个时候，她怎么能站在一边袖手旁观。随影还紧紧拉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打斗中的两人，她无奈一笑，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在他反应之前，跑到两人中间跟修站在一起，冷眼看着南王爷。两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南王爷皱着看着影，不自觉地收起剑。
“影，你也中了毒，站在这里根本帮不了他。”他冷冷地说道。
“我是不会让你伤他的。”影扬着嘴角，眼中露出杀意。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信你吗？”
身边，修嘲讽地看着她，影的目光颤了一下，她转过头直面他的怀疑，“我会证明。答应了嫁你，答应了一生相随，我绝对不会食言。”
“那我呢？”随影走到影面前，目光悲切，“你也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影微皱起眉，黯然地看着他，“我已经不要你了。”
随影的目光失了神采，不管他做什么，她的心里他始终是最卑微的那一个。但是她对他有是有情的，想到这个，他恢复神色，淡定地看向修。
“如果你取消这场婚事，让无忧离开隐门，我可以让哥哥放过你。”
修冷笑，伸手接影拉进怀里，轻捏她的颈，看着她的反应，“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颈上的疼痛她无力抵挡，她看到随影心疼的目光，心里只有无奈，“不是……我从没想过离开。”
颈上的桎梏消失了，修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要相信她吗，除了她没有别人能对他下毒，他对她下不了手，却也没办法完全相信她。
随影见他松手，放下心，开口劝道：“隐主，你放过影吧，她不适合隐门。只要你让她离开，我们可以不追究隐门之前所做的事……”
“休想，”他松了的手再次锁住影的喉咙，嘴角的笑带着冷酷，“如果不想我杀她，就退到一边。”
南王爷怒目看着他，想要出手将影夺回来，随影拉住他，他不想影出事，尽管他确信修不会对影下手。影轻咬着唇，她讨厌现在的处境，为了救修，成为他的棋子，利用随影的爱，让他们全身而退。这就是她能为修做的吗，这就是她想带给随影的吗，不论她怎么做，都是错。
“王爷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失去所有内力，就连身体的力气也会没有，这样的他，根本伤不了影。”红姬媚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这样精彩的对决，她当然不能错过。
修冷眼看着她，想不到会是她，他一手培养的伎部首领，竟然是背叛他的人，暗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他的手下也没有前来相助，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来不了了，如果是她，不动声色的制住他们不是难事，是他小看她了。他的手松开了，她说的对，他的内力将耗尽，他伤不了影，也不会去伤她。他安慰地看了影一眼，虽然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是她并没有真正的背叛他。
“隐主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要这么做？”红姬笑着问，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为了隐主之位？”修讽笑着回答，她一直都是有野心的女人。
“这是其中一个理由，”红姬扬着嘴角，不顾南王爷等人眼中的惊讶，慢步走到他面前，“隐主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成为隐门的人，你难道不曾想过，为何会有不同的女子在你身下承欢？”
修目光微变，这是上任伎部首领负责的事，他从不过问。红姬绝美地笑着，“本来我也是那样女人中的一个，不过，我的姿色好过她们，抓我的人破了我的身，他们自然不会再把我献给你。我被带来隐门，不能成为你的女人，只能成为杀手。自我开始杀人的那一天起，我就计划夺走你的一切，就像我的一切被生生夺走一样。”
她轻蔑地看着院中的人，放声笑着，“不是很有趣吗，你们所有的人都被我耍得团团转，而你，会在你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失去一切。本来我还想给影下药，让你看到她和随影的抵死缠绵，不过看来，是没有必要了。她不爱你，即使她嫁给了你，她爱的还是别人。”
影的脸色微变，她握着修微凉的手，怒视着红姬。红姬不以为意地笑笑，略带嘲讽地看着她，“你不想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吗，那本是极平常的。我在你们房间的香炉里加了合欢草，让你们夜夜欲仙欲死，那本不是无毒的，当它积累到一定量，会在人体催生某种元素，那种元素混着甘叶，是极好的化功散。虽然只能起郊一天一夜，却足够了。”
影轻咬着唇，目光一沉，拨下头上的金钗抵住喉咙，漠然看向随影，“让我们离开。”
“你真的要离开吗？”随影低声追问。
“是。”她握紧金钗说道。她在利用他的爱，她现在所剩的，也只有他的爱。
“如果现在放了他们，等修的武功恢复一定后患无穷，南王爷，你要想清楚。随影，我不会让影动手，修死了，她就会跟你在一起，难道你不想吗？”红姬媚惑地说着，挑衅地看着影。
他们一时语塞，影露出冷笑，修冷眼看着，从怀中拿着毒气丸扔到他们面前，拉着影快步朝院门离开。一阵绿色的烟雾在他们面前升起，红姬皱起眉，捂住口鼻退到后面，南王爷将随影拉到身边，一手捂住他的口和一手捂着自己的。当绿烟散尽，他们快步追出院外，他们的时间不多，一定要趁现在除去他。
修拉着影的手，穿过谜样的庭院。雾气没有退去，阳光散发温暖，影看着眼前的景物，觉得它们盖着一层淡淡的血色，她闻到了血的气味，不管是不是隐门中人的，能说明的就是她们危急的处境，失去了武功，她们难以脱身，南王爷一定派了重兵守在外面，她们逃不出去。修微一皱眉，拉着她朝隐楼走去，现在最安全的只剩那里。影跟在修身后，进了隐楼，见他移开门柱后面的地砖，转动里面圆形的机关，隐楼的门窗上都出现一面铁壁，就连屋顶也是。影松了一口气，只要在这里熬过一天一夜，他们的毒就解了，他恢复了功夫，外人根本无人是他的敌手。她的目光黯了一下，如果他恢复了，他会不会再要随影的命。他站起身，盯着影的表情，阴暗的房间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他却更加不安。
“修……”她担忧地看着他，难道他还在怀疑她的忠心。
他忽然将她拥在怀里，嘴角带着苦涩，过了良久，他松开她，看着她的双眼，“你到底爱谁？”
她的眼中有一丝困惑，“我要嫁你，所以我爱的，也会是你。”
“那么随影呢，你曾说过要嫁他。”
“对他，是一种责任。”她黯然地说。
“那么我呢，也是你的责任吗？”
他看着她眼中的不安，嘴角的笑扬着心酸，他早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他这里，他反复的索取，想要让自己安心，可还是骗不了自己。他知道她不爱他，只是不想承认。她爱的那一个是谁，他想知道，她也想知道；或者，他们早就知道。
第七十四章 涅磐
安静的房间，混乱的思絮涌动着，影站在修的面前，睁着迷惘的眼睛，在他面前，她一直是无法隐藏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能用并不真心的笑容面对他。一切都成了她的习惯，她习惯他的对待，习惯在他的面前扮演卑微的角色，习惯挡在随影的面前保护他，她却忘了，一切都在改变。她不再是那么无助的孩子，随影也不是被人欺辱的少年；修没有变，他一直没有变，是她当初没有看清他的心意，现在看来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现在的自己也是一样，南王爷的出现迷乱了她的眼，本跟她毫无关系的人，她对他的了解只是他的功绩或者说他的杀戮，当别人说起他面带厌恶时，她是理解的，因为她也是杀人的人，当她出现在他身边时，她看到了他的深情，好像同样在血色中挣扎的人一样，她任凭自己的心刻下了他的名字。她忘记了随影的存在，他总是守在她身后，默默给她温暖，她习惯了他的存在，好像他本来就该在那里。
她混乱的爱，绽放过，最终如她所料的归于平静，她以为一切能回到原来，可是随影出了事，她要失去他了，是爱他吗，还是依恋他的温暖，离开他时万般的不舍，真的与爱无关吗。她找不到答案。相伴一生的人，修也好，南王爷也好，随影也好，她都无所谓，两个人的相守会让她觉得温暖，她还在怀念小时候她跟伯伯相处的方式，住在一起，却互不相干。可是随影，不管她跟谁在一起，她都舍不下他，他的守护让她安心。她习惯了有他作伴的日子，直到失去，她才知道他的重要。但是，来不及了，不是吗，他成了王爷，她还是杀手，她并不是畏惧身份的差距，她畏惧的是变了的生活，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守在家里等她回来了，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失去她就无法生存了，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只为她一个人绽放笑容了。失去了，她才知他的可贵，他为她做的努力，她看到了，却不能再回应什么了。
修还在等着她的答案，她不想回答，她不想去找答案。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她望着他，轻启朱唇，他慌乱了，答案，他不想听到。炙热的吻，阻断了她要说的话，她闻到了他心里的涩，自己的心，她不想去管。看了一下四周的布置，她轻轻推开他，任他把手紧紧抓着，脸上是娇柔的笑。
“吉时到了，我们现在成亲吧。”她略带羞涩地说。
他眼中的不安消失了，心中的狂喜袭卷了他，他失去了武功，已经没有什么能牵制她了，但是她还是肯嫁，还是跟他离开，至少她的心里是有他的。他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走到堂前，隐楼里面布置好了一切，桌上摆好了供品和烛台。修点起香烛，拉着影跪在桌前，两人深情地对看了一眼，对着桌子叩首。影从来没有参与过祭祀，并不懂鬼神的事，所谓承诺并不是靠鬼神催促遵守的，而是靠自己的心，她说要与他相守一生，她就一定会做到。而随影，她的随影，在他成为王爷之后，对他所有的承诺都不存在了。行完礼，两人站起身，互相看着。
“影……娘子。”他扬着嘴角，露出孩子般不安的神态。
“夫君。”她甜甜地叫着。
“娘子。”他开心地盯着她。
“夫君。”她俏皮一笑。
“娘子……”他抱着她，紧紧地搂着，很怕一松手，她就会在他面前消失，他已经不能再失去她了。
“夫君……”她搂着他的肩，靠在他有胸前，暗叹一口气，心口有一点疼痛，这样的画面，她不想让别人看到。
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有人团团将这里围住。南王爷冷眼看着封闭的隐楼，一挥手，身上的士兵杠着木头上前重重撞击铁壁。影担忧地听着那一声声巨响，看了修一脸，修邪媚地笑着，隐着眼中的不安，放在她腰间的手圈得更紧。
“无忧……无忧……不要再跟他一起，他会毁了你的……”随影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纹丝不动的铁壁，反复叫着她的名字。
她靠在修的胸前，轻抿着唇，目光开始慌乱。修皱起眉，目光冷了下来，嘴角露出邪笑，“你是不是想跟他走，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不会。”她淡淡地回答，目光露出哀伤。
“真的不会？”他盯着她的双眼，紧紧抓着她的肩。
一下下的巨响混着随影的叫声，敲打在她的心里，她重重地点点头，“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嗯。”修满足地点点头，将她重新抱在怀里，伸手拨下她头上的钗子。
她还未发觉发生什么时，就闻到一阵血腥味，她挣开他的怀抱，担忧地看着他冒血的手臂，他给她一个宽慰的笑，伸手拨出深深刺入的钗子，“这样解毒会比较快。”
影摘下头上仅剩的钗子，一头乌丝垂了下来，她握着钗子，凝眉，想要像他那么做，他抓着她的手，拦下她的动作，她不解地看向他，他扬着嘴角，温和地对她笑着，“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如果恢复功力，我一个人足够应付外面的人。”
影深深地看着他，缓缓垂下手，修邪媚一笑，将钗子刺入手臂的另一处穴位。墙上的铁壁渐渐有了松动，他微一皱眉，略带嘲讽地对影笑了笑。
“好像来不及了。”
“我不会让他们伤了你的。”影重重地说。
“影……”他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她的容貌，他不想失去她，不想看到她成为别人的。他的眼中闪过如流星般炫烂的光，“我们一起死吧。”
影愣了一下，他继续拉着她的手，狂热地看着她，“我们一起死吧，这样就没有能把我们分开了。影，我们一起死吧。”
手掌被他握得生疼，她点点头，“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
他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前，手上拿起烛台。铁壁移开一条缝，略显刺目的光从缝中钻了进来，她看到了随影欣喜的目光，嘴角露出笑意。修将她搂在怀里，将手中的烛台扔向装饰在楼内的红幔。
“不要！”随影大声响着，紧张地扑到前面，伸手扳动那铁壁。
窜升的火苗燃了起来，滚动的黑烟遮盖了他的视线，士兵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南王爷，南王爷上前将随影拉到身边，凶恶地朝士兵吼道，“还不快撞。”
“是，王爷。”
士兵用力撞着有些松动的门，南王爷紧紧拉着随影，不安地看着隐楼。随影抖动着肩膀，他是来救她的，并不是来逼她，为什么她要留在修身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留在她身边。楼内，修紧紧搂着影，嘴角露出邪媚的笑，这样他不用再担心她被别人抢走，她完完全全是他的。影靠在他胸前，室内的热流灼烤着她的皮肤，她不后悔，如果这样跟他死去，她会觉得轻松，她守住了自己的承诺，她陪在他身边，一直都在。
“影，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修笑着说。
“还是生活在地狱里吗？”她淡淡地问，嘴角带着涩涩的笑。
“你不愿意？你想要摆脱我？”修皱起眉，紧紧地抱着她。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从没想过要离开，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生活在阳光里，下辈子，我们一起生活在阳光里好不好？”
修嘴角的笑消失了，铁壁重重地倒了下来，随影朝楼入冲了进来，南王爷一把拉住他，一断横梁落了下来，砸在随影刚刚站过的位置。
“小心，小舞，你不能进去。”
“不行，哥哥，我要去救她，我一定要救她。”随影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
“你去了可能会死。”南王爷抓着他的手，担忧地看了一眼火势，这么大的火，就算是他也难以进入。
“我不怕死，就算死，我也要跟无忧在一起。”他用力挣扎着，一口咬住南王爷的手腕，南王爷吃痛地皱起眉，却丝毫没有松开了意思。
影淡笑地看着他，有南王爷照顾他，她可以放心。修的手松了一些，影抬起头，脸上还是初见时的笑，淡淡的，带着温暖。那个夸他眼睛漂亮的孩子，那个守在他身后的少年，那个倔强转身的女子，他看着她成长，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让她跟他一样，成为沾染血腥的人。他可以离开活在阳光里吗，他没有想过，她明明跟他一样生活在阴暗中，为什么还要保护好随影，不让他沾上一些血色，这才是真正的爱，真正的守护吗？她救活了他，陪着他面对背叛和杀戮，那年元宵，她拉着他躲开别人指点的目光，为什么同样一串糖葫芦，她尝了觉得甜，他尝了觉得酸，为什么后来，她也觉得是酸。她重复他做过的事，却没有重复他的伤害，如果可以，他想一起拉着她的手，让她带着他从阴暗中离开，他也想要阳光，她是他唯一的阳光。
“影，你会永远记得我吧。”他邪媚地笑着，低头问怀里的影。
她点点头，笑得灿烂，“永远。”
“好，”他拥紧她，轻抚她的发，“影，你是世上最美的新娘了。”
“因为是修的新娘。”
“是，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所以你要活着，要记着我一辈子。”
影抬起头，不安地看着他，他的笑变得淡然，他松开手，退了一步，手中的金钗刺向他的丹田，她还来不及阻止，他扶住她的肩，重重地将她推向楼外。她的身体穿过燃起的火，目光却遗留在里面，他的笑，带着邪气，却那般明亮。南王爷接住她的身子，她的脚刚一沾地，便向楼内冲去，南王爷和随影拉住她，任她怎么努力都不能向前一步。
“修……”为什么一直不准她离开的他，选择了放手，带她回隐门的人，看着她成长的人，成为她夫君的人，怎么能扔下她一个人离开了。
修淡淡的笑着，他不曾失去她，他永远留住了她。无情的火焰侵向他的身体，燃烧的屋顶出现了断裂，镶在屋顶上的铁壁直直地落下，影咬着唇，看着他消失在火焰中，前倾的身体难以挽回他的逝去。
“修……”
悲怆的声音脱口而出，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耳边响起的是随影的声音，无忧、无忧……一声声落在她的心里，现在的她，岂能无忧。
第七十五章 寂寂
皇宫内，脸色苍白的龙啸坐在榻上，面前站着他贴身的太监和小桃。他微皱着眉，嘴角露出释然的笑，眼中闪着神采。
“南王爷真的已经解决好隐门的事？”他淡淡地问。
“是。”
龙啸点点头，“小桃，你出宫吧。陈公公，照安排行事。”
“皇上，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皇上肯……”
“不必多言，你照做就行了。”龙啸重重地说道。
陈公公暗叹一口气，大大地朝龙啸行了一礼，退出宫外。小桃迟疑地看着龙啸，龙啸扬起嘴角，“小桃，你的恩已经报完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皇上……有什么打算？”小桃迟疑着问。
龙啸微一皱眉，扬起嘴角灿烂一笑，“得过且过吧。”
小桃深深看了他一眼，欠了欠身，退出宫外。龙啸看着空旷的宫殿，冰冷的房间，安静地只剩他的呼吸，他轻叹一口气，不再去看华美的宫殿，起身慢步走向殿外。明黄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凉爽的风，在殿前打了一个转，消失无踪。
河山城行馆内，影躺在床上，随影担忧地陪在她身边，盯着她的脸。南王爷走进屋，看着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暗叹一口气。他轻拍他的肩膀，随影回过头，朝他淡淡一笑，目光重又看向影。
“小舞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我想等她先醒过来。”他低声说。
南王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现在实在太固执了。深深看了影一眼，他迟疑着，郑重地看着随影，“她的孩子，你想要怎么办，如果你要娶她，不如趁她昏迷，让孩子消失吧。”
“哥哥……”随影皱着眉，语气略带不满。
“并不是我逼迫，皇室不会容忍你的妃子生出别人的孩子。难道你不想让她当你的王妃吗？”
随影迟疑着，看着影的脸，“还是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南王爷点点头，起身退出屋外，轻轻关上门。她昏过去之后，随影和随行的大夫都查出她有了身孕，那是修的孩子，密闭的房间和大火以及修的打击，让她陷入昏迷。已经三天了，随影一如既往地陪着她，爱着她，但是那个孩子，是个麻烦。影微蹙着眉躺在床上，心里泛起苦笑，她还醒的真不是时候。
第二天早上，随影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床上睡着了，不由懊恼，他看向影，发现她睁着眼，他不敢相信地晃了晃头，发现她真的醒了，马上欣喜地抓着她的手。
“无忧，你没事就好了……”他握着她的手，开心地看着她。
“我饿了。”她淡淡地说。
“我去为你准备吃的。”他说着，起身跑出了房间。
她坐起身，轻抚自己的小腹，孩子，修的孩子，她一定要生下来。不一会儿，随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回到屋内，他将饭菜放到影面前，淡笑着，看着她拿起筷子，影抬眼看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一起吃吧。”
“好。”他笑着应道。
影低下头，匆匆将饭菜塞进嘴里，随影慢慢停下动作，嘴角的笑变得黯然。肚子胀足了，她放下筷子，漠然地看向随影，“他在哪里？”
随影放下碗筷，迟疑着，缓缓地开口，“尸体不完整，火太大了。我们已经葬了他，就在隐门旁边的山沟里。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推到她的面前，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布包打开，里面有一根沾了灰烬的金钗，她伸手将钗握在手上，眉间露出哀伤。没有眼泪，她还是哭不出来，但是心里很难过，修死了，救了她，还是她们的孩子。她目光一紧，伸手将钗子抵在随影的喉间，随影惊讶地看着她，眼中露出困惑和伤痛。她冷眼看着，扬起嘴角。
“你杀了我的夫君，我本来该为他报仇的，不过，”她收回手，“这件事牵扯得太多，他也曾伤过你，现在算是扯平了。我们以后再无瓜葛。”
她站起身，随影急忙拉着她的衣袖，央求地看着她，“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而已。”
“龙舞，你是王爷，你该知道你想要的，往往会破坏别人的生活。现实一点，我不是被修控制着的影，你也不是被我照顾着的随影，我们，不能再一起了。”
随影的手略松了一点，他何尝看不到这距离，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局面他要面对的结果。但是让她离开，他真的办不到。他想重新握紧，影抽出了衣袖，快步走到门口，随影站起身跟了过来。她看着屋外的阳光，停下脚步，转身淡笑着看着随影，“这一次，是真的不再相见了。”
“不要，”随影大声喊道，“我不要当王爷，我们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他期盼地看着她，她扬着嘴角，轻轻摇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即使我能释怀你们铲除隐门的事，不表示我的孩子也可以。或者，他将来还会找你们报仇。”
“你知道了……”他略带吃惊地看着影，向前迈了一步，“没有关系，就算他要杀我，也没有关系，我想跟在你身边。况且，孩子也需要有个父亲。”
“他不需要，”影摸着自己的小腹，幸福地笑着，“他只要有爱就足够了。你，好好活着，忘了过去，我们都会忘记的。”
她跨步离开房间走到院中，他跟了出来，“我不会，我绝对不会的，就算你离开，我也会找到你，无忧……”
“没用的，如果我想离开，你找到再多次也是一样。不要固执了。”
“无忧，难道真的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吗，你，真的一点也不爱我吗？”
她淡然一笑，“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纵身一跃，落在墙上，看着下面跟过来的随影，以及出现在院子边门的南王爷。她朝南王爷淡淡一笑，“照顾好他，不想再见。”
南王爷点点头，或许她离开对他们都是好事，他们算是仇人，她留下要用什么态度应对，她还有修的孩子……影看了随影一眼，飞身离开了，心中的不舍全都被身为人母的幸福替代了，这是她的孩子。随影伸着手，僵在半空的手臂，并没有挽留她的离去。南王爷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扯出淡淡的笑。
“哥哥，你说下次相见，她会不会答应让我陪在她身边呢？”他眯着眼睛问。
“也许会吧。”南王爷微皱着眉回答。
“哥哥派人跟着她了吗？”
“有。”但是并不一定跟得上，他心里默默地说，影恢复的武功，他的手下不是她的对手。
“那就好，我们一定很快会再见到她的。”随影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弥漫着不安，真的都再见吗，如果她想要躲着，他根本见不到她，纵然相见，她如果还是这般淡漠，他要怎么办。
“小舞，给她一点时间吧，现在的她，很难接受你。”
“我知道，我会一直等她，直到她留下我为止。可是，偶尔也要让我见她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我真的不想跟她分开。”他黯然地说。
“既然有人跟着她，你想再见她不是难事，”南王爷正色看着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回安都，刚刚接到消息，皇上驾崩了。”
“啸？”随影不可置信地看着南王爷，他一直都是在装病，怎么可能驾崩，除非……
“听说他得了急症，忽然病发离世，因为他的病会传染，他特地吩咐贴身的公公，在他死后将尸首火化，此事有众多官员作证，料想不会有假。他，走了。现在朝中的大臣，都等着我们回去，小舞，你想好了吗，皇位的事？”
“哥哥，我不想继位。”随影坚定地说。
“我知道，”南王爷略叹了一口气，“啸没有子嗣，兄终弟及本是应当，我虽是你皇兄，但我治法过严，朝中大臣畏惧我的手段，不敢有太大的作为。边疆西方和北方的各部怕我会侵占他们的土地，早就结盟，如果我继位，边疆恐有动乱。前几年的征战，百姓的财力耗损甚大，这几年天灾连连，如果开战，没有合适的人留在朝中，国内必乱。小舞，作为皇室的一员，你真的要放任天下而不顾吗？”
随影微低着头，为难地看着南王爷，暗叹一口气，“还是先回安都再说吧。”
南王爷点点头，他知道让毫无势力的龙舞登上皇位，会惹来很多麻烦，但是他之前就是皇位有力的继承者，朝中有很多人都认可他。现在皇室中能继位的，除了他，就剩南王爷自己，他继位有太多的事要考虑，光是龙啸离奇死去这一条，若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他继位后的处境也会变得艰难。龙啸遗召的内容他已经知晓，他让他决定继位人选。他们一直都是希望小舞继位了，现在龙啸这么说，多半也是想小舞继位，但是他继了位，他跟影就更无可能了。皇位不是小舞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影；他不忍心夺去他的爱，也不想让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可是人生哪有事事如意，他跟影如此，他的未来也是如此。
第七十六章 尾声
永安皇朝天水元年，帝啸崩，弟舞继位。同年十月，南王飞得子，母正妃上官氏难产而亡，子由侧妃马氏抚养。舞帝终身未立妃，南王终身未立正妃，其子和，后继位为帝……
天水元年，十一月，南方某条小道上，一名素衣女子驾着马车，在路上缓缓前行。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铺成平和的光，她一手拿着鞭子，一手轻抚自己隆起的腹部，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天空蔚蓝一片，路边零星几片落叶飞舞着，枯了的杂草还伫立着，在风中舞动着身姿。她看向前方，眉间微微皱起，缓缓行进中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前的路中躺着一身凌乱的男子，他抬起头，自嘲似的笑了笑。
“被打劫了……”
他穿着平常人家的衣服，眉宇间带着一股贵气，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脸上带着青紫，身上还有脚印的痕迹，他挣扎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她的马车，微皱着眉。
“你想去哪，我带你一程。”她看出了他的念头，淡淡地说。
“大嫂一个人，恐不大方便。”他迟疑着，有所顾忌。
“那你把路让开，等后面的人来吧。”
他扬起嘴角，“既然大嫂都不介意，我还怕什么，我来替大嫂赶车。”
说着，他上了车，热心地接过她手中的鞭子，马车继续前行着，她坐在里面，摸着自己的肚子。他正视着前方，跟她聊起了家常。
“大嫂快生了吧，为什么不见大哥陪你出来？”
“先夫亡故，无人可陪。”她平淡地回答。
他面露尴尬，“不好意思，提起大嫂的伤心事。”
“生死有命，不必放在心上。”她不以为意，嘴角的笑依然平静。
“大嫂这是去哪儿，投奔亲戚吗？”
“前面有一个绿水村，我去那里定居。你，有什么打算？”
“我盘缠尽失，要先去谋一份职务，不知大嫂可有好的介绍？”
“好的介绍倒没有，”她的额头冒出汗珠，声音掩着痛苦，“如果你赶车快一些，早点到村子里，我会付你车资。”
“大嫂，你怎么了？”他加快了速度，担忧地看着车内的她。
她幸福的笑着，“好像快要生了吧。”
他大惊，将马车赶得飞快，她摇晃地坐在车内，小腹的一阵阵绞痛，双手紧握成拳，努力隐忍着身上的痛。他慌张地赶着车子，看到前面的炊烟，眼中露出喜色。
“大嫂，就快到了，你再忍一下。”
“嗯，”她轻咬着唇，深深看着他慌张的背影，“你叫什么？”
“啊……我叫萧啸。”他狐疑地答道。
“萧公子，我这一胎恐有些凶险，如果不幸亡故，孩子就托你照顾了。车中余资，权当孩子教养之用。还有，我叫影乐，孩子将来取名影修，公子一定要好生待他，若无法将他养大，可托付于河山镇城东福来客栈的老板，他定有重金相酬……”
“大嫂，不要说话，马上就到了，你不会有事的。”他驾着车，眼中露出坚定，恍然间，他黯下声音，“既知这胎凶险，大嫂为何还要生？”
“因为，是我的孩子呀，”她淡淡的笑着，“他若能活着，我死了又有何妨。”
他目光一颤，释然一笑，“大嫂放心，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你的孩子，会是最幸福的孩子。”
“嗯。”她点点头，轻抚着腹部，即使丢了性命也要留下的孩子，是最幸福的孩子，他是，她也是。
快速行驶的马车，匆匆跑进了安静的村落，中午在家休息的人们，接纳了外来的陌生人，也接纳了即将出生的孩子……
天水五年，秋，龙舞坐在御书房内，批阅当天的奏折，五年的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下成长的印记，他不再是一个瘦弱的男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帝王。绝美的容颜，遮不住他眉间的坚毅，明亮的双眼洞察人心，他停下笔，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眼中的忧伤一闪而逝，心里泛着酸楚，五年了，还是如她当初离开时那般，想见她，很想很想。外面传来稳重的脚步声，侍卫打开门，龙舞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南王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他放下笔站了起来，南王爷走进门，当侍卫关上门后，他快步走到桌前，掩着心里的欣喜。
“有人看到南方黑风山上，有一名黑衣女子，扫平了整个山寨，严惩了山寨的首领。据山寨的人描述，她的身型极像是影。”
龙舞点点头，露出欣喜的笑，脸上的坚毅不见了，眼中装着脉脉深情，“我要去找她。”
“我陪你去。”南王爷点头说道。
当初他们刚离开河山城，他便失去了影的消息，他没有告诉龙舞，还一步步地将他推上了皇位。五年过去了，他们一直在暗中寻找她的下落，龙舞成了治国有方的明君，他放下了大部分军职，闲适在家教育莹儿留下的儿子。龙舞跟他有协定，一旦找到影，他就将皇位传给他的儿子龙和，自己留在影的身边，南王爷劝过他很多次，都没有用，他也只好作罢了。龙舞安排了一下朝中的事，和南王爷一起暗中离开安都。
走了四五日，他们到了离黑风寨约半天车程的村落。一群孩童在道旁嬉戏，急行的马险些撞到忽然走到路中的男童。孩子坐在路中呜呜哭个不停，他们急忙下马，关切地围在孩子身边，将他抱了起来，查看他的身体是否有伤。
“不哭，乖，告诉叔叔，有没有哪里痛？”龙舞轻声问道。
小孩止住哭，抽泣地看着微笑的龙舞，道旁田间，一身长衫的男子浑身是泥的走了出来，看到南王爷等人，微微愣了一下。他点头朝他们笑笑，走到小孩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小明，别哭了，让别人看笑话。”小孩点点头，慢慢将眼泪擦干，他笑着朝四周的孩子摆摆手，“好了，今天的对战课就上到这里，回家去吧。”
“是。”孩子笑着，一哄而散，他拍了一下小明的屁股，小明咯咯笑着，跟着前面的孩子跑了。
他微笑着，打量了一下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不到会以这副样子再见到你们。”
“我们也想不到你会在这里。”南王爷感慨地说，打量着他身上的泥污，不禁失笑。
“走，去我家里坐坐，就在前面村子里。”他热情地指着前面的村落，丝毫没有因为身上的污淖羞怯。
南王爷跟龙舞对看一眼，点了点头。萧啸领着他们走进村子，村里的人见了他，都热情地叫他，萧夫子。他点点头，领着他们走进村子靠溪边的草屋。他先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动静，见没有人，才打开院中的门。龙舞细细看着院中的布置，见草屋有三间，啸却住在最左边那一间，不由困惑。
“啸，你跟别人一起住？”
“是呀，”啸笑着，打开草屋的门，里面略显的有些凌乱，他将桌上的纸笔放到一边，为两人倒了茶，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对了，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们去前面黑风寨找一个人。”南王爷淡笑地说道。
“黑风寨？”啸目光微变，“那里不是前几天被扫平了，除了一座空寨子，哪里还找得到什么人？”
“我们去想到附近打听一下，扫平山寨那名黑衣女子的下落。对了，啸，你住在这里，可曾听说过那名女子？”南王爷问道。
啸见两人一脸认真，不由暗笑，“我不过是一名夫子，打打杀杀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倒听说附近镇上的恶人常被人半夜惩治，就连一些江洋大盗也不敢到附近城镇来，好像有一名极厉害的人让他们吃了苦头，至于那人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女子，就不得而知了。不如你们说一下她的姓名特征，我去镇上打听一下，也许会有人见过。”
“她叫无忧，也叫影，总是淡淡的笑着，大大的眼睛亮若星辰。或许，她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龙舞急忙说着。
“影，无忧……原来如此，”他放下茶杯，“她就是你们当初要找的女子，过了那么久，小舞，你还没有放弃。”
“放不下。”龙舞黯然地说。
啸看了一眼窗外，“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如你们留下来吃午饭怎么样。我前些日子刚学会煮饭，手艺，还过得去，至少吃不死你们……”
“不必了，”他热情地招呼换来两人的婉言谢绝，南王爷打量着他的屋子，大概猜得出他煮出的饭菜会是什么味道，“我们还要去黑风寨，就不打扰了，过几日，我们再来看你。”
“真的要走吗，”啸有些不舍，“我还想煮鱼给你们吃，虽然我昨天煮糊了，但是今天一定不会有问题。”
“不用麻烦了。”龙舞连连摆手，跟南王爷离开了房间，啸一直送他们到门口，脸上的表情带着埋怨。
“你们走了就不要后悔哦。”他不平地说。
不走才会后悔，南王爷在心里暗忖。龙舞看了一眼空着的草屋，心里莫明悸动，“啸，你跟谁住在一起，为什么不见她在？”
“她大概去田里忙了，到吃饭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啸不以为意地回答。
龙舞点头，上了马，朝啸挥手作别。一行人扬起尘土，朝着黑风寨的方向狂奔而去，啸站在门口，微皱着眉，他的身后一名妇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们是什么人？”她淡淡的问，盯着啸的表情。
啸痞笑着，“问路的人。”
他盯着她手上篮子里的菜，咽了一下口水，“乐儿，你可回来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影乐皱起眉，看了他一眼，“怎么又变得这么脏，萧啸，这次我绝对不会替你洗衣服的。修呢，早上的课不是取消了？”
“糟了，他还在田里挖陷阱！”他一拍脑门，避开影杀人的目光，轻叹一口气，“算了，等他饿了，自然会回来的。”
“你……”影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走到院中的厨房，开始忙碌。
啸陪笑地站在她面前，皱眉打量着她，“乐儿，你这么凶，除了修的父亲，一定没人要你。”
影瞪了他一眼，露出淡淡的笑，“不一定哦。”
“是吗，想不到还真有人那么没眼光。”啸叹气说道。
影温柔地笑着，“是呀，他真的很没眼光。”
“那你爱他吗？”他问，见影睁大眼睛盯着他，不由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一时好奇。”
她笑了笑，“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如果说不爱，心里会痛；如果说爱，心里还是会痛。反正也不会再相遇，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去找他吗，我会一种法术，如果你想见他，我会把人变出来的。”啸正经地说。
影板起脸，“与其会这种无聊的把戏，不如去收拾一下你的衣服和房间，为人师表，一点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修都是被你教坏，才到处跟人打架的。”
“连这都赖我，要是让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谁还会要你。”
“与你无关，”她冷冷的说，深吸一口气，切着洗好的菜蔬，“我想好了，带修去西邦，既然那里的人眸色各异，他去那里生活的确比这里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想起刚刚看到的背影，垂下眼，“明天一早。我和修离开，你好好看着屋子……”
“你不打算带我一起走？”啸委屈地板起脸，哀怨地看着影。
影无奈一笑，“少来这一套。你留在这里不是很好，有吃有住，村里人还这么尊敬你。听说王婶正想把她的侄女介绍给你，好好把握。”
“王婶的侄女？”啸惊慌地摇摇头，“乐儿，我明天一定要跟你们走，你怎么忍心看我被她的侄女沾污。”
影不禁笑了，门口一身是泥的孩子走了进来，脸上的污泥不损他精美的五官，不曾弄脏的脸上露出粉玉般的肌肤，一对大眼睛闪着光彩，在阳光下透着墨绿色的光。他看到啸，马上跑上前跳到他身上，“干爹，你怎么扔下我一个人回来了。”
啸背住他，朝影笑了笑，影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修，还不下来，身上那么脏，快去洗洗。”
“娘，你就让干爹再背我一会儿吧。”修撒娇道。
影微皱着眉，见修和啸相视一笑，不由气恼，“你们两个人精。”
两人笑着，啸目露精光，委屈地看着修，“修，刚刚你娘说要带你去西邦住，不要干爹跟着，以后修就见不到干爹了。”
“娘，孩儿不依，我要跟干爹在一起。”修搂着啸的脖子，啸得意地嘲影乐挤挤眼。
影暗笑，板着脸看着修，“那娘呢，修要跟干爹在一起，就不要娘了吗？”
修看了一眼啸，看了一眼影，松手扑向影，“我要娘。”
“修真乖，娘做好吃的给你。”影抱过修，朝啸挑了挑眉。
啸暗笑，看着粘在影身上的修，露出宠溺的目光。修搂着影的脖子，撒娇地看着她，“娘，真的不让干爹一起去吗，修不想跟干爹分开。”
影为难地看着啸，照今天的情形看，他的身份值得怀疑，虽然他对她们没有恶意，但是带着他，会惹来麻烦。修委屈地噘起嘴，“娘都不疼我，修没有爹，连干爹也要没有了。”
他抽泣着，看得影直心疼，“好吧，如果你干爹要跟，就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去西邦。”
“我就知道娘最好了。”他开心地笑着，嘴角微微上扬，转头和啸相视而笑。
影自知上当，不由气极，瞪目看着啸，“都被你教坏了。”
啸转过头，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修忽然拉着她的衣襟，“娘，干爹和爹有什么不一样吗，如果干爹成了爹爹，我们三个人是不是能永远在一起了？”
影面露尴尬，啸目光微变，见她一脸为难，不由笑笑，“修，干爹也不会跟你们分开的，来，我带你去洗洗，等着你娘做好吃的。”
“好。”修扑到啸怀里，啸淡淡朝影笑笑，抱着他离开。
影望着两人的背影，无限感慨。当初多亏他的帮忙，她才顺利生了下孩子，在他的照顾下恢复了身体。她定居在这里成了普通的妇人，他也定居在这里成了普通的夫子，当初为了方便互相照顾两人住在了一处，这些年倒有不少人想撮合她们。她知道长久跟他住在一起，不是办法，他又和他们有牵扯，但是修粘着他，他也的确需要一位父亲。她想起随影说过的话，淡淡的笑着，现在，不知他变成什么样了，当了皇上一定不同以前了。她和他，都不同了，但是情还在，一生漫漫，或相遇于天涯，或淡忘于天涯，又有谁知。
清晨，影抱着还未睡醒的修上了马车，车上已经装好了所需用品，啸坐在马车前，微笑着看着她。她坐在车内，看了一眼草屋，轻叹一口气。
“乐儿，真不想跟他相见吗？”啸正色问道。
影看着修安静的睡颜，“等修长大了，再说吧。”
“也是。”啸看了一眼修，淡淡地说，“听说现在去西邦的路上很不安宁，乐儿不怕吗？”
“我倒看看有多不安宁。”她扬起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啸笑着摇头，催动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载着希望划破清晨的宁静，被渐渐抛在后面的草屋，落寞的伫立在那里。左边的房间，桌上的信安静地躺着，等着别人拆阅。两天后，龙舞紧紧捏着那封信，目露悲切。在风中摆动着的信纸，只是简单地写着：我们去西邦。他黯然地看向天空，影乐，影无忧，他来到她的住处，却还是错过了。南王爷站在他身后，想起那日啸说的话，是他们没有分辨出他的意思，或者，他有意隐瞒她的下落。
“哥哥，我们去西邦吧。”
他看着碧蓝的天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怎么能就此放下，她的踪迹。一生漫漫，他不想再错过，若得相遇，他必要与她一生相守，纵然她不再是无忧，他也难以舍下。
情不变，心恒远。
（完）
番外 红姬：画皮
她是红姬，曾经她有过另外一个名字，霞儿，她有一个姐姐，名叫虹儿。很小的时候，她和姐姐住在南方十部的雨部当中，后来父母去世了，她和姐姐四处飘泊，辗转到了河山城。为了养活她，她的姐姐成了青楼中的妓女，她心疼她，但是她太小，不能为她做什么，她曾想过将来有一天也要跟姐姐一样，赚钱养活她。成为妓女没什么大不了的，雨部的女子对于贞洁淡泊地很，但是她的姐姐不准她有这样的想法，她想让她当清白的女子，将来嫁一个好人家。永安王朝的男子都很看重女子的清白，她虽不屑，还是乖乖照姐姐的话做了。
虹儿把她安排在离家很远的一间小宅子里，平时也很少来看她，她怕别人知道会影响妹妹的清誉，却不知妹妹常常偷溜出门，躲在青楼门口，想要看姐姐一眼。一日，她回家晚了，半路人被人打昏，等她醒来的时候，只感觉下体被撕裂般疼痛，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个男人，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那一刻，她异常冷静，本能地配合那个人，眼中却闪着凌厉的杀意。那个男人发泄完了欲望，盯着她笑笑，留下了她的性命，她是不错的玩物，也会成为不错的杀手。
他似乎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了她，她假装生气，假装无助，假装被训服。她知道自己到了隐门，他们想调教她之后献给隐主，可是他看中了她的身体，占有了她，她也因此保全了性命。隐门教的东西，她学的很快，一方面出于兴趣，一方面是为了报仇，他每天都会跟她欢爱，她运用所学，抓得他死死的，终于在某天夜里，了结了他的性命。没有人知道是她做的，她当时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她的出色，他的推荐，让她比别人更早成为杀手，更早在外定居。她身上有了隐门的印记，她不能离开了，也无处可回。在她在隐门受困的日子，她的姐姐，爱上了一个男人。
雨部的女人是不会轻易言爱的，如果他们想要身体，尽可以拿去，但是爱，她们没有。原来她们并不是没有爱，她想，至少姐姐爱上了一个人。她不想跟她相认，她现在的身份，会给她带来危险，但是每次任务回来，她必会探听她的消息，她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除了她，她一无所有。一次次的杀戮，早就让她的心变得阴狠，她会在前一刻对人媚笑，下一刻将毒送入他的嘴中，他们自愿被她勾走魂魄，死了又能怕谁。
有一次她回来，以为姐姐已经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谁知听到了他离开的消息，她赶去了青楼，虹儿正被人逼迫喝下一碗药，她阻下的他们的动作，替她赎了身。杀了那么多，她得的赏钱自然不会少的。虹儿惊喜她的出现，趴在她肩上失声痛哭，她一边心疼一边痛恨伤害她的人。她把她安排到以前住过的小宅子，请人照顾她，给她最好的生活；她很开心，做到了当初想做的事，但是她的姐姐却总是苦着脸。她不禁皱眉，那个意外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那个叫白游云的男人，难道比她还重要。事实证明，的确是如此。她为了他的孩子，想要弃她而去，她逼她打掉，她却苦苦哀求，还惊慌的看着她。她不禁冷笑，她的姐姐，总算是发现了她的不同，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霞儿了，她现在是红姬，隐门的杀手。
夺人性命是容易的，手起刀落，一条生命就会消失在世上。但是救一个人很难，挽回一颗心更是难上加难。她的姐姐弃她而去了，临死前将她的孩子托付给她，她不禁暗笑，难道她没有想过她吗，她也是一个人活在世上，并且活得艰难。她看着那个孩子，她姐姐的孩子，从此以后是她的了，他会代替她姐姐成为她唯一的亲人。
她易容，化身为夜芙，成为艳美楼的花魁，抚养着那个叫泓儿的孩子。她的真面目，不想让他看到。她想起那画皮的故事，学学那个痴情的女鬼，未尝不是一种乐趣。世上这么做的人，不是很多吗。随影，也是如此呀。
隐主让她去查他的底细时，她去看过他，他很干净，不像是青楼中呆过的人，更可贵的是身上高洁的气质，吸引着别人的亲近。但是在影面前，他是一个羞怯的男子，他很害怕她的抛弃，用自己的怯懦让影接受了他怕存在。这样的人，有能力跟隐主争夺影的心。他是王爷，却甘心成为影的男人，留在小院中，出于对影的爱，她很想知道他的底限在哪里，他的爱能做到什么程度。隐主想他消失在影的身边，她就想办法逼迫他，看到他因为害怕缩成一团的样子，她心里带着满足的笑，折磨一个人，看着别人痛苦是一种乐趣，但是这种乐趣并不长久。他不离开，每次见到影时灿烂的笑，宣告着他的胜利。她不禁困惑了，这样的人哪里软弱，影若能像他这样坚持，她也不会因她的讽刺，决意当上杀手，从隐主的身边走开。
事情只有这样才有趣，她很想看到影因为随影跟隐主反抗的样子，她的反抗会是他最大的痛苦。他作为隐主，让她的一生发生变故，他当然应该痛苦；她也不喜欢有人凌驾在她之上。但是影没有爱上随影，她爱上了南王爷。她深知影的脾气，她不会为了南王爷反抗隐主，她爱他，并不表示别人不能动他，他不是她的，随影才是。她的爱，最大程度能为他做的，就是饶过他的命，共拥一段安静的时光。这种退化，代价是巨大的，随影受辱，了无生趣。她看着他们侵占他的身体，他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到，他眼中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熄灭了，她以为他的爱终于败过了现实，谁知几天之后，他重新跟在影的身边，和她形影不离。
他的坚持，连影都有些动容了吧，接受了他的存在，再加了一份感动，她爱上他，不过是一瞬的事。但她还是回到了隐主的身边，隐主没有杀了随影，这是让影绝望的最好方法，他却放弃了。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便放不下她了。随影也放不下，他竟然真的愿意为了影把最后的自尊放下。这样的坚持，让她迷茫，如果这就是姐姐曾有过的爱，未免太辛苦了。她为姐姐报仇时，他的表情，好像也带着相同的坚定。虽然辛苦，她却开始向往。她曾想过随影，影和隐主在一起，他们死在一起，没有了影，随影自然会爱上别人。可惜他的一生似乎容不下第二个女人了，她不想自讨没趣。
隐主死了，影活了下来，她成为新的隐主，一切如她预料的那样。影没有和随影在一起，也没有找她报仇，她离开了。若干年后，她听说南方有人惩治山贼的事，感觉那便是她，她以自己的方式活着，她也是。她是隐主，也是艳美楼从良的花魁夜芙，她嫁给了一位夫子，带着她的儿子，幸福地跟他生活在一起。她不会再有孩子，她早就让自己的身体无法生育。
幸福，也许吧，顶着夜芙的脸，跟他们周旋着，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她也曾以真面目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认不出她，她也没有点破。她想起影刺杀南王爷时，南王爷的迟疑，心里不免感慨。
闲时站在村口，看到一队人马绝尘而去，她的嘴角露出轻笑。他们还没有放下她，这样的爱才是真的呀，而她，只是顶着别人的容貌出现的女子。影是幸福的，他们一直爱着她，她好像还有自己的孩子。她回头，看着自己的家人，一瞬间有些迷惘。她的相公朝她温柔地笑，她回过神，淡笑着回应。其实能这样也不错，她过着两种不同的生活，尽管将来未并可知。
泓儿八岁了，他的志愿是当个捕快，报效国家。她笑着称赞，在他眼中，她永远是那个善良的母亲，自从戴上面具开始，她便打算瞒他们一生。隐门会一直存在，隐主，或许有一天会意外身亡，夜芙，会一直留在他们身边。
画皮，舍了自己的原形，换一个新的开始，为了他们，或者为了继续这场欺骗。她扬着嘴角，她不是那个女鬼，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识破。至于爱，那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们不都以为她是爱着的吗，连她都快要这么认为了……如果她成了夜芙，或者真的就能如此。
她是红姬，将来会是夜芙，只是夜芙。那些残忍的笑，扔在隐门就好了，那里是收容冷酷的地方，离开了那里，就是新的生活了，她现在的生活。当然，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她现在还没有尝够将别人生活握在手心的快乐。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