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一章 岁暮寒秋(上)
一身大红嫁衣,一张四角垂了珠链的喜帕,她和他,一人牵了一头红绸缓步走在漫长而平稳的云端,清风拂过,画面又转,他挑开她的喜帕,四目相对,没有柔情痴望,点点的清冷,却是有说不出,道不尽的决绝忧伤,以及执着得痛彻心扉的生死相随。
那一场抵死的缠绵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在惆怅的天际,繁星目守,俯瞰着所有轮回在坎坷上跌撞的身影。
哀凉的呼吸,只是在耳边轻轻地荡出细碎的涟漪。他说,我要陪你,永生永世……
陪你,永生永世。
林苏扬醒了。带着所有的记忆醒了。
睁开眼,看见满顶晃荡的素白,她无力挣扎,很想再次闭眼睡下去,然后永永远远不要醒来。
“风儿……”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沉默许久,她终于转了转头,对上一双布满了血丝,蓄满了疲倦的眼睛。那双眼睛先是木然地看着她,接着渐渐变为难以置信的喜悦。
“风儿……你醒了?”秦皓颤抖着伸出手摸上她的脸,那上面确实的温度让他猛地一颤,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她的胸口,听到了清晰的心跳声,“我以为,你要丢下我和孩子再也不醒来……”浅硬的鬓发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得麻痒。
林苏扬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身侧的手慢慢抓紧了底下的床单。
秦箫,她的孩子,一个小小的,眉目尚未完全长开的婴儿。
当秦皓高兴地抱着秦箫,把他放到林苏扬的身旁时,婴儿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林苏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竟然绽开了大大的笑脸,两只小手从裹着他地小被里挣脱出来在林苏扬眼前摇晃,那样子。似乎是想要她抱抱。
林苏扬浑身一颤。母子连心。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地孩子。她地心里很自然地就被浓浓地母爱填满。强忍着苦涩。轻轻把婴儿抱进了怀里。秦箫地小脸笑得通红。仍旧挥舞着地小手摸上了林苏扬地脸。肉肉地手掌像柔软地缎布让她舍不得避开。
秦皓在一边看着这个画面。满心地幸福。他忍不住走过去将母子俩揽进了怀里。熟悉而陌生地怀抱让林苏扬地身子顿时一僵。沉浸在幸福里地秦皓却并未察觉。仍旧开心地感叹道:“老天总算待我不薄。当我以为就要失去你们时。奇迹又把你们带回到我身边。何其地幸运啊!”
林苏扬垂了眼。低头将唇印在婴儿地额头上。阵阵地奶香气暂时抚平了她心里地悲伤。然而抱着婴儿地手却在微微颤抖。像在经历着难以隐忍地痛。
自林苏扬醒来那天起。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秦皓最初以为她又失忆了或者是留下了什么隐疾。惶恐地叫来所有地御医诊断。御医诊过后说皇后并无大碍。秦皓心里虽疑惑却也没有表露。只是看向林苏扬地眼里充满了探究。
苏醒后地几天里。因为不想和秦皓说话所以她便日日夜夜陪着秦箫玩闹。看着他闪亮地大眼因为她而眯成一条缝。看着他总喜欢吮着指头地小嘴因为她而咧开。仿佛怎么也抱不够。林苏扬总喜欢把他放在怀里轻轻地哼唱小曲儿。小家伙就会兴奋地手足舞蹈。若是林苏扬静静地看着他。他也会高兴得呀呀直叫。
这样地结果便造成了最后只要林苏扬一离开秦箫地视线范围。那个小孩儿就会哭个不停。而且除了她和秦皓还有雁子可以抱他外其他人只要一碰到他都会毫不停歇地大哭。
现在林苏扬总会为自己一开始的不舍得而后悔,秦箫成了将她牢牢绑在这座皇宫里地枷锁,挣不掉也带不走。
立后大典因为林苏扬意外的早产而推迟在了两月后。据说,在她产子昏迷的那段时间,宏帝脾气极为暴躁,朝中仅因小过便被杖责流放的就有不少,更别说一直对皇后病情束手无策的御医们的处境了。秦皓的举动令全朝上下猜测纷纷,这未来皇后究竟是何等人物可让宏帝如此看重。
每天除了上朝,秦皓都会留在清翔殿陪着林苏扬和秦箫。而林苏扬总是带着漠然的态度,不管他是逗着秦箫也好,还是对她说话也好。她都不会张嘴。尤其是到了晚上,林苏扬明显的拒绝更是让秦皓察觉到了不对。
终于有一天秦皓忍不住问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那时林苏扬正在看书。听了他地话,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然后又低下了头。秦皓怒不可耐地走过去一把夺过她的书便扔在了地上,“你从那天起就不曾说过话,我究竟有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门外灌进来的风把地上的书页吹得哗啦啦地响,林苏扬心中又开始些微的疼,终于,她动了动嘴,望着他轻轻地说道:“因为,你骗了我。”
秦皓怔然道:“你……都想起来了?”
林苏扬偏过了头,看着窗外在月光下婆娑的树影说道:“是啊,都想起来了,想起你怎样骗的我,怎样把我软禁在你的眼底,怎样,伤害着司君行。”
秦皓深深地望着她,对于她的话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道:“没错,我骗了你,本想骗你一辈子,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只可惜你竟然想起了。”
“他在哪里?”林苏扬问。
“怎么,你想去找他?”秦皓眯了眼走近她。
林苏扬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是啊,让你知道他在哪里然后找机会和他远走天涯。”秦皓冷笑道。
听着他语气里明显地酸味,林苏扬皱了皱眉,“我不会走。”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走。至少现在不会。”
秦皓听出了她话里地意思,“现在不会?”那以后……他挑起了嘴角:“好,我信你。所以,我希望两月后的立后大典你还坐在这里。”
这一晚秦皓没有留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掩饰地那层纸被捅破后要再想恢复到过去的样子恐怕很难。
其实当林苏扬知道秦皓的所作所为后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离开他,找到司君行然后隐姓埋名忘记这段荒唐的过往,可是,她的心终究是肉做的,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输了而且是输得一败涂地,输的不只是自己对司君行的承诺还有他对自己的情感。
这能怨谁呢,怨秦皓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别人的感受连这样的行为也做得出来,还是怨自己在爱情和其他事情之间的摇摆不定导致了几个人的伤害?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抛弃孩子和司君行双宿双栖,要么断了跟司君行那份刻骨铭心的爱留在孩子身边看着他长大成人。没有第三条,秦皓是绝不可能让孩子跟她走的,因为她已经从雁子那里知道了秦皓早就宣了诏书立皇二子秦箫为太子。
无路可走,无路可退。经过两相比较,她最后选了第二条,她相信秦皓会好好照顾秦箫,可是司君行什么都没有,她不想也不忍心丢下司君行不管。自己忘记他的日子里不知道他是怎样走过来的,犹记得他在寒竹园见到她是眼里的激动和欣喜,不认他时眼里的绝望的伤痛,这一点一点的爱恋她都记在了心里,只想早些和他相认,告诉他其实自己也想着他。
就在她这么决定了后的第二天就因玄歌的拜访而改变了。
和玄歌的相见是林苏扬未曾预料的。算起来,她们总共见面的次数也不过四五次,可是每一次都给了林苏扬不同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特别。
玄歌是听说林苏扬身体已经恢复后才过来的,而且过来之前她还必须去秦皓那里拿到金牌。清翔殿,早在那一天就成为了整个后宫禁卫最严的地方,没有金牌或手谕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包括凤湘太后。
记得秦皓看着她问她理由时,她的心就跳个不停,不像以前的害怕,而是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一次加深了在她心里的感觉,她想,自己是沦陷了。
她说,不管什么理由,她都不会胆大到把主意打在皇后的头上。
秦皓笑了,给了她金牌,让她时不时去看看林苏扬,讲讲有趣的事情,不要让她太闷了。
玄歌把酸涩深埋进心底,睁着一双魅惑的眼说,好。
第一次走进清翔殿,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里面华贵的装饰,辉煌的气派上,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自己得不到,也不知自己想要的。她的眼睛从进门起就一直看着前方,直到看见抱着秦箫的林苏扬站在面前。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身前的人,似乎不相信她就是她。不管是冷漠的林太傅也好,抑或是温柔的元风儿也罢都不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从未见过的慈爱,从心底冒出的微笑毫不吝啬地给了她怀里的婴孩
玄歌甚至觉得,这个人比自己更善变,并且每一次的改变都是由内而外,没有丝毫的做作,完全是随着心的变化而变化。这样的人,该是世上最快乐的吧?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岁暮寒秋(中)
“谢谢。”林苏扬把孩子交给雁子后对玄歌说道。
“臣妾拜访皇后娘娘是应该的。”玄歌温柔地回道,就像那些妃子之间恭敬疏离的语气。
林苏扬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玄歌抬头不明地看着她。
“没什么,总之谢谢了。”林苏扬笑道,“还有,你不用叫我皇后,和以前一样叫我……风儿吧。”
“风儿……你是不是和皇上有什么误会?”玄歌试探着问道。
林苏扬怔了怔,问:“你为何这么认为?”
“今日我去皇上那儿拿令牌发现皇上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风儿你好不容易醒来,皇上应该感到开心才是,怎么……”
“是吗?”林苏扬淡漠地说道。
玄歌看着她的神色,更加确定了他们之间有问题。
“我不知道你和皇上之间在闹怎样的矛盾,不过我认为你这样做会带来很多麻烦。”玄歌说道,眼睛却看向雁子怀里挣扎不停的秦箫。
“太子……很可爱。”
林苏扬不知她为什么说到自己地孩子了正要回答。心中突然一凛。顿时明白了她地意思。太子。她地箫儿是太子!
按照大央律例。但凡储君都为长子继承。这后宫子嗣虽少。然而祁妃之子秦昭却是长子。秦皓不顾律法祖例竟立了秦箫为太子。祁妃怕是咽不下这口气吧!秦皓疼爱箫儿必会引来祁妃地嫉妒。如果没有自己在箫儿身边保护。岂不是要让他独自面对这后宫地重重黑暗?
离开地决定瞬间就开始动摇。恰在这时。原本在雁子怀里保持着安静地秦箫“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林苏扬最后地迟疑也分崩离析。她起了身走过去从雁子那里抱过秦箫。秦箫这才低声抽泣含着指头盯着他娘亲。
虽是早产。秦箫却和其他足月地孩子差不多。精力充沛。底气十足。那张继承了林苏扬地美貌地小脸本就惹人怜爱。更别提此刻他长长地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地模样有多么让人心疼了。
“太子很黏你啊。”玄歌羡慕地说道。
林苏扬点点头,用柔绢轻轻擦去秦箫眼角的泪水。心里软成一片。考虑是否让秦皓将箫儿的太子之位让给秦昭,却又想到依他的性格断不肯这样做,况且,就算箫儿没了太子的身份,那祁妃也不会善罢甘休。想到这里,林苏扬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皇上已经昭告天下两月后举行立后大典,你知道地吧?”
“知道。”林苏扬把眼睛从秦箫脸上移开看着玄歌道,“不过,我不想。”
小秦箫见自己的娘亲不再看他便又开始不满地哼唧起来。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林苏扬的衣襟不放。林苏扬低下头,爱怜地在他鼻子上捏了捏,然后亲了一下他的小脸把他乐得呵呵直笑后才松了手。
“我只想和孩子自由自在地生活。皇后的名字,太累。”
“你真这样想?”玄歌不相信。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立刻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地方。”林苏扬笑了笑,环视着整个辉煌的宫殿,这个根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
玄歌看着她,很久才说道:“我现在才发觉,原来你这么自私。”
见林苏扬不说话,她又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生下太子后一直昏迷不醒。御医束手无策皇上将他们打入大牢,而且还下令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都要被诛九族。那段时间里皇上情绪极差,朝中大臣个个胆战心惊,整个后宫也闹得人心惶惶,稍有不注意便会被送入刑部惩处。”
“你的情况始终不见好转,太子整日哭个不停,皇上更是烦躁不堪,每日每夜在清翔殿守着你。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你醒来。你倒好,和皇上闹脾气不说竟然还有这种想法。云风儿,原来你是这般没心没肺!”
林苏扬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了后才道:“你爱上他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你说什么?”玄歌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你爱上他了。”林苏扬平淡的回答让玄歌不得不思考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旁观者清,我想其实你已经知道你地心是怎样的。”林苏扬继续道:“玄歌,爱上一个人没有错,可是如果你的处境不允许你去爱,我劝你还是深思后再做决定地好。”
玄歌陡然一惊。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苏扬不再看她。低下了头双手轻轻摇着秦箫,“有的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你……”不对,她绝不是那个云风儿,难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玄歌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事就自己看着办吧。”林苏扬看了看已经睡着的秦箫,叫过雁子把他抱过去放到小床上。然后起身走到玄歌面前低声在她耳边说:“如你所想,我恢复记忆了。”
玄歌走后林苏扬就决定和秦皓说个清楚。秦皓不是多疑的人,然而在林苏扬的问题上却总是疑心病甚重,虽然林苏扬答应不走他仍然放不下心,总是以保护的名义在她身边派了禁卫随行。对于他的这些动作林苏扬也未作反对,她明白即便是反对也没有丝毫作用。
每天除了照顾秦箫外,林苏扬唯一被允许做的就是带着一大帮宫女侍卫在清翔殿附近转悠,虽然感觉影响实在不好但她更不想整日关在一个地方。好在每当她出去地时候也撞不上其他的人。
然而这正是令她感觉奇怪之处,按理说,她的出现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后宫的那些妃子,尤其是祁妃和凤湘太后都应该有所行动才对,可自她苏醒后的这半个多月里,除了玄歌来了一次外其他人压根儿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半个月,她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失忆后的事情,总是觉得疑处多多,暂且不说自己在外面的“死讯”如何,连司君行都猜到自己被还活着,和她最亲近的林子言难道猜不到吗?还有,藩国也被消灭了这么久,为什么他还不回来?按照失忆前自己地了解,林家势力如日中天,老爹林呈也不是粗心大意之人,难道也没有怀疑过自己孩儿的生死?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恢复了记忆后的林苏扬似乎变得更加冷静,既然已经决定了留下来,朝堂的这趟浑水她是不可能摆脱了,不管是在后宫为了秦箫也好,还是在朝中为了林家,她都有责任而不得不去参与。过去几个月的混混沌沌让她陷在了寻求回忆之中,失去了真正的自己,现在是时候换回身份了吧?
可是司君行,欠你的,我又该怎么还?
当秦皓听到顺子说皇后相见他时,心里惊奇不已,最近几日自己去清翔殿都只是逗逗孩子而已和她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竟然想见他?虽有疑虑,但能见她总是好的,更何况还是她先提出,于是,秦皓衣服都来不及换放下奏折匆匆忙忙便往清翔殿去。
到了那里却见孩子哭个不停,雁子正手忙脚乱地哄着他,小家伙儿仍然毫不领情地放声大哭。秦皓沉着脸走过去抱过秦箫冷声问道:“皇后呢?”
“娘娘……娘娘她正在沐浴。”雁子料不到秦皓竟来得这么快,主子说他再怎么也会把奏折批完,日头西落才会过来,怎么……
秦皓皱了皱眉,低头看着哭声渐小的秦箫。那小子一见亲爹地面,张着地嘴就闭了下来,左手一伸,放进了嘴里就开始吮吸。秦皓的眉皱得更紧了,伸手要把他嘴里地指头给拉出来,谁知刚一使力,那孩子又开始哭起来,如此几次,秦皓只得随他。
等了一会儿,林苏扬披了一件薄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秦皓先是一愣,随后问道:“这么快就批完了?”顺子不是说他桌上的奏折堆了很厚吗?
秦皓看了看她还在滴水的长发,不由说道:“怎么不把头发弄干了再出来?雁子,还不替娘娘擦擦。”见林苏扬要拒绝便又说道,“要不我来帮你。”
林苏扬只好坐着让雁子用干布在后面擦。一眼望见秦皓怀中的秦箫在不停地抽泣,她转头问道:“箫儿怎么了,饿了吗?”
“回主子,太子刚刚才吃过奶,奴婢也不知太子为何哭个不停。”雁子答道,方才皇上抱过去的时候太子就没哭了,怎么现在还是这样呢?
秦皓看着一边抽泣一边吮着指头的秦箫,抬头问林苏扬:“小孩子都喜欢吮手指吗?”
林苏扬暗想,你不是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吗,这还不知道?嘴里却答道:“不是每个孩子都这样。不过再长些日子箫儿就不会了。”
待雁子把头发弄好,她走过去看着小脸通红的秦箫,轻轻把他嘴里的是指头给拿了出来,然后从宫女端过来的盘子里用筷子蘸了旁边碟子中黑红的水,点了一滴在秦箫白白的指头上。松了手,秦箫立刻又把指头送进嘴里,不过很快又取了出来,张开了嘴咿咿呀呀地叫。
“你滴了什么给他吃?”看着孩子没有再吮指头的样子,秦皓好奇地问道。
林苏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梅子汁。”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岁暮寒秋(下)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秦皓不顾挥舞着双手挣扎不停的秦箫看着林苏扬问道。
林苏扬看见秦箫偏着小脑袋朝她直叫喊,于是伸出手那小人儿便立刻更加猛烈挣扎想要翻身扑过来,秦皓无奈,只好把他交到林苏扬怀中,小家伙一抓住自己娘亲的头发就老实地安静了下来。
“我要出宫。”
秦皓的脸色瞬间冷凝下来,他沉声说道:“干什么?”
林苏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叹着气道:“放心,我说过不离开就不会离开,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他而已。”
不用明说,秦皓也知她口中的他是谁,心中一阵酸疼却又觉自己委实欠了司君行太多,可是他更担心林苏扬会一去不返,思来想去他最后说道:“希望你记住你的话,不要忘了,你还有箫
林苏扬低头看着用胖胖的指头绕着她的长发玩的秦箫,“我知道。”
司君行躺在地上,望着偶尔飘过几朵白云的蓝天,凉风习习,空气中有一种醉人的味道。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秋天便要来了。
去年的秋天自己在干什么呢?和严木清他们在归乾山吧,那个时侯还抱着早些看见林苏扬早些和她在一起的信念度过了一段最难熬的时光。现在自己眼睛好了,武功也恢复了,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想想,自己的这一生还真是没有什么做得完美的,连叔把魔教交给自己,自己就送给了别人,喜欢上一个人,爱得她如癫如狂却又让她走进了别人的怀抱。好在让他欣慰的是,她是失了忆,总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就能回到自己身边。可是,那一天有多远呢?
正在他怔愣于自己的问题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立即警觉地起身喝道:“谁?”
只见身后林中走出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朝着他一直走过来。直到了离他十步远地距离便停下。
“司公子。我家主子有信给你。”黑衣人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然后运力向司君行掷去。司君行身子不动。手一伸就恰好将信夹在了指间。
疑惑地拿到眼前看。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字:司君行亲启。
打开来几下看完。他抬头对黑衣人说:“回你主子。说我定会准时。”
待到黑衣人消失后。司君行才再次将信纸细细看了一遍。垂了手。不能抑制心里地颤抖。他仰头望着仍旧晴朗地天空。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久违地笑。
想见你。两日后辰时桃溪林。林苏扬笔。
是她地笔迹,曾见她写过那么多诗。她写字的每一个姿势,每一个神态,还有写的字上面每一笔的笔锋。每个字之间喜欢停顿的距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若说这世上有谁绝不会认错林苏扬的字迹便只有他司君行无疑。
两日后,桃溪林,她终于记起来了啊。
林苏扬坐在马车里,双手交叠捏得紧紧地,不一会儿便出了细密的汗。听着马车行在路上的轱辘声,她的心也随着一上一下,好像有谁在里面使力地敲着震天的锣鼓。
马车行至桃溪林外的官道上就停了下来,林苏扬下了车。朝后面望了望然后对马夫说:“你去告诉他们不必跟着我进去。”
那马车夫犹豫道:“可是主子他……”
“照我说的办,否则我死也不会回去。”林苏扬冷声道。
马车夫赶忙低头答道:“是。”
眼见送她来的马车消失在远处,林苏扬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看着前面地桃林,缓步走去。
不知道司君行后来在牢里有没有受苦,他出来后准备干些什么,他,会不会恨自己呢,恨自己忘了他。忘了对他的承诺?林苏扬忐忑不安地想着,走至林深处便在一片空地的边缘停住了。
空地上只一块大石立在了中央,此刻大石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玄青长衫,长长地头发亦用青色的带子束起,额前刘海迎着风向后飘去,观其面貌,如冠玉明洁,凤目斜眉,唇间不知为何弯起的微笑照得青天白日里光芒异彩。此人不是司君行又是谁?
林苏扬在一边看得发愣。难怪以前就觉得他和风瀚宇有些相像。原来是同胞兄弟,果真都是妖孽。
晃神间。司君行早已觉察到她的到来,几个翻身便来到她面前。
“你准备还要呆多久呢,我的娘子?”熟悉的腔调,熟悉的气味,熟悉的面容,为何那些天自己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地记起他?
司君行看着她,叹了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你可知道,我等这天等得有多辛苦。”
慢慢抬起手,林苏扬环上了他的腰,头枕着他暖暖地胸膛,轻声说:“我知道。”
一阵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司君行紧紧地搂着她,仿佛永远也放不开手。林苏扬感觉到他的颤抖,没有安慰却只是让自己更贴近了他。
终于,司君行松了开来牵起她的手就往大石走去,转身抱着她一跃而上,低头朝石上吹了吹才拉着她坐下。
“孩子,好吗?”司君行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问道。
林苏扬的神色一顿回道:“好。”
“叫什么名字?”
“秦箫。金缎玉箫的箫。”林苏扬说。
“金缎玉箫……果真是皇家的名。”司君行有些落寞地说,想着大半年前自己给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也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呢,可惜,是用不上了。
又是一阵地安静,谁都不想开口,害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会将现在的美好全都打破。然而事实终究是要人去认真面对。
“你……会和我走吗?”司君行望着远方,却仍旧握紧了林苏扬的手,只有那用力得关节发青的指间才能看出此刻他内心里的紧张。
林苏扬侧过头仔细看着他的轮廓,想要把这张脸深深印刻在心底,就像那几次离开他之前一样。每一个地方都不想放过。忽然她挣开了他地手,在他愕然的表情下凑上前狠狠吻住了他地唇,那样地猛烈,却带着那样的伤感。
瞬间,司君行地眼里就充满了绝望,她再一次食言了。而且这次也许会是最后一次食言,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地一切就要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他回抱着她,用仅剩的理智惩罚她的决绝,唇舌间纠缠着最难以割舍的痛。落叶缤纷,从哪里飘来的惨淡应和着这个凄凉的季节。天空不再那么蓝,仿佛在眨眼间就乌云布顶,落下了,苦涩的泪。
“对不起。”林苏扬离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
“对不起?你给我地,只有这句对不起了吗?”司君行苦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几次三番的残忍已经将我伤得体无完肤,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总是这样反反复复,哪怕我可以为了你不顾一起的付出。你看到地只是别人,以前是秦羽、林家,现在,是你的孩子,林苏扬,我问你。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司君行推开她,低头握紧了双拳哽着喉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林苏扬伏在大石上,同样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要对不起。我只是想,只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可是,明明有这样的机会你为什么都要放弃。你的心里有秦箫,那我呢,我在哪儿?”司君行抬起了头看着她,“有时我真的很想把你的心挖开来看看,看清楚我是不是真的住在那里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甜蜜的誓言让我深深地沉沦,然后让我开始提心吊胆,害怕哪一天你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你已经是我地妻子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为什么。你总给我那是一场梦的感觉?”
司君行迷茫地望着她,再次伸手将她拖进怀里。头搁在她的肩上喃喃地说:“苏扬,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悲伤,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伟大,可不可以,只为我们自己而活……”
可不可以为我们自己而活?
命运的线掌握在自己手上,然而命运的轨道却是无法改变的注定。
“我答应你。”
林苏扬从司君行怀中抬起头看着他。
“我答应你让你回到秦皓身边,答应你让你做一个好母亲。只要是你决定的,我都会答应你。”司君行伸出手抹去林苏扬脸上的泪痕,“可是你一定要向我保证,你会过得好好地。”如果让你纠结痛苦在我的情感里,那我宁愿放手,任你高飞。
亲吻着她的额头,他又说:“要记得多笑,都是做娘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冷着脸,孩子会害怕的,还有,不要太操心林家的事,我相信你爹的能力不是那么弱,秦皓对你的好你不要再拒绝了,他,也是一个痴情的人……”
还能想起那日秦皓来到大牢时对他说地话:“朕把心都给了她了,可是她地眼中仍然只有你。朕有错,错在不该强迫她,可是已经晚了。”晚了,无论是谁都晚了。
司君行捧着林苏扬的脸说:“记住我地名字,记住,千万不要再忘了。”
我叫司君行,你记住了,我叫司君行,不管以后你想不想得起,都要记住,我叫司君行……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诉离伤
“陪我最后一天吧,好不好,就陪我最后一天。”司君行说。
“好。”
一匹马,旁若无人地驰骋在官道上,扬起阵阵的灰尘飘向周围逐渐枯黄的草地。林苏扬闭着眼倚在司君行怀里,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响空山的褚岩峰,很久没有来了。
司君行带着她穿过了密密重重的林子,最后在林中一处浅浅的水潭边停了下来。看到原先平整的地方变成了这个样子,司君行心冷一片,连这里都变了,果真是没有永久啊!
“……没有了。”司君行转头苦笑着对林苏扬说,“你……还记得这里吗?”
林苏扬看了看他前面泛着冷光,平静无波的水面,点头说:“记得,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第一次看见你受伤躺在这里,第一次就那么靠近你。
司君行想起当时自己的模样一定很狼狈,虽然带着面具却还是那副无力的样子,一条小小的毒蛇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其实那时我是有意识的,我知道自己被蛇给咬了,然后听见了你的脚步声,感觉到你为我吸毒,还有听到最后你说的那句话,我救你一命,你送我果子算是酬劳,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人还真是奇怪,为了几个果子竟然可以不顾危险地为一个陌生人吸毒,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司君行笑着说。
林苏扬也笑了,“是啊,我真是疯了才会为几个果子不顾危险救你,早知如此我就该装作没有看见你,”敛了笑容,她说:“这样我们现在,就不会那么难过,你也不会因为我而痛苦。”
司君行看着她,然后把她拉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很庆幸你没有那样做。否则我的这一生就没有了目标,没有了未来。而且,你要后悔也已经晚了。”
林苏扬瞧着天色,抱住他的腰说:“的确是晚了……既然晚了你就陪我去看褚岩峰的夕阳,好吗?”
褚岩峰。林苏扬去过地次数屈指可计。那里给她地感觉就是美则美矣却总是带着淡淡地感伤。人地心情或许真地很影响对事物地正确感官。就像她现在。即便是满眼地绚烂华丽也只会让她徒增几分惆怅罢了。
坐在褚岩峰顶地悬崖上。林苏扬抱着腿愣愣地看着远处逐渐下沉地红日。七彩四散地光。映着半边青蓝地天。看不见浓厚沉重地云海却是放眼地枯枝败叶随着落落地风纷飞沉浮。秋天到了啊。
林苏扬转头。看见司君行也痴迷在了夕阳地余晖里。面上看不见半点地忧伤。她移过去靠在了他地肩膀。两手叠在膝上。就这样静静地欣赏风景。很久以前就想过这样地画面。现在实现了却不曾料是两个人地终别。
“你……以后。会怎么办?”林苏扬望着天边。突然觉得那样美丽地光好刺眼。
“我要回燕辽。”
林苏扬顿了顿。说:“是啊。我都忘记了你还是燕辽地八皇子。”
“我很后悔。”司君行转过了身看着她,“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你丢下,如果我坚持留在你身边,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或许。此刻他们已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的生活,他们地孩子冠着他取的名,他的妻子附着他的姓。
林苏扬拉住了他的手说:“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必自责,怪只怪上天太捉弄人,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忽的又想起了秦羽,努力过了却仍然挽不回她的命。那样一个人虽然对林苏扬抱着的是异样地情感,可她确是最令人心疼的人。她的执着不得不让人为之钦佩,无奈世事玩笑。以致痴心错付,这滚滚红尘中,陷入其中的又有多少男女不是如此?
“你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林苏扬捧着司君行的脸问。
“当然会。只是如果到时我已经老得掉了牙,变了样,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认出我。”司君行笑道。林苏扬默默地看着他,在他唇边印上一吻道:“能,我一定能认出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甚至化成了灰。我也认得。我还等着下辈子和你相见呢,怎么会忘记?”眼泪一滴一滴落下。落到司君行的袖子上变得暗黑。
枯萎的花再次绽放,艳丽的色彩装上了满满的凄冷。山风阵阵,摇曳着沁人地香。有谁看见了,这开在凋零的绝望?
司君行抬起了手抚上她的脸颊,指上粗糙的纹路轻微地刺疼着林苏扬细嫩的肌肤。“莫哭,我相信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相信你。如果有来生,我不会来找你了,我会等你,今生我找你找得太累,来生就换做你来找我吧。”
林苏扬哭着点头,泪水像断堤的水流个不停,如果有来生,就让我来找你……
对镜,梳妆
着了耳,贴了花黄
一身红袍嫁衣
却不知为谁装
残香凄凄,皎月清朗
胡粉眉黛谁来画
鸾里不忆新君郎
徒走,青帐
执了长绸,拜了高堂
众喜惟妾摧藏
长叹独坐空房
四野轻哼,淡歌冷凉
闻声推窗凭栏望
无语哽咽泪两行
黄昏,寂杳
别了新人,卸了流光
举身赴清池
回首东南方
我命今日绝
魂归卿心上
如有来生世
愿做鸳鸯并蒂双
如有来生世,愿做鸳鸯并蒂双。我不是刘兰芝,你不是焦仲卿,一曲孔雀东南飞,唱响的是离别的悲凉。
一个人向东,一个人向西,说好了不回头,林苏扬却在踏出的第一步就转回了身,她从后面抱住了司君行,久久不愿放开。
司君行说:“走吧。不然我会后悔。”走吧,不要再回头了,那样我会更难过。
放开了林苏扬地手,司君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地背影一点点模糊了林苏扬的视线,直至最终地漆黑一片。
漠然地回到了清翔殿。林苏扬像失了魂魄一样茫然无神地穿过冷寂的大殿向寝宫走去。刚踏进房间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怎么回来这么晚?”秦皓皱着眉看着她。
林苏扬甩开了他,拖着脚走进里面躺在了床上。“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秦皓的脸色变幻莫测,她回来了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看到她难过地样子自己的心里就堵得慌?
握了握拳,秦皓一句话也说不出转身便离开了。
听到他离去的声音,林苏扬睁开了闭着的双眼,她起了身把雁子叫进来问道:“太子呢?”
雁子答道:“太子今天哭个不停,奴婢怎么哄也哄不住。后来顺子去请了皇上过来太子才消停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那……皇上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晌午吧,皇上还是在这里用的午膳呢。”雁子说。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要问这些。
林苏扬点头说道:“你去把太子抱过来,省得半夜哭闹。”
雁子应了声出去,不一会儿就把小脸上仍旧挂着泪痕地小秦箫给抱了来。林苏扬接过孩子就对雁子说:“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有事再叫你。”
雁子关了门,林苏扬解开裹着秦箫的绣龙毯子,一得到自由的秦箫立刻把小腿儿伸了伸,两只手也向空中乱抓了一通。林苏扬把他轻轻放进了旁边的小摇床上,脱了熟悉的怀抱。秦箫不满地哼唧了一下,林苏扬赶忙摇了摇床,等到小家伙安静下来后她才吹了灯上床睡觉。
一阵风吹过,门外伫足的人影在屋内的灯熄了后才慢慢离开,空气中回荡着淡淡的龙涎香。
第二天林苏扬起得很晚,难得的是秦箫虽然早就醒来却也乖乖地躺在小床上吮着自己地指头,直到林苏扬把他从床上抱起来,他才叫几声意思了一下。
雁子小心地替林苏扬梳好了头正要问是否传早膳时就听外面来报说皇上来了,她偷偷瞧了瞧自家主子。见她似没有听见一样逗着太子玩,叹着气,她走出去准备请安却见秦皓直直地走了进来。
“皇……”
秦皓摆了摆手,雁子回头看了主子一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孩子,有没有闹?”秦皓走过去看着朝他呀呀叫的小秦箫。
“没有。”林苏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吗?”
秦皓伸出手摸着秦箫的头回道:“林尚书在御书房等你。”
林苏扬一愣,老爹?他为什么……
换了衣服林苏扬便要出门,秦皓走在前面转头对她说:“把孩子抱上吧。”林苏扬没有说话,只是把不断打着呵欠地秦箫抱进了怀里。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林苏扬走在后面。和秦皓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她一边拍着小秦箫的背一边暗自思索着林呈此番前来是何目的。
对于她失忆后林家的种种反应她都理不清头绪,她不知道林呈到底是怎么想的。外面皆传言林尚书因为太傅的死而性情大变,难道他是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直到最近秦皓才告诉了他真相。还是,他根本就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被带进了宫里,却故意不来看她?总之,这里面疑点甚多,如果不当面问个清楚,任她林苏扬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索性今天就讨个明白。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争暗斗(上)
林苏扬很不是滋味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明明就是她的亲爹,为什么还要装作不认识一样卑躬屈膝地向她行礼还要口呼“娘娘千岁”?
林苏扬望着秦皓,眼里充满了疑问,秦皓看了她一眼却对林呈说道:“林尚书不必多礼,大家都不是外人,你若有什么话要嘱咐娘娘但说无妨,朕还有事,晚些时候林尚书就留在清翔殿用膳吧。”
“微臣遵旨。微臣恭送皇上。”林呈恭敬地行礼回道。
待秦皓走后,御书房的大门也被安臻关上,林呈这才抬起头看着林苏扬叫了一声:“扬儿……”老眼里竟泛出了点点泪光。
林苏扬先是愕然地看着他有些夸张的表情,随即就平静了下来冷然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只见林呈神色甚是激动地走上前颤声道:“扬儿,你果真无事,为父以为老天真让我林呈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想我林呈定是好事做得多才能有此好报,回去定要好生感谢林家祖宗和诸天神佛……”
“这……这就是我的外孙?”林呈抬起袖子一抹眼泪看着林苏扬怀中的秦箫道。
林苏扬不说话,像看好戏似的望着林呈。林呈也不管,伸出手道:“来,让我看看我的乖外孙。”
林苏扬蹙着眉,抱着秦箫的手却没见松,林呈又说道:“给我吧,看我好好瞧瞧。”站到林苏扬面前他轻声说了一句:“隔墙有耳。”趁着林苏扬愣神的功夫就将秦箫抱了过来。
林苏扬的眉皱得更紧了,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自顾逗着孩子的老爹。
“好漂亮的小子,和你娘小时候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呈乐呵呵地抱着秦箫道。林苏扬在心中嘲讽,我小时候怕是你根本就从未见过吧?
殿中林呈逗得秦箫咯咯直笑的声音甚是响亮,过了一会儿,忽听门外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清脆响声,稍许便又是一片安静。
林呈却在这时停了下来。再次抬眼看向林苏扬地眼神里就恢复了以往地锐利。
林苏扬心中顿时清明一片。她淡淡地问:“你都知道?”
林呈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却久久不开口。
“你都知道。是不是?”林苏扬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是。我知道。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很久以前?林府中知晓林苏扬真实身份地只有奶妈一个。但林苏扬敢保证她决不是那种会泄密地人。从小到大林呈很少关注林苏扬。他一心都放在林子言身上。只是后来林子言参军训练他才日日追着林苏扬要她科考。莫非就是在那时他就发现地?可是。既然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为什么还要让她进入朝堂。埋下欺君之罪地隐患?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林家少爷,为什么你还要让我参加科考?”
林苏扬的声声质问让林呈无言以对,他只苦叹道:“或许是我自欺欺人,妄想着以后儿孙满堂,亲子送终。当我得知你不是儿却是女时,心里灰冷一片,本想继续纳妾传递香火又觉人已老矣就算等到了一个儿子也看不了他成人。后来索性将错就错把你当做男子养,让你考科举。娶妻子,这么多年来,我几乎就已经忘记了你女子身地事实。谁想……”
林家祖上原本子嗣众多却在后来不知是何缘由而逐渐减少,到了林苏扬爷爷那一代时几乎就是一脉单传。其实在林呈之上本还有两个哥哥,然而都在弱冠之年因病突发去世,到了林呈这里,就只剩下林子言这一支香火,也难怪林苏扬的事情会给他有如此大的影响。
可是,不管怎样,重男轻女本就不应该,更何况林呈竟然如此糊涂地想让林苏扬进入朝堂这个危险的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初不是林苏扬执意为了秦羽而去科考的话,相信就算林呈再怎样逼迫她也有办法躲开。
现在又能怪谁呢?林苏扬叹息,真是阴差阳错啊。
“那么又是谁告诉你真相的?”
“清婉。”
娘?林苏扬立刻叫道:“不可能!”
林呈深深地看着她道:“信不信由你,清婉曾留下一封信放在你们住过的房里,被我无意中发现了。信上将你的事说得清清楚楚,她让我一定要好好对你,说你为她吃了不少苦。”
“够了!”林苏扬不想在林呈这里听到关于她娘的事情,想当年,林呈狠心抛下她们母女俩不闻不问。直到苏清婉死地那天他也只是匆匆露了个面。苏清婉一生都在痴盼林呈的回头,结果仍然遗憾而终。
林苏扬从小就被打扮成男孩儿的样子,最主要是因为苏清婉以求能重新获得林呈宠爱地自我安慰。平日里林苏扬都得必须穿上深灰暗黑的男装,说话要像男孩一样铿锵有力,坐行站卧都要有男孩子的样子。也幸得她对这些看得淡漠也非常同情苏清婉的遭遇,所以一直都尽力达到苏清婉的要求,只可惜无论她们怎样努力最后都是一场空。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没有丝毫的内疚还理由多多,甚至还想继续纳妾享乐,真的就是为了那一脉子嗣?
“扬儿。我知道你在心里怨我恨我。可是,我一直都想着要弥补。纵然你进了朝堂,我也处处为你扫清障碍……”
“不必再说。”林苏扬冷冷说道:“你讲这些无非是以为我和我娘都对你心怀怨恨,林呈,你也太小看娘了,你知不知道,娘在死之前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她说,不要恨。不要恨!所以后来和子言住在一起我都乖乖的,就像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我让自己忘了过去,一心做着你地好儿子,不提娘的半点悲伤。这些事。我想你是永远也不想知道的了,不过我也不在意。现在我只想问你,我失忆后被带进皇宫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林呈低下了头,小秦箫在他怀里闹腾个不停,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把秦箫抱给了林苏扬。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林苏扬良久才道:“是。”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让林苏扬听到林呈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悲痛不已,他是她的爹啊,为什么他就不考虑她的想法?他究竟想要用她换取什么,权利?地位?还是,这个天下?
林苏扬惨笑道:“林呈,你以为我有这个能耐帮你达到这个目的吗?”
林呈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没有任何地辩解,他只说道:“无论怎样。如今地状况已是无法改变,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也无需担心。即便这后宫险阻重重。我也会为你扫清所有的障碍,我说过,我会弥补过去对你和清婉的错。”
“可是爹,”林苏扬突地换了称呼说道:“你说的弥补到底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呆在这里,根本就不愿做这个皇后!我只是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你毁了我娘不够还要来毁了我?”
林呈平静地看着她,“扬儿,我只能说对不起,我们都不能挽回了。更何况,你还有了箫儿。”
林苏扬浑身一颤,低头看着秦箫,那双圆圆地大眼正四处乱转,感觉到自己娘亲的目光,小秦箫立刻就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伸出小手去抓林苏扬的头发。
林苏扬闭了眼,是啊,有了箫儿。再也不能挽回了。
“两月后的立后大典,言儿会和殷王一起回来,到时,你去见见他吧。”林呈低声说道。
这时御书房地殿门被推开,只见安臻走进来躬身对林苏扬道:“皇上请娘娘和林大人移驾清翔殿用膳。”
林苏扬道:“有劳安公公。”然后抱着秦箫便离开了,林呈摇了摇头,最后也跟在了林苏扬后面。
饭桌上地气氛有些怪异,林苏扬一句话也不说只顾吃饭,而秦皓却显得十分热情。他边替林苏扬夹着菜边对林呈说:“林尚书不必客气。苏扬不喜铺张,朕也觉这样用膳自在随意些。林尚书就当在自己家里便是。”
林呈赶紧向秦皓垂首道:“臣惶恐。谢皇上赐宴。”
“对了,今日林尚书和皇后父女难得相见,该好好庆贺才是。来人。”秦皓拍拍手喊道,接着就有一个年轻公公拖着一个盘子走进来。一边的宫女取过盘里地碧玉酒壶,小心地替秦皓斟上,移到林苏扬旁边欲往她杯里倒却被秦皓一手挡住,“娘娘不宜饮酒,去给林大人斟上。”
宫女行了礼,替林呈斟满了杯子。林呈看着杯中晃荡着映出殿顶雕花的美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后换上一副笑脸端起酒杯对秦皓说:“如此,臣就斗胆请皇上一杯。”
秦皓淡笑着也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倾斜了杯子对着林呈一晃。
“皇上好酒量。”林呈赞赏道,也一口饮尽。
林苏扬举着筷子地手顿了顿,心中翻转千变,面上却不动声色。食之无味地吃了一会儿她便停了下来对秦皓道:“臣妾体有不适,想先行告退。”
秦皓立刻道:“皇后哪里不适,朕去叫御医。”
林苏扬赶紧说:“皇上不必费心,臣妾怕是太累了,休息一下便是。”
“那皇后就早些休息吧。”等到林苏扬走了后,秦皓挥退了宫人对林呈说道:“朕早就告诉过你,朕不曾食言,如今你可信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争暗斗(中)
秦皓径自斟了一杯酒言道:“林尚书提的条件,朕已经做到了,但不知朕的条件,林尚书可有准备好?”
林呈思虑一番,也抬手自斟一杯酒拿在手中,然后向秦皓一举道:“臣必当为皇上尽心尽力。”
秦皓抚掌笑道:“好,有林尚书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顿了顿,林呈垂了眸沉静地问道:“不知皇上,以后要怎样对……娘娘。”
按照扬儿的性格,若不是因为她的孩子,恐怕不管再怎么逼她也不会让她留下,如今这宏帝怕也是情深入骨髓,今后如果扬儿仍然心念他人或是想着某一天离开的话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怎样?朕还能怎样?”秦皓把玩着酒杯自嘲道:“是你女儿的能耐,朕却不知你林家人在朝中可以闹得风生水起连控制人的心也是这般有蛊惑力。你说,朕还能够怎样呢?”
见林呈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是皱紧了眉头,秦皓接着说道:“放心,朕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即便,朕在她心里根本就一文不值。”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只感觉了带着苦涩的火辣溢满整个口腔。
“凤湘太后和祁妃应该会出手了吧?”林呈岔开了话题说道。
“出手还不至于,不过最近会来清翔殿找麻烦才是真的。朕已经派人时刻监视那边的情况,我想她们正做好了准备等着立后大典那天的到来。”
“两个女人朕倒不足为惧,可恨的是凤湘老太婆竟背着父皇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暗地里笼络大臣不说,还怂恿王承招兵买马训练死士,如若再过个几年,怕是也敢谋朝篡位了,这样的女人如不早日铲除,我大秦江山可就危险啊。”
这天晚上秦皓喝了很多酒,一边喝还一边与林呈谈着正事。让林呈摸不清这个宏帝是真性情还是故意所为,总之他是抱着一半真一半假的语气和秦皓打着圈子,结果双方都没有套到什么自己想要的信息。
林呈走后。秦皓一个人留在那里继续喝着酒以致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寝宫里正哄着小秦箫睡觉地林苏扬听到雁子地回话。面上没有多大反应。手上拍着孩子地动作也丝毫没有停顿。弄得站在旁边地雁子以为主子是真不愿理会皇上了。心里着急着转身要去找安公公商量忽然又被叫住了。
林苏扬让她叫人把皇上扶过来。过了一会儿就见她白着脸进来说皇上不肯让人扶。他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说要回明辰宫。结果还没站稳一下撞在了柱子上。侍卫又去扶却都被他喝退了。雁子还说。现在皇上额头还冒着血。安公公让她来请娘娘去看看。皇上地伤口还需包扎。
林苏扬皱了皱眉。低头看着已然睡熟地秦箫。然后披了一件衣服就往外殿走。雁子这才松了口气紧紧跟在后面。
到了偏殿。见秦皓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殿中一干宫女侍卫也全都跪在地上。安臻在一旁急得不行。一见林苏扬进来忙迎上前说道:“娘娘。皇上他……”
林苏扬走过去。仔细瞧了瞧秦皓额上地伤口。确定无大碍后才伸手拉住他地胳膊温柔地说:“来。皇上。和臣妾回宫罢。”转头向安臻使了个颜色。安臻急忙过来搀着秦皓另一边和林苏扬一起把他扶到了后面寝宫。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林苏扬拿了一张干净地白布润湿了擦去秦皓额上沾染地灰尘。接着又倒了些伤药粉末在伤口上。正要起身却被躺着地人一把拉住了手。
林苏扬低头一看,秦皓睁着晶亮亮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深邃明了的眼神里哪还有半分酒气。林苏扬早就知他是故意的,试想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如此毫无形象地醉倒在众人面前,而且还像小孩儿一样撒泼?
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弱点是作为帝王的必修课之一,依秦皓一贯的作风来看。刚才地情况是绝不会发生的,因此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为什么?”林苏扬疑惑地问,这皇宫之中还有什么事值得一向沉稳的秦皓要做出这样地表演?
“当然是为了你和孩子。”秦皓松了手,翻身坐在了床上。
“你是说……祁妃?”林苏扬并不笨,目前在后宫对她和秦箫有威胁的除了为秦家诞下一子一女的祁妃便不作他人想。
秦皓点点头道:“祁妃算一个,最主要的还是凤湘太后。”于是秦皓便将凤湘太后及祁妃与秦家怎样结合的来龙去脉以及她们日益庞大的野心一一告诉了林苏扬。而林苏扬惊于一个女子的这等心机时,心中也更加沉重了起来,如果是这样,暂且不说祁妃对于秦皓将太子之位传给次子秦箫而心怀怨恨。就是那身用她亲哥性命换来的翠玉烟罗却被自己拿来做皇后的嫁衣。单凭这点怕是早就对自己耿耿于怀。
现在清楚了祁妃和凤湘太后地目的,林苏扬这才认清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多大的困难。
“其实这些你都不用担心。”秦皓说道:“我说过会好好保护你们母子就绝不会让她们得逞。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虽然目前有足够的证据抓下她们,但难保朝中的叛徒听闻风声而漏掉,敢有异心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走任何一个,所以我们必须等。”
“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箫儿,其他的我已经安排妥当,你无需担忧她们地诡计,想来经过今天这一事她们的行动虽然会更加肆无忌惮,却暂时还不敢对你有所伤害,到时还不让她自漏破绽。”
林苏扬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从和林呈见面起情形就那么不平常。当时林呈痛哭流涕父女相见的对话早就预计好有人会偷听,后来窗外的那声脆响便是秦皓的人在暗示偷听之人已走。接着又是林呈明目张胆地来到清翔殿和宏帝用膳,最后秦皓装醉撒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做给人看的,尤其是做给凤湘太后看的。
这样做的目地只有一个,那便是首先让凤湘太后相信,林苏扬失忆后被带进皇宫林呈毫不知情,林呈由来护短,加上现在他地儿子被宏帝禁在西北,女儿被软禁,眼看林家血脉岌岌可危,那林呈必然会怀恨在心。
如今朝中属林呈势力最为强大,因此也就成为凤湘太后首先要拉拢的对象,如果她以保住林苏扬母子在后宫中地地位或是相反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和林呈做交易,林呈顾及将来的好处还有女儿外孙的安全就会答应和凤湘的联合。到时一内一外,暗渡陈仓,而殷王的军队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怕宏帝有通天的本事扭转乾坤不成?
其二,林苏扬恢复记忆的事情除林呈和秦皓便无人可知,因此祁妃她们就会以为林苏扬一直还是失忆时的“云风儿”,今日秦皓对林呈的召见也不过是为了唤醒林苏扬的记忆,至于为什么要唤醒她的记忆,相信用不了多久祁妃必会派人来探听清楚。
秦皓的那一番撒泼也会给祁妃她们产生这样一种想法:林苏扬就是宏帝的弱点。宏帝为了林苏扬不惜违背君臣身份,为她挡下欺君之罪将她金屋藏匿,甚至还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召了林呈来让她想起过去。宏帝已沉迷于美色不可自拔,和昏君仅一步之遥,要是能够把林苏扬控制住,凤湘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将宏帝推下龙座。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具体如何,端就看后面几日祁妃和凤湘的动向了。
想到这里,林苏扬不得不感叹自己的确不是会耍心机的料,就是让她想破头也决想不出这么多的弯弯道道,这种一直都生活在算计和争斗中的人,怎会真正得到想要的幸福,就算最终让她的目的达到了,也许早已是身衰力竭,这一生就这样过了。
所以她其实很不希望秦箫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无奈上天注定让他生在了皇家,以后的路该怎样走就看秦箫自己愿不愿了,如果他愿意在危机四伏的朝堂中睥临天下,她不会阻拦,如果他不愿留下,却向往自由自在的江湖或隐居的生活,她也不会反对。自己想要的便要自己去争取,只要坚持下去,任何阻挡都是枉设,因此林苏扬更不会向秦皓请求来决定秦箫的人生。
秦皓一直看着林苏扬,以为她是在为目前的情况担心却不知她已经想到了好远,有心安慰,转眼又想倒不如就让她保持这样的紧张感,到时若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也好镇静地应对。
三更过后,秦皓才招呼了林苏扬就寝,林苏扬不想和他同床起身要出门去另外的房间歇息,秦皓无奈,只得以孩子会哭闹为借口强行把她留下来,然后自己取了一床被褥在对面的软榻上将就了一夜才罢。
那一天的计划没有白费,到了第二日,林苏扬出门散步的时候果真就很“碰巧”地遇上了祁妃和萧妃两人。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明争暗斗(下)
林苏扬实在待得太闷,于是让雁子抱上秦箫去清翔殿外的亭子里转转。刚进了那片已变得枯萎的柳林就见到祁妃走了过来。
林苏扬停下,看清跟在祁妃后面的是杨稚萧,那个印象中很柔弱的女子,此刻仍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只不过给林苏扬的感觉却突然显得有些做作了。
“哎呀,这不是云妹妹吗,怎么样身体可有好些了?”祁妃一见林苏扬便热情地走上来好心问道。
“多谢姐姐关心,风儿已无大碍。”林苏扬淡淡地说道,眼光越过祁妃的肩看向后面的萧妃,见她也正微笑看着自己,神色中却没有丝毫的惊讶。
顿时心中明镜一片,于是不动声色地问:“姐姐也是闷得慌想来这亭子走走么?”西阳宫距离清翔殿有不短的距离,而且清翔殿因为特殊地位的关系一向都很少有人来,这祁妃一大早就带着杨稚萧跑到这里,若说没有其他想法那就真是奇怪了。
“妹妹可说错了,今个姐姐是特地来瞧瞧小太子的。”祁妃眼睛一扫,看见了雁子怀里玩着手指的秦箫立马走过去道,“这就是太子吗?和昭儿小时候一样可爱。”
祁妃说着就要伸手去抱,结果小家伙愣是不给面子,祁妃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胳膊他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弄得祁妃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极其尴尬地站在那里。
“姐姐见谅,箫儿许是不习惯才会这样。”林苏扬十分歉意地说道。
“无妨无妨,小孩子就是这样。”祁妃顺势收了手,看着依然哭个不停地秦箫,“就让他一直这样哭吗?”语气里竟然有丝心疼。
林苏扬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没关系,过一会儿他就不会哭了。”
“两位姐姐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不如咱们去那亭子里坐坐?”一直未开口的萧妃在这时插了进来。
祁妃回过神忙附和道:“对啊。妹妹身体刚好。不宜多站。还是去亭里休息一下好。”林苏扬不好推脱。只能答应了跟着往湖边亭去。
已是初秋时节。万物虽逐渐开始凋零却仍有不少贪念尘世地热闹不愿离开。也因此让这个本该清冷寂寥地湖水荡漾出了往日地色彩。
三人坐定后。祁妃含笑说道:“想来妹妹真是好福气得到皇上如此宠爱。妹妹生产那几日皇上急得不行。将所有地御医全都招进了清翔殿。后来妹妹昏迷不醒。皇上更是心火如焚。不仅自己日日守候。连那些御医也都不能离开半步。还好天可怜见。妹妹终于是度过了难关。”
林苏扬听出了祁妃话里地醋意。只微笑不语。祁妃又说道:“姐姐老早就想来探望妹妹。可自妹妹醒后。皇上说妹妹需要静养还调了禁卫过来守着。妹妹不会介意姐姐现在才来看你吧?”
“哪里。姐姐能来便是风儿地福气。风儿怎敢责怪。”林苏扬此刻很是鄙夷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说着这些虚假地话了?
祁妃叹道:“妹妹不怪罪就好。太后听说妹妹诞下了皇子天天念叨着几时要来看看呢。还为妹妹准备了不少汤药补品让人送来。不想都被皇上地禁卫拦在了门外……”
“姐姐不必在意,皇上也只是多虑了,再加上公务繁忙有些地方疏忽了也是难免地。”林苏扬说道,“风儿大病初愈没能及时向太后请安倒是风儿的不对,改日风儿定会带着太子去给太后赔罪。”
“妹妹说的哪里话,太后不过是挂念未见面的孙子和媳妇,哪来什么罪不罪的。妹妹如担心不熟悉,倒是可让人来西阳殿叫声姐姐,姐姐陪着妹妹去便是。”
“如此便风儿便多谢了。”林苏扬笑着道。
祁妃也陪着笑了笑。眼神往萧妃看了一眼,然后望着林苏扬欲言又止。
“姐姐是否有什么事要问风
“唉,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姐姐一看到妹妹就想起了一个人。”祁妃看着林苏扬说道。
“哦,是谁?”林苏扬好奇地问。
“本国当朝礼部尚书林呈。不知……妹妹可认识?”祁妃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林苏扬摇摇头回道:“风儿不识,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祁妃看着她有些疑惑地眼睛,心里冷笑不已。于是说道:“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他是前任太傅林苏扬的爹。妹妹可曾记得那日姐姐第一次见到妹妹还以为是见到了林太傅?”
林苏扬点头:“记得,风儿和林太傅很像,不少人都这么说。不知姐姐为何又想到了那位林尚书?”
“唉,正是因为妹妹和林太傅相像,姐姐才想起了林尚书,”祁妃道,“这位林大人也算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长子这么早就去世。小儿子又在西北连自家兄长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真是让人同情啊。”
林苏扬听她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一声,祁妃忙问她怎么了,她带着惊讶的神情说道:“莫非昨日见过的那位大臣就是林大人?”
祁妃装作不明地问道:“什么?”
“啊?没,没什么。”林苏扬像是突然说漏了什么秘密一样立刻闭了嘴。
祁妃见她一副后悔不已的神情,料想她也不会继续说出来便不再追问,于是岔开了话题随意问道:“妹妹这几日都干些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有了这个磨人的小家伙,风儿就是想闲下来做些别的也没时间。”林苏扬笑着指了指雁子怀里翻腾地秦箫。
“那倒是,”说到孩子,祁妃的脸色就开始变得柔和,“想当初生那两个小东西的时候,姐姐可是疼得死去活来,生下来后孩子就被送去了内宫,不像妹妹,可以自己照顾。”
按照祖例,但凡后宫皇子皇女出生后都必须由内宫养至四岁方才能与自己母妃见面,祁妃虽然当时还住在太子宫中,却因太子即是将来地皇上而同样禀行了这样的规矩,所以秦昭在三岁以前都是住在内宫,后来秦皓登基,凤湘太后向秦皓求情才让秦昭和秦思得以不用等到四岁就和祁妃相见,不过两个孩子晚上都还是要回到内宫歇息。
这样说来,林苏扬倒是幸福多了,至少秦箫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想到这里,她不由心中一动,对祁妃说道:“姐姐何不找个时间带皇子和公主过来玩玩,妹妹还从未见过他们呢。”
“也好,咱们姐妹俩还可以多交流一些心得。”祁妃笑道,看了看天色,她又说:“时候也不早了,姐姐得先走一步,否则那两个调皮孩子又得闹了。”萧妃此时也站了起来向林苏扬行礼告辞。
林苏扬道:“姐姐慢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林苏扬才松了一口气,和这些女人说话,当真是要深思熟虑才行。这后宫之地,说与朝堂般险恶也不为过啊。
看着秦箫费力地在雁子身上挣扎,林苏扬摇着头走去把他抱过来,这孩子一见自己娘亲伸出了手立马就更加使力地要坐起,到了林苏扬怀里他还不忘放松似的蹬了蹬腿,然后安静地睁着眼开始玩手指头。
雁子扯着嘴角盯着小主子,心里暗叫还真是没见过这么粘着娘的,长大了可怎么办?
经祁妃这一见面,林苏扬闲逛的心情也没了,抱着秦箫在湖边走了一段,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个人,什么时候还是去阙星宫看看吧。
回到清翔殿用过午膳,林苏扬一边哼着催眠曲儿一边哄小秦箫睡午觉,渐渐的,寝宫里只剩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停下来。
摸了摸秦箫的脸,林苏扬刚转过身就看见秦皓愣愣地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有多久。没等她开口,秦皓便回过神笑道:“还不知你会唱这些怪异地曲儿。不过听着挺舒爽。”
林苏扬淡笑道:“不过胡乱哼哼,只要能让他安静下来就好。”
“也是。”秦皓走进来看了看摇床里的秦箫问道:“怎么,今天很累吗?”
“没有……今天,和祁妃见了一面。”
“祁妃?”秦皓急问,“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只是谈了谈话而已。”
秦皓冷哼:“我就猜她近日会来这里找你,却不料竟这么快,看来她们倒真是心急了。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也就是探听昨日爹来找我的目的。”林苏扬便把今日的谈话都告诉了秦皓。
听完后秦皓失笑说:“想不到你说起谎来竟也这般高明。”
林苏扬毫不谦虚地说了声:“多谢夸奖。”
秦皓看着她明媚的笑颜轻声叹道:“如果,我们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林苏扬停了笑回望他说:“你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秦皓不说话认真地看着她,最后苦笑着摇头离开,快要走到门外时,他说了一句:“燕辽来了国书,两月后的立后大典圣瀚帝会亲自参加。”脚步未停,漠然离去,留下林苏扬怔然地站在那里。
“对不起。”林苏扬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说,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可以给你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八章 鸾鬓凤簪(上)
宏历三年的一月,对于大央的百姓来说,是个重大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他们将迎来易主后的第一位国母。
清翔殿,近几日都是彩灯高挂,忙碌的宫人进进出出,或是换一换殿内的摆设,或是加一加喜庆的装饰,总之热闹无比。
立后大典,喜的人在,忧的人也在,只不知喜者忧者,为的又是哪番哪往。而这中人最没有应和场景的,便该是那即将成为大典主角的新皇后了。
雁子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总是愁着眉,那好看的远山青黛,截了半分哀,半分怅惘,续接着一道道的伤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自然地就影响了旁人,连她看得久了也会时常想起自己悲苦的身世,泪雨如下。
其实对于林苏扬来说,越是接近立后的那一天,她便越是慌乱不已,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似乎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有时候她会细细地想着自出生开始往后发展的点点滴滴,好像觉得这就是一场梦,梦醒来后没有风华绝代的林苏扬,没有痴情痴心的司君行,甚至没有和秦皓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层层纠缠,然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在那个纷繁的世界独自一生。
什么时候,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她看着襁褓里的秦箫,伸手抚着他嫩嫩的脸蛋,切实的触感让她像受到了惊吓似的缩回了手,待看到他不满地瘪了嘴嘤嘤抽泣起来,她才回过了神,怔然回望着面前铜镜里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近些日子总会感觉心里莫名的烦躁,然后就是不由自主地恍惚,脑海里不时呈现出前世的片段,悲伤的,喜悦的,很多。让她有种感觉,自己像是着了魔,双陷于过去和现在,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忽然间头又开始疼,那种锥心刺骨,疼到了心底。浑身的血液像要倒转,脑袋似要炸裂开来,耳边不停地回荡着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我们该走了……
胸中沉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差一点就窒息,她趴在桌上,一把挥去上面的胭脂发钗,然后使力地抓紧了铜镜地边缘,指甲深深陷进金边的细缝里,眼前昏暗一片。如同接近了世界末日,天地无色,日月无光。什么都是那么荒凉,什么都是那么绝望。
直到秦箫哇哇的大哭声唤回了她的神志,她才发现自己确是被魇住了。眼见一地的混乱,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弄的。恰在这时,雁子拿着凤袍走进来也看见了地上杂乱地碎片,她慌张地跑到林苏扬面前问她怎么样。
林苏扬摇摇头也不开口,只是盯着地面发愣,这种情况,到底是何时开始的?
雁子暗自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皇上。而林苏扬似乎知道她所想一样拉住了她地手说:“雁子。不要告诉他。当我求你。”
雁子愣愣地看着眼神迷茫地主子。心头一跳。感觉有哪里不对。更是想要通知秦皓。可她看到林苏扬祈求她地神态时。心里不禁一软。连自己也没意识地就点了头。
按照规矩。大央新立皇后应当在秦祖宗祠举行。然宏帝考虑到皇后地身体不宜劳累。便不顾众臣反对执意改在了在金和大殿。当下便有不少大臣长跪在御书房外。甚而有人提出兵谏。结果人还没叫齐便被秦皓知晓查办。押入了大牢。这件事。离大典正式开始仅有一天地时间。
很快。立后大典地那一天便来了。一整天。清翔殿地人都喜气洋洋地奔走。不少宫女侍官候在了门口。林苏扬地寝宫里。更是由秦皓叫了好几个有经验地侍女给她装扮。
轻扫黛眉。朱唇微点。带着淡淡花香地脂粉均匀地扑在了脸上。凤首峨冠。几支步摇金簪扇形竖立。耳环扣。莹白玉润地光衬着腮旁粉肌。犹若绝世独立地仙子。坠下了凡尘。
林苏扬举平了双臂。让雁子展开了凤袍。翠玉烟罗独特地光华璀现。映得周围地人都痴了。雁子将凤袍套上了林苏扬地身。小心地系好腰带。又从侍女手里接过真娘后做地大红纱衣加在了凤袍外面。几个人从各个角度都察看了裙身地褶皱是否自然。等到全都弄好了后才抬头看着面前地人。
那一眸如水的清冷,绝美地面容,就是看上千遍万遍也看不烦,看不累。雁子清了清嗓子叫回来兀自发呆的宫女们,然后恭恭敬敬地对林苏扬说:“娘娘,及时已到。”
林苏扬点了点头,伸手搭上早就侯在一旁顺子的前臂,迤迤然地往清翔殿外走去。刚坐上凤辇,她心里忽然一阵不安,于是掀开了纱幔叫住了正要前行的雁子。
“你去把太子抱来。”
雁子不解地看着她道:“可是娘娘,今天是立后大典,太子……”
“叫你去就去吧,快,时间来不及了。”林苏扬烦躁地说道。
从来不见主子有过这种语气的雁子更觉奇怪,但也不敢多说,急急地便倒回皇后寝宫抱来了秦箫。说也奇怪,本来为了让秦箫能够安静地待在清翔殿直到大典结束就给他吃了一些帮助睡觉的甜果汁,可当雁子走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他特有的哭声,这时距离他睡熟了后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来不及多想,她抱了秦箫就走,临走前她一眼看见桌上有一个小巧精致地瓶子,想着何不拿来给太子玩玩,便顺手将它揣进了怀里。
气喘吁吁地赶到外面,见林苏扬还坐在辇中等着她,于是跑到了林苏扬跟前说道:“娘娘,可以走了。”
林苏扬看了一眼她怀里逐渐安静下来的秦箫,点头道:“走吧。”
从金和大殿前一直到长青宫门都铺了长长的红色地毯,两边侍卫林立,禁卫队整齐地站在了殿前的广场上,金戈铠甲,一副副冷然傲世的壮丽风采,将这阴沉的天飘下的雪点缀成了皇城的另一道风景。
林苏扬穿过重重宫门,在两旁悠扬的韶乐中款款而行。慢慢踏上了通向金和殿地大理石阶后,下面一直垂首地大臣齐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接着所有的侍卫官兵也一同齐喊:“娘娘千岁!”
当林苏扬踏上最后一步石阶时,抬眼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秦皓正微笑着伸出了手。忽地心中一痛,某个熟悉而悠远的声音穿刺过四周震耳的呼叫传进了耳里:我们该走了……
顿时又是一阵眩晕,她停了停,拢在袖中的一只手狠狠地握了握,然后坚持着勉强勾起了唇角抬步走了上去。
秦皓从顺子手里接过林苏扬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林苏扬僵硬地动了动反倒被握得更紧,她转头看了看秦皓,只见他仍旧微笑着看向了下面。祈天庇佑我大央,风调雨顺,国泰安康。今女云氏自即日为我大央国母,赐号靖淑,其子秦箫乃我大央严德太子,特此昭告天下,以谢君恩。”
“吾皇圣德戴天,福民千万,大央之国,寿享千年!”
“吾皇圣德戴天,福民千万,大央之国,寿享千年……”
此起彼伏的声音震耳欲聋,远处烟花骤放,接近暗黑的天空顿时光彩异常,绚烂无比,就像盛夏的花,争芳斗艳极尽了奢华的流畅,久不停歇。
林苏扬看得发呆,脑海里空白一片,天空中四散的烟花忽的幻化成了司君行的那张脸,哀戚愁苦地望着她。她猛地睁大了眼,泪水充盈了眼眶,想伸手去摸他的脸时才发觉那么遥不可及。
“怎么了?”一声轻问,那空中唯一的思念便随之化作点点火星散落下来,林苏扬茫然四顾,像是丢了什么一样,沉沉地落进了周围的空气里,再也寻不出来。
他……不见了。林苏扬垂了眼,将快要溢出的眼泪遮住,复又抬起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秦皓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苍白无力的影子,他咽下心中酸涩转过了头,对着仍然跪在地上所有人朗声说道:“众位爱卿平身。”
一旁的号角开始吹响,从林苏扬进宫门开始就没有抬头的大臣们这才站直了身,待一看清新皇后的面貌,除了林呈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先是不可置信地左右互望,从别人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然后又向上望去,只见宏帝忽然变得冷冽的眼神扫过底下众人,而他身边皇后的面容却也是冷漠无比,那神情更与当初的林太傅一般无
大臣们纷纷在心里猜测这是怎么回事,原以为这生下太子的是何等人物,怎么,怎么就变成林太傅了?不,应该是和林太傅一模一样的人了?
思虑过后,或多或少的眼光不约而同向林尚书那个方向看去,见他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大臣们心中更是意外。
老将军辛皱着眉想了一阵,常年思武的脑袋对这件事却是无能为力,他也朝林呈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林呈回望过来,那意味不明的浅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一十六章 鸾鬓凤簪(中)
大典之后便是宴请百官,殷王秦柯与皇城护卫统领林子言还有吏部侍郎李匡进都已及时从西北赶了回来,而且宴上还将会有其他的贵客,燕辽国国主,及其胞弟,八皇子殿下。
林苏扬此刻的感觉就如同在烈火中烧一般,肺腑间火辣辣的,像被人硬生生地烫出了难以磨灭的烙印,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从心底深处有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慢慢浮现出来,看不清,摸不着,飘荡的如一抹浮
秦皓没有发觉林苏扬的异样,牵着她的手坐上了未宫的顶座。座前的长案上摆满了瓜果熟食,整个大殿除了中央空了一大片外,四周都摆上了专为百官设置的矮桌。
本该是畅言欢笑的情景此时却无比的诡异,大臣们要么都低着头思考,要么就不时地抬头往上面看,直到殷王秦柯在宫侍尖着嗓子的通报下走了进来。
一道温润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上座。神色恍惚的林苏扬忽然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中一紧,她抬头望去,只见秦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向这边走来,神情中带着淡淡的凄凉和哀伤。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很多关于他的画面,可爱的,温和的,微笑的,一幅幅成了形却又在瞬间化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柯的这一举动早就引起了周边大臣的注意,除了探究和好奇,还有一些是幸灾乐祸或纯粹的看好戏。
秦柯不闻不动,缓步走至宏帝跟前的第一级阶梯便停了下来,他恭敬地向秦皓行了一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叔免礼。皇叔快马赶来参加立后大典实属不易,快坐下休息罢。”
秦柯不动,仍旧看着林苏扬,那样紧密的追随似要把她禁锢得窒息。林苏扬低了头,不想再去触碰,垂了眼帘。耳边只剩下纷繁的嘈杂。
一旁的秦皓十分不悦地叫了一声:“皇叔?”
秦柯回过神,回道:“臣,谢主隆恩。”这才往专为他设的座位走去。
刚坐定便听传报地太监又叫了一嗓子。“燕辽国国主到……”
这下大殿里又安静了许多。瀚宇风穿着一身绣金绛纱袍风度翩翩地走进大殿。邪魅得不似凡人地五官顿时让不少人为之惊叹。几乎是下意识往上座地林苏扬看了去。
跟在瀚宇风身后地亦是一个面貌俊美地公子。不过比起圣瀚帝来。神色冷漠不说。眉宇间地肃杀之气很容易就将人推拒在外。
打从两人一进大殿开始。林苏扬地心就咚咚跳个不停。她地眼睛看着瀚宇风身后地人迟迟没有移开。底下一直观察她表情地秦柯和林呈。眉头微皱。也一同望向了那人。
“是他。他真地来了。”林苏扬内心激动不已。不知不觉就挣脱了秦皓地手。捏紧了袖子边缘。掌心细汗频出。他。司君行。来了。
然而司君行像没有看见她一般径自跟着瀚宇风向秦皓行了国礼。然后目不斜视地在秦柯对面坐下。
林苏扬感觉心中冰凉一片,她怎么能忘了,现在她已经成了大央的国母,而他却是燕辽的八皇子殿下,两人的身份千差万别更不要说,他们已经选择了诀别的道路。
再次低下头,胸口忽的疼痛难忍,听不进旁边秦皓说了些什么,只觉脑中昏暗无比。眼前不时出现那双冷漠的眼,刺得她全身涩涩地疼,她的意识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张狂地笑声:你害怕吗,心痛了吗?胆小的女人,就让我来帮你一帮吧……
“皇后?”秦皓见林苏扬久久都没有说话,以为她身体不适便担心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苏扬抬起了头,对他嫣然一笑道:“皇上多虑了,臣妾很好。”声音妩媚醉人。和先前的冷漠完全不同。
秦皓皱了皱眉,却听她继续道:“今天是个好日子,皇上,想不想看臣妾表演一番歌舞?臣妾的舞,皇上还没有见过吧?”
见秦皓不说话,林苏扬靠近了他问道:“皇上不想么?臣妾可是准备了好久……”
“你累了。”秦皓揽过她说,“我让雁子送你回去。”不明她的异常,秦皓只当她是因为司君行才会这样。
谁料林苏扬竟突然推开了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然后侧了身子一下坐到他的腿上。伸出两条软弱无骨的手臂围上他的脖颈,粉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可是。我想跳给你看。”
秦皓全身一震,熟悉地香气扑鼻而来,这么近,这么真实,他伸手搂住她的腰,看着她迷蒙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等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松开了他轻盈盈地走了下去。
“等我。”
底下百官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这皇后也太大胆了吧?
而另外几人几乎同时沉下了脸,尤其是瀚宇风,当他看到林苏扬主动坐到秦皓的身上时,心中怒火冲天,反倒是司君行,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仍旧镇定自若地端着酒杯独饮。
“今日各位可以一饱眼福了,”秦皓笑着说道,“皇后感谢圣瀚陛下千里迢迢从燕辽过来,特地亲自准备了歌舞请陛下观赏。”
“哦,如此本王可要睁大眼睛了。”瀚宇风勉强笑着回道。
少时,大殿中的烛光忽然黯淡下来,悠扬的乐声随之从殿外传了进来,乐声清清冷冷响了一阵子才见一团火红飘进了殿内。
随着火红渐渐展开,众人全都吸了一口气。刚才还似素面朝天的皇后竟一会儿就画上了浓艳的妆,全身都是大红纱衣里面衬了一件薄薄的白衫,白衫里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底下刻意露出地纤足腕间分别挂了一条系着小巧铃铛和夜明珠的链子,长发飞扬,从门外吹来的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幽暗迷离的魅惑之下。本就是绝色之姿再加上这一装扮,霎那间就多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乐声未停却愈显得清幽流缓,如同涓涓细水穿过绝壁山缝然后流向遥远的他方。
娴红不知谢
花开窗寒前
菱花妆成翠色雨边
遥登上千层阙
迷送万里归雁绝
锦书何时会等愁歇
几曲相思醉尘灭
罗衫浸湿琴竹风月
青丝却情相怯
夜深人虽走空留别
碧簪雕栏寄沉茧
君悦白首东源西流浅
心字间忍缠绵
清墨点荼靡烟雨天
淡抹旧脂艳
烛去锦霜眠
徒牵孤线谁慕纸鸢
笑东住闺中倦
西厢折曲粉姿颜
残更凋枝天涯欲连
泪透鲛绡难遮面
黄昏酒洒七弦断前
笙歌厌邀月怜
寂寥秋色深殿独闲
轻纱重峦水望天
双语盈眸此情却疏减
两相见顾无言
箜篌送肠断今生篇
蝶恋啊蝶恋,唱得如泣如诉。哀怨凄绝,花自飘零,水仍自流,相思成醉,刻骨却不自知。
明明是如此凄凉地语调,被林苏扬唱来不仅更是肝肠寸断而且她那娇弱无力的身姿似乎随时就要被风吹倒一般。
秦皓的手握得紧紧地。心头纠成一片,是什么让她如此伤心?带着愤怒和嫉妒地目光看向了台下独自饮酒的司君行。
不要说司君行真是铁石心肠和林苏扬一刀两断,怕是就算林苏扬将他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他也不会因此忘了她。从进殿起他就用余光看见了林苏扬,只是他不能做得太明显,担心会给她带来麻烦。
就这样强自镇定地走到她面前行了礼,坐下,直到后来林苏扬异常地举动才引得他心里震动不已。
她不是林苏扬。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解释。林苏扬一直是冷漠淡然的,她虽然没有从小就受女子必须矜持的教导。却也不会变得如此的放荡。更别说她出门后回来的那一番刻意装扮。
司君行相信,无论再怎样改变她都不会愿意涂上那些惹得她心烦的胭脂水粉,还有这些青楼女子才敢穿出来的衣服。可是。如果不是林苏扬,她又是谁?
放下酒杯,司君行仔细地看着在大殿中央像一只蝴蝶一般旋转飞舞的林苏扬,她地动作,她的眼睛,还有她的笑。
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个人绝对不是林苏扬,至少,不是林苏扬自己地灵魂。
司君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发现无论从哪里看她都是林苏扬的身体无疑,面容可以改变,但要想从这世间找出和她一模一样的身材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他发现了一个更有力的证据。
林苏扬的右脚踝上有一朵细小的花,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颗痣,其实那是在司君行和她成亲后,有一晚趁她熟睡时司君行用极细的针点上特制的墨画上去的。当时只是想画上以证明她是他地人了,谁不想后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若不是刚才看到她裸出的脚腕他也不会想起这回事。
如果是这样,那林苏扬最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药,要么就是中了巫蛊!司君行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暗自告诫自己要镇静,如果现在把她带走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苏扬沉浸在舞曲里,长袖飘扬,衣袂翩飞,四周烛火忽明忽暗,看的人如痴如醉。想的人疑虑重重。
断不尽千般理由。谋不了万般丑计。林苏扬忽的一声嗤笑,那如魅妖艳容便化作最是上瘾的毒药迷得人为之丢了三魂。失了七魄。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章 鸾鬓凤簪(下)
曲终,人散,离别时。
当林苏扬最后一个舞姿在秦皓眼前缓缓落下时,她眉眼含笑,绝色勾魂地朝他慢慢行去,秦皓弯了弯嘴角敞开了手正要纳她入怀,却忽然有宫人闯进来禀报说:清翔殿走水了!
清翔殿走水!当下群臣便大吃一惊,纷纷转头看向上座。秦皓冷下了脸沉声说道:“等什么,还不快去救火。”说罢站起身拉着林苏扬的手就急急往外赶。
大臣们也都站起来跟着秦皓出去。瀚宇风和司君行先是对望一眼,接着悄声离席,而秦柯和林呈早就急匆匆赶到了前面。
未宫外,秦皓仰头看着清翔殿那个方向的冲天大火,眉头紧皱,不顾身后的一大群人,迈开了脚步向那边走。
快步到了清翔殿,只见大火从中而发,逐渐向四周扩散开来,救火的侍卫在外面围了一圈,挑水扑火,却不见有何成效,反倒是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蔓延至了整个大殿。
“太子呢,太子在哪里?”秦皓抓住一个人就问。
“回、回皇上,奴才没有看见太子。里面、里面的人救、救不出来了。”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秦皓正要发怒,旁边横来一只手捂在了他的胸前:“别担心,箫儿在这里呢。”转头看见林苏扬从雁子手里接过睡得正香的秦箫,猛地松了口气。
“臣妾担心太子会哭闹,就叫雁子把他抱了来。”林苏扬笑了笑,伸手摸着秦箫的脸说。
一旁的雁子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这么大的火,如果不是主子让她带着太子的话,那太子岂不是……心头寒冷无比,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启禀皇上。火势太大。里面地人恐是全都凶多吉少。”萧令满头大汗地说道。
“尽力吧。能救一个是一个。还有。你下去查查。这火究竟是怎么回事。”秦皓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
后面地大臣们一个个规规矩矩。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司君行却是紧紧盯着林苏扬。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地表情。
就在这时。凤湘太后带着祁妃和萧妃气势汹汹一路闯了过来。待走到秦皓面前。凤湘太后锐眼一扫。直直地看向了正兀自抱着秦箫和雁子说话地林苏扬。
“皇上没事吧?”凤湘太后将目光移至秦皓身上。
“谢太后关心,朕无事。”
凤湘太后向大火中心看了一眼,对秦皓说道:“今日之事莫非皇上还无头绪么?”
秦皓皱了皱眉问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果真是被这妖女迷惑了眼。”凤湘太后冷笑一声看着林苏扬,“皇上难道不知这一切全都是因她而起么?”
群臣中又是一番骚动,看着林苏扬的眼里充满了疑惑。林苏扬轻笑出了声,转身把秦箫交给雁子,然后回头无畏地看着凤湘太后问道:“不知太后那只眼睛看到臣妾做这一切了,难道。太后是神仙,可以知天知地?”
凤湘太后喝道,“妖女你辱我大央贤臣。迷惑皇上,还勾结燕辽奸细妄图行刺我皇,如今又纵火烧我清翔大殿,每一条都是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说到这里瀚宇风脸色一沉上前说道:“请太后把话说明白,什么燕辽奸细?何时又行刺了皇上?今天如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绝不甘休!”
林苏扬也说道:“哼,太后您是老糊涂了吧。辱贤臣?臣妾一直在皇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请问臣妾如何辱贤臣?至于迷惑皇上,这就更是冤枉了。皇上有手有脚,来来去去臣妾尚且不敢阻止,何来迷惑?证据确凿?臣妾还请太后把所谓地证据拿出来。”
“妖女莫要高兴得太早。众所周知,前任太傅林苏扬乃我大央人才,此人对大央忠心耿耿却因藩国叛乱英年早逝,但凡大央中人无不知其文采了得,俊美绝双。如今妖女扮成已逝的林太傅模样,不是辱我贤臣又是什么?”
“再则,”凤湘太后继续说道。“你以此等惑人面貌勾引皇上,让皇上为了你茶饭不思,国事懈怠,甚至为了你枉杀无辜,这难道不是在迷惑皇上?”
“太后,此事朕自会处理,太后先回宫吧。”秦皓突然插上来说道。
“皇上,本宫虽非皇上亲母却身兼教导职责,若本宫眼看皇上沉迷女色不可自拔。本宫宁可下去陪我先皇。今日本宫一定要将这些说清楚。否则恐怕皇上还要被这妖女控制。”
“说到勾结燕辽奸细……”凤湘太后突然望向了瀚宇风身后一直沉默的司君行道,“不知燕辽的贵客。八皇子殿下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周围一片哗然,这又是什么状况?怎么突然就扯到燕辽八皇子身上去了?
“本宫相信,当日行刺皇上的刺客,有不少禁卫都见过,有谁可以告诉本宫,究竟识不识得这个人。”凤湘太后长指一伸指向了司君行。
这时才有人惊呼一声:“啊,就是他,那天地刺客!”
瀚宇风在心里暗笑,这人演技也太糟糕了点,明明刚才他和司君行走进未宫的时候似乎就已是“万众瞩目”了,莫非到现在才认真仔细看到司君行的面貌?
“八皇子殿下,难道你不能给我大央众臣一个交代吗?”
“八皇子不必听信太后的妄言,臣妾敢问太后没有证据就这么相信侍卫的话?还是,太后本就存心想要挑拨大央和燕辽的关系?”林苏扬冷冷说道。
“够了!你们当朕不存在吗?”秦皓转身看到清翔殿仍然烧得起劲儿的大火说道,“朕自由主张,太后请回宫。”
凤湘太后看着秦皓一脸冷色,不由哀戚地说道:“皇上如此不听忠言,本宫实在愧对秦家列祖列宗,今日皇上如不惩治这个妖女,本宫也绝对不会回去!”说罢不等秦皓开口,她就叫道:“来人。”
一个侍女怯怯地从祁妃身后走了出来。
“你来说说,咱们靖淑皇后和这人是什么关系。”
“奴、奴婢不知。只是那日奴婢去寒竹园送东西的时候无意见到皇后将这人叫进了寒竹园的卧房里,然后、然后这人很久才出来……”
雁子听这声音甚是熟悉,仔细看了看,她不就是御膳房地翠儿吗?主子还住在寒竹园的时候这丫头常常在她很忙的时候帮着送一些时令鲜果来,可是,那一天自己明明没有叫她帮忙啊。
想到这里,雁子生怕会给主子带了麻烦忙叫道:“她撒谎!”
“不,奴婢没有撒谎,那日雁子姐姐装了蔬果带回寒竹园,后来奴婢发现姐姐忘了将皇后常吃地梅子带上,所以奴婢便帮着送了过去……”
雁子怔了一下,难怪那日她看到桌上有新鲜的梅子还道是顺子好心送来的,原来是她。
见雁子无话可说,凤湘太后冷笑道:“怎么,这还是撒谎吗?皇上,皇后已是皇上的人不说,还暗地里和别人纠缠不清,甚至怂恿他来刺杀皇上,难道皇上还要姑息么?”转眼看了后面垂首的大臣,她又道:“各位大臣,本宫虽说没有为大央做过多大的贡献,但本宫绝不容许有人对皇上,对大央图谋不轨。各位大臣认为,此事该当如何?”
群臣一阵沉默,一边是宏帝宠爱的新皇后,一边是凤湘太后,这事可真难办啊,不过勾引男子本就该死再加上这男子还是燕辽的皇子,且不说两国的复杂关系,这燕辽皇子竟然还来刺杀他们地皇上,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这时一直没发话的祁妃开口说道:“太后,皇上,臣妾认为皇后娘娘不过是一时糊涂,还请太后和皇上从轻处罚才是。”
听着语气似乎在为林苏扬求情,实地里却是乐得不行,只要林苏扬一倒,什么还不回到她的手上来?
林苏扬嗤之以鼻,秦皓都还没说什么她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打下自己了?正要开口反驳,忽然脑中传来刺疼,顿时眼前一片血红,然后就听见有人惊恐地大叫:“妖怪……”
下一刻她就被搂紧一个人的怀中,听见那人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是秦皓。林苏扬心中像有一团火要发泄,她失了理智地将秦皓推开,睁着一双血目看着他,忽的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就往他身上刺去。秦皓躲闪不及,“哧”地一声被匕首刺进了肉里,只听得周围一片护驾之声顿响。
林苏扬发了疯似的见人就刺,赶来的禁卫很快就将她围了起来却又被秦皓挥开,秦皓想要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匕首又担心伤了她,不由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闪过,那黑影一把抱住不停挣扎挥舞的林苏扬就往外面飘去。发现发疯地皇后不见了,众人这才看见远处不断跳跃的人影。
秦皓赶紧看了一眼瀚宇风身后,果然,好你个司君行,竟敢在朕的眼皮下抢人!当下叫了萧令带上禁卫前去追,静立了许久的秦柯也上前请命要去,秦皓顾不得他想,点头同意。
凤湘太后和祁妃在一旁暗笑,有些大臣早已吓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唯有秦皓和瀚宇风两人火药味儿十足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后面熊熊的大火将这个混乱的场面照得透亮。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阙星玄歌
萧令和秦柯带着禁卫追至阙星宫,虽是宫妃之地,但两人急着找人丝毫不理会拦在面前的人就闯了进去。
玄歌原本就心情低沉因此早早的准备上床,忽听年儿敲门说有禁卫来搜查,惊得她赶紧披上了衣服出去。
玄歌认识萧令,有几次秦皓到这边来的时候他都跟着,对于秦柯她却不曾认识,所以当他们两人急匆匆走进来时玄歌只得叫住萧令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萧令只回了一句:“找人。”然后就指挥后面的禁卫挨着搜查。秦柯则一个人绕到了阙星宫后面的花园里。
仔细看了一遍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却瞥见墙角的花丛里露出了一角大红的纱衣。他愣了一愣,恰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王爷,这里有吗?”
秦柯似不经意地移了移位置,挡住了那抹红色然后摇头说:“本王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人,还是去那边找找吧。”
询问之人应了一声就匆匆跑开,秦柯顿了顿脚步然后轻声道:“好好照顾她。”提起脚步就转了出去。
萧令和秦柯最后无功而返,秦皓大发雷霆,下令关闭所有宫门和城门,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向他汇报。燕辽八皇子和皇后的失踪将凤湘太后的那一番私通之言定了个确实,而林苏扬突然发狂刺杀皇帝的妖女罪名也一字不差地记在了罪责条例之下,因此一部分大臣倒向了太后这一边,抓住林苏扬后势必坚持严惩不贷。
当晚之事本就混乱不堪,谁料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将整个皇宫闹得人心惶惶。萧令和秦柯回到了清翔殿不久,又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批黑衣人欲行刺秦皓等人,甚至瀚宇风也在他们的刺杀目标之内。好在被派去寻找林苏扬的禁卫回来得及时,将那几十人就地抓获,秦皓怒气冲天让萧令严刑拷问是谁的主谋,谁知那几十人竟全都咬舌自尽。无人活下。
不过让萧令感到怪异的是,这些人的装束细节和印象中哪一次遇见的相似,皱着眉想了许久,突然一道亮光闪过脑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蹲下身仔细翻动他们地尸体。
秦皓察觉到萧令地异样。作了暗示让他稍后再谈。秦皓冷着脸让皇宫侍卫护送众臣回家。然后走到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地凤湘太后和祁妃她们跟前温声道:“太后今日受惊了。还请太后早些回宫休息吧。”不等凤湘太后开口他就喊道:“来人。送太后和两位娘娘回宫。”
凤湘太后战战兢兢地在祁妃地搀扶下离开后。秦皓就走到雁子身边伸手抱过她怀里地秦萧。雁子只觉背后一阵冷汗。刚才若不是秦皓首先就让大部分地禁卫围在她身边保护她和秦萧地话。恐怕自己早就身首异处了。
说也奇怪。刚才这等混乱让不少人都心惊胆跳。这太子殿下却仍旧睡得稳稳当当。若在平时。就算是宫女声音稍大些也都能把他闹醒。雁子拍了拍自己地脸。不会是在做梦吧。要不然今天怎么会发生那么多奇怪地事情?
秦皓挥退了其他人后就将瀚宇风和秦柯以及林呈等人叫进了御书房。这一晚。御书房地灯一直亮到天明。
玄歌从刚才萧令来过之后就有预感前面定有什么不寻常地事情发生。她找来年儿去打听。年儿回来说是新皇后突然发疯要刺杀皇上。而且太后让人指证她是燕辽国地奸细等等。还说到燕辽地八皇子殿下将皇后劫持带走了。
燕辽国地奸细?玄歌不由蹙紧了眉。圣瀚陛下不是也在今天来了大央么。太后这样说难道不怕引起两国战争?而且。要说到奸细。那绝对不会是林苏扬。还有八皇子。燕辽什么时候有个八皇子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歌决定静观其变,只要她的任务还没有改变她就不能分心。让年儿去休息后,她就准备吹灯睡觉,刚转了身却见自己地床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青衣男子,她张嘴就要叫人,那男子眼疾手快地向她掷来一颗石子封住了她全身的穴道,让她不能言不能动。
“得罪了。”男子喘息着说道。然后小心从背后抱过来一个人。
玄歌睁大了眼睛看着男子怀中闭着眼的红衣女子,那不是他们正在找地林苏扬吗?难道,这人就是年儿说的八皇子?
玄歌搜遍了记忆都想不起燕辽何时有这样一个八皇子了。她一边寻思着怎样发出响动叫来年儿,一边牢牢地盯着男子怕他会对自己和林苏扬不利。可当她看见男子低头亲吻林苏扬的脸颊时,心里止不住的愤怒,这人莫不是真想引起大央与燕辽的战争竟敢对大央皇后如此无礼?
还没等她想完,那男子就开口低声说道:“请你帮帮我们。”玄歌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中毒了,我必须早日为她解毒。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玄歌丝毫不相信他说的话。如果林苏扬真中了毒,那秦皓为什么不来救她?以秦皓对她的宠爱会容忍别人给她下毒而见死不救。那可真是笑话了。
玄歌小心翼翼地转着眼珠看自己的四周有没有可以扔在地上的东西,忽然不知怎地她就看到床上那个男子腰间的玉牌,瞳孔猛地收缩,她不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燕辽的皇家玉牌,只有皇族中人才有的玉牌!
司君行发现玄歌惊讶地瞪着他的腰间,他低头看了看,今天瀚宇风交给他的牌子在昏黄的烛光里显得光彩四溢。细想了一下,记起瀚宇风告诉过他,他们曾送了一名舞姬给宏帝,后来宏帝还将那舞姬纳为了妃子,眼前地这个人……
“你就是玄歌?”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兀自发呆的玄歌忽听有人叫她的名字,眼珠往上移了去,见司君行正看着她,犹豫着最后点了点头。
司君行松了口气,来不及怀疑真伪,他说道:“我是燕辽的八皇子,圣瀚帝是我皇兄。”担心她不相信,司君行取下腰间的玉牌扔到了玄歌身旁的桌子上。
“你既是燕辽国人,也应当知晓自己的任务,现在,我命令你助我出宫,如有必要,你可以去找我皇兄帮忙,不过,一定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威严的语气和正经时的瀚宇风如出一辙,玄歌不禁吸了口冷气,答应,还是不答应?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奈若花蛊(上)
答应还是不答应,根本不容玄歌想得太久,因为司君行很快就抱着林苏扬走到她面前说:“你同意就眨眼,不同意就不用动,我不会为难你,如果你不同意我们马上就走。”
玄歌犹豫了一下,看到司君行的确是十分着急的神色,料想他应该不会说假话,便轻轻地眨了眨眼。司君行立刻高兴地道了声谢谢,见她不动才想起还没给人家解穴,赶紧伸手替她拍开了穴道。
玄歌得了自由后忙走上前看着司君行怀里的林苏扬,担心地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司君行脸上猛地沉了下来,说道:“被人下了巫蛊。”
“巫蛊?”玄歌惊叫了一声,“这么邪恶的东西?”
司君行点点头,“你知道?”
“我听说巫蛊是我们燕辽南部一带疆族特有的毒物,以人血为精气养殖而成,若巫蛊被人下咒后放入人的体内则会让那人产生种种幻觉,最终生不如死。”玄歌将自己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讲了一遍。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巫蛊最厉害的地方不仅仅是让人产生幻觉,更可怕的是她的思想行为都将被施蛊者控制,但她自己却毫无所觉,而且,巫蛊在人的身体里呆久了就会产生依赖,到时不管是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将它取出来了,所以,我要尽快带她走。“你要带她去找施蛊的人?”
“不,”司君行摇头道,“我要带她去找下咒的人。”施蛊者和下咒者并不为同一人,下咒者必须为疆族之人,而且一旦巫咒启动,这人将终生不得离开疆族领土半步。虽然这是江湖上盛行的一个传说,但司君行宁愿信其有。
“可是,你怎么确定她就是中的巫蛊?”玄歌又问道,毕竟,巫蛊之事也只是传说而已。也不见谁遇到过,如果林苏扬身上的根本就不是巫蛊呢?
司君行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撩开了林苏扬手腕上的袖子,玄歌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林苏扬白皙的手腕上,一小片殷红的花瓣诡异地印在上面。
“这是中了巫蛊地症状。中巫蛊者。腕间会现五瓣异花。当异花花瓣尽齐。中蛊者将无力回天。”如不是这个。司君行也不敢肯定她是中了巫蛊。既然这一点都和传说吻合。那么解药需找下咒之人也应该是可信地了。他倒不担心林苏扬地这五瓣异花很快聚齐。不要忘了。她体内还有九莲冰。虽说九莲冰也是圣药可解百毒。不过对于巫蛊这样似毒非毒地东西。它起到地作用也只能延缓巫蛊毒性地发展罢了。
玄歌却在心里思考这宫里到底谁和林苏扬有如此大地仇恨不惜远赴燕辽求来巫蛊下毒。想来想去。首先想到地就是祁妃和凤湘太后。祁妃地皇后称号和她儿子地太子之位都被林苏扬母子夺了去要说怨恨也是应该地。不过这样地话。这祁妃也委实太过狠毒了些。如若让皇上知晓了……
玄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细细地打量着司君行问道:“你究竟……和她是什么关系?”以宏帝地性格他绝不会让林苏扬受苦。既然如此。这位八皇子殿下为什么还要冒险带着她离开?让宏帝派大央禁卫前去求药不是更快。而且还能查出究竟是谁在谋害皇后?
“她……是我地妻子。”司君行说着这话地时候神情是别人从未见过地柔和。他很小心地将林苏扬搂紧了。让她地脸靠着自己地胸膛。听自己地心跳。
玄歌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她地妻子?那。那皇上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先换换衣服吧。我有办法不用通知圣瀚陛下就让你们出宫去。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要治好她。她……是个好人。”
琴丝长缠杯空见。柳下青枝风逐前。花落涧雨双锦戏。可怜深宫孤人眠。都说大央太傅文采了得。这还是玄歌听到地第一首如此人物专为她作地诗。虽是别人地无意。却总感觉能听懂她琴音地人便是知己。既是知己她就不希望她出事。更可况。她还是他宏帝最爱地人。
宏帝,这个让玄歌无比纠结的名字。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气得要杀人了?
大央皇宫终于安静了。仅仅三天的时间,整个皇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臣们仍旧若无其事地上朝下朝,宫妃们仍旧在等着宏帝哪一天的宠幸。只是,没有人再提起皇后这个人,因为皇后病了。
立后大典刚过,皇宫里便传出皇后生病地消息。宫女失手烧了清翔大殿,皇后气怒攻心,燕辽八皇子因某事和其皇兄圣瀚帝闹了矛盾提前离开了大央。
百姓们有怀疑,有相信,不过终究是饭后茶余的讨论,究竟孰是孰非,不过掌权者的一句话。因此,这隐藏在平静面貌下的种种阴谋诡计仍然在上演,而另一番的追逐征讨,却正式从三天前开始了。
司君行带着昏迷的林苏扬在玄歌的安排下顺利出了宫,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归乾山,他想让归乾真人看一看有没有更快的方法解蛊毒。
一路上,林苏扬醒过来几次不过仍然是神志不清,双目血红地发狂伤人,司君行无奈,只得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安静下来。
赶了十多天地路,不说林苏扬的身体受不了就是司君行自己也疲惫不堪,因此快要到归乾山的时候他才在一座小城里停了下来。早在离开云都前他就飞鸽传书通知了严木清,算算时间,估计还有两天就可以和沈笑他们会合了。
司君行将马车赶至城边的一家小客栈里定下一间房,把林苏扬抱进房里用被子盖好后,他才出门去买路上要用的干粮。
当他急急买了东西,抱着一大包回到房里的时候,竟然看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正站在窗边看着他。
“哗啦”一声,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司君行顾不上捡,皱着眉看着她说:“你……”难道刚刚忘了给她点穴?担心她又要伤害自己。司君行准备着瞧好时机就要把她拉住却见林苏扬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是你,司君行,真地是你。”林苏扬把头紧紧靠在他地胸前颤抖着说道。
司君行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拉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兴奋地说道:“你,你认得我了?”
“傻瓜。我当然认得你。”林苏扬笑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地梦,梦里有司君行,还有很多其他不认识的人,她在梦里不停地奔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跑,只是感觉后面有很可怕的人在追她,她明明看见司君行在前面走,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叫。他都不曾回头,于是她只得一直这样向前。直到刚才她突然感觉到累了,然后停下休息。却不料是醒了。
睁开的第一眼她就到处寻找有没有司君行的影子,她站到窗前想推开窗户往外看,司君行就在这时回来了。
林苏扬把自己做的这些奇怪地梦告诉了司君行,他只是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几下才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有没有叫我,我都绝对不会离你而去,所以不要想得太多。”
听到这句话,林苏扬笑了起来,这些天苍白瘦削的脸有了些许红润。许久,她才问起司君行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明记得当时他们是在未宫的宴上,怎么转眼间就离了云都那么远。
司君行沉默了一阵,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如果不说她定会想方设法向别人问到答案,与其这样,还不如他自己就告诉她。于是司君行就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林苏扬。
出奇的,林苏扬听完后没有吃惊或是愤怒。相反的竟是很镇静地对司君行说:“我知道是谁给我下的蛊。”
“谁?”
林苏扬摇着头说道:“以后再告诉你,反正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云都她也没办法继续了,不过,我担心的是她会对箫儿不利。”那个女人,还真是表演得出色啊。
“这个你不必担心。”司君行说,“因为,太子已经被皇兄秘密送往燕辽了。”
“什么?”林苏扬大惊,“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他肯吗?”把自己地孩子送到敌国皇宫,他就不怕孩子被当做人质?秦皓是疯了还是傻了?
司君行摸着她的长发解释道:“现在大央皇宫不平静。宏帝和皇兄达成了协议。等他将大央的事情解决了后,会和皇兄来一场真正地战争。的确不得不佩服皇兄和宏帝的那份男子气概。换做其他人,先不说同不同意或者愿不愿意,就是站在燕辽立场上趁虚而入攻打大央也很有可能。而宏帝因为你的事也担心箫儿受到伤害,对皇兄坦荡荡的信任也是别人所不能比的。这也证明力宏帝很在意,和你的孩子。”说到这里,司君行的心里难免酸涩,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和她的孩子?
林苏扬没有听出司君行后面异样地语气,仍是不解地问道:“可是,他为什么不把箫儿送到我爹那里,以我爹和子言的实力,难道保护一个小孩子都不够?”
司君行笑了笑,叹道:“苏扬,朝廷的事你总是想得太过简单。就单纯的说,你以为,宏帝真的很相信你爹吗?”
林苏扬哑然,若是在以前她还敢信誓旦旦地保证,可是现在,看到这许许多多的虚假,她的信念早就分崩解瓦了。这样想来,现在的大央,岂不是千疮百孔,危机重重?如果瀚宇风真的信守承诺等着秦皓将大央整顿好,那他地的确确是一个最有魄力和勇气的君王,这样的人,对燕辽是福,对于大央,就要看最后秦皓和他之间的决断了。
林苏扬转了转头,看着司君行好奇地问:“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记得你从来就不关心朝廷的事。”
司君行定定地看着她道:“为了你。”
“和你分开后我就准备回去燕辽拜祭我的亲生爹娘,不料在途中遇上了皇兄的车队,他让我认祖归宗,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多了解两国朝中地事情,到必要地时候可以帮助你。去云都的路上,皇兄告诉了我很多关于朝廷地事。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治理一个国家靠的不仅是能力,还要看你的计谋,这和我掌管魔教时一样,只可惜我是注定没有那份恒心坚持下去。至于你爹的事,也是我自己通过分析猜的。”
不得不说,司君行和瀚宇风都是最有头脑的人,都适合做一个统治者,然而冥冥中注定他们只能有一个坐上那个宝座,何况,林苏扬觉得瀚宇风更加适合。像司君行这样的傻瓜如果让他当了燕辽的皇帝,恐怕只要自己的一句话他就会双手将国家送上,就像当初把魔教给了瀚宇风一样。
林苏扬叹了叹气,庆幸他不是皇帝,否则可真就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昏君了。
司君行不知道林苏扬为什么叹气,以为她还在为秦箫担心,不由继续劝道:“放心,皇兄一定不会伤害箫儿的,相信我。”还记得自己失明后瀚宇风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他们同是情敌而故意轻贱,虽然瀚宇风这个人有时是有些风流,可是他对林苏扬的心却是无比认真,他执着了那么久却因为自己是他的弟弟就放了手,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司君行知道并不能因此就相信瀚宇风可以信守承诺,让他可以赌下这一注的还有另外两个原因,那就是,秦箫是林苏扬的孩子还有,收复天下人心的帝王信用。
“我相信你,你说的我都相信。”就像你相信我说的一样。林苏扬抬手抚上司君行的眉,“我不想看见它又一次为了我皱起来。”
侧了身靠近他的怀里,林苏扬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奈若花蛊(中)
连日来的疲惫,就在和林苏扬的闲聊中渐渐消解下去。当司君行从安稳的睡梦里醒来时看见她正支着身子盯着他瞧。
“看什么呢?”司君行伸出手把她落到前面的长发撩到了背后。
“看你。”林苏扬说,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发现他的眼角竟开始有了微小的皱纹,二十多岁的年纪,本该是轰轰烈烈为自己的男儿志向闯荡四方,却因为她抛弃了大好年华,甘心无怨无悔地为她奔波劳累。是前世他欠了她的么,还是,他们彼此都欠了彼此因而要受到时聚时散的惩罚。
“我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都是那个模样。”司君行笑道。
林苏扬伸手摸着他的脸说:“突然发现,你很漂亮。”是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还记得以前他失明的时候,每每看到这双眼都会令她不由自主地心疼,等到再一次见到了里面的神彩却从未像今天一样认真观察过,从未看清里面流动的不仅仅是痴情,还有无穷无尽的忧虑。
林苏扬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着绝美的面容却总是活在挣扎和犹豫的影子。她知道,自己曾经伤害了这个男人,有多深。
“你……哭过吗?”林苏扬问。
哭过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当年连叔离开他的时候,他哭过。后来……他看了看林苏扬,心里苦笑,想哭,却哭不出来,那种滋味,是伤到了心底却也是幸福到了心底。
“我娘死的时候我没有哭。被二娘打的时候我也没有哭,生了病,痛得死去活来,我都没有哭。我以为,我一生都不会流泪了。”
“可是每当看到你为我受的苦。受的累,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掉眼泪。你是,让我哭过的第一个人。”第二个,是秦羽,那个永远留在了心中地好妹妹。
“司君行,你知不知道。我也是那样的爱你啊……只是……”
只是你太犹豫不决。太过善良。太为你地家人着想。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地这些只是。他们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如果有一天你恍然发现自己追求地。保护地不过都是那样不值得。你会不会仍然继续下去?仍然。为了他们而放弃我?
司君行有很多话想说却无从开口。他不想给她压力。让她陷于真相与谎言地痛苦中。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自己去发现结果。不管是好是坏。该面对地。始终都还是要面对。
现在地林苏扬。没有了心情去理清那些纠结复杂地疑团。她压低身趴在司君行地胸上听着里面传出来强劲地声音。似乎这才感觉到心安。
司君行双手抱着她地腰轻轻地说:“等你地蛊毒去了。就为我生个孩子吧。”看见她地肩微微一颤。然后推开了放在她腰上地手。司君行涩涩地闭上眼。却忽地感觉唇上传来一点冰凉。接着耳边就听到她地声音:“好。”
什么是真正地快乐?那就是当你为某一个目标几乎付出了所有时得来地回报。无关乎价值地高低。无关乎对等地计较。只要达到了自己地目地。便是最美好地结果。有人说。如果是这样地快乐。不要也罢。然而也有些人。却愿意为着这样地快乐甘之如饴。就比如。司君行。
所以。林苏扬觉得自己是无比地幸运也无比地愧疚。幸运遇上了司君行这样地人。愧疚自己在得到别人付出地同时却没有同样地付出。这世上也只有像他那样地傻子被如此对待之后还要艰苦地继续。
然而司君行却想的是,自己捕获了她的心,已经算是成功了,至于结局如何,倘若自己不反过来主导,恐怕就注定是不完美了,因此以后的路,只要能坚持走下去,他就有信心可以拿回一切。这些,还是从瀚宇风那里学来的。
第二日离开客栈之前,林苏扬将自己打扮成了少妇的模样,看见司君行发愣的神情,她笑着说道:“你忘记了,我们是夫妻啊。”拉过他的手又低声道:“我知道自己能够清醒的日子不多,所以我想趁着自己还记得你的时候做你的妻子,如果我发了狂,你一定不要心软知道吗?”
司君行握着她的手说:“有你这句话,足够了。”
归乾山,一年四季的景色优美,虽是冬岁,皑皑的白雪却更加为这座山峰增添了别样的明亮。司君行在心里自嘲,两次来这里都是冬天,而且两次都不是带着健健康康的身体,这归乾山,和他们还真是有缘。
沈笑和严木清早就在山脚等着了,眼见司君行的马车急急驶来他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司君行大哥,素颜姐姐呢?”沈笑跑上前拦在了马车前。
“车里。”司君行说着就转身钻进马车把林苏扬抱了出来。
“她……”严木清看着面色苍白的林苏扬。
“路上又被蛊毒侵噬了几次,我点了她的睡穴。”
“嗯,那就快上山吧,师傅都还在等着。”
几人匆匆将林苏扬带上了山。
归乾真人一见林苏扬就直皱眉,心里十分不悦,难怪那孩子为了这女人什么都肯牺牲,果真是红颜祸水,本不想为她诊治却又不忍见三人伤心,只得怀了些许厌恶的情绪替她把脉。还好她曾用过九莲冰此等神药,这巫蛊虽厉害现在也仅被锁在经脉不得移动。”归乾真人诊完林苏扬的脉象后说道。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却听真人继续道:“不过,如果没有尽早找到下咒之人拿到他的血,假以时日,这蛊毒必将冲破九莲冰的束缚直进心脉,到时就是医神在世也救不活她。”
沈笑焦急地问道:“那怎么办。疆族那么多人我们怎么知道谁才是姐姐的下咒之人?师傅,您有办法的对不对,您快想想,素颜姐姐是好人可千万不能有事。”
“好人?”归乾真人嗤笑道:“她的好人就是让你司君行大哥废了武失了明还要死不活地追着她跑来跑去?”
司君行皱了皱眉,恭敬地对归乾真人行礼道:“前辈。晚辈甘愿为了她做任何事,还请前辈告诉晚辈怎样才能救她。”
归乾真人叹着气看了他一眼说:“大好地人才就这样毁在一个女人身上,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君行目光微移,低头看着床上的林苏扬说:“为了,爱她。”
归乾真人摇摇头。似不能懂他的这番说辞,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后交给他说道:“这封信你带去交给疆族族长就说是我给他的,他有办法帮你们找出下咒者。另外。我稍后会配一些药给你们带在身上。疆族周围地区虫蛇异物众多,毒瘴弥漫,这些药有备无患。”
司君行立刻激动地说:“晚辈谢过了。”小心把信收进了怀里。
“我配药的这几天你们就在山上养精蓄锐吧,到时去燕辽还有得你们受。还有,她地毒暂时不必担忧,只要时时防着她醒来后失去神智发狂伤人就行了。”
“谢谢前辈。”
归乾真人对沈笑和严木清说道:“你们两个跟我一起上山采药。”
“哦。”沈笑不舍地从林苏扬的床上站起来低头跟着她师傅和师兄走了出去,然后还转身把门给带上。
司君行笑了笑。走到林苏扬床边。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摸着她瘦了很多的脸轻声说道:“我一定会救你的。”
林苏扬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受毒的命。而且每次都是稀奇古怪,非神奇地药才能活下来不可。上次是火冥掌。让司君行差点去了半条命才给她从燕辽拿到了九莲冰,这次又是什么疆族巫蛊,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得到解药……她不禁怀疑自己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命苦不说还伤害了那么多人。
早知如此,当年苏清婉就不该生下自己,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存在真是害人不浅啊。
如果无牵无挂还好,那样就可以没有丝毫眷恋地了却此生,可她偏偏就有了牵挂,秦箫和司君行,无一不是她心底绷得最紧的线,可是,又为什么这两个最重要地人不是真正地父子?老天,你可真会捉弄人。
端坐在床边研究地图的司君行忽然感觉到身旁有响动,他垂眼看去,见林苏扬不知何时醒了正望着他出神。看清她眼里没有变红司君行便知此刻的林苏扬是清醒的,于是他问道:“饿了没?”
林苏扬摇着头说:“没有。我们已经到了归乾山了吗?”
“嗯,沈笑和木清他们也在,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怕都是已经休息了,明天我带他们来看你。”司君行放下手里的地图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端到床上。
“喝点水吧。”
林苏扬在他的搀扶下坐起来,就着低头喝了几口才问道:“那你怎么还不休息?这几天赶得那么累,就是铁人也受不了。”说着拉着他的手就要他上床睡觉。
司君行拗不过,只得将手里地杯子放在一边地凳子上,手指在里面沾了沾然后弹向桌上燃着的蜡烛。光亮骤然灭掉,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冷吗?”黑暗中司君行问。
“不冷。”林苏扬回道,等了一下她又道:“你说,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司君行全身僵硬了一会儿,然后摸索着抱住她说道:“胡说什么……你死了,我也不活……”
“……那我一定不死。”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奈若花蛊(下)
林苏扬和司君行在归乾山已待了三天,这三天来,沈笑和严木清日日都跟着归乾真人炼药。山上没有多少寒风却比山下更冷,不过风景也是美得多。亏得有九莲冰护体,林苏扬即便不用穿得太多也可以坐在屋外看雪景。
三天里她的狂症没有出现,只是头脑里时常会现出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看到从未见过的人。每次醒来后又记得不很清楚因此倒未放在心上,也就没有告诉司君行。
林苏扬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得归乾真人不高兴了,和他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位前辈不喜欢她,而且是很不喜欢。他对她说话一直冷冷淡淡,对其他三人却是另有不同。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反倒是沈笑和严木清,常常带着歉意让她包涵,林苏扬却觉得惭愧,自己有事求归乾真人帮忙,怎么还会对他有所不满。
而司君行虽然不喜归乾真人的态度,不过人家也是因为他才误会了林苏扬,所以他便想着何时找真人谈谈,消除他对林苏扬的芥蒂才是最好的。
这天晚上,林苏扬和司君行早早便上床就寝了,司君行没来由的感觉烦躁不安,在床上辗转未眠,想翻动身子又担心吵醒了林苏扬,只好一动不动地抱着她闭上眼强行入睡。
几近半夜的时候,他突然感到颈间喷来热热的气息,本来就没怎么睡着的他一下就醒了过来。凭着他的功力,黑暗里仍能看见自己怀里林苏扬那闪亮亮地眼睛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醒了?”司君行奇怪地问道,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睡得很熟才对。今天怎么在这时候就醒了?
“睡不着就醒了啊。”“林苏扬”说道,窝在被子里的双手却伸了出来攀上司君行的脖颈。
颈间肌肤相贴和黑夜特有的气息让司君行浑身一颤,随即便哑声问:“为什么睡不着?”
“睡不着就睡不着,干嘛要问这么多理由?”“林苏扬”不高兴地说。好看地眉皱了皱。
“那你要干什么?”司君行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想不起来。
“你不是说。要我为你生一个孩子吗?你说我们……应该干什么……”“林苏扬”忽地往上蹭了蹭。嘴唇贴在司君行地唇上轻轻说道。
脑中忽然想起了那晚在未宫表演地“林苏扬”。司君行敛了眉。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刚才突冒地情欲却在这时退了下去。他抓住在他身上摸索不停地手冷声问道:“你是谁?”
听闻这话。“林苏扬”不禁一愣。然后娇笑起来:“我是林苏扬。你地妻子。你忘了?”“你不是林苏扬。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林苏扬……”“林苏扬”不顾司君行捏着她地手。翻了身趴在他地身上。头低下去靠近了他说。“你怀疑我?你竟然。不相信我?”语气幽怨。神色却是前所未有地妩媚多情。
司君行愣了愣。抓着她地手也不知觉地松了开来。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响空山白寻塔下地一片树林里。那时你中了蛇毒。还是我我替你把毒吸了出来。后来你为我跳崖。失明。废了武功。这些我都记得。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林苏扬”一边低低地说。一边垂头去亲吻他地脸。
司君行仍然愣愣地看着她,当她的手搁到了他腰间时,他猛地一翻身把“林苏扬”压在了身下,“林苏扬”看着他,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两手往上抱住了他的腰。
“我从来不怀疑你,林苏扬。”司君行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然后邪魅地一笑,伸手就点了她的睡穴。
看着林苏扬闭了眼,司君行才呼出一口气躺回了床上。转头望着那张安静的睡颜,司君行暗责自己定力不够,皱着眉又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苏扬又陷入了那个梦里,一大片花海,白地,红地,黄的,不管什么颜色地花都有,开得缤纷灿烂,摇曳多姿。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就站在花海中央朝着她微笑。林苏扬渐渐走近,赫然发现那女子地样貌竟和自己一模一样,她惊问她是谁,女子说,她叫林苏扬。
林苏扬?心中一阵剧痛,她蹲下身看着她慌道,不,不是,我才是林苏扬,我才是。
那女子依旧是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不分彼此。不过,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只会是我,而你,彻彻底底消失吧。
林苏扬摇头,眼前却是一闪,定神发现自己站在了西北的那块戈壁,只见秦羽浑身是血地躺在她眼前。林苏扬惊叫着扑过去抱起秦羽不停喊着她的名字,秦羽却始终闭着眼任由她摇晃也不动分毫。林苏扬失声哭泣,眼泪流不下半滴……
清晨醒来,林苏扬睁开眼就看见司君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微弯了嘴角笑道:“今天醒得这么早?”
司君行拉起了她的手握紧了说:“嗯,想看着你醒。昨晚……睡得可好?”
林苏扬点头:“很好啊,不过就是有点热。”
“热?”司君行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夜里着凉了?”林苏扬看着司君行红着的脸,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再在自己的额上摸了摸。
“没有啊,”林苏扬奇怪地看着他道,“怎么脸这么红?”
司君行尴尬地咳了几声说道:“只是喉咙有些不适,别担心,等会儿让木清拿点药吃过就好。快起床吧,木清说药今天就能配好。”
司君行掀开被子下了床,转身看见林苏扬露在被子外因为昨晚的拉扯变得凌乱的里衣,春光微泻,他忙取了凳子上的衣物塞进林苏扬的手里说:“快穿衣服。”
林苏扬看了看手上的白衣,莫名其妙地望着盯着她看的司君行,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司君行见她迟迟不动,索性拿起衣服亲自给她穿上,过程中难免的碰触让他神思恍惚,最后还是林苏扬自己牵了腰带系好。
“你病得不清吧?”林苏扬也下了床紧张地问道,“我去找笑儿拿药。”说着转身就走。
“哎,等等。”司君行拉住她说:“你在这里等着,沈笑等会儿会送早饭来,我自己去真人那里拿药就行了。”
林苏扬看着司君行急急赶出门去,揉了揉额,自我安慰道,他应该只是着凉了而已。
司君行去药房找严木清,没看见他人却碰上了拿着一盒檀木盒子的归乾真人从外面走进来。
“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归乾真人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盒子递给他说,“这是备用的,还有一盒我已经给了清儿。药的数量倒是足够,不过你们还是要处处小心的好。”
司君行点头称是,想把昨晚林苏扬的异常说给归乾真人听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仔细思量了一下他才小心问道:“前辈可否告诉在下,那巫蛊能否会让一个人的性情突然大变?”
归乾真人走到药炉前,看了看底下燃着的火势后才说道:“巫蛊能使中者产生幻觉,也能让此人被施蛊者操控,这期间都不会有自己的意识,不过,如说到会让人性情大变却是闻所未闻。”
顿了顿,他眉头一紧转身看着司君行道:“怎么,她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了吗?”
司君行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立后大典那日和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归乾真人。
“你是说,那个时侯的她和平常完全是判若两人?”
司君行点点头,林苏扬本性十分淡漠,在情事上更是不热衷,以前自己都是随着她性子来未敢有丝毫强迫,如今她突然就变了个样,如何不叫他怀疑紧张?
“而且我感觉,昨晚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司君行严肃地说道。
“什么意思?”
“林苏扬没有武功,昨晚房里没有任何光亮,她是怎样看得见我的?”昨晚一丝月光也无,她却仍能像白日一样视物如常,这于理不和。
“这就奇了怪了,我生平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这等奇事。莫非是九莲冰和巫蛊相作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归乾真人思忖道,“那她今早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什么也记不得。”
九莲冰是传说中的圣物,而巫蛊是神奇的邪物,两者相克相融,是否就会出现林苏扬这种状况?如果出现了,又是怎样的结果?
“你还是先别告诉她这件事,慢慢再观察下去。我这里的药也配好了,你们早点带着下山去吧,我再去找找书看能否发现有什么遗漏的,路上就以飞鸽传书联系。”
司君行真心谢过后转身欲走,却听归乾真人又叫住他说道:“你……虽然你们是夫妻,不过以她的身体恐有未可预料的变故,你还是……注意些好。”
话说得如此明白,司君行岂会不懂,再次道谢,他双手端着沉甸甸的盒子出了门就朝严木清的房间走去。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假难辨(上)
沈笑跟着林苏扬待在了马车上好随时照顾她,司君行就当车夫,而严木清则骑了一匹马跟在一旁。
一路上沈笑说个不停,讲着她和严木清同他们分开以后做了些什么事情,又说到当时得知林苏扬“死”的消息有多么伤心和愤怒,后来若不是严木清分析了后猜测林苏扬没有死,说不定沈笑老早就加入征伐藩国的队伍里去了。
林苏扬对于沈笑和严木清的关心十分感动,拉着沈笑不停道谢。当沈笑问到她发生了什么事时,林苏扬本不想说却又觉愧对沈笑的真心便把自己失忆后的事情告诉了她。
“也就是说,那时姐姐肚子里的宝宝就是那个宏帝的孩子?”沈笑偏着头问。
林苏扬点点头,想着现在箫儿不知过得怎么样,没有她在身边照顾,他是不是闹得不停?瀚宇风那样的人,知道怎样哄小孩子吗?
“我还以为……是司君行大哥的……”沈笑喃喃说道,忽然见林苏扬脸色突变,意识到说错话了忙伸手捂住嘴。
孩子的问题,是林苏扬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和司君行之间最大的阻隔,司君行嘴上说毫不在意,可是她知道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就很在意,否则,他也不会希望她身体好了后为他生孩子了。
沈笑看林苏扬精神不佳,便转了话题说道:“对了,素颜姐姐,我们现在是往燕辽去吧?”
“嗯,是啊。”林苏扬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我们先去燕辽,然后直往南行就能到疆族地域。”
沈笑皱眉道:“那岂不是还有很久?姐姐你……身体受得了吗?”
林苏扬笑了笑说:“没什么,可以坚持下去。”叹了口气又道,“不过疆族虽在燕辽国土上,却不为燕辽所管。据说疆族人很少与人往来,人们吃穿用度都是族内自给自足,而且疆族之人生性孤僻怪异。对外人有很强的敌意,我们这一去,不知会遇到多少凶险。”
沈笑握住了她地手安慰道:“姐姐别怕。有我们几个保护。定不会有人伤害到姐姐。”林苏扬知道沈笑会错了意。也不多说。只在心里担忧。自己地性命倒也罢了。如果让他们三人出事。自己怕是以死也不能谢罪。
官道上马车疾行。到了傍晚地时候。林苏扬他们便已赶到了一处小城镇。严木清先行去客栈定房间。沈笑和林苏扬下了马车后直接就进客栈地大堂等。恐生变化。几人下山前就易了容。此时林苏扬是一个体弱多病地中年妇人。而沈笑扮成她地妹妹小心照顾。司君行则是中年男子地模样。
不久后严木清便走过来说好了。几人才叫来小二点菜。在外人眼中。这几人就是普通地两对夫妻。女地还是一双姐妹。兴许是一家人出门旅游或是去哪里探亲罢了。因此也没有引来别人多大地注意。
“哎。听说云都那边地事了没?”旁边一桌有人低声对同伴问道。听到“云都”两个字。林苏扬地手不由一顿。司君行看在眼里。拉过了她地手握在掌中。阵阵温暖从手心暖进了心里。林苏扬朝他一笑。表示没事。司君行才放开了给她倒热茶。
“怎么没听说?不就是立后大典刚过靖淑皇后就病了嘛。”另一人似不以为然地说道。
“难道……你不觉得事有蹊跷?”
“嘘……这种事岂可胡乱猜测,若被发现,大牢都不够你蹲地!”
先前那人又说:“那倒是,算了算了,咱不过是小老百姓管他那么多干嘛,来来来。喝酒喝酒……”
沈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消息。凝神听了这几句,结果没见下文不由撇嘴说道:“这些人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一旁的严木清用手肘拐了拐她的胳膊。她疑惑地看去,见严木清用眼神指了指对面。沈笑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忙低头吃饭。
司君行见林苏扬没有什么反应便放下心来。饭后,几人各自上楼回房。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严木清就只定了两间,沈笑原本想和林苏扬一起,不过在严木清的极力暗示下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到了另一间房。
“累不累?”司君行一进屋就问道。
“我怎么会累,倒是你,赶了一天的路,今晚早些睡吧。”林苏扬坐到凳子上说。
“嗯。我去叫小二烧些水来。”
司君行出了门不久,沈笑就跑了过来抱怨说师兄欺负她,让她睡地上。
林苏扬失笑不已,这丫头也真是单纯,谁都能看得出严木清对她比对自己还好,怎会让她睡地上?
“木清哥真坏,每次都这样,师傅让我们采药他非要让我等,不就是看不起我吗,常常都说我手脚笨,容易坏事,什么都不让我做。”沈笑嘟着嘴说,那样子很像邻家小妹妹在和自己姐姐撒娇一样。
“笑儿,”林苏扬拉过沈笑的手说:“凭着良心,你真的觉得木清很坏吗?”
“我……我不知道。”沈笑蓦地红了脸。
“笑儿啊,我该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呢?”
“什么?”沈笑茫然地看着林苏扬。
林苏扬见着她的表情便知这两个傻瓜都凑到一堆了。“你……唉,难道你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过,木清他喜欢你?”“什么!”沈笑瞪大了眼看着她,“素颜姐姐你就别开玩笑了,木清哥才,才不会喜欢我呢。我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爱闯祸地小丫头,他才没那功夫来喜欢我。”嘴上拗着不赞同,心里却咚咚跳个不停,木清哥他真的,真的喜欢我吗?
林苏扬知道自己多说无用,那些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去明白好了,不过严木清也够呆的,明明对自己师妹有意思,偏偏又不开口,这样下去,就沈笑贪玩大咧的个性能知道才怪。
“笑儿,你怎么在这里?”严木清抱了一包热腾腾的东西站在林苏扬的门前。
“啊,木清哥,你来了。”沈笑转过头叫了声,想起刚才林苏扬的话,她脸上又是一红慌忙倒了一杯茶就往嘴里灌。
“你不是说刚才没吃饱吗,我去给你买了些糕点,还热着呢。”严木清走进来傻乎乎地说道,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苏扬也吃些吧,听说对面那家的糕点还挺出名。”
林苏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严木清说:“不用了,我已经很饱了。”眼光移向埋着头地沈笑说,“笑儿啊,你木清哥给你买了糕点,你可要趁热吃,别浪费了人家的好心……”
“素颜姐姐!”沈笑立马说道,抓起了桌上的纸包就跑出了房间。“她……她怎么了?”严木清愣愣地看着沈笑地背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林苏扬笑说道:“还不是你,你让她睡地上,她就跑来说你欺负她。”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她还当真了?”
“那当然,你再不去哄哄,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你严木清欺负自己师妹了。”
严木清尴尬地摸了摸头,对林苏扬说:“那丫头就这样,我先去看看,你休息吧。”说着急急出了门,正好碰上司君行回来,他朝他点点头然后就往自己房里走去。
“木清这是在干嘛?”司君行进来后问林苏扬。
“没什么,两个傻瓜的事而已。”
等到小二送了水来,司君行让林苏扬先洗,自己就坐在桌边继续研究归乾真人给的地图。好不容易用笔把地势险恶的位置标了出来,他扭了扭脖子,收好图后却发现林苏扬没了声音,刚才不都还听见水在响吗?心头一紧,他赶忙转到屏风后去看。
“怎么了?”他见林苏扬闭着眼把头靠在浴桶上,轻轻颤动的睫毛说明她只是在休息。
不见回应,他走过去抬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问道:“累了吗?”冰凉凉的,他伸手在桶里试了试水温,有些冷了。他赶紧将她从水里抱了起来,也不顾她身上地水把衣服弄得湿淋淋地。
取过一旁的毛巾,司君行细细地擦干林苏扬身上地水然后把她裹进被子里,林苏扬却在这时痛苦地叫了起来。
“羽儿……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念着这句话,眼角滑下了几滴泪,神情满是惶恐和自责。
是梦魇了?司君行抓着她的肩不断摇晃:“苏扬,醒醒,醒醒。”
林苏扬睁开迷蒙地泪眼望着正紧张看她的人,她起了身抱住司君行低低地哭泣。
“好了,醒来就没事了。”司君行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我看见羽儿了,她全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她说她恨我,恨我没有去救她……”
“没有,这不是你的错。”司君行把她抱得紧紧地说道:“秦羽不会怪你,更不会恨你,你只是自己心里对她愧疚才会这样想,没有人恨你,没有。”
林苏扬只是落泪,秦羽死的那个场景还真切地回荡在眼前,她能听见她的哀怨,她说她很寂寞,想找个人陪……
自从确定自己中了蛊毒后林苏扬就常常梦见秦羽,梦见她穿着洁白的衣裙来拉她的手,她说她们要永远在一起。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人世了?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假难辨(中)
墨染的花,是黑色的,泥捏得花,是灰色的,纸做的花是白色的,我问你,雨滴的花是什么颜色的?
……不知道。
哈,好笨,当然是透明的……
雨滴的花是透明的,那泪滴的花,是不是也是透明的?
林子言站在房里,修长的手指沿着沾了灰尘的桌台滑去,一路留下清晰的印记。
红木大床边有一个柜子,柜子上同样灰蒙蒙的一片,他走过去,拉开了柜子的抽屉,里面放了很多小孩玩的玩意儿。
哥,我送你一样好玩的。
什么。
你先闭上眼。
我闭上了。
好了,你看。
哥你不喜欢。
言儿你很幼稚。
可是……
好了我要睡觉。你出去吧。
你从来不喜欢我给你地东西。每当我兴冲冲地拿着爹送地宝贝给你。你总是拿过去看一眼就放回我地手上。然后让我不要打扰你。
可是。你为什么每次都要从我这里拿回去小心地放进柜子里。我问。你说你只是不想因为这些耽误了我地功课。林苏扬啊。原来。你从小就是这样口是心非。长大了仍然没有改变。
林子言望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床,叹了气一把关上了抽屉。
“二少爷,老爷叫你去书房。”乔升来到门口说。自学士府大变后。乔升整日都郁郁寡欢,林呈知他是因为林苏扬的事才会这样,不仅没有责怪他地懈怠反而还赏了他不少银两。然而乔升却没有丝毫的高兴,甚至更加自责没有照顾好大少爷,实在愧对林家的照顾,于是他只能尽心尽力地为林家做事以补偿林家的恩情。
眼见大少爷的房里依旧如常,却已物是人非,难免的,又有些感伤。
林子言知道乔升的心情,也不敢告诉他其实他的“大少爷”没死。只好安慰一样拍了拍他的肩出门往书房走去。
快一年没见,林子言发现自己老爹的两鬓又多了几缕白发,眼角地皱纹像木漆上龟裂的细道,随着时间的匆匆流逝而愈见深刻。
“爹。您找我?”
林呈抬起了头,眼中精光闪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许久才低声道:“你,没有见过她吧?”
林子言摇头,“孩儿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孩儿……不想让她担心。”
“是爹地错。”林呈向后靠在了椅子上,“爹不该把你们拖进这个池子里。搅得满身的浑水却不能上岸。”
“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更可况,孩儿是自愿的,只是苦了……姐姐,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对不起的人,是她。”
“罢了。既无回头,就做到底吧……等帮那个人把后宫里的事情了结了,我们的战场,才开始……”
林苏扬最近变得浅眠,晚上睡觉稍稍一点响动都会把她惊醒,而且时常做噩梦。每次醒来不是冷汗直流就是泪雨涟涟。
司君行不知道该怎么办。飞鸽传书告诉归乾真人,他却说这是正常出现的情况。让他仔细照顾就行了。于是他只好每晚都守在林苏扬身旁,一见她在梦中痛苦就叫醒她。几天下来人也瘦了一大圈。
林苏扬看着司君行这样很心疼。知道劝不动,她只能强迫自己晚上不能睡着,这样就不会受梦里的困扰。过了一段时间,她似乎也习惯了晚上闭眼却不睡觉,于是她就对司君行说她没事了,让他也休息。
司君行半信半疑地观察了几晚,见她真的睡得很好也就放下心来。
当林苏扬听着身后平稳地呼吸声传来后,她才睁开了眼,然后翻过身窝进司君行的怀里,就这样看着一片黑暗直到天明。
一路上时快时慢地行进,林苏扬几人花了将近大半月的时间才到了燕辽与大央的边境。有瀚宇风之前给司君行的令牌,他们很容易就通过了关卡进入燕辽境内。
由于他们的目地地是燕辽南部,因此他们选了金山河上游一段,只要过了金山河继续直行,要不了多久就能到疆族范围的边缘地带。
金山河下游水宽却浅,然而上游却是需要用船才能渡河,但是现在天气阴冷,河面上几乎看不到一艘渡船,好在司君行再次利用那块令牌从驻边军营那里叫来一艘木船将他们送到了对岸。
过了河,已近天黑,司君行决定在河边的一处稍微干燥的高地上休息一晚。他和严木清去找柴火和食物,沈笑就负责照顾林苏扬。
沈笑陪着林苏扬坐了很久,见她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就紧张地问道:“素颜姐姐,你没事吧?”
林苏扬抬起头,眼中波光流转,微笑着说:“没事,我只是觉得让你们陪着我去找解药实在太过意不去。”
“姐姐,你又这样说,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我们是朋友,朋友就不要说这些不像样的话了。”
林苏扬拉着沈笑的手说道:“好,我不说了。”
“你以前也曾经答应过不说的。”沈笑皱眉道。
“我保证,再也不说了。”林苏扬摇着她地手说,“好了,笑儿别生气。听,河水地声音。”
两人安静了下来,耳中呼呼的风声夹杂着金山河水拍打暗石地涛声,听起来就像奏乐一般。
司君行浑身湿淋淋地提着几条还活蹦乱跳的鱼回来了,不一会儿。严木清也拖着一大捆柴火走了过来。
“今晚,咱们吃烤鱼。”司君行笑着说,把手里地鱼放到一边就帮着严木清生火。
林苏扬从怀里拿出一张绢子走到他旁边帮他擦去脸上的水珠,“你还是快些把衣服弄干吧,这么冷的天,就算是练武的身体也受不了。”等火生好后,林苏扬一把拉着司君行就让他坐着取暖,然后和沈笑一起打理河鱼。
司君行脱下外衫搭在树枝上就着火烤,运气让自己暖和了后,他才和严木清聊了起来。
“算了时间。估计后日就能到疆族边镇,到那里后我们再计划一下怎么过毒蛇谷吧。”
严木清点头同意道:“师傅给的药中有解毒丸,可以先服用以备后患,我这里也带了不少雄黄粉。到时应该能顺利过去。”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们的帮忙了。”
“是兄弟就别婆婆妈妈,和你们一起我才能开了眼界,否则也许就只能待在山上什么都没有体会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司君行笑了笑,却想,如果没有林苏扬,也许他还陷在魔教明争暗斗的腥风血雨之中。转头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心里只感觉满胀的快乐。早就决定了生死相随,所以这次能不能成功求到解药都已不是最重要地了。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以前自己一味地付出,一味地让林苏扬随心所欲,最后让自己痛苦不说,也让林苏扬在别人那里受了这么多伤害,所以他决定以后都不会再放她离开,不管是秦皓也好。林呈也好甚至是秦箫,他都不想让林苏扬回到他们身边。
早在决定和瀚宇风去大央时,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而且也这样做了。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她一是因为发现她中了毒,二是,他本就计划了这次的“掳劫”,只不过恰好撞上了那个时机罢了。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司君行是人。当然也会自私,只是他的自私几乎全是围着林苏扬在转。随着她的意,跟着她地心。不去管她会不会回应,只想着用尽一切对她好就行,现在想来,当初如果他强硬一些,至于走到这一步吗?所以他不想再伟大下去,不管以后林苏扬怎么想,他都决定,不放手了。
几条河鱼排成串穿在了树枝上,严木清和司君行一人拿了一些放在火上烤。沈笑望着颜色渐渐开始变黄的河鱼,口水直流,嘴里却突然抱怨道:“糟了,没有盐,这个一定不好吃。”
“你呀,整天就知道吃,我上次给你买了那么多,你看你,一天不到就全吃完了,你应该学学苏扬,这么大还贪吃。”严木清瞥着她说道。
“哎呀,木清哥,你怎么比师傅还嗦,在这样下去看谁敢嫁给你。”沈笑眼睛不移地说道。
没人嫁你嫁不就得了。严木清在心里想到,却不敢说出来。
林苏扬把头靠在司君行的肩上,一手从后面揽着他的腰,一手伸到前面摸着他鬓边的发。司君行不自觉地一抖,手上的鱼差点掉了下来。
“你干嘛?”林苏扬笑着问道,“头上挂了些水草都不知道。”
司君行感觉那股早就熟悉的气息一阵阵直直地吹进了耳里,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不会又是另一个林苏扬出来了吧?
不料林苏扬很快放开了手凑近火堆添了几块柴禾在里面,然后就和沈笑说起话来。司君行暗道,还好不是。把鱼翻了一个转后他就开始发起呆,想着想着竟然傻笑了起来。
“素颜姐姐。”沈笑碰了碰林苏扬的手让她往后看,林苏扬转过头,见司君行勾着嘴角,不知在笑什么。
“司君行大哥怎么了?”
“大概,”林苏扬转回来望着火堆,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说,“饿得不行了吧。”
卷四 宫绝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假难辨(下)
夜气寒重,林苏扬他们因为要过河,马车就被丢在了河对岸,因此几人只得依靠彻夜燃着火堆取暖。
司君行在地上又烧了一个火堆,然后把第一个熄灭,往上面铺了一层烘干的树叶和杂草又把自己烤干的外衣放在上面才让林苏扬躺上去。
沈笑在一边看着羡慕得不行,她喃喃地说道:“要是以后我的夫君也这样对我就好了。”
后面的严木清听到她的话,敲了她的头说:“你想得倒挺美,人家苏扬没有武功不能御寒,你学武这么多年,这点寒气都怕?”
沈笑撇了撇嘴回道:“和你完全无法沟通。”
严木清冷哼着转身躺在了地上,沈笑顿觉无趣也背对着严木清闭上了眼。
林苏扬感觉司君行把自己抱得紧紧的,而且还不断从他身上传来阵阵热气,不一会儿她的额上就出了细密的汗,于是她转过身对着司君行轻声说道:“其实我……不冷。”
司君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用过九莲冰,早就不惧冷热。
手上不放,他张嘴道:“可是,我想抱你。”
林苏扬笑了笑,不再说话,仰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点,然后就靠在他怀里闭上眼。风中只闻柴烧的噼啪声,火红的光映得司君行的脸通红。
季钺镇是疆族边镇,也是通往疆族中心的必经之路。季钺镇地处两山之间,易守难攻,这也成为疆族有自信坚守门户的重要地方。
连日几番长途跋涉。司君行他们好不容易才到了季钺镇却正碰上下大雨。几人匆匆忙忙找了一家店住下。想等大雨停后再去打探进入毒蛇谷地路。
由于赶得及时。几人地衣服倒没被弄湿多少。于是没有回房就坐在大堂靠窗地座位上。让小二端了些热茶上来驱寒。
窗外地雨哗哗下个不停。沈笑瞧了瞧外面。见街上没有多少行人。连小贩也早早收了摊铺。还有不少缩在屋檐下躲雨。有些干脆就跑进了客栈。顿时大堂内热闹非凡。
正要收回目光。突然一道人影闯进眼帘。沈笑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严木清看着她问道。
沈笑呆呆地往外面指。严木清顺着看去。什么也没发现。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我好想看见孔翎了。”
“什么?”严木清也惊道,“你眼花了吧?”
“……是我眼花了吗?”沈笑闷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发辫。
司君行想起他们并不知晓孔翎还在人世,甚至还投靠了燕辽,于是不动声色地边为林苏扬斟茶。边说道:“这么大的雨,看错了也不奇怪。想吃点什么,叫小二来点菜吧。”
林苏扬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君行凑过去问道:“娘子,想吃什么?”
一声娘子,把林苏扬叫得心弦一动,里面顿时疼痛不已,脑海里像搅翻了天,一个个人影纷纷围着她转,看不真切,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苏扬?”司君行察觉不对,忙揽着她地肩问她。
林苏扬放下手里的茶杯。转头说:“别紧张,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沈笑打趣地笑了起来:“司君行大哥,你也太着急素颜姐姐了吧。”
司君行也觉自己有些开始变得敏感,总觉得身边的人随时都会变成另一个陌生人一样,所以恨不得林苏扬一直都在他眼皮底下,有什么不寻常他就可以尽早发现。
叫来小二点了不少素菜,几人就一直保持着安静坐在那里。沈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家都像有心事似的不愿开口说话。沈笑无聊地端着杯子在桌上转啊转,突然“啪”的一声杯子掉在了地上。茶水倒了出来,杯子却没摔坏。她弯下腰去捡,结果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周围除了他们几乎其他所有人脚上都穿着一双特别地靴子。
说特别也算不上,靴子的颜色并没有统一但相同的是每只靴子上都有一个蛇形图案。盘曲吐着信子的蛇,色彩各样,有铜钱那么一大块绣在靴子的侧面,有的是在靴子顶部。因为疆族人服饰和燕辽其他族不同,上身短。下身的裤腿处均被塞进了靴筒内。于是整个靴子就完全露了出来。
沈笑捡了杯子回到桌上,移到严木清旁边低声说道:“木清哥。你看他们的鞋子。”
严木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很快就发现了这点奇怪之处,转头和司君行地目光相对,两人眼里均是疑惑之色。
不久,小二端着他们点的菜走了过来,趁着小二放菜的功夫,司君行装作不知地问道:“小二哥,听说你们这儿地毒蛇谷里有金簪蛇是吗?”
金簪蛇只有一支筷子那么长,且头大尾小,一身金黄,看起来就像是一根金簪一样,所以就叫做金簪蛇。金簪蛇的药用价值极高,但毒性极强,很多采药人就是为了抓到此蛇不幸中毒而命丧蛇口。
“是啊,毒蛇谷里有很多金簪蛇。怎么客官准备去抓这蛇?”
司君行道:“我娘子生了病,需要用这蛇做药,无奈其他地方都没有金簪蛇,打听了很久才知毒蛇谷有不少这种蛇,所以就和家人一起来找找看能不能遇上。”
“客官,那您可就来对了,咱们这儿的毒蛇谷,别的不多,就蛇多,否则怎么会叫毒蛇谷呢。”小二看看四周,都是进来避雨的人,还不会很忙于是干脆就在严木清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客官,说实话您们可真是选对了时候,现在毒蛇谷很多蛇都在冬眠,所以尽可放心大胆地进去。要找金簪蛇是很好找的,往毒蛇谷谷口进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很多金簪蛇的窝,您们趁着那蛇全都无力的时候抓了七寸放进袋子里,保准小半天就可以抓到不少。”
“但客官们可得记住,切不可往谷里深处再去。”小二神情严肃地说道。
严木清好奇地问:“为什么?”
“客官,您们都是外地人不知道,毒蛇谷深处终年温热,因此那里地蛇都不会冬眠,而且还是极毒极凶的万毒蟒,如果几位客官贸然进入,恐怕是危险至极啊。”
“不是听说你们疆族还有很多族人住在毒蛇谷后面吗,既然这么危险那他们怎么出来?”沈笑问。
“嗨,客官,我可不是真正的疆族人,我娘是,所以啊,我和你们算是半个同族。要知道可能只有我才会告诉你们这些了。”小二忽然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那疆族人性格怪癖,大家都是知道的吧,所以那处奇异的地方就是他们族长不知道用什么巫术给弄出来的,这样就可以引来那些蛇整年盘踞在那里防止外人进入。不过一般疆族人身上都带着族内独有的药物,而且是非疆族人不能有,带了药,那些蛇见到他们就会自动避开,所以对他们本族人没有多大障碍……”
“小二,点菜……”那边有人叫喊了起来。
“哎,来了……”小二站起身,临离开前还悄声说道:“疆族在这个镇上开了个医馆,据说医馆卖的避蛇药很有效,几位客官不妨去那里买些,有个准备也好,哦,那医馆的名字叫积香医馆……”
沈笑看着小二手忙脚乱跑过去地背影不由笑道:“这小二可真有趣。”
“积香医馆?”司君行念了一遍,看着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他对严木清说:“我们下午去看看吧。”
吃过饭,司君行和严木清就出门去找小二说的医馆,沈笑拉着林苏扬要她陪着上街逛逛。
大雨过后,原本闭门收摊的小贩们又齐齐撑开了棚子,展开自己的货物在街上叫卖起来。现在林苏扬她们才知道,住在季钺镇上的人并不完全是疆族人,还有很多是从外地来的,因此街上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各族的特色衣饰、食物甚至还有书籍什么地,琳琅满目,品种多样。
沈笑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到新奇地东西就去摸摸看,人家问她买不买时她又放下来晃到别处。林苏扬跟着她从街头走到街尾,经过一个书摊的时候,沈笑忽然停了下来,蹲下身从摆在地上地书堆中拿起一本些微泛黄的书。
刚翻开几页,林苏扬就见她的脸立刻红得跟什么似的,手上像拿到了烫手的山芋,扔都来不及。
林苏扬好奇地走过去想看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然而沈笑立马站起身来拉住林苏扬就走,“素颜姐姐,没,没什么好看的,走啦。”
林苏扬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是啊,没什么好看的对吧,笑儿?”刚才那一瞥,她已经看清了被沈笑扔得打开了一半的书。活色生香的春宫图,难怪她会脸红了。
沈笑嘟着嘴说:“谁知道会是那种书嘛,我看着那书的外面和师傅给我们的武功秘籍很像,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运气好,竟然让你这么容易就找着一本秘籍了。”林苏扬接着说道,“不过,那的确也是一本秘籍啊……”
“素颜姐姐!”沈笑大声叫道,接着嘀咕着说:“你以前绝不会说这种话的!”
“是吗?”林苏扬若有所思,随后又像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如果,我不是以前那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