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01

蓝淋: A.S.A.P(边躲边爱) 上

A.S.A.P──Far Away 遥远

1、

和他相遇是那一年冬天的晚上。
老虎机把我身上最後一个子儿都给吞进去了,干站著看别人打游戏是他妈的最郁闷的,於是我套上脏兮兮的外套,从哥们手里掰了包烟,抽一根歪歪地刁在嘴里就往街上走。
“方其,今晚有空没?到我那去成不?刚弄到两张碟子,那姿势挺带劲的……”
“去你妈的。”我把烟头按在那胖子的肩膀上。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想上我,先剜掉那身一走路就抖的肥肉再说。
我方其再怎麽落魄也是有原则的,身材样貌综合测评起码也得80以上才能凑和。
过马路的时候我把脑袋缩在竖起来的领子里,用力啪我那快不行了的打火机,想把烟点起来。
“靠──”愤愤把打火机扔出去,使劲比了比中指,脏话还没骂出来呢,身子莫名其妙地飞了出去,著地的时候眼前一黑,头一阵晕,忍不住挣扎著骂出来:“我他妈的……”
那辆撞到我,或者贴切点说是擦到我的黑色奔驰的车窗摇下来,从里面探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你……没事吧?”他有些犹豫地问,声音异常清脆。
“没事?你他妈的也来撞撞看!”我应该是基本健全的,除了头有点震荡腿有点擦伤。
“喂,是你闯红灯的,把我们车刮坏还没让你赔哪!”一个女孩子扬起声音说。
“闭上你的鸟嘴,八婆!”我冲她比划了一下中指,气得她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佐正,开车啦,别理这个流氓,我们赶时间!~”
流氓?我直觉就要随便摸个什麽东西砸他们挡风玻璃。
“那个,”男子开口了,他戴著副大墨镜,我看不清他的脸。大晚上的戴个墨镜开车,八成是变态什麽的。“这500块给你,到医院检查一下。”
“靠,500块,我给你你也让我撞一回行不?!”其实我已经觉得赚了,500可以买1000个游戏币够我打一个礼拜。
“你……”
男子示意她安静,然後拿张便条写了几个字递给我:“如果检查出什麽大问题就打这个号码找我,到时我再承担你一切费用。”
虽然我顶讨厌这种彬彬有礼的斯文人,可我好歹也算是通情达理,肚子饿了,懒得再闹下去。
“算我便宜你这一遭,下回给我小心点!”我气势汹汹一把抢过钱塞兜里,用力瞪了那男子一眼以示警告,然後趾高气扬地走掉。
唔,那个窝囊男人的下巴还真是挺漂亮的……
靠著那500块我倒也过了两天舒服日子,第三天就不行了,又窝在宿舍里吃泡面。
“方其,方其!”
“妈的你叫魂啊!”我懒得抬眼看兴冲冲闯进来的红头发男人。
“啧,又再吃泡面,日子这麽不好过啊。”
“是啊,还是5毛一包的那种。”我意兴阑珊地用勺子困难地把面卷起来。
“这麽清汤寡水的你也吃的下?”他夺过勺子拨拉两下,然後怪叫:“不是吧,这样都行?!”
我冷冷地看著他从我的碗里捞出一袋调料包:“你他妈的有P快放,过会我还要上课去。”
“上课?”他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我。
“看个P,没见过啊。”我继续吃面,“肖大名捕的口译我已经翘的差不多了,今天再不去期末就当定了。”
补考是无所谓,体验人生嘛,只是我一不小心连补考费都交不起了。
“真可惜哦,本来有个CASE要给你做的。”
我哼了一声。真有肥差还能轮到我?
“这样的啦,那人临时要到美国两天,缺个翻译。我就想到你了呗,你那边熟嘛。2000块哦。”
我放下勺子:“机票不用我出吧。”
“那当然,人家多款,哪在乎那点钱。”文威这个BT男人还凑到我耳边小小声说:“是个明星哦!”
切。我站起来,伸手:“联系方式。”


2、

我承认我是无耻了点,在美国活了8年,然後回国来念外文系。其实日子也没别人想得那麽舒坦,我除了口语听力分数还不赖,文学啊精读啊什麽的都只能刚好60,奖学金一次也没捞到过。不过也无所谓,就我们学校抠得那样,一等奖都只500,老子让车再擦一次就赚回来了,犯不著每天晚上蹲在公教死泡到13点狠K书,回宿舍路上还要给巡逻队当小偷揪个正著。
敲门之前我胡乱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拉拉有点皱的夹克。大头文没说谎,好像真的是个明星之流的人物,我琢磨著混熟了跟他拿两个签名,估计卖了多少也值点。
“请进。”很好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你好,我是文威介绍来做翻译的,T大外文系大四学生方其。”
安静,没人回答。
我有点火,老子已经很少这麽斯文文明地讲话了,TMD一点面子不给。
“是你?”坐在真皮沙发上低头喝东西的男人看著我。
认识?你吓谁?!
“是你!”这回换个女高音。
我瞪著那个女人,八婆!
冤家路窄。
坐在飞往NEWYORK的飞机上我感慨万千。
他们居然最後还是肯用我,冲著那2000还有我打出世来第一遭坐的头等舱我也得有那麽点心存感激才对。
那个秀气得不象话的男人就坐在我身边。
徐佐正是吧,那个据说所有女人都想一亲芳泽的万人迷?!
我紧挨著他坐好象有点紧张。
偷眼看看他。他正闭著眼睛小憩,皮肤白皙得接近半透明,长长的睫毛漂亮地卷曲著,裹在白衬衫下的胸脯微微起伏,好象是真睡著了。忍不住凑得近了点认真看,真是漂亮,难怪那群女人成天“HOHOHO”地流口水。正看著呢,忽然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麽个小动作让我第一时间弹回自己的位子上,半天不敢转头看他。
心跳每分锺120下。
天,不要说是女人,我一个大男人看著都有点缺氧。
公司只给定了两个房间,一个标准间给那个八婆,剩下那个就让我们俩合住。
说实在的我是有点尴尬。毕竟第一次的见面情况是有点那个。我只希望他忘了那挡子事,最好别再提那500块。
“方其,”他坐在自己床上喝一杯牛奶,“那次的伤没什麽大碍吧。”
妈的你存心让我过不去是吧。
“那是我底子好,筋骨强健,一般人早医院里躺平去了。”
“你没打电话我就放心了。”
“不是不想打,回去裤兜没掏就把裤子洗了,那钱还成,纸就不行了。”
“哦。”
我突然发现这男人一个非常惹人讨厌的地方就是说话从来不正视别人。呸,了不起啊你。
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手上不停换著台。
换到某个画面刚好是俩男人赤条条抱在一起。要是平时我早凑近点聚精会神去看了(近视得不轻),偏偏今天旁边还有个人,多碍事。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换台。
哼,吓你又怎的。
果然这男人有点给吓到了:“同性恋?”
“是啊,怎麽,没见识了吧。”我得意。
他沈默了一会儿:“没有研究。”
“很有意思的,要不要哥们我免费教你点常识?”
“男人和男人,”他皱起漂亮的眉毛,“多脏。”
我的怒火被他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简单的词轻而易举地挑了起来。
“脏?!你说谁脏?!!!”我腾地站起来去揪他的领子:“老子我就是同性恋那又怎麽地?!骂谁那你!”
那晚我的第一件糗事就是在一个几乎陌生人面前大声公布自己的性倾向,另一个就是那个看起来比我高不了多少壮不了多少的男人居然轻轻松松躲开我的拳头,还反手扭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在地板上。
我疼得龇牙咧嘴,还死鸭子硬嘴巴:“我操,你个龟孙子有种就放开你爷爷!”
他看了我一会儿:“你说话能不能干净点。”
我骂得更恶毒了,他手上使的劲也越来越大。
我死撑著不肯低头,实在疼昏头了,我听到自己在大声说:“你他妈的这种姿势靠这麽近,是不是想上老子啊,再不放手我要叫强暴了!”
他马上就松开我,迅速和我拉开距离。
我们互相瞪著,我猜我眼里一定满是怨恨,而他的眼里看起来全是鄙夷。
我哼了一声爬起来轮一轮痛得失去知觉的胳膊,踢掉鞋子就钻进自己的被窝,拉起被子蒙住头。
过了一会儿听到他的声音:“你睡了?!”
我屏息静气,不吱声。
“可你还没有洗澡呢,牙也没刷,多脏。”
我咬著牙用力捶了一下床。
徐佐正我他妈的我丢你大爷!!
鄙视吧鄙视吧你尽管鄙视我好了。反正活到这麽大也没几个人看得起我。
连那两个应该算是我父母的人都不要我,还差你一个不成?!
蒙在被子里真他妈呼吸困难,
想起明天後天还要给这个男人做翻译我更是气不打从一处来。
阿唷,气得胃痛。
我死命咬住牙缩成一团,象一只小小的虾米。
忍一忍吧,疼完了就不疼了,很快就会没事的。
从小我就是这麽安慰自己。没有能力承受所有的痛苦,就只有在痛苦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很快就会过去的,熬过这麽几分锺就好了。
然後就挣扎著等那“几分锺”赶快过去。
遗憾的是我所要熬过去的那些“几分锺”好象太多了点。
知道爸妈离婚的时候,
知道他们谁都不肯要我的时候,
一个人回国发现奶奶已经过世,旧房子也卖掉了的时候,
被自己心爱的女生背弃的时候,
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强上的时候,
喜欢的男人另有新欢的时候,
给胃病折磨得半死却找不到钱买药的时候。
……………………
哇,太多了,我都已经麻木了。
我把头用力地顶在膝盖上。忍住,不要叫出来!
眼里有点湿湿的。
好象,还是被伤害到了,被那个男人鄙夷的表情。


3、

有人在摇我,摇得很用力。
“大头文你妈的,我求你让我好好睡会儿行不!”我不耐烦地哼了一句翻身继续睡。
安静了一会儿。
“我是徐佐正。”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睡眼朦胧地使劲瞧他,奇怪,和我同一间的不是文威嘛。
看到徐佐正古怪的眼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满冲进卫生间把门关上。
我刚睡醒那德行是不能见人的,本来就比左眼小的右眼简直是一条线,流氓兔子一样,头发蓬松如鸡窝,目光呆滞如智障,说不定嘴边还有点口水。
费力地把自己梳洗得有点人样,然後慢腾腾走出来。
徐佐正站在镜子前面系领带。
他穿上西装的样子真的……还挺体面的。
“老板,要开工了吗?”我挺客气似地问。
直觉告诉我应该和这个人保持距离才能避免胃痛。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回:“换套衣服。”
我暗暗咬牙:“我只有这麽一套。”嫌寒酸就别叫我去了呗。
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这个男人来美国两天而已居然带了四大箱衣物,挺臭美的嘛。
“这个给你。”丢给我两件衣服,“我们身材差不多。”
谁要和你那排骨架子差不多身材啊。
“不要。”我说。准备维护自尊。
他根本懒的看我:“随便你,丢人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全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窝囊,随随便便就给别人两句话唬住了。
穿惯廉价T恤的身体裹在硬邦邦的西服里,呼吸都有点困难。不过从镜子里看起来还是有点光鲜的。於是心中暗想张##你也没什麽可得意的,人靠衣装,我包装包装一点也不比你差。
在门口等我的他一眼看见我就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让我非常得意。
“走吧”他说,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我惊跳了一下,有点脸红。
受宠若惊?!
我呸!
我思量著是不是应该把他的手拨下来冷冷地说:“徐先生,请别忘了我是搞同的你好像应该和我保持距离。”然後看著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多过瘾啊。
想不到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把手挪开了。
哎,方其你真是个无聊的家夥。
酒会是最他妈没劲的地方。我捧了个自助餐盘子站在两个举高脚杯的男人中间,不停地陪笑不停地把中文和英文颠来倒去地说。等两个人终於OK了,盘子里的小牛排也凉了。
我悻悻把盘子丢在一边,另外拿了一个准备去弄点生鱼片和冻龙虾来吃。我有钱的时候也挺愿意去吃死贵的回转寿司和马仔刺身。只是最近穷久了,经常连5块一碗的拉面都吃不起,难得今天有机会,不吃到恶心决不退缩。
“HI,”有个人递了杯柳丁汁,我正给龙虾噎著,头也不抬就接过来豪饮,喉咙口顺了才说声谢谢,然後继续往嘴里塞蘸满芥末的三文鱼刺身。
“你真可爱。”半生不熟的中文。
我这才抬头看来人。是刚才和佐正谈笑风生的澳洲男人。
非常干净漂亮的人,西服和领带都很合体,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一根乱的都找不著,连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那种。
我冲他点点头,不太想说话。
澳洲是同性恋的天堂。我一眼就能辨认出面前这个是同类。
我是寂寞很久了,所以不打算拒绝。
搭了两句话他就凑过来,手从我的腰上慢慢滑到臀上。
我没有迎合,但也没有反抗。
“我们到那边去。”他搂著我往阳台上走。
“方其!”我一震,忙转过头去,看到徐佐正铁青的脸。
“对不起打扰了,我有点事要我的翻译帮忙。”他嘴上说得很客气,抓我胳膊的手那劲道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等澳洲男子讪讪走开了,他瞪著我:“我请你来是为我工作的,不是让你勾搭男人寻欢作乐的,明白吗?”
我撇撇嘴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转身就走。
“方其你就不能检点一点吗?”
我的手“啪”地一下把玻璃杯捏碎了。
这次的翻译做了三天,给钱的时候他们倒是一点也不小气,给了整整3000。我捏著那叠不薄的钞票心里总算有点舒坦。徐佐正和我握了握手:“THANK U FOR YOUR SERVICE。”
他的手修长而温暖。我看著他狭长迷人的凤眼心里想,啊,以後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掏出笔在一张钞票上写下一串号码,然後递给我,微笑了一下:“这样就洗不掉了。”
我哈哈大笑:“我会把它花掉。”
那3000块钱我又很快地用完了。和大多数男生一样我永远搞不清自己钱包里还有多少钱,也永远不知道“储蓄”两个字要怎麽写。反正有钱就赶快花掉,没钱的时候就饿饿肚子熬两天。我和HEEJUN在潦倒的时候曾经两个人靠10块钱过了整整一个礼拜。
HEEJUN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是我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可他能理解我,对我那些床伴也总是客客气气的,甚至经常自觉地把房间让给我,自己大冬天的晚上在街上晃荡。所以我伤心的时候常会抱著他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爱我!”这句话是欧也妮对她的大个子女仆娜农说的,HEEJUN就有著娜农的那股敦厚劲,可我比起欧也妮的圣洁就差远了。
和我上过床的男人数都数不清,有好多个我连脸都没看清楚就做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他们早走得不见人影,就算日後在路上碰到,多半我也认不出来。
一开始我还有点不习惯,一个人怔怔坐在床上,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到後来醒来看到床上还有人就会想一脚踹他下去。
我不知道这是成长还是堕落。
“方其你Y有病啊。”HEEJUN又在咋咋呼呼。
“靠,你Y才有病,他妈烦不烦。”我抱著牛津大字典埋头苦翻。搞定这篇翻译的话下面两天的饭钱就有著落了。
“钱包里不还有100嘛,昨晚还让我跟著你啃馒头,你是不是人啊你。”
“那钱你别动。”我有点烦躁
“干嘛,别是有纪念意义你舍不得花吧。”
“还让你说中了。”我点了根烟,“这钱是徐佐正给的,上面还有他老人家亲手写的手机号码。你想想,光那个号码就能拍卖出多少钱哪,何况还有他的真迹。值大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拿出来。你给我收好了,咱们以後的日子就全靠它了。”
“哇,你没病吧你。想发财想疯拉!”
我笑笑低头继续工作。
钱就是钱,不把它花掉难道还收藏啊。我以前总是这麽说的。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有空就把那张大钞拿出来,看著上面的字发呆。
徐佐正。
文威认定我是疯了,因为我居然去买以前我们都不屑一顾的娱乐杂志。“你疯了猴子,这东西能吃还是能穿啊!”他在一边直跳脚。
“你不要那麽庸俗嘛,我们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我悠闲地。
徐佐正现在如日中天,娱乐版的头条总是他,杂志里送的海报还是他。暴光率这麽高干什麽,老子光要买齐那些报纸杂志就得多少钱哪。省吃俭用买这些以後只能一斤2毛卖给受破烂老太太血本无归的东西,我都要怀疑自己脑壳是不是烧坏了。
听说为了支持正版,徐佐正的新专辑20块钱一张发售,还附送一张演唱会入场券。
这种盗版CD都要15块一张的年头,为了抢购这张CD,差点打出人命。我是让文威替我去挤的,他块头大,物尽其用嘛。
“方其你不会真的迷上他了吧。”文威忧心忡忡地看著我,“你们俩差太远了,不可能的。”
“神经,这话你对我们班那群花痴说去。”我切了一声胡乱披个外套开门出去。
演唱会入场之前我忽然想打电话给他。
没什麽正经事要说的,就想大声叫嚣徐佐正你个混球老大我捧你的场来了快给我流两滴眼泪感动感动。
随便想想而已,我们也没熟到那地步。指不定连我是谁他都不记得了。
那头是久久的长音。
“喂”有人接听了。是他的声音。
我一下子口干舌燥起来,张著嘴不知道该说什麽。
“请问哪位?!”
我嘴唇哆嗦著,手忙脚乱把电话挂了。
挂断的一瞬间我好象听到他叫了声“方其”
也许是错觉。
没空多想,我被自己的狼狈吓住了。
演唱会乱成一团。他一站到台上现场就炸了,尖叫声此起彼伏,许多女孩子挣扎著推开保安要往台前冲。我打过无数场架也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当场傻了,怔怔地看著疯狂的人群不知如何是好。
“蹲下,全都给我蹲下!”实在乱的不行,保安干脆把我们当暴徒给处理了,我莫名其妙还吃了一棍子,痛得差点扑过去拼命。最後所有人都抱著头乖乖地蹲在地上,看一群保安威严地拿著警棍走来走去,我哭笑不得。
说实在的整场演唱会我都没看到什麽,人实在太多了,我在後面远远地只能偶尔看到他的身影在台上晃动。无数女生就在我耳边扯开嗓子尖声哭喊,我能听得见的也就只有“佐正,我爱你!!”之类的东西。
结束後还有个小型签名会,几乎全场人都拿著那张CD排著队等徐佐正签名。我夹在长长的队伍里晕头晕脑地跟著往前挪,越来越觉得自己好笑。方其,你看看,这麽多人爱著他。这麽多人,你凑什麽热闹啊你。
轮到我了。把CD递过去,看著那修长漂亮的手指,我心跳得厉害。
签完了,他并没有认出我来。他根本没有抬过头。


二、Turning

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应该花钱买个顺心的,偏偏我身上连个硬币都没有。慢慢地走在路上,东张西望,看看能不能挡辆车带我回去。我要是个美女还好办,一个大男人站在路边截车,人人避之惟恐不及。
一辆蓝色BMW从身边擦过去,我耸耸肩准备招呼下一辆,那车居然慢慢地又倒了回来,停在我身边。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白皙得没有杂质的脸。
我呆呆站著,话都不会说了。
“真的是你,”他微笑,“上来吧,去哪里我送你。”
“你怎麽会在这里?”沈默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问。
“我的演唱会刚结束。公司要庆功,我实在累得不行了,想先回去休息。你呢?”
“呵呵”我抓抓头,“我去看你的演唱会了。”
这话一说出来我就後悔,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真的”他颇吃惊,“那,那个电话果然是你打的了?!”
我居然是脸不红而睁著眼睛说瞎话大声说哪个电话啊谁打的啊。
“方其……你急著回去吗?”
“不,不急。”我回答得很急切。这麽殷勤干嘛?方其,丢人啊你!
“那……我开车到海边……我们去坐坐吧。”
大冬天的深夜我居然跟著一个只能算萍水相逢的男人跑到海边去吹风。我果然是疯了。
海边很冷,风刮在脸上生疼。我缩著脖子打哆嗦打得骨头都快散了,一开口牙就格格响。他从车里找出一件大衣:“披上吧。”“不,不用……我不冷,格格……”真丢人。他看著我缩头缩脑的样子笑了,我注意到他笑的时候露出来的牙齿,白亮得晶莹。“你这样真像只猴子。”“说什麽哪你,欠揍啊!”我下意识把两只大耳朵往竖起的衣领里藏。
“这样吧。”他往我身边靠了靠,把大衣披在两个人身上。我们贴得很近,静谧的夜里我好象都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胳膊蹭著他的,鼻子闻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温暖的香气,我呼吸都困难了,几乎想拔腿就跑。
“你知道吗,我经常晚上一个人来看海的。”
我“哦”了一声。
“因为我们这样的人白天是不能到处乱走的。”
“呵呵。”不知道该怎麽搭话。虽然我也算是滔滔不绝的人,但那些话剔掉脏字若干也就没剩两个了。
“在这里可以静下心来想很多的事情。方其,你的小时侯是什麽样子的?”
“我?”我耸耸肩,“什麽样,一只比现在小一号的猴子。”我还不习惯告诉别人那些东西。这麽多年了,因为一直找不到人倾诉,我都已经不会倾诉了。
“呵呵,我的小时侯……在农村度过的。我家那是正宗的三代贫农,根正苗红。你别笑啊,所以人家会说‘农民徐佐正’,我记得有家杂志居然叫我‘农民企业家’,我差点没笑死。穷怕了嘛,从小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我不像别的穷人家孩子一样能年年拿第一,我成绩很破的,初中念完连升学都成问题了。我什麽都不会,但我会唱歌,会跳舞,而且长得不难看。喂,跟你说了别笑嘛!再笑我不说啦!”他居然小孩子一样撒娇,我忍不住满面笑容地说;“好好好,我不笑。”
“跳舞是我最大的兴趣,我自己在家对著个18寸的黑白电视跟著上面的明星学跳舞。跳了几年,看起来倒也像模象样。後来看到有个全国青少年舞蹈大赛,我就报名去了。车票钱还是我那群朋友给我凑的。糊里糊涂居然拿了个第三名。好象是一夜成名了,可这年头什麽什麽大奖赛满天都是,隔几个礼拜就出来好几个冠军,我区区一个第三名谁理你啊。不过我总算是对自己有信心了,就单枪匹马跑到这里来,挑了几家最好的唱片公司就死皮赖脸地要进去。靠著脸皮够厚,还有一身的舞艺,硬是给我挤进DWI了。然後从打杂的小弟做起,做到伴舞,後来总算有人慧眼识英才把我给捧出来了。後面的事我也懒的说了。 人家现在说到徐佐正这名字就老把我当神一样的,其实老家人叫我小时侯的小名才难听呢……”
“你小名是什麽啊”我兴致勃勃。
他居然不好意思了:“不能说,这个脸我丢不起。”
“说嘛!”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他开始唱。
这样一个在镜头前老是目光冰冷惜字如金一副酷得无人能及的表情的当红艺人,居然在摇头晃脑地唱儿歌,我差点笑出来,於是露出本来面目,凶恶地扑过去掐他脖子:“说不说?不说信不信老子我勒死你?!”
他顽固抵抗誓死不从,在我的严刑拷打之下终於支持不住,眼睛一翻倒了下去,临终前喊出最後的口号:“打死,我也不说!”
看他死得有模有样,我欺身过去准备折磨得他起死回生,刚弯下腰他正好睁开了眼睛。
我们的脸贴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了,他温热的呼吸拂在我脸上,我心跳得厉害,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都忘了应该直起身来。
他好象也吓呆了。我们就这样对视著。许久,听到他说:“方─方其,你……”
这句话解咒一般让我清醒过来,我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怎麽了嘛,好好的道什麽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背对著他不敢再看他的脸,一个劲机械地重复这个词。我从小到大几乎没跟人家赔过不是,今天好象除了道歉就不会说别的了,脑子进水弱X了啊你!
“傻了呀你,”他拉住我的胳膊把我身子用力转过来,“方其……你哭了?!”
“才没有,风大,迷了眼睛。”我胡乱揉了两下眼睛,低头闷闷地踢脚边的沙子。
忽然有双胳膊抱住我。
我呆呆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两片温暖湿润的东西贴上我的嘴唇。
脑子一下子炸开了。一片空白,什麽也听不见什麽也看不见什麽也感受不到,除了他结实温暖的胸膛和滚烫的嘴唇。
半天他放开我,那双美得慑人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我推开他,踉跄地後退了两步,楞楞地瞪著他。
“方其,”他轻轻地呼唤了一声,我的心都抖了起来。
“你,你这样做什麽意思!!”我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我想当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太明白我的心情了,我爱他,非常爱。可是他呢……“男人和男人,多脏!”这可是他前不久亲口说的,用的还是那麽鄙夷的语气。
“方其,”他又喊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我迅速後退。他伸出手一把把我拉了过去,“我……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你也是同性恋?”我缓了一口气,挣扎著问。
他摇摇头。
“你……”妈的,你耍我啊!我抽出手憋足劲要给他一个耳刮子。
“我不知道为什麽,就是喜欢上你了……这麽久了,一直等你打我的手机,一直等不到。一看到陌生号码我就特紧张,可是没有一个是你的……今天我冲著电话那头叫你的名字,可电话还是挂了,我就想,徐佐正,你又自做多情了。刚才在路上看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多高兴……方其…………你是个男人这没关系,我喜欢你……”
海边是真的很冷,风扎在身上针一样,几乎要刺入骨髓,我一直微微地发抖。
可是我觉得一辈子都没有比现在更温暖的时刻了。
我死命地抱著面前这个男人,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他抱我也抱得很紧,勒得我的腰要断成两截似地痛。
痛没有关系,我需要痛一痛让我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实的。
他低头又一次亲吻我,很重很痛又很甜蜜的那种。
小时侯一直问妈妈天堂是什麽样子的。
她答不出来,
没有关系,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方其你不会真傻了吧?”
“你才傻了。”我拿掉文威放在我额头上装腔作势试体温的手,埋头继续看厚厚的政治讲义。
“你要考研?”他一副气都快顺不过来的样子。
“恭喜你,消息正确。”我无所谓地挥挥手,就我那成绩和平日的德行,每个人听说我想考多半都会是这样的反应,今天早上拿著报名表给系主任签字的时候,他隔著厚厚的老花镜死瞪了我五分锺,估计是给吓著了。
“现在都几月份了你才开始准备,来得及嘛你,还不如把那两百块省下来吃顿好的……”
我大力挥手像在赶苍蝇:“知道我时间紧迫还他妈唧唧歪歪,一边凉快去,少烦我。”
“哎,等一下!”
委委曲曲走到门口的文威惊喜回头。
“你当年是文科出身的吧?我问你,是不是所有的唯物论都承认可知论来著?”
*%¥#?#!?%*~ = =++++++++++
认识佐正之前我从没觉得自己这样的日子有什麽不好的,也没想过未来。未来是什麽东西?我这样的人有未来吗?想了还不是白想,瞎操心。
现在就不一样了。我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研究了那个叫透彻,想弄明白佐正究竟是看上我哪一点。结果让我无比灰心失望泄气。
说财势那就省了,我还常常要文威救济呢。才华? = =|||||| 看我的成绩单就知道了。相貌?昨天在镜子前东照西照刚好给文威撞见了,他说:“猴子就是猴子,再怎麽照也还是猴子。”

实在想不出身上能有哪一点叫人觉得还有点奔头的。
思来想去唯一可奋斗的也就是赶赶时髦争取把学士学位升级成硕士,也许还能让佐正稍微看得上眼一点。
文威说我怎麽越活越回去了,岁数倒著长的,这麽天真幼稚的想法都敢有。(当然我没告诉他是徐佐正,我只说是个我喜欢的,了不起的人。不是不相信他,是怕他不相信我。浪费了口水还要被拖去精神病科。)我也知道自己这一举动那是热腾腾地冒著傻气。当初人家就说了,T大一流的学生出国,二流的保研,三流的找工作,四流的才考研。我就这麽天天抱著堆莫名其妙的书找罪受还把自己给归进四流的那一类去了。
文威还说我这纯粹是小女人才有的思想。我说没事,我本来就是做受的,和女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要是以前有人说我像女人我早揍得他满地爬了,
现在居然笑嘻嘻地,
别说是文威,我都给自己吓得不轻。
哎,徐佐正你看看,为了你,我都变得不是自己了。
不过那段日子过得真是幸福。我有严重的赖床癖,每天早上手机闹锺一闹我就把它拖进被子里用一阳指把它解决掉,然後翻个身继续睡,等终於清醒过来才发现连文威都吃过早饭了。这对於考研一族来说简直是罪无可恕。佐正据他说是天天都要早起赶通告,於是就干脆负责叫我起床。先是发条短信过来,我还睡得死死完全没反应的 话就再发一条,再不行就直接一个电话过来用吼的了。我往往都是在第一条短信的时候就醒了过来然後忍著笑等他最後怒气冲冲地在手机里咆哮:“你个猪,再不起床我就打你屁股了!” 我就得意地说你打呀你打呀你又打不著我还怕你怎麽的。他说你怎麽肯定我就打不著了,我说难道你还真的打得著。然後两个人就在电话两头比赛似地用鼻子不屑地哼哼。
这一通电话大多都要耗十分锺以上。
大家都说方其啊,考研的不都满脸憔悴面目浮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嘛,你怎麽这麽精神抖擞的,敢情你是压根没在用功啊。
我就笑,一直傻笑。
脾气好象也比以前好多了。大概是因为不再去泡吧不喝那麽多酒,肝火也就自然没那麽旺。
我觉得自己在蜕变。
我希望自己能蜕变。
过去的那个肮脏堕落的方其,要为了徐佐正那样干净美丽的人变得和他一样干净美丽。
那时的我就像一只渴望成为蝴蝶的毛毛虫一样,傻兮兮地努力著。我敢说我从来没有那麽幼稚单蠢过。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成熟得不会做梦了,现在都20多岁的人了,反而心甘情愿地做起白日梦来。
当时那种天真的做梦的心情,很久以後想起来就会发笑,然後想流泪。
考试要准备的东西那是这次第怎一个“多”字了得。我天生不是读政治的料,一看那些颠三倒四绕口令一样的哲学理论就头晕眼花耳鸣尿频。文威看我没完没了跑厕所先是纳闷然後就是郁闷:“安胜浩你快给我滚出来!!还敢上厕所,学习不刻苦!”
怎麽看都觉得那些他妈的理论他妈的思想都是狗屁,背到心烦的时候就恨不得把 那些废话连篇的伟人拖出来暴打一顿。就这种心境换了以前我早焚书坑儒了,现在想著佐正,背得再恶心反胃也忍忍咽口口水熬下去。
等到了考前一个礼拜的时候我还有整本的语言学没看,还说不出来“黑暗的心”是谁写的,还老把赫尔曼说成惠特曼,还不太清楚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到底是毛泽东提的还是邓小平理论的精髓。实在是时间不够先天不足,这也怪不得我。正常人到这份上干脆也就放弃了,何况旁边还有个文威这样的晦气男人成天哀伤地盯住我说:“方其,你这样怎麽考得上啊!”
18号早上文威起个大早一脸母性的光辉把我送到考场外。这家夥肯定是他妈的有病,8点才开始入场他7点半就拖著我站在铁门外干等。老子从小考到大几百场都考下来了都没要人陪过,这次实在是怎麽也甩不掉这块牛皮糖。我在一边打呵欠打得泪光闪闪,看著他紧张得有点抽筋的脸就觉得晦气,妈的要考试的人是我不是他,他出个P的冷汗啊。“方其啊,你时事政治看了没有?”“没有。”“那他妈的的考前15套题你做了没有?”“没有”“那他妈的你背了没有?”“没有!= =++” “啊,那,铅笔削好没有?”“没有!!!”“手表呢,手表对好时间没有?”“没有!!!!!= =||||”
我还没不耐烦呢,那家夥先一拍大腿呼天抢地起来:“啊呀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呀,你这样怎麽考得上啊!!”
又来了!!妈的我不做了这只乌鸦我就不姓方!
说实在的那四场考试我都很镇定,心态是很正的,就是不知道答案正不正。反正在3个锺头里把脑子里能找到的东西全填上去就对了。
我们政治辅导班的老师的教导我可是铭记在心,比如说做材料题吧,实在写不出来,就抄材料嘛。材料有5句你就估量著抄2句,老师一看,哎,还是经过思考选择的,就给你两分吧。以前有道题说:“孔子曰‘生而知之,学而知之’…………请总结一下孔子的认识观。” 不会答?傻逼吧你,就是“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嘛,八个字抄下来就满分了呗!= =++++++(这可不是我瞎盖的,我上的那个4节课320块的辅导班就是这麽著,就是这麽教我们的,还振振有词说:“那麽精辟的八个字你不抄,自己瞎掰什麽哪?你掰的难道还能高明过咱们孔老先生?!”= =||||||||)
我承认考的时候对著一叠厚厚的卷子是很有打人的冲动,考到最後一场阅读+文学+语言学的时候,虽然我都做好心理准备语言学考多少分我就不要多少分,做到後面还是郁闷得差点没冲上去和监考的同归於尽。(监考的有3个,两女一男,一女颇斯文,还穿著裹得死紧的套裙,估计不是打架的料,另一女我差不多能叫她奶奶了,发卷子的时候手都抖啊抖,我真怕她一不小心升天,最後那个男的,不是我鄙视他,超薄型的,从侧面看简直是薄薄一张,全无威胁性可言)。和我一考室的居然还有大叔大伯级人物,不知道他们怎麽有体熬得过那地狱一样的三个小时。所以经常有人在30分锺的时候(规定开考30分之前不得出考场)站起来大声说:“老师我交卷!”然後意气风发地走掉。我也很想这麽潇洒走一回,就是怕佐正知道了会掐死我。
刚考完那几天我真是闲得都不知该怎麽办好。佐正那时候又在筹备新专辑,忙得团团转,就差没抱床被子住在录音棚里了。他没空陪我我是100%体谅。我简直把他当成神一样地膜拜,他的一切当然都是再神圣不过再重要不过的,我方其什麽东西,怎麽好去和徐佐正的歌唱事业相提并论。这种晕了头的盲目再次证明我这回是真的在恋爱。
偶尔也躲躲藏藏地跟著他去DWI,坐在录音室外面隔著一大面玻璃看他录音。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果然是最性感的。不怕丢人地说,看他双手捂著耳塞闭上眼睛唱歌的样子,大庭广众地我都要把持不住了。这也不能全怪我,我方其以前的日子那是哪天晚上床上缺过人,自从认识了他我都好几个月没开过荤了,是男人哪个能忍啊。
在公司里他也不能怎麽样,只在休息的时候争分夺秒在我身边赖著,趁人不注意偷偷在我脸上贴一下。温馨是温馨,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看得到吃不到,憋得难受。而且我在的时候估计他也不专心,本来录一遍就行的东西都得颠来倒去折腾三四遍才行。
“佐正,你这两天进度不太赶得上嘛,再不久就该发表了,你也得加把劲才行。”有一次有个男人进来拍他的肩膀,我听到其他工作人员叫他在勇哥的。
“这位是……”他看著我。
“哦,我朋友方其,闲著就来看看我工作。”佐正忙介绍:“方其,这是在勇哥。”
在勇和气地朝我笑笑跟我握了握手:“方其啊……佐正最近辛苦点,你可要体谅他才行。”
我脸红了不知道该说什麽:“那个,我不是……”
佐正并不是同性恋,我们的事情他也没让别人知道过,在勇这麽说我倒是真的意外。
然後佐正就在我耳边小声说:“别不是了,我以前可是从没带过人来公司的。”
“对了佐正,等你这阵子忙完了,能不能接一下安志洛的事?他闹著要你负责他的舞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佐正看了看我,笑笑:“在勇哥,我想我是没时间。你还是让别人去做吧。告诉他,DWI好的DANCER多的是,不是非我不可。”
在勇也看我一眼,点点头:“好吧。我交给可东去,只是希望安志洛别太为难他,那大少爷,脾气大著呢。”
“可东!”他叫住正从门外经过的人。
“在勇哥。”那个挺拔修长的男孩子毕恭毕敬地。他走进来的时候我认真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发现他长得很有点佐正的味道。
“明天上午有空的话来找我,有点事和你商量一下,好不?”
“好 。”可东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我的眼睛,他微微笑了一下,很羞涩腼腆的那种。
“安志洛是谁?”有天晚上他总算有空了,我们就窝在他宿舍里自己做晚饭吃。他掌勺,我给他打下手,在旁边抱著盆蚕豆费力地剥著。
“哦,DWI准备力捧的新人。挺有天赋的一个男孩子。”
“是不是……很漂亮?”方其你傻冒了?!可我就是管不住嘴。
“恩,是。有机会到公司我指给你看。”那木讷男人还在专心地做他的糖醋排骨。
“他…………他是不是也喜欢男人的啊?”憋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问。我这不叫吃醋,叫有危机意识。
“唔……”他停了手转过头看我,“奇怪,我料下得刚刚好吧?怎麽酸得这麽厉害?”
“有吗?”我呆呆地往锅里看。
“恩,原来是从这里酸出来的。”他把鼻子凑到我嘴唇上。
“死远吧你。”碰到他的鼻尖,我心脏一阵乱跳,忙用胳膊肘把他顶开。
他哈哈笑,突然俯过来吻住我。
“你……”被他一碰就连腿都软了,方其你果然要给这个男人吃的死死的。
他贴著我的嘴唇粗重地喘著,低声喃喃:“方其……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阅历无数的方其大少爷我居然只能靠在他怀里紧张地吸著气,动都不会动了。
他伸手扶住我的後脑勺,吻得更深更重,吻得我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那个…………排骨要烧焦了……”在这个吻变质之前我挣扎著想提醒他和我自己我们现在是在厨房,晚饭还没吃,排骨还在锅里扑扑地跳。
“没事。”他伸手迅速关掉煤气,舌尖缠上我的,用力一吸,我只能软绵绵地巴住他的肩膀。
下一秒身子就腾空而起。我使劲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紧张得直咽口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床很柔软很干净,有他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压上来,小心翼翼地解我的衣服。我知道他也紧张,毕竟和男人做他是第一次。
我是不是该帮帮他?这麽想著,我一边脸红得快脑溢血了,一边哆哆嗦嗦去解他的皮带。手抖得太厉害,半天没解开,一向没耐性的我恼羞成怒,连紧张都忘了,干脆用扯的。
“呵呵……”他低低地笑,声音微微嘶哑,听起来真的……很诱人。
“很主动嘛……我喜欢……”他用心地从我的锁骨开始,一路火热地吻下去,直到腰部以下。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他把头埋在我腿间的时候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把手用力插进他那一头漂亮的金发里。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啊…………不要……”
他竟然用嘴……我觉得血液一下子都冲到了腿间,手只有更紧地抓住他的秀发。温热湿润的口腔包裹著我敏感的欲望,灵活的舌尖忽轻忽重地挤压著,我重重喘著气抱住他的头,不知道是应该推开还是用力按住。舌尖的力道越来越重,汹涌的快感让我全身都酥软了下来。
“好了…………佐正……不要……”
我觉得快到高潮了,挣扎著要把他的头推开。
一个狠很的吮吸,我高亢地呻吟了一声,完全释放在他口中。
“对不起……”看著他嘴角溢出来的白色汁液,我慌得都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他有很严重的洁癖……现在这样给我弄脏了……
他摇摇头,移到我股间,舌头顶进穴道,我感到一股火热的东西缓缓流了进去。
天,我自己的………………
我一下子脸红了,干发泄过的欲望又坚硬起来。
“方其……你好甜……”他叹息似地。
而後腰被抬高了,一团炽热在我後庭摩擦著,缓慢然而坚定地推了进来。完全进入的时候我一阵晕眩,指甲掐住了他的肩膀。
激烈的律动开始了,我本能地缠住他的腰,随著抽送的节奏摆动著身体。他的攻击愈发猛烈,几乎是完全抽出又整个一插到底,速度更快,力道也更狠。我觉得身体和意识都好象断了线的风筝,根本无法控制,被他的激情撞得几乎要散成碎片了。
“慢,慢……些,求你……”断断续续地吐出支离破碎的字句,快感电流般掠过全身,快承受不了了,这样做下去一定会死的。
求饶没有让他放慢速度,动作反而愈发狂野。我早已又坚硬起来的分身随著身体的摇动不断摩擦著他的小腹,奇妙的触感让两个人都疯狂了。
“啊~~~~~~啊~~~~啊~~~~”随著他迅猛的攻势,难以抑制的呻吟一阵高亢过一阵,混杂著他粗重的喘息充斥了整个房间。
只觉的全身酥软,快要被他顶得晕过去了。
快不行了……
他猛烈一撞,我身子抖了抖,乳白色的液体溢满了交合的地方。
这更方便了他无休止的抽送。
“啊…………”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双腿无力地张大著承受攻击。
他仍狂猛地在我体内搅动,方才发泄完的欲望又迅速膨胀起来,
“恩……啊────”只能大口吸气,什麽力气都给他抽干了,
他猛地直起上身,拉起我的双腿强行架到肩膀上,双手掐紧我的腰。原本深入的分身插入得更深了,他还不满意,使劲的往前又用力推进。
“啊~~~~~~嗯~~~啊~~~~~~~~~~~~啊啊~~~~~~~”我无意识地摇著汗水淋漓的头,不行了,要晕过去了。
“啊─”一声低吼,热流又一次奔涌进早已满是爱液的穴道。
“呀────────”我无力地瘫软著,却给他又一个挺进撞得尖叫起来。
臀中一股粘滑的湿热,本能地想收缩,却在冲击之下张得更大,让他的欲望进得更深更猛。
“不…………不行……”我被他狂野的进攻折磨得快虚脱了,费力地想挣扎
“方其…………”激情中他一遍一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爱你……我爱你……”
我好象哭了,然後也就没有再挣扎,只是更紧地圈住他的腰用力收缩。
人在太幸福的时候就会哭,就像在太痛苦的时候就会笑一样。
我一直不是运气好的人,这麽巨大的幸福,我怕会承受不住。
所以一整个晚上我都用力抓著他,总觉得好象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了似的。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从背後抱著我,尖尖的下巴抵在我肩膀上,睡得还很沈。我摸索著握住他环在我腰间的胳膊,闭上眼睛想细细品味这样相依相偎的时间,手机却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靠!杀风景!
他睡眼朦胧地捞过闹锺,按一下,又按一下,按了半天才意识到是手机在响,忙一把抓过来,顺手捏捏我的鼻子:“也不提醒我,看我笑话哪,坏东西!”
“喂…………哦,是,刚起床呢,马上就过去……一会儿就到,好。”
“公司的事?”我要爬起来。
“是,你继续睡。”他又把我按了下去,“好好休息……我昨晚弄疼你了吧?”他居然脸红,我窃笑。
“乖乖睡觉,醒了自己煮点麦片……不,就一直睡,睡到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乖。”他亲了我一下,迅速穿好衣服梳洗干净。
临出门了还把头探进来看看从被子里露出个头的我:“不要乱跑哦!等我回来!”
我笑著点点头。
门关上了,马上又打开。
我暗笑著等他再一次婆婆妈妈的唠叨。
“方其……我爱你!”
他好象害羞了,说完就赶紧关上门,然後就听到他急急忙忙下楼的声音。
该死……我怎麽又想哭了!
看来是怎麽也睡不著了,我干脆爬起来。本来想尝试著勉强做点贤妻该做的事,结果在他的屋子里打了几个转转也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他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明亮一丝不苟,地上连一片纸屑一个烟头的影子都没有。想想和文威同住的宿舍那德行,床上能摸到泡面碗,枕头底下有臭袜子,水杯里常常装著烟头,走路会踩到换下来的内裤,故意的都没法弄得这麽乱──我们仨都是一样货真价实的大男人吧?到底是哪个不正常?
饿得不行了──那家夥看起来斯文得不得了,在床上那是整一个野兽,昨晚是不折不扣地折腾了我一个晚上──当然也不好说是折腾,我其实也挺享受的。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水平,这男人果然前途无量。昨晚可是晚饭都没吃就办事的呢!饿得前胸贴後背了都。
打开冰箱想找点东西吃,发现真的只有鸡蛋和麦片。不好说是他富日子穷过节俭成癖还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废寝忘食。反正我是特讨厌麦片这样黏糊糊的没牙的孩子和老太才吃的东西,至於鸡蛋,我拿了一个在手上东看西看也想不好用这玩意儿怎麽做顿早饭──我安大少可是除了白开水什麽都不会烧。思来想去我决定勤快点到附近的超市买点熟食回来,什麽都比那冷在锅里的排骨强吧。
哼著歌我提了一袋鸡零件还有卤牛肉卤笋干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慢慢往回走。真的是慢慢,虽然我也算身经百战了,可昨晚那麽一场下来,也有点吃不消,腰和後面都痛得厉害,所以尽管急著回去填饱肚子顺便等佐正,我也只能胜似闲庭漫步地在大街上溜达。
佐正是真的很细心的男人,跟他在一起这些日子,我的钱包都是他打点的。他知道我在钱方面容易糊涂,经常忘了带钱都大摇大摆下馆子然後给老板揪住一顿暴打,所以我常穿的衣服口袋里他都偷偷塞了几张钞票进去以备不时之需。说实话佐正为人节约得近乎小气,我们俩收入天差地别他花钱还没我爽快呢。可是对我他就很大方了,起码比对他自己大方──方其你不要太贪心,注意标准──花他的钱我也就谨慎得多,那可都是佐正的血汗钱哪。
要让文威听到这句肯定又要吓一跳。
一辆很拉风的跑车在我身边停下来。“HI,方其!”一个戴副巨夸张太阳镜的男人朝我打招呼。我第一反应是:这人有病啊,今天有太阳吗?!第二反应是:这人谁啊,我认识吗?!
“不会吧,都忘了我了?”太阳镜拿下来,妩媚天成的一张脸。请注意,妩媚这个词我绝对没用偏了,SHW的二当家中赫是出了名的花美男。
“没呢。很久不见了。”我敷衍著。他这人我还是不太敢得罪,不然出门小心给SHW那班雇佣兵一样的弟兄砍死。
当初也不知道怎麽招惹上他的。早些时候我打架也打得很凶,别人是为争地盘争弟兄,我纯粹是极度空虚看见哪里有混战就抄起家夥掺一脚。有次在SHW的地盘上惹事,真的差点就没命了,一起的那些人早给打得不会动,我偏偏在那种时候还来个胃痛,於是双手护著肚子躺在地上任人踢著,直冒冷汗。那时就是中赫走过来,看了我半天跟那群野蛮人说声OK,这孩子我要了。
然後他就把半死不活的我带回去,洗洗干净扔在床上,灌两颗胃药下去,过会儿问,好了没?我点头,他就一声不吭直接压了上来。
没什麽好反抗的,我要不躺在他下面只怕这时候我就该躺在在街角垃圾堆里连气都没了。
何况我脸上还肿著,右眼都睁不大开。就这样子,能让SHW以漂亮和挑剔出名的当家看上我,我也用不著觉得委屈。
反正──就这样吧,我一向都能忍受,闭上眼睛当成是在做噩梦,熬熬就过去了。
有他罩著的那段日子我也算过得惬意,在哪里闹事都没人敢找我麻烦。谁敢动SHW的朴中赫的东西啊。不过後来我是受够他了,他没什麽不好就是太病态了一点,玩DWI都不知道该有个限度,有几次差点把我折腾死。终於有天我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胆子跟他说,中赫咱们散了吧,不适合在一起,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是吧。

其实要分根本不用把个“爱”字抬上来。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纯粹玩玩而已,谁没事爱你呀。
他看我半天,居然说好吧,你要实在不想跟我过你就走吧。
我走出SHW总部那楼的时候心里还是怕的,要是一出门就给人一刀捅挂了怎麽办?
但他显然没我想得卑鄙,所以我到现在还活著,甚至大学都快念完了,也没见著谁来学校捣乱著陷害我。我做的那些事情里随便捅一件出来都够我那所谓的重点大学把我扫地出门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嘛。”他打量著我。
“你不一样,你帅了。”我随便找些马屁拍著,心里只希望别惹到他,好能平平安安回去。这时候估计佐正都到家了。
“说真的,方其,还挺想你的。後面找的那些人没一个能和你比,差远了。”
靠,我最近时来运转印堂发红还是怎麽的,大家都突然拿我当宝贝,以前怎麽都没人发现我的好啊。
“今晚有空吗?学校也早放假了吧。到我那儿玩玩吧。”
“啊,不用。”我怕他会打开车门,那一开我可真是回不去了,“我还有点事。”
他看看我手里的东西:“恩?和朋友吃饭?”
“没有,一个人吃的……下午要去面试,好容易有家单位看我顺眼,怎麽也得争取一下吧。”我不能让他知道佐正。分是分了,这男人的霸道我还清楚著。
“我送你?”
“不用了,就不远。小街小巷你车还进不去。”
“那……我走了,手机号码没换吧,有空我找你。”
跑车开得老远了我才松口气。今天走什麽鸟运居然又让我撞上这活阎王,真他妈的晦气。我保证要不是刚好给他遇见,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世界上还有方其这个人。偏偏我就这麽倒霉还给他遇上了!
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贻尽。我这回是真的慢慢走回去,腿又重又酸的。“有空我找你”,我真希望最近SHW出点大事让他忙得陀螺似的,等闲下来的时候也该忘了我这号人。他要是找我……我去还是不去? 我怕连累佐正,要是没有他的话我不高兴去就不去,中赫不就喜欢我这麽个倔脾气嘛。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没有佐正这个人,我就是去又何防?!
门是关著的,我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音,佐正果然是已经回来了。我正要抬手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佐……”我叫了一半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开门的不是佐正,是一个陌生的男孩子。
我瞪著他的时候他也正打量著我,精致得几近完美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方其,是你吗?”我听到佐正在屋里扬声叫我。那男孩子又斜著眼睛用力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从从容容地走了。他最後的那个眼神让我全身不自在,好象我是个误入的不速之客似的。我僵硬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一回来就没见著你,跑哪儿去了?”他宠溺地揉著我的头,“也不留个纸条,想吓死你老公啊。”
“我老公?谁?”我拍开他的手,心里还是很受用。
“喂,不要这样吧,难道你想始乱终弃?”可怜兮兮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玩啦,拜托你不要当真好不好。”我还在想著刚才那个漂亮男子。
“方其,”他忽然用力捧住我的头,“我是认真的。”
他的表情很严肃:“我不管你以前怎麽样,我要你现在开始只是我一个人的。除了我,别的人谁都不能想,知道吗?”
妈的,这都什麽年代了,离婚也不过跟吃个饭一样简单,何况只是上过床而已。这男人不会是远古时代的人吧?
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那你呢?你也是我一个人的吗?”完了,大脑现在压根管不到我这张嘴了。
“是!”他居然肯定点头,想想又说:“分一点给几万个歌迷你不介意吧?”
“歌迷我是不介意,我……”我小小声咕哝。
“刚才那个就是安志洛。”他看透了我的心思。
“很漂亮嘛。整个小0样。”又狂吃飞醋。就那张脸都够给我无限压力了。
“他再漂亮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你一个。”肉麻死了这家夥,“他刚才是来和我表白的。”
感觉到我身子一僵,他叹口气:“你不要瞎紧张嘛,我都拒绝了呀。”
我还是撅著嘴委委曲曲。
“我说我有心爱的人了,是个酸溜溜的小猴子。”他抱住我亲亲我的嘴唇,“方其,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什麽都不瞒著你。相爱最起码的就是要相互信任。我相信你,你也该相信我。知道吗?”
我突然想起中赫。
佐正……你为什麽要相信我?我是个什麽样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凭什麽就要相信我?
佐正,佐正你把我想得太单纯了。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
我没敢多想下去。一股寒意从心底冒起,蛇一般蜿蜒地爬上脊背。


四、Crying

今天心情特别好,今天是佐正生日。
老规矩,还是在家里吃,碗筷明天洗。
佐正说这是温馨,我认为他是要省钱。反正不管怎麽样我还是很乐意看他穿上围裙忙得团团转的样子,我呢就小跟屁虫似的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绕得他烦了他就说方其啊,你晃得我眼都花啦,乖乖客厅坐著等吃去。我嘿嘿一笑死皮赖脸地继续在他旁边蹭啊蹭。

说来你不信,我一大男人,碰上徐佐正就跟块牛皮糖一样,成天跟前跟後。在他家里,连他上个厕所我都要屁颠屁颠跟在後头。一开始他还不自在,死活要把我关在门外,他说方其你这麽盯著我出不来呀,你这不是存心要憋死我嘛。後来习惯了,还一副挺受用的样子。
我和佐正两个人就是特黏乎,白天在家里──忘了说,从那天开始我就干脆住他家了,反正假期文威回家去,宿舍里就我一个人住著也挺凄凉的──那麽多沙发皮椅坐的地方多得是,我就喜欢赖在他腿上,顺便抱著他的腰,看起来就像两个联体婴儿似的;晚上也都是抱在一起睡,有时候就互相搂著到天亮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弄得手脚都麻了。
我们就是喜欢,也习惯这样,一点不觉得肉麻。
後来想想,也许就是知道一起的日子不能长久,所以才那麽肆意恣情,那麽恋恋不舍。
那天是我去买的菜。佐正还没回来,他在公司为第二天和歌迷一起过的生日会做些准备。不过电话早不知道打了多少通了,每次都是那些话,方其乖乖的在家等我不要乱跑啊,我回去第一眼就要看到你啊,等等等等,其实也就是想听听声音心里舒服点罢了。
我不会做饭,买菜的工夫倒还是有的。佐正已经很会杀价了,我比他还胜一筹──不然你以为我以前和文威两人是怎麽靠著10块钱过一个礼拜的呀。佐正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整一个蛀虫,也就这一点还些用,呵呵。
把菜都扔到厨房去,我优哉游哉地坐下来掏出给佐正买的礼物认真看。给他买礼物当然要用我自己的钱了──把兜都刮干净了还跟柜台小姐磨了半天嘴皮子放了半天电才买成了这对白金耳环。佐正的耳朵漂亮,戴上它一定好看。
抽了张CD是宇多田光的“DEEP RIVER”,把音响开得振天响。我日语不大通,音乐也不大懂,所以听著只觉得惨,特凄惨。
听到那首A。S。A。P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我想著佐正这家夥怎麽这麽神,知道我都到家了,不打我手机给我省点手机费。扑过去拿起听筒:“喂,干嘛呢又?”用的还是小女人一样嗲嗲的声音。
那边楞了一下,然後笑了一声说,方其吗?
我本来应该是很甜蜜的笑容就那麽一下子僵硬在脸上。
中……中赫。
“你很行嘛,徐佐正那样的大明星都能给你钓到手。功夫不减当年,哦?”
我还是没有缓过劲来,半天才机械地问了一句:“你,你怎麽知道这里电话的?”
“查个电话号码而已,多大事啊,值得你那麽惊讶嘛。”
是啊,我都忘了他是SHW的二当家。狗仔队没挖到我们俩的消息并不代表我们就够隐秘,起码对於SHW那样的组织来说,只要他们想调查我,连我过去10年的电话清单银行存取款记录都能随便列张请清楚楚的单子来。
我居然变得这麽大意了。
“找我有什麽事?”我用憋住的声音问。
“没什麽大不了的。只是我最近真的很想你,今天尤其想的厉害。怎麽样,要不要过来陪陪我?或者我开车来接你?”他很轻松很随便地说,听起来真的很象旧同学相约去喝下午茶一样。
“我……我今晚有事,改天有空了我找你。”
“我知道,徐佐正生日嘛。”
我全身冰凉。他果然什麽都很清楚。
“这样吧,你来不来一句话。”
我不说话,开口肯定是骂人话滔滔不绝。
“方其,你知道我是没耐心的人。”
“好,我去。……你不许动徐佐正。”我怕他急了有本事把佐正半路劫了。
“你在和我谈条件?”
“是。”
“哈哈,方其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胆色,我喜欢。”
“……”
有人在敲门,我一下子跳起来,扔下电话冲过去把门打开:“佑……”
那张妩媚的脸笑得很无辜:“是我。我说过我没耐性的,所以就迫不及待上来接你了。”
这下我连给佐正留张纸条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中赫要开车把我带到哪里去,也无所谓。反正在哪里要做的事还不是他妈的一个样。我只希望开得尽量远些别让佐正撞见。偏偏中赫就开了车打从DWI门前过,刚好看见佐正走出来,我惊慌失措地俯下身去生怕被他看到。中赫斜眼看我:“怎麽,不敢让他知道?方其你以前不是这麽小家子的人吧?”
进了HOTEL的房间,我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往床上躺。
中赫倒是有些意外的样子:“……干嘛这麽心急?你不是都很讲究情调的嘛。来,我叫了香槟……”
“你他妈的要上就上,少跟我那麽多废话。”想著这个时候佐正该到家了该急著四处找我了我心里就发燥。
“…………”
我眼睛一闭拉过被单往头上一蒙,双腿张开:“找我来不就是想玩这个,还磨蹭什麽,来啊!”
“这是你说的。”估计我是把他惹毛了,他一上来动作就特粗暴。我痛,可是咬牙忍著不吭声。那儿可能流血了,我揪著床单想,可又能怎麽样,还不是你自找的?
他居然没有玩SM,我算是运气了。可能是因为在外头做,那些东西都没带身上的缘故。但这男人也是真的猛,硬是翻来覆去折磨了我大半个晚上。我本来还指望一完事就赶回去的,後面是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中赫正专心看著我呢。“这……什麽时候了?”开口才觉得嗓子有点沙哑。
“恩,3点锺左右吧。”当然是凌晨。我……我都晕了这麽久了?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翻身就要下床,扯到後面的伤口,痛得一龇牙。
“干嘛,要走了,不多陪我一会儿?”他语气淡淡的。
“……我做也陪你做过了,你就放我回去,就当我求你成不?”我一心想著佐正,根本是豁出去了。
“……好,送你吧。这时候叫不到车。”
那男人居然和和气气把我送到佐正家楼下。我脚一沾地,也顾不得身上疼不疼就没命地往楼上跑。
最後几层楼梯几乎是用爬的,後面估计又开始流血了,反正是疼得我直哆嗦。可根本不管了,我脑子里急急地在想著用个什麽借口把今晚的事搪塞过去。
摸摸口袋,那个装耳环的盒子还在。我舒了口气。
这麽晚了佐正应该是睡了,我连楼道的灯都不敢开,小心翼翼摸索著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的灯亮著,佐正衣裳不整地歪躺在沙发上,好象是睡著了。可是我明明是听到浴室里水流的声音。
我就那麽僵硬地,全无声息地站在客厅里,直到浴室里那个人围上浴巾走出来。
安志洛。
我想我瞪著他的眼睛一定是变得血红了。他看我一眼,耸耸肩:“你回来了?那该换你了。”然後很自在地穿上衣服,拿上他的东西,从石像一样的我身边走出门去,用力关上门。
关门声让佐正动了动,睁开眼睛。
看见我,他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然後费力地支起身子:“你…………方其……”
他喝醉了。
我嘴唇哆嗦著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脚步有些不稳,但还是挣扎著走过来,我刚想开口问他,他就扬手咬著牙给了我一个耳光。
他…………很用力。我有好一会儿眼前什麽都看不见,脸上火辣辣地疼。
“出去,你给我出去。”他一把拉开门,指著门外的手发著抖。
“佐正……”我给一巴掌打得心都凉了,现在也不想什麽安志洛,我只想跟他解释……虽然也不知道要解释什麽,反正不能让他赶我走,不能让他认为我是在外面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意识到自己的领子没扣好,中赫把那里咬得伤痕累累──但还是可以蒙过去的,我……
“你滚,我不要看到你。”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佐……”我还没说完,他一把把我推了出去,然後“砰”地撞上门。
我呆呆在门外站著。有那麽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现在才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我软绵绵地靠著门滑了下去,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冬天的,把我关在外面,徐佐正你还真够狠。
我一个大男人就这麽没形象地坐在地上哭,手里握著那个宝贝一样藏了半天的盒子哭。哭得什麽自己也不清楚,就觉得心里又酸又痛的,憋得难受。
哭了半天,我忽然想到什麽,忙把手机掏出来看,手抖得厉害,按了半天才按到通话记录的清单上。
赫然一个徐佐正的已接电话,是晚上10点的。
已接电话。我全身都冰凉了。那时侯我是晕过去了吧。
中赫!!!!!!!!!!
我摇摇晃晃地扶著门站起来。走吧……还是走吧,都这样了,实在不好再在他门口赖著。
我不知道中赫接那个电话的时候说了什麽,但我知道那些话足够葬送我的一切──我的一切就是佐正一个人。
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我一边艰难地扶著墙壁往前走一边哭。
佐正,佐正……佐正……脑子里只有这麽个名字,可他不会再是我的了。
那一天我都游魂一样在路上晃,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实在累得不行,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下来,往墙上一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是手机铃声把我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孩子要把手伸进我的衣袋,见我睁眼他吓了一跳,飞快地跑开了。
你尽管偷好了,反正我什麽都没有。
是个陌生的号码。虽然不敢奢望会是佐正,我还是觉得失望。
“喂。”有气无力。
“喂……”那声音犹豫著,“是方其哥吗,我……我是韦可东,和佐正哥一个公司的韦可东。”
听到佐正的名字我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佐正哥出事了,我们现在在医院,我从他手机里找到你的号码……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他……?”
我记不得自己是怎麽走到那个医院的。身上没钱,连公车都没法坐,我就拖著一身的青紫和伤痕,脸上还肿得老高,踉踉跄跄地赶了过来。
我知道佐正不想见我……可是,我想见他……
没有看到佐正,只看到可东,还有……安志洛。
安志洛的嘴角破了,眼睛也青了一块,可东手臂打著厚厚的石膏,我到的时候他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安志洛在一边高声地训斥他:“你Y有病啊,那麽粗的铁棒你也挡?不怕把你打碎了你!”可东小声说了两句,安志洛好象更恼火:“担心我?也不看看自己那身骨头,我能不比你经打?!你他妈是要跳舞的人吧,胳膊断了你还跳P!”
我远远站了半天不敢过去,实在找了半天没看到佐正心里急得不行了,才忍不住过去拉住可东:“可东,佐正呢?”
“佐正哥他……他在急诊室里。”看我脸色刷地一白他忙说:“医生说了没什麽大事的,就是头上挨了一棒子…………”
“就是後脑勺给碗口粗的铁棒子狠狠砸了一记,没什麽大不了的,了不起醒不过来嘛。”安志洛凉凉地,“方其你够狠,佐正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就这麽对他!”
“安志洛你不要乱说……”可东用力拉著安志洛衣角。
“我乱说?!你又不是没听到早上那群人怎麽说的──‘是方其叫我们来收拾你的’!”安志洛猛地转身指著我的鼻子:“你给我听清楚了,昨晚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风流快活,我和佐正是什麽都事情都没做。你知不知道他喝了一个晚上闷酒吐得到处都是,我认识佐正这麽久就没见他这麽狼狈过!你还叫那麽一群人来打他……要不是我和可东刚好在你信不信他当场就给打死了!方其你是人不是啊你?!!佐正是瞎了还是怎麽的,怎麽会看上你这种垃圾,你他妈的…………”
“安志洛,安志洛你不要乱来!也许不是方其哥干的……”可东死命地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抱著安志洛不让他扑过来揍我。
我都顾不上恨中赫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佐正到底怎麽样,他是不是还活著,他的头受了那麽重的伤会怎麽样,他………………他听到是我叫人……会不会更恨我,他………………
佐正昏迷的那几天可东和安志洛一直守著他,还有一堆小女生是给挡在医院外面。我不敢进病房,安志洛也不让我进。
可我实在是想见佐正,想得不行。
我就坐在病房外面,偷偷扒著窗户往里面瞧,哪怕看那麽一眼也好啊。可只能看见他躺在那里,金黄的头发露在厚厚的纱布外面,脸都看不清。就这样还要被安志洛冷嘲热讽著往外赶。要是以前我早和他动手了,现在我心里只顾得上想佐正,别的东西……都无所谓。
终於有一天听到可东带著哭腔喊医生,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见著医生急火火地赶过来我还以为佐正是不是不行了,差点当场疯掉。幸好原来他是醒过来了,我隔著窗户玻璃看他和医生说著话,就在走廊上当著来来往往的人痛哭流涕。
我就这麽天天在外面鬼鬼祟祟往里望。我看得见他,他看不见我。他,他看起来好象瘦了很多,本来就尖的下巴瘦得都能戳人了。老是那麽坐在床上发呆,怔怔地出神,我是在外边看著他直出神。我在想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後面估计是病情好转了,可东和安志洛也没那麽紧张了,白天来看他的时候会跟他开开玩笑,说些笑话。他听著,偶尔牵牵嘴角表示是在笑。我看得心疼。原来那个一天到晚冲我宠溺地笑,温柔地笑,甜蜜地笑的佐正呢?
晚上有时候那两个人就轮流来守夜。我还是一直躲躲藏藏的。
有一天是可东在守。我正在外面探脑袋呢,他冷不丁走出来就是一声:“方其哥。”我吓得差点叫出来。“方其哥……我知道你天天都在看著……你进来吧。”
“不不不不……”我惊慌地摇头。我怕……佐正。
“进来吧,佐正哥已经睡著了……你就在旁边好好看看他吧。”可东直视著我,他的眼睛清澈透明,我看见他瞳孔里映出来的那个男人在很没出息地哭泣。
“方其哥……”他轻轻拍我的肩膀,“你……去吧。我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是你叫的。佐正哥他……心里应该也明白。他……他不怪你的。”
在他单薄的肩膀上不顾形象地掉眼泪。我想我应该先哭个够,不然呆会儿进去了哭出来会吵醒佐正的。
可东出去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连气都不敢喘。
佐正是已经睡著了。借著窗外路灯的光,我仔细地端详他,我想我的眼光一定很贪婪。我简直是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看,恨不得能把他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有水滴落下来,打在他的被单上。我赶快擦了一下眼睛。方其你也够丢人显眼的,动不动就掉眼泪了现在,你他妈的哪里还有点男人的样子!!
用袖子胡乱把脸擦干,还乱没形象地擤了下鼻涕,我忙又去看佐正,怕他给我吵著了。
“啊──”我尖叫出来──
佐正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著我。


遥远(八)

他的眼神有点迷茫,恍恍惚惚的,做梦似的表情。
“方其…………。”他轻轻叫了一声,伸手犹犹豫豫地摸上我的脸,“是,是你吗?”
他的指尖冷得像冰一样,微微发著抖。
“我想你……方其……为什麽不来看我?我每天都在等你……”
巨大的酸楚让我说不出话来。
“你哭了。”他继续用做梦般的声音说,然後手指抚过我的眼睛。
我想是眼泪温热的触觉吓到他,他惊醒般地缩回手去,看著我的眼神一下子清醒,也凌厉起来:“你!你来干什麽?!”
呵呵,原来他刚才只是梦游……现在……现在这个目光像锥子般扎得我隐隐作痛的人,才是完全清醒过来的佐正。
我还是只能那麽泪流满面地看著他。其实我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我想问他身体现在怎麽样了,我想知道他这几天过得好不好,我想请求他原谅我,我想…………
可喉咙就像塞了什麽东西似的,梗得难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出去。”就这麽三个字,冷冰冰的,一点余地也没有。
他按亮了灯,那意思是我不走的话他就要叫人进来赶我了。
满室光明让我局促得不知该怎麽好,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德行比鬼强不了多少,许久没打理过的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脏兮兮的,还有乱七八糟的泪痕。
他大概是被我的样子震住了,一脸的惊异。
我忙胡乱擦一下脸,狼狈地拿手挡著脸站起来就走。早该走了……或者根本就不该进来……
我想我不应该伤心的,可是按在门把上的手还是抖得厉害。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眼泪,转了好几次都没把锁拧开。
一只骨感白皙的大手忽然抓住我正拧著锁的手,然後我被从背後一把抱住。
“你这个傻瓜……叫你走你真的就走了……”他紧紧把我整个人箍在怀里,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我感到那里一片潮湿。
“方其,方其…………”他喃喃地,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告诉我,我们到底出了什麽事?”
出了什麽事?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试图欺骗你,我是个什麽样的人就是什麽样的人,这不是靠我在你面前装装天真纯洁就可以改变的,更不是像我一直痴心妄想的一样只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努力就会有新的生活……什麽叫过去?那就是历史,也就是无法修改的无法磨灭的东西
“佐正你听我说,”我很镇定地,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你生日那天,我是和一个男人上床了。”我身後那个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方其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不要再往下说了!
“他叫朴中赫,相信你也听说过他,SHW除了ERIC,就是他说了算。上大一的时候我就和他在一起了,我们同居了半年吧。後来分手了。那天他上你家来找我。是的他在调查我,他知道我们在一起知道你是谁知道你家在哪里知道你每天的行程安排,他什麽都知道。你明白的,这样的人我们是惹不起的,他要动我们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的。所以我就跟他出去了……”
佐正没想到我会这麽坦白地和他说这些。他抱著我的手松开了。我转过来,对著他吃惊的眼神,心里出奇地平静。我摸了张椅子坐下,润润嘴唇继续说。
“你不是想知道我小时侯是怎麽样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6岁就跟著爸爸去美国了。他在那里给我找了一个妈。原来那个妈长什麽样子说实话我都记不清。在美国住了8年,我爸又离婚了。这回连他也不要我了。我偷了家里一笔钱就一个人跑回国来,因为记得还有个奶奶。想不到她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下好了,我14岁而已,就不知道该靠谁了。文威是我小时侯的朋友。算我运气居然还能碰到他,他托了他爸爸的关系让我进了他爸的学校继续读书。可是我还需要钱哪。”
“打工?哼,14岁的孩子,连包水泥都扛不动,谁要你哪。我那时侯就天天琢磨著赚钱的道儿了,我替同学写作业,替那些有钱的孩子做值日,考英语的时候把卷子递给他们抄,把发的练习本子省下来卖给同学,反正学校里能赚的钱我都变著法子赚了,可那哪里够啊。所以有段时间常常饿肚子,呵呵,我胃痛的毛病大概就是从那时侯开始的。”
“不过再饿我也没偷过东西,这是小时侯奶奶教的。後来在家餐馆洗盘子,总算好些了,结果没洗上1年,那馆子就倒了。我这人就是丧气,谁沾了我谁倒霉。15岁的时候就有个高年级女生喜欢上我──不好意思我连她名字都忘了。只记得她家里很有钱,她对我很好,总是想方设法弄钱给我用,你看,我那时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了。我倒也真想过要报答她的,可她家後来也出事了,她转了学,,我到现在都没再见过她。16岁我开始到酒吧做事,你别多想,一开始真的只是WAITER,除了送酒结帐我什麽都不管的。後来,有那麽一天一个老头蹭过来借著酒劲对我动手动脚的问我一个晚上多少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张脸原来还是值点钱的。社会主义新社会和旧社会的区别就在於,连男人都能出来卖。”
佐正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当然我也只是想想而已,真要堕落我还缺那个胆子。直到有一天陪一个客人喝酒的时候被他下药了。那人也真缺德,干脆药得我晕过去,随便他怎麽样也就算了。他用的那个药偏偏只是让我全身无力,脑子还清醒著呢。那是我的第一次啊……真疼,疼得我当时只求自己赶快昏过去得了。我就那麽睁著眼睛软绵绵地给他糟蹋了一个晚上。呵呵,等能动了我还想过死。报案是不太成的了,我那时候也不明白到底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强上了是不是也算强奸。对了,刚才说到死,等真把刀子搁手上了,又割不下去,心想我辛辛苦苦活到现在容易吗我,要就这麽死了我以前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我真的开始卖了。我找上一个常来酒吧泡的地头蛇,让他去把那个男人收拾了。第二天就听说那个男人被人废了。呵呵,当时觉得给自己报了仇,特解恨。可是想想又哭了,教训了那个男人,我又能挽回什麽?还不是让自己给别人又多糟蹋了几次?
一回两回的,渐渐就习惯了。做这个钱来得快,还能巴上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玩这个的哪个不是有点来头啊。至少我是不用怕饿肚子,也不用怕被人欺负了。当然也没那麽一帆风顺,我毕竟还是在念书,学校听著点风声就想开除我了。是靠著文威他死求他爸爸才保住了我。文威为了能让我有高考资格都给他爸爸跪下了。呵呵,我这样的烂人能交到这种朋友我真是死也值得。
“为了报答文威我答应他以後不再作践自己了。所以高考时填志愿我就报了这里,就图它离我家乡远,希望来到一个新地方就能好好过新日子。可惜我这种人就这麽个德行这麽个命,刚来没多久就打架生事──谁让那两个人渣狗眼看人低,外地人怎麽了?外地人我拿个空酒瓶往他头上砸了再捅他肚子,他们还不是照样跪著求我?!得,这一开头後边就没完没了,我也是打架打著打著认识中赫,他救我一命,我跟了他也算是报答他吧,反正不跟他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保住自己。和他分了两年,两年里都没有人敢动我,可见朴中赫这个人是真的惹不起。我也收敛了,没人和我打架,我找人家茬都没意思。也没有爱人,那些知道我的人都只敢吃点豆腐什麽的,没胆色动真格。直到後来遇到你。”
我看著佐正,一口气说了这麽多,我口都干了,头也昏了,只是机械地动著嘴:“你会喜欢上我真是个大蠢蛋,和方其在一起是没脑子的人才会做的事。你何苦这麽作践自己,放著身边那麽多人不要,偏来招惹我这样的烂人……徐佐正你是大傻瓜……”
屋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我渐渐低下去的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
“为什麽……为什麽以前都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木木的。
“呵呵,你以为我傻得连这种东西都要大肆宣扬?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说了也只招人看不起。”我望著天花板,心想我真的是应该要走了。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著我?”
“呵呵,没了,这回是真的没了,呵呵。”不知道为什麽今晚我一直在傻笑。
“…………”
我扶著椅子靠背站起来,坐太久的缘故,腿不大著力,软绵绵地打著颤儿:“你以前说过两个人相爱就不该有所隐瞒。我也不是有心想瞒你什麽,可是……有的时候不隐瞒,根本就没法相爱,难道不是吗?”
从我说话开始,他就一直紧紧地抿著嘴唇,本来就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线条也都冷硬起来。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就像座冷冷的大理石雕。
我听到自己叹了一口气。
然後转身打开门。这次门很容易就打开了,这次他没有过来按住我的手抱住我。
我看到在靠在走廊墙壁上的可东,看到我走出来他很惊异:“佐正哥他……”
“嘘。”我竖起食指阻止他说下去,“别再提他……以後……也别再在他面前提我。我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明白吗?”
我从目瞪口呆的他身边走过。
风刮在身上生疼,我也没什麽感觉了。心里空空的,空得发慌。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什麽都对佐正说了。说实在的我怕失去他,怕得要命,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告诉他,我没有办法骗自己更没有办法骗他。现实摆在那里,我不想看我怕去看,可再怕也不能闭著眼睛假装什麽都看不见。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有距离的,我觉得我们俩就像站在命运两极的人,不管怎麽努力怎麽勉强,都是相隔遥远,Far away 。
第二天我就去找中赫。
他看见我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意思,只是笑笑:“你来得比我预计得要晚得多。”
“你派人打了徐佐正。”我语气平淡地说。
“是。那又怎麽样?”
“理由呢?”
“他居然跟你在一起,这还不够?”
“我以後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你可以放过他。”
“我刚教训了他一次而已。而且那个家夥嘴硬得很,我最讨厌这种人,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哪来的火气,重重一捶桌子:“朴中赫我叫你他妈的放过他你没听到吗!”
几个黑压压的枪口几乎是同时对准我。
“方其,虽然我一向欣赏你的胆色,可这回你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我冷哼一声。
“念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我饶你这一回,你走吧。”
“你发誓以後不再动徐佐正一根寒毛。”
“方其!你……”
我看著中赫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如果聪明,就应该看得出我眼里满满的不是勇气,而是绝望。
“好,”他拍出一支枪,“我可以答应你,可我不能让我兄弟笑话我窝囊。你看好这枪了,只要这样”他做了一个瞄准自己太阳穴的动作,“我就放过他。”
我瞪著那枪。
“有条命做交代,我面子上才过得去,对吧。”他的语气象在菜场上对老板说便宜个两毛钱吧,便宜两毛我就买三斤。
我突然又想起了佐正。
佐正,佐正,如果你知道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有那麽一点点的想我?找不到我你会不会有一点担心?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不会觉得寂寞?晚上再没有人抱著你你会不会睡不著?你将来到老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我?你………………你现在还有没有一点点,我说是一点点……一点点的爱我?
我闭了闭眼睛。
拿起了枪。


(九)

我拿起枪,顶住自己的太阳穴。
我的手很稳,一点儿都不抖,真的,我发誓。
用力扣动扳机──
“啪”
我过了足足一分锺才睁开眼睛,看到中赫脸上居然有类似於悲哀的神色。
“大哥……”
“好了,你们下去。”他挥挥手,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言不发静悄悄退了下去。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突然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摇晃我:“那个男人有什麽好?恩?!有什麽好!!!值得你为他这样!!!!!你说呀,说呀!!!!!”
他手上力气很大,掐得我气都顺不过来了。但他眼里的凶狠不是平时那种冰冷嗜血的,而是有著隐隐的……泪光?!!
狠狠把我扔在转椅里,他大口大口吸著气,表情凌乱。
说实话,我跟了他半年,从没见他这麽失态过。
SHW的中赫总是幽雅悠闲,看起来斯文甚至有礼,不动声色。
“方其……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真的喜欢你的?”
中赫一个我一直欣赏的地方就是他说的话从来都信得过,比如他说他要干掉东区的姜老大,你就可以马上通知殡仪馆15分锺内派人过去。
所以我才死活逼他亲口答应不再动佐正。
我呆呆地看著他,我知道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分量。
“算了……”他捂住脸,“你走吧。”
我没动。我突然开始可怜他,我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和他的痛苦其实是一样的。
“我让你走!”他又暴怒起来,“你走你听到没有!”
我看著他,心想我离开佐正的时候原来是这种表情啊。
他抽出枪对著我:“你马上给我消失,不然信不信我打死你?!”
“中赫,没有遇到佐正的话我也会爱你的。”我不清楚自己为什麽要这麽说,也许只是可怜他。
我走了,倒不是怕被他一枪毙命,只是怕他为难。
我没在这块地方再呆几天。我那个都快从人间蒸发的所谓的父亲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又离婚了,这回不打算再婚──我心想你儿子都可以做人家爸了你要能再婚就算你能折腾──一个人在美国怪寂寞的,希望我能回去陪他。
要是以前我没等他说第二句就把电话掐了。可是现在,我正努力想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再也回不来再也想不起也遇不到那个徐佐正。
我答应了,那十万火急的样子连我老子都大为意外,他原来是预备好死求我狂忏悔用他的年老体弱来威逼用他的家产来利诱。
我走得很急,跟逃命差不多。急得连学士学位都不想拿了,考研结果也不想看了,谁都没通知,就跟文威倒了别,跟中赫打了个电话。什麽都没带──我本来东西就少,也懒得收拾,全留给文威,叫他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卖,卖不掉的就扔,连手机卡都抽出来丢给他,原价120,好歹也卖个60块吃顿好的吧?
文威是抱著我哭得死去活来,这厮,一点男人样都没有,哭成那德行不嫌丢人啊。求他别哭,都骂了,他还抽抽噎噎的,妈的惹得我心里都直酸。我是去美国,发达国家!又不是去死,你哭那麽丧气做什麽呀!
那天是文威送我到机场,中赫说他不想见我,叫我最好呆在美国老死,一辈子别出现在他面前了。登机的时候文威简直快哭死在那里,只一个劲含糊不清地喊,方其你不要忘了我呀,你有空一定要回来啊,到了那里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呀,我和别人住著不习惯的,你的东西我都留著我会想你的……
妈的叫得那麽惨,害得我一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红了眼睛,那个丢人!
飞机起飞了。
离地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心一下子空了。
我觉得除了这个躯壳,我什麽东西都留在这里,什麽东西都没带走呢。
别了文威,别了,T城,别了,…………佐正……
到了美国我又找个大学随便念念去,日子比原来的舒服多了,起码不用住那破宿舍不用三餐不继。住在我老子的别墅里每天有人开车送我去上课每顿饭都变著花样讨我欢心地摆到面前。我过得跟个少爷似的,生活无比滋润。文威那家夥一天到晚发MAIL给我,事无巨细从他找到年薪10万的工作到今天同宿舍的ANDY便秘都要一一汇报,妈的也不管我烦不烦,我实在是懒得回他那些鸡婆到家的邮件,可一旦迟回了一天,他就不厌其烦地追问,怎麽拉?没听到我爱的呼唤吗? 靠, 我@#$%^&*!!!!
连中赫都来看了我一次。他是到美国处理一些帮派间事务的,我尽地主之宜招待他,礼数应该周全了,结果这混蛋恩将仇报地在临走前告诉我,方其啊,徐佐正来问过我你的消息。
我很想把他拖下飞机宰了。
对我而言,徐佐正这三个字显然是忌讳,想想都不行,何况是提。
我每天最努力做的事情不是读书也不是享受人生,就是拼命要忘掉他。
我记得有人说过,早上一起床就想到的第一个人和第一件事,都是你无法摆脱的。
我就是怕我自己摆脱不了他。
吃饭的时候就想起他替我擦掉嘴角饭粒说哎,方其你真像个小孩子;洗脚的时候想起他闲来无事专心地给我洗脚,擦干说,方其你的脚怎麽这麽肥嘟嘟的啊;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他好象正抱著我的腰用力嗅我脖子说,方其我喜欢你的味道哦;就连照镜子的时候都会在恍惚间看到他就站在身後握著我的腰说,方其你长得怎麽跟猴子一个样。
我一个人走在林荫道上看落叶的时候,雨天撑把伞走在雨里的时候,晚上睡不著从窗口看外面的月亮的时候,黄昏在路上看到夕阳的时候, 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然後又满满地涨著寂寞,再然後就听到有个声音在一遍一遍地喊──佐正,佐正,佐正────────我知道那声音是从我心底出来的。
在美国好吃好喝好住地过了有半年,我反而瘦了下去。啧,当年学人家节食减肥的时候饿得头晕眼花俩腮帮子还是鼓囔囔的,这会儿说瘪就瘪了。
不行的,再这麽想下去我一定会给折腾死的,说不定偶尔还要到精神科去逛逛。
我上网不敢去所有他的官方或个人网站,不敢再去海边,看到黑色BENZ或者蓝色BMW就心脏无力,也────没有再恋爱,男人女人都不再碰。
但我去买了宇多田光的CD,有事没事就在耳朵里塞个耳塞听她的歌,然後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翻来覆去听那首ASAP。
A.S.A.P, as soon as possible ,那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子在悲伤地唱,快点来我身边吧,我已没有时间.take it or leave it tonight.
文威告诉我,方其,奇怪了,那个徐佐正居然来找我耶,他问我你的电话和住址,你是不是上回给人家做翻译结下梁子人家现在上门寻仇啊?
我实在是想不出这种单细胞的生物怎麽会有公司肯一年10万聘他。我都无奈了,於是说,是,是,我借了他一笔钱,还是高利贷,你千万别告诉他我现在在哪儿。
我知道这麽一说,以文威的性子就是给打死了也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结果有天晚上我正在BAR里通宵喝酒呢,手机狂震,一看号码,靠,文威!他妈的国际长途啊,有钱我也经不起这麽折腾哪。
我接了,预备接完就被停机。
“妈的什麽事你不能给我家里留个话呀。”我闷闷地。
“方其,我,我听说徐佐正要结婚了。”
酒吧太吵了,後边的摇滚震得我头都有点晕,我想我是没听仔细,所以跌跌撞撞挤了出去,站在LA凌晨仍然喧嚷的街道上,问:“你说什麽来著?”
“徐佐正要结婚了,就在明天。”
“呵呵,开……玩笑吧,谣言。”我说话都不大逻辑了。
“是真的,都开记者招待会了,和那个叫安志洛的,同性恋结婚,可轰动呢……我把图片MAIL给你了。”
我头是真的炸了。
佐正,佐正………………才这麽几个月,我这麽努力都还没能忘记你,你就已经爱上别的人了?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我搭了最早的飞机回去。我也说不出回去能做什麽,难道质问他说,徐佐正我还爱著你你怎麽可以和别人结婚?或者是要很潇洒很风度地说,安志洛,佐正就交给你了,祝你们永远幸福白头到老?
下了飞机发现T城居然是晚上。呵呵你看我都忘了时差了。
佐正家的灯是灭的。他还没回来。是啊,这麽轰动的新闻,他估计是给狗仔队追的满街跑,现在正躲在哪里避风头呢。
我摸黑进了楼道,慢慢爬上楼梯,站在他的门口。
心跳得厉害。
掏出钥匙──我没舍得把它丢掉,试探地插进去──门应声而开。他居然没有换锁。
推门进去,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佐正,佐正……………………
我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著……这是佐正的味道,我最熟悉了,这种让我安心让我觉得温暖的味道……
一种深埋在心底不敢触摸的东西蠢蠢欲动,
记忆潮水一样涌来,我置身其中不能呼吸。


(十)END~~~大结局~~

我没敢开灯。我就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在屋里摸索。窗口透进来的月光淡淡地照著,我从客厅挪进卧室──摆设都没怎麽变,一切都和我最後一次看到的差不多──我站在床边,迟疑地伸手摸了摸,呵呵,还是那麽干净柔软,就跟我第一次躺在上面的时候一个样。以後睡在这里的,就会是佐正和……安志洛了……
我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实在是憋不住了,这麽久以来心里的苦楚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我抽抽噎噎地哭,哭得直打哆嗦,费力地咽著气的声音就像风卷著落叶刮过一样。
一双手从背後伸过来抱住了我。
我尖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到身後那人急急地说,方其,方其,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佐,佐正。
我还在急促地喘著气,刚才是真把我吓惨了,徐佐正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麽?
方其,方其…………他喃喃地,把我转过来面对著他,我的脸贴著他的,他温热的呼吸吹在我脸上,我连心都颤抖了。
黑暗里他急切地寻找我的嘴唇,我想避开,可是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在本能地回应他。他的亲吻,他的抚摸,他的拥抱……我身上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感官都如此熟悉而且渴望。我抱紧了他,闭紧眼睛,什麽都不要想了,什麽都不重要了,就算明天他就要和别的人结婚,就算他已经不再爱我,就算他嫌弃著我……现在我在他怀里,这就够了……
我死命地纠缠著他,主动得都有点厚颜无耻。佐正你现在是我的……你不要离开……明天到来之前你只能想我一个……
我就像那些绝望无奈的弃妇一样,在最後的时候只能义无返顾地挣扎著要用身体留住自己心爱的男人。他还肯碰我,太好了,他没有嫌我肮脏……我在他进入的时候泪流满面。
阳光刺得我睁开眼睛。啊,天都亮了,好象已经快中午了。我头还是晕得厉害,也许是因为时差,也许是因为昨晚……
想起昨晚,我惊跳起来,张皇地看著左右。床上空荡荡的,他不在。
失神了一会儿,我虚软地爬下床想找自己的衣服。
“起来了?!”他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起来神清气爽的样子,“你等一下,在床上别动,我把早点给你……当然,你要是总算有了先刷牙再吃东西的好习惯的话我会更高兴。”
我呆呆看著他把牛奶煎鸡蛋烤面包和火腿放在盘子里送到我面前。
其实不吃也没关系,看到你还在我就很开心了。
“傻瓜发什麽呆。”他捏捏我的鼻子,拿件衣服套在我身上:“不要著凉了,快吃,乖。”
我觉得好象在做梦,这一切都像中赫出现之前的那段日子那麽温暖幸福。我连动都不敢动,害怕一动就把这个最美好不过的梦境戳破了,然後发现自己还是躺在LA那张宽大冰冷的床上,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脸上挂著眼泪。
“喂,我不会把你给累傻了吧?快吃,东西要凉了。我先去换衣服,你要快点哦。”他解开身上的围裙,从衣柜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套西服,走进浴室。
我突然惊醒了,他去换的西服是………………对了,他今天就要结婚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看我还是怔怔地发愣,过来不客气地敲我的头:“都这麽不听话啦!再不吃我就要用灌的了哦!吃了饭还要收拾收拾,安志洛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不快点就来不及………………”
後面的话我没听见,我只听到一句话,安志洛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我吸了一口气,心脏那个地方痛得要缩成一团。安志洛要来了……那我是该快点起床,我该走了。
楼下传来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
“靠,这里按喇叭要罚款的!”佐正把头探出窗口,吼,“急什麽,马上就下来啦!!”
“安志洛他们都来了,你看你还不快点。”
我没说话,就那麽傻傻地看著他,佐正,你真的不要我了?
“I服了YOU!”佐正一把把我扛了起来扔进浴室,拿条毛巾三下五除二抹了抹我的脸,逼我草草漱了口,再给我套上一套衣服。然後又把我扛在肩膀上走了出去,用脚关上门。
我完全呆到家了,他给我穿的是什麽啊,这不是我的衣服呀……
“靠,你们小俩口不用浪漫成这样吧。”靠在车门上光鲜得无人能比的安志洛瞪著佐正像扛炸药包一样把我扛过来,丢进车里。“没办法,我们方其大少爷一大早的就傻了,只好这样。”佐正看看表:“现在还来得及吧?你们东西都带好了吧,那个……”他趴在窗口问我:“方其你的护照带了吗?”
“在昨天那衣服的裤兜里……”我大脑根本不能运转,回答纯属条件反射。
“靠,不早说!”佐正劈里啪啦地跑回楼上去。
我木头一样地坐著,直到旁边的可东把手放在我面前晃晃:“方其哥?方其哥!”
我看向他,不是眼珠在动,而是整个脑袋扭过去,用的还是木头一样的眼神。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犯糊涂……没事,反正佐正哥以後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先跟你讲重点。我们过会儿要去机场,飞到法国去结婚。没法子,只有那里和荷兰才承认同性恋的婚姻。那个……你是和佐正哥,我是和……安志洛。”说到最後一句他的清秀的小脸红了。
“啊──”我总算缓过口气来,“可是为什麽……”
“好了,东西都带齐了,我们走吧。”佐正打开车门钻进来,“可东你到前面和你老公一起坐去,我有话要和你方其哥说啦。”
可东呵呵地笑著爬到前面,安志洛凑过去迅速亲亲他:“亲爱的我呆会儿下了车也要扛著你走,咱们决不能输给後面那俩老家夥呀。”
“开你的车吧!”佐正捞起束花砸在安志洛脑袋上,然後把我抱进怀里。
“靠,徐佐正你不是吧,连花也买,法国买不到这玩意儿还是怎麽的!”
“嘿嘿,这边东西便宜。”
然後去机场的路上我就听著佐正的滔滔不绝。
“…………那个中赫真够绝的,求他那麽多次都不肯告诉我电话。还有你那生死之交文威啊,干嘛老拿防贼的架势防我,我话都没问完呢,他就惊恐万状地狂摇头。後来实在熬不住了,你看连安志洛和可东都宣布要结婚了,我倒只有眼红的份,多惨哪!我就只好再去求文威,求他给你打个电话就说我要和安志洛结婚了,看看能不能把你给逼回来,嘿嘿,想不到还真有效,早上才打的电话,你晚上就出现在我家里了。”他得意洋洋。
“那我要是不回来呢?你是不是就真随便找个人过日子了?”我觉得自己被设计了,非常郁闷。
“我当然是做两手准备啦,你要还不肯回来,多半是变心了。那我马上拿刀去逼文威,然後冲到美国LA,在你家门口围追堵截,管他什麽法子,全用上了,不逮到你我就赖在LA不走了!”
“呸,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无赖!”我满腹不爽地掐他的大腿,他龇牙咧嘴地忍著不叫出来。
安志洛从反光镜里看了我们一眼,对可东叹口气:“宝贝,你以後可千万不要这样对我,你老公的身体比某个农民娇贵多了!”
可东低著头轻轻地笑。
然後安志洛就凑过去亲他。
佐正紧张地大叫:“安志洛你好给我专心开车啦!!这车你到底买了保险没有啊!”
“佐正……”
“恩?”
在飞机上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我扯扯佐正的衣服,他睁开眼睛宠溺地看著我:“怎麽了?要喝水吗?”
“不是…………佐正,我……我以前你都知道的……你真的不嫌弃我吗?那麽糟糕的过去……”
他严肃地想了想:“老实说,换了别人我一定会嫌弃他的,不过……”他侧过来吻了吻我,“你是方其呀,不管什麽样的方其我都没办法不喜欢。只要是你这就够了,只要你还爱著我,我就一定要你在我身边……怎麽都不放开你……”
他用力拥紧我,我的头埋在他胸口,听著他的心跳,很舒服,舒服得要掉眼泪了。
“那时侯我就不该放你走……你看我多傻,当初怎麽会放你走呢?你不在的这半年里我发疯一样的到处找你。没有人知道你去哪里了,知道的也不愿意告诉我……还是文威看我可怜,估计也是被我死缠烂打的弄烦了,才说你回美国去找你父亲。其实我让他骗你我要结婚的时候,我心里真的一点底都没有。我觉得我是在赌运气,赌你是不是还爱著我。我怕啊……从来没有那麽没把握过,我怕等一天,两天,三天,你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方其,你回到我身边在,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方其…………我爱你。”
当著飞机上那麽多人的面,我主动吻了他。
婚礼实在是很乌龙,昏了头的牧师居然说“方其你愿意接受安志洛做你的丈夫吗?”而且更糗的是紧张过度的我们四个居然一起大声说“愿意!”交换戒指的时候我看著安志洛握著可东的手抖得跟筛糠一样,心中狂笑不已,没注意到佐正已经捏著戒指往我手上套了半天都没套进去。
大功告成的四个男人走出教堂还在互相攻击。“安志洛你丢人吧你,亲吻新娘的时候还要可东低下头来!”佐正恶毒地,他对那句“方其你愿意接受安志洛做你的丈夫吗?”以及後面整齐的“愿意”一直耿耿於怀。“我呸,方其你认真看清楚了,你老公给你买的戒指指不定就是个假货,呆会儿回去就赶快让我给你验验吧!”“你住嘴,这是货真价实白金钻戒,倒是你那个,钻石大成那样,八成是仿真的什麽的,说不定还是块玻璃……”
我和可东在旁边狂笑ING。那两个男人已经准备互殴了。“等等,我把西装脱了!”这是佐正。“说好了,打哪儿都行,不许打脸!”这是志洛。
我们笑著看自己爱的那个人,不用转头我也知道可东的目光和表情一定和我一样专注而幸福,好象我凝视著的,和他凝视著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