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20

八宝包: 逃离 1-20

1.青梅竹马时(1)

中午的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好舒服也好困啊……

“沁沁,沁沁……”

“……我要睡觉……”不要摇啦,翻个身继续。

“沁沁,是妈妈。”温柔的手还是不放弃的轻轻摇著。

“妈妈……?”慢慢睁开眼睛,看清眼前这张充满笑意的脸。杜沁眨眨眼睛,疑惑的看著她,“妈妈?” 什麽事啊,人家好困。

“呵呵,沁沁乖,妈妈和爸爸要出去一下,沁沁在家照顾妹妹好不好?”

“好!”杜沁赶快答应,嘿嘿,这下又可以趁爸爸妈妈不在家给妹妹梳头发了。

“那妈妈什麽时候回来?”先要侦探好敌情。

“晚饭前就能回来了。”

“哦……”唉,看来也玩不了多长时间。

“那沁沁有没有什麽要妈妈带……”

“要芝士蛋糕!芝士蛋糕!”老师说了,时不我待,要东西要赶快!

“呵呵,好的,知道了。那沁沁不要欺负妹妹,乖乖等著妈妈带芝士蛋糕回来好吗?”

“好!”

“那妈妈走了。”

妹妹的头发玩了好久了,天也黑了,妈妈怎麽还没回来?难道因为晚上变长了所以晚饭也变晚了?

“姐姐,我好饿,妈妈什麽时候回来?”小杜若一脸委屈的问,可脖子却一点也不敢乱转,因为她可怜的头发还握在小杜沁手里。姐姐真是怪癖,就爱玩人头发,美其名曰做发型,明明理发店里出来的阿姨头发都很好看的,姐姐做的就很奇怪。

“就快回来了,等妈妈回来了,我们一起吃芝士蛋糕。”小杜沁心不在焉的梳著若若的头发,一边回答一边看门口。

“可是……我有点困了。”小杜若揉揉眼睛,小声嘟囔。

“那我们先睡一会吧,等妈妈回来了再吃饭。”杜沁说完,松开手上未完成的辫子,拿小梳子把若若的头发梳理了一下,拉著她就往卧室走。

“走,我们睡觉去。”

“沁沁……”

“若若……”

又是谁啊,怎麽老不让人睡觉。小杜沁咕哝一声,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可是那个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沁沁……”

“若若……”

怎麽还在叫若若……难道是妈妈回来了?想到这,沁沁立刻睁开眼睛,又不适应的眯了一下,使劲眨了眨,才把那些晕晕的黑块赶走。

“奶奶?!”奶奶怎麽会在这?眼圈还红红的,妈妈呢?

“沁沁乖……沁……”奶奶一把抱住杜沁,哽咽的说不出话。

“奶奶怎麽了?”杜沁一动也不敢动的坐著让奶奶抱,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忍不住开口问,“爸爸和妈妈呢?”

奶奶一僵,慢慢松开她,看著杜沁大大的满是疑问的眼睛,默默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沁沁是大孩子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对不对?”

如果是平时,沁沁一定会迅速的回答“对!”,可是现在,看著奶奶,她突然说不出口这个字。奶奶看著沈默的杜沁,强压下去的伤恸突然反扑回来,险些招架不住。“沁沁,爸爸……爸爸和妈妈……不会回来了。”说完,奶奶的眼圈又红了些。

不会回来了?

“为什麽?”为什麽不会回来了?杜沁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害怕,说不出来为什麽害怕,只是她感觉自己既想知道答案又好像不想。

“因为……因为……爸爸和妈妈……和妈妈……到……到天上去了……”奶奶说完就扭过头去,擦擦眼睛,又转回来,挤出一丝微笑说:“以後奶奶照顾沁沁和若若好吗?”

到天上去了?是……是……死了吗?那就是说,爸爸和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

“姐姐……”杜沁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了拉,是谁呢?

“妈妈还没回来麽?”是谁在问?

“妈妈?”沁沁顺著声音向右转了转头,眼神却没有落在发问的人身上。

“妈妈……不会回来了……“

谁在哭?谁在问为什麽?为什麽哭?



2.青梅竹马时(2)

两年後

十二岁的杜沁嘴里叼著课狗尾巴草,眯著眼睛,懒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离爸爸妈妈车祸去世已经两年了啊,说长吧,到现在还经常梦到葬礼那天又阴又潮的天气,说短吧,如果不看照片,有时候会想不起来妈妈的样子了呢。

杜沁微叹口气,把後背靠往墙上靠了靠,翘起二郎腿。要是奶奶看见了估计又要念叨了,什麽女孩子要有仪态啦,不能翘二郎腿啦,不能抓头啦,难道“淑女”就不会脚酸,就不会头痒?这真是千古不解之谜。这两年,奶奶对自己和若若真的很好,而且奶奶住在郊区,有自己的小院子,杜沁很喜欢坐在院子里发发呆晒晒太阳。

话说若若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小的时候明明很可爱嘛,经常委屈著一张包子脸弱弱的喊“姐姐”,现在是越来越少话,整个就一冰包子。“姐姐”也被缩略成单词“姐”了,怨念啊怨念,难道不是有句俗话叫长姐如母麽?杜沁越想越纳闷:明明受到一手噩耗摧残的是我啊,为什麽越来越像有心理障碍小朋友的会是若若?

命运果然是高深莫测的,嗯,我还是换条腿翘吧。

“沁沁”

奶奶的声音!杜沁赶紧把二郎腿放下,吐掉嘴里的草。

“奶奶你回来啦。”换上乖乖的声音,奶奶今天上午出门的时候神神秘秘的,现在快傍晚了才回来,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若若呢?”奶奶看杜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知道这小丫头又发呆了,真不知道说什麽好,当初,告诉她爸爸妈妈车祸消息的时候,小丫头不哭不闹就是呆,害她担心这孩子会不会从此就不开口了,没想到两天後她就开始照顾妹妹了,反倒是若若,越来越沈默。

“若若在里面弹钢琴。”杜沁一副有问必答好宝宝的样子。

“哦,来,沁沁,来见见……见见弟弟。”奶奶拉著什麽的右手想朝杜沁凑一凑,但没成功。杜沁注意到奶奶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眼神顺著奶奶的胳膊向下看去──是个小男孩。

好漂亮!杜沁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词,第二个词,第三个词都是──好漂亮。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在傍晚阳光的照射下,他整个人就好像要变成泡沫消失一般。杜沁向前走一步,看清了小男孩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著,微微挡住眼睛,黝黑的瞳孔,既平静又冷冽,没有焦点的目光好像穿透了眼前的杜沁。杜沁心里一紧,这样的眼睛,唤醒了她两年前那个瞬间的窒息和心痛。她想靠近他,可又怕自己靠得太近他就会真的消失。杜沁看著他,笑了起来,就像两年前妈妈对自己笑那样,眼睛微微眯起来,左侧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你好,我是杜沁,你好像天使啊。”说完自顾自的拉著小男孩的右手,她感觉出小男孩在接触到自己的那一瞬间有一丝挣扎,就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但她没有松手,仍旧笑眯眯的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奶奶见小男孩没有开口的意思,冷冷甩下句“他叫杜雨,比你小两岁,是你大叔叔的孩子。”就往里屋走了。

大叔叔?大叔叔?怎麽完全没有印象。而且……奶奶的态度好奇怪。再看看仍然不为所动的杜雨,杜沁还是觉得他很像很像天使:漂亮,纯洁,永远不会倾听你的愿望,只为神的旨意生存。真的很喜欢他呢,杜沁在心里再次确定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喜欢,就好像喜欢一块自己既不会得到也不想得到,即使得到了也不知道搁哪儿的钻石。杜沁微笑著看了看他,拉拉他的手,见他没再挣扎,也牵著他走进里屋。

趁奶奶做饭的时候杜沁问东问西才知道原来大叔叔很早就去世了,杜沁只在一岁多一点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难怪会记不得,之後小雨都是跟著妈妈生活的。前不久小雨的妈妈也去世了,小雨被送去了孤儿院,几经周折才知道小雨还有个奶奶这才联系上。奶奶说起小雨妈妈的时候表情很硬,对小雨似乎也没有对自己和若若那麽好,也不知道是为什麽。

算了,可能是因为老人家骨质疏松吧,杜沁暗暗想。不过小雨真的很可怜呢。话说若若见到小雨的时候……唉……好歹她也比小雨大几个月,结果就冷冷的瞟一眼,说了句“你好,我是杜若。”就转身又去练琴了,将来想必也是个冰山系美人了,不过也好,杜沁转头又开始安慰自己:若若长的那麽漂亮,要是性格太亲切,估计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就要化身全年无休牌苍蝇拍了。

打探完消息,杜沁就打算离开厨房。

“沁沁。”

“嗯?”杜沁收回刚打算跨出去的脚,回头看奶奶。

奶奶若有所思的看她一会儿,“你……”顿了半天,才摇摇头,低头继续切菜,小声的呢喃,“算了。”

杜沁莫名其妙的“哦”了一声就赶紧回去里屋。果然,小雨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她离开前的位置。

“小雨?”

……无应答……

杜沁凑上去又拉住杜雨的手,一句话也不说,看著他,等著。

杜雨见那个拉著自己的人半天都没吭声,终於转头看了一眼,杜沁瞬时心花怒放,笑的灿烂,凑近他说,“我是姐姐,姐──姐──”

杜雨被这个灿烂的笑容晃了下眼,看著眼前这个春暖花开的小女孩,像教小孩子讲话一样慢慢拖著讲“姐──姐──”,感觉有一丝恍惚,好像回到了连自己都记不清是什麽的那段温暖里。

“都是你!都是你!”突然一个声嘶力竭的女声撕裂了那段模糊的温暖。杜雨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手。知道察觉旁边女孩顿住的呼吸,才意识到自己正死死扣著她的手。

又是这样呢,杜雨默念,脸上不动声色,放松双手,等著女孩把自己的手甩开。

杜雨看著眼前这个一时恍惚,又好像被什麽惊醒,恢复成一脸淡然的小男孩,心里酸酸的,总觉得如果现在松开了他,他就真的要消失了。忍著手上的疼,又握住了那个垂落冰冷的手掌。

手里那个温暖的物体,微微松了一下就又紧紧抓住了他。杜雨抬头,面前那个小女孩脸上还是一片灿烂,对他说“姐──姐──”



3.青梅竹马时(3)

这三个月杜沁算是知道什麽是姐姐了。若若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吃饭、睡觉、弹琴,从不多说话;奶奶麽……好像真的是打算无视小雨到底了,除了多准备一个人的饭,其他的根本就不闻不问;至於小雨,杜沁忍不住叹口气,真是个让人又心疼又无语的孩子,与其说自己是他的姐姐,不如说是妈妈。吃饭也好,睡觉也好,如果不叫他,不安排好他,他就不吃不睡,不过还好还知道自己去厕所,不然……杜沁一寒,打住打住。

“吃饭了。”奶奶在厨房喊。

“走吧,小雨。”杜沁紧了紧右手里那只明显温度偏低的手。

杜雨抬起头看杜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三个月做爹做娘的成果吧,杜沁欣慰的想。

两个人手拉手的走进厨房,杜沁等杜雨坐下了,把饭给他盛好,摆好筷子,才动手盛自己的饭。这副景象让杜若忍不住皱起下眉头。

“来,小雨,多吃点,你是男孩子嘛,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哦。”杜沁一边用哄骗小朋友的口气小声劝杜雨,一边横扫菜盘给杜雨夹菜,一副恨不得多长两只手的样子。

“这个……这个……炖鸡,你一定要多吃……”炖鸡在桌子对面,杜沁站起来费力的够著勺子,另一只手努力伸直去接汤,“啊!”手一个不稳,装汤的碗一下子歪掉了,刚出锅的汤洒了杜沁一手,烫得她忍不住轻叫出声。

坐在杜沁旁边的杜雨,在杜沁盛汤时就放下碗筷,一直看著她颤颤巍巍的样子。他喜欢看她为自己忙前忙後,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喜欢看她给自己夹菜,喜欢看她睡觉的时候偷偷睁开一只眼确认自己是不是睡著了,喜欢她一直一直拉著自己手,虽然她的手也不是很暖。听到杜沁叫出声,杜雨立刻紧张的抓住杜沁衣角,双眼紧盯杜沁满是鸡汤的手,睫毛慌乱的上下扇动。

“姐,怎麽样。”对面的杜若也被她惊了一下,紧张的站起来拉过杜沁的手仔细检查,“走,去冲冲凉水。”边说边拉著杜沁就往水龙头走。

杜雨看著从自己手里抽离的衣服,心里突然一阵空虚,他目光追随著杜若和杜沁逐渐离开的身影,无意识的慢慢握紧手掌。姐?不知为什麽,他讨厌杜若这样叫杜沁。

“叫我盛不就行了。”杜若抓著杜沁右手,用水不停的冲,忍不住说她两句。真是的,这个姐姐,好好做个姐姐不就行了,那麽照顾那个不友善的小鬼头,杜若越想越不高兴,手也越来越用力。

“哎,哎,若若,若若”刚被烫伤的手又被人这麽用力捏著,杜沁忍不住叫了声,若若想什麽呢,别把我手当人民币这麽攥啊。

突然另一只手被人拽了一下,杜沁整个人往後倒,靠在一个解释的物体上才稳住。被烫的手也从杜若手里抽了出来。杜沁奇怪的回头一看,自己装上的是杜雨,他正一脸敌意的看著若若,一只手还拉著杜沁手往自己身後拽。

这边的杜若本想跟姐姐道歉的,但话还没出口姐就被那个小鬼头拽走了,还一脸敌意,好像她刚刚是故意弄疼姐的一样,杜若本来就对这个杜雨没什麽好印象,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也恶狠狠瞪杜雨。

“怎麽,害的姐被烫还不够,又来干什麽。”杜若开口就直指杜雨,姐要不是要给他盛那劳什子汤,也不至於被烫。

杜雨听到杜若的话浑身一震,僵在原地,本来犀利的眼神也是溃不成军,一阵飘忽,接著急急的转头去看杜沁的脸。见杜沁正低头看自己被烫红的手,微皱的眉头就像一把刀刺进杜雨的心。“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那个声嘶力竭的女声又刺进杜雨的脑子里。

杜沁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个一脸慌张的杜雨,感觉他拽著自己的手力气越来越小,杜沁默叹口气,孽缘啊孽缘,做姐姐的果然就是被弟弟妹妹折磨的命。她稍稍用力,回握住那只慢慢抽离的手,杜雨似乎感觉到了,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对上了杜沁一片清明的眼睛。

“是我自己要盛汤的,若若,别这麽说小雨了。”

杜若闻声,转头深深看自己姐姐一眼,饭也不吃了,直直走出厨房。

杜沁轻咬下嘴唇,又往水龙头走去,继续给自己冲凉水,一旁的杜雨松开了她,但并不走开,直直的站在杜沁旁边,看她动作。对於杜若的离开,他就像完全没注意到一样,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好像更舒心了。

杜沁看著快速敲击琴键的妹妹,不知道该怎麽开口,只好坐在一旁默默听著。若若的钢琴真是弹的越来越好了,相反自己,还只是个自娱自乐的水平。

这边泄气般拼命弹琴的杜若早就听见姐姐进来了琴房,在身後犹犹豫豫的似乎有话要说。可自己有气,所以故意不去理她。杜若越气越觉得不知自己到底在气什麽,像一个涨到极致的气球突然之间爆开了,撒气了。杜若停下来,双手轻轻搭在琴键上,过了一会才转身看身後沈默的杜沁。见杜沁一脸的为难,她又忍不住心软了。这个姐姐,以前就常常折腾自己,玩自己的头发给自己穿些奇奇怪怪的衣服,但对自己却也是极好的,还记得幼儿园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揪自己的辫子,姐姐一把推开他把自己护在身後的样子,还有自己和姐姐都摔破了腿,姐姐却背著自己走回家还不停安慰“若若不哭”的样子,能气她什麽呢。

“姐,我没生你气。我就是觉得那个杜雨不是什麽好人,你别那麽照顾他了,为他还烫伤自己,图什麽呢。”

杜沁听若若开了口,就知道她气应该去了一半。抬起头,迎向杜若不解的眼睛,“我没图什麽,就觉得他那样怪不放心的。你知道,妈妈刚去世的时候,你也是那样不吃不喝的……”说到这,杜沁突然不知道说什麽好,确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麽那麽照顾小雨,可能是姐姐的母性在泛滥吧,他到底是自己弟弟。

杜若听姐姐说起自己的事,突然就觉得没什麽可气的了。是了,姐姐看上去挺无厘头的,但心总是软,尤其是那杜雨的遭遇还和她们姐妹有些相似。

“算了,那姐,你今天要和我一起睡。”自从杜沁发现杜雨晚上不睡觉,只一个人坐著,不知道想什麽开始,她就搬去和杜雨一起睡了,对此,杜若的非常不满。

“啊?就这样?”杜沁不敢相信自己妹妹竟然这样就不气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杜雨的不满大的快撑破这个房子了。“好啊好啊,没问题。”赶紧答应下来,免得她还有什麽後续要求。

当晚,杜雨摆好自己和杜沁的枕头,坐在床边等著杜沁来叫自己睡觉。这段日子她都是和自己一起睡的,还总是要等到自己睡著了才能放心睡。杜雨不自觉轻轻抚摸杜沁枕头,好像那枕头是什麽易碎的东西一样,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微微勾起了嘴角。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她没有来,夜越来越凉,杜雨的身体也越来越冷,但他完全不在意,他只在乎她没有来,没来。杜雨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像在赌气一样,赌她到底会不会来,用自己赌。

杜沁偷偷睁开一只眼,见对面的杜若已经睡熟,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往杜雨的房间走去。还是不放心啊,小雨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盯著地面的画面让杜沁忍不住担心,唉,大概养孩子也就是这麽回事了。

小心翼翼把小雨的房门推开一个缝,探头进去看,却没想到正对上他等待的眼睛,那对冷冽的瞳孔似乎因为夜变得更冷了,冷得要刺透人骨。可这对眼睛却在看到杜沁的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很是委屈,好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终於见到了自己良心发现的父母。

杜沁被他看得不禁自责,好像自己好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轻轻推开房门,走过去站在杜雨面前,伸手去探他的肩膀,却被睡衣上浓重的寒气给凉的瑟缩一下。这孩子,该不会一直坐在这里吧……

“怎麽还不睡。”杜沁的口气带著些许责备,赶紧拉开被子示意杜雨躺进去,杜雨却动也不动,只紧紧盯著她。杜沁叹口气,妥协的率先爬进被子,拍拍身侧的床铺,杜雨这才乖乖躺进来。

杜沁用脚夹住杜雨的脚,果然好凉啊。“以後别这样了,要乖乖睡觉。”见他不为所动,杜沁放软口气,“今天若若有些不高兴了,要我陪她一起睡,她是我妹妹麽。”

杜雨根本不在乎她的解释,他只在乎她来了,阵阵暖气从脚慢慢渗进心里,双眼眨也不眨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杜沁。

“看什麽,快睡。”

杜雨又看了一眼,乖乖闭上眼睛。杜沁的手如往常一样探出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拍著杜雨。没多久,杜雨呼吸就慢慢变得舒缓了。她尽量轻的抽出自己双脚,小心起身,帮杜雨把被子掖了掖,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杜沁没有看见,她刚把房门关上,本来安稳的杜雨就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凛冽。



4.来不及说再见

杜沁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翘著经典的二郎腿,小脚一颠一颠的,笑的特别大野狼。最近小雨真是乖啊,安安静静,准时吃饭准时睡觉,除了总是粘著自己以外,完全一副绝世好弟的模样。骄傲!骄傲!杜沁暗喜,都是自己教育的好啊。

嗯?怎麽身上的阳光突然没了?杜沁懒洋洋睁开眼,却看见四个西装笔挺的叔叔站在自己面前,一个个身体紧绷,好像随时要扑向什麽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相对斯文一些,白白净净的,戴著副无框眼镜,大概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厚厚的眼镜片下是掩不住的精光。他身後的另外三个则是警惕的左看看右看看。那个眼镜男看杜沁一眼,就不再理她,转而直盯杜雨,像在考察什麽东西一样,一点没有人看人的感情。

“进屋说吧。”身後传来奶奶的声音。杜沁回头一看,奶奶正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的严肃。

井上知道杜沁还在打量自己,又回过眼神来,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女孩。白白的脸上散著些浅浅的雀斑,大大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眼神干净,像湖水一样,清明的似乎见底,但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深是浅。按血缘来讲,她应该是佐藤的堂姐吧……井上扶了扶眼镜,深深看了眼杜沁,就朝里屋走去。

杜沁见那眼镜男对著奶奶轻轻鞠一躬,奶奶却理也不理就走进屋去了,眼镜男也不见不高兴,一脸淡然的跟进去。她突然有种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麽感觉,心跳微微加快,扰的人有些烦躁。杜沁再回头看自己身侧的杜雨,仍然安安静静的坐著,明明晒了半天,可身上的凉气一点也没有被太阳融化的意思,面上没有表情,好像刚刚那些都是透明人一样。

唉,操什麽心。杜沁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一点,安稳下心跳,又继续悠哉游哉的晒太阳。

没一会,奶奶就出来了,只站在门口喊了声“杜雨,你来一下。”就又进去了,杜沁闻声睁开眼转头去看杜雨,见杜雨也正盯著她。

终於来了。

杜雨从那些人一进来,就猜出他们是什麽人了。到底还是被找到了,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总算不用再东躲西藏,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了,虽然略微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麽样子,杜雨还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死刑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刑前的日子。对於去哪里,过什麽样的生活,他根本就没有多少在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噩梦一旦开始了,就永远不会结束。只是……杜雨看著面前那双带著谢谢担心的眸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荆棘捆住,不跳的时候只是窒息,跳起来的时候就要疼,要流血……

杜雨顿了顿,终究还是站起来,朝里屋走去,等女孩的手慢慢滑出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才紧紧的握起来。

“若若,若若。”杜沁看著什麽事都没发生似的,还一脸悠然弹钢琴的若若,忍不住打断她。

杜若在心里小叹一口气,把眼前的一段弹完才停下来,回头看一脸神秘的姐姐。“怎麽了?”

“你看没看见刚刚进来的那些人?”既不能问奶奶,也不能问小雨,杜沁感觉自己快被好奇死了。

“看见了啊。”杜若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没什麽兴趣的懒懒回答。

杜沁见自己妹妹这样,感觉一道无力的天雷把自己劈了个正著,这……这哪是11岁小朋友该有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

“若若,我们可是儿童哎,你都不好奇的?”杜沁转而好奇起自己妹妹的心理构造。

“姐,你还是别管了,不是冲著我们来的就行。”那自称是什麽井上的眼镜男很明显是冲著杜雨来的,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就一脸探究的直盯杜雨,不过……临进来前,似乎也打量了姐姐几眼,希望姐姐别被那个杜雨拖累到……

这种回答……杜沁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这个妹妹……还真是……

“我怎麽觉得那戴眼镜的不是什麽好人,虽然背後说人坏话不好,但他看我的时候我真有种被蛇盯上的感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杜沁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那个被她形容成蛇的井上已经和杜雨结束会面,出来时正好路过琴房,听见她这句话。

井上说不上自己听见一个小女孩形容自己是蛇的时候是什麽感觉,形容自己像蛇之前还加句背後说人坏话不好,井上有些恼怒也有些好笑,毕竟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了,虽然这个杜沁也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身後的保镖见井上先生不知道怎麽突然顿了一下,立刻紧绷起来,手都已经伸进了西装里,可先生只停了一会就又悄悄走了,还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三个人对看一眼,莫名其妙。

夜晚,杜沁和杜雨躺在床上,杜沁闭著眼睛轻轻拍著旁边的杜雨。一旁合著眼睛的杜雨突然睁开眼,盯著杜沁的脸看了好久,半垂下眼帘,轻声问:“你会离开我麽。”虽然是问句,却丝毫没有问句的语气,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杜沁闻声也睁开眼睛,虽然不知道小雨为什麽突然这麽问,但她知道应该和白天那些人有关,小雨最近好不容易变得愿意和人接近了一些,可别因为那些人又前功尽弃了。

“当然不会了。”杜沁细声回答,直直看著杜雨。边说边用原来拍被子的手轻轻顺起小雨的头发,长长了些呢,“我是小雨姐姐,会一直照顾小雨的。”说著,杜沁笑了起来,左侧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是啊,自己是他的姐姐,永远都是。

杜雨听见她的回答,抬眼又看了看杜沁,也跟著安安静静的笑起来,只是很小很小的笑容,杜沁却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昙花开,绝美的,却好像下一秒就要风雨飘零。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杜沁扩大自己笑容,和杜雨对著笑。

夜晚的郊区静的让人连呼吸都不干大声,杜雨睁开眼,看著身旁已经半睡半醒的杜沁,终於伸手轻轻摸一下女孩头发,还没到发尾又急匆匆收回。杜沁的脸在月光下像玉一样温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杜雨转过身来,专心致志观察著这张脸,用眼神细细扫著她有些淡的眉毛、闭著的眼睛、不太挺的鼻子,有些嘟的嘴唇,闭上眼睛又从头到尾回忆一边,再睁开眼校对自己刚刚的回忆,确信自己全部都记住了,才轻声开口:“姐姐……”

女孩无意识“嗯”了一声,身体略微转动了动,却没有睁眼。杜雨流连,可还是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把床下杜沁的拖鞋摆好,才走出房间,门外是恭候多时的井上和三个保镖。

“走吧。”杜雨回身关上房门,看著门缝的杜沁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被门挡住。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身後的井上又看了那房门一眼,跟了上去。



5.再相见时,你是谁(1)

十年後

“好~无~聊~啊~~~”女孩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大大的眼睛波光潋滟,明显是还没睡醒,脸颊右侧被压出一片红印,小小的鼻子皱了皱,微嘟的嘴咕哝出让人也变得懒洋洋的话,声音却是细细轻轻的,还带著意识混沌的吐字不清,好像是搔著猫鼻子的羽毛;黑色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扎著,一看,就是懒洋洋的风格。

女孩的旁边坐著另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背挺得笔直,脸和趴著的女孩有六分相似,却少了些温润,多了些冷豔,鼻子更挺,下巴也更尖一些,同样黑色的长发服帖的垂在肩上,眼睛抬也不抬的继续看课本,冷冷开口:“现在在自习。”

这正是二十二岁的杜沁和二十一岁的杜若。

杜沁无趣的把头倒向另一侧,不去看杜若冷冰冰的脸。“唉~~~~~想我杜沁小小年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若若培养成今天这个明豔动人横扫A大无敌手的大大美人,你竟然这样对我,姐姐我情何以堪啊~~~~~~”杜沁越说越投入,恨不能滴下两滴晶莹的泪水来应景。

一旁的杜若却是越听越无奈,又来了。苦情戏发烧友杜沁同学的表演癖又发作了,杜若坚持不答话,这些年的经验告诉她,此时如果搭理了她,这场家庭苦情戏就会变成後宫深闺守寡戏。

杜沁见妹妹不搭理她也自觉没趣,转而越过杜若朝对面的男孩抱怨道,“我说妹夫,若若这麽冷,真是委屈你了~~~~”

“就是就是。”男孩笑眯眯的搭腔,边说边假装委屈的看眼杜若,见人家根本不搭理他,更变本加厉,做小媳妇状靠在杜若肩上,就差掏出小手绢抹眼泪。

杜沁看著积极配合的程澜,真是越看越顺眼。程澜和若若还有自己从高中就认识,他和自己是一级的,若若比他低一个年纪。这小子倒是长了张斯斯文文的帅哥脸,还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永远不会被若若的冷若冰霜影响到,真是绝配啊绝配,杜沁越想越起劲,已经开始一脸花痴的幻想若若和他结婚的样子了:自己挽著若若的手,将它交到新郎手里,这一刻若若一脸娇羞,自己老泪纵横……

一旁的杜若见杜沁一脸人母幸福的样子,就知道她脑子又在打算什麽戏码了。真是彻底被这两个人打败了,姐姐这样的叫天做孽,谁叫她生下来就是自己的姐姐,还是同父同母。倒是这程澜在搞什麽,谁是谁妹夫……真是交友不慎,准确的说他甚至连自己的友都算不上,是姐姐的友!物以类聚,物以类聚!

“唉,妹夫,你说待会下课咱们吃什麽去?”这边的杜沁终於挣脱开美好的幻想,回归现实,认真思索起自己人生的头等大事。

现在貌似才下午2点……杜若暗暗回答,不过她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姐姐过滤这些她所谓的“无关紧要信息”的功能简直堪称天赋异禀。

“不知道啊……好难想啊。”程澜也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

“大家停一下手里的事,我有事要说。”班导这时候突然进来教室,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杜若呼出口气,总算不用听身旁这两人的无厘头了,虽然班导平时也精辟不到哪里去。

“今天呢,从日本来了两位交换生,佐藤雨和佐藤无同学,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和大家一起共同度过美好的大学生活了,大家鼓掌欢迎!”班导边说边自己激动的拍起手,侧身把默默站在自己身後的两个男生让出来。

杜若在看到其中一人的脸时一惊,记忆中那个小男孩冷清凛冽的眸子突然出现在眼前,难道是他……急忙转头,见杜沁已经是满眼震惊的僵在座位上,她就知道自己的猜对了,毕竟姐姐对他比自己要熟悉很多,而姐姐这个样子……一定是他……

站得略微靠前一点的佐藤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忽强忽弱的寒气,显然是他在极力克制,但可能平时不太注重这方面的练习,克制的效果时好时坏;即使是在寒气较弱的时候也让人感觉他周围的空气似乎要冷上几度。棱角分明的脸紧绷著,犀利的眼神扫视著教室,搜寻到杜沁的位置时停了下来,毫不节制的盯著那个方向,见杜沁一脸紧绷,眼底的冰层出现了一丝裂隙。他鼻梁挺的绷直,给本来就已经堪称冷峻的脸又添上冷硬的一笔,薄薄的嘴唇微抿著。男孩的身形偏瘦,但恰到好处的肌肉却完全能够把他身上的黑衬衫撑起,领子和袖口的口子全都一丝不苟的扣死。整个人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

在他侧後的佐藤无也是极漂亮的,皮肤有些苍白,大大的眼睛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可爱,因为他看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死物,毫无波澜。他本身应该是和佐藤雨不相上下的,但他的气息太静、太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如果不是老师刚刚说是有两个交换生,这个漂亮的男孩就要被彻底忽视了。

“好帅啊……”

“可是感觉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那个人的皮肤好白”

旁边的同学小声议论起来。

杜沁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僵硬的转动著脖子去看旁边的杜若,见杜若也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她知道若若也知道了。

是他……

他回来了……



6.再相见时,你是谁(2)

佐藤雨直直朝杜沁走去,定在杜沁面前,却只紧盯著她,一句话也不说。杜沁仰头看著长高了太多的小雨,不明白他为什麽什麽也不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一旁的杜若从佐藤雨往这边迈步开始就皱起了眉,随著他越走越近,眉头也越皱越紧。见佐藤雨只是站在姐面前却并没有久别重逢的表示,杜若有一瞬间希望能有那个侥幸就是这个曾经的杜雨,现在的佐藤雨没有认出姐姐来。不过……他仍像小时候一样,只盯著姐姐看,完全不顾其他人。但如果他认出姐来了,又为什麽……杜若抬手轻轻压住了杜沁放在桌子上的手,希望姐姐不要先表现出什麽才好,看看这个佐藤雨究竟想干什麽。

佐藤雨眼角瞟见有另一只手压在上杜沁手背,心里冒出一丝不舒服。抬眼看了看坐在里面位置的杜若,她还像以前一样一脸敌意。不过……佐藤雨已经不是曾经的杜雨了,他定定的看向杜若,又看了眼杜若那只抓著杜沁的手,眼中的狠辣汹涌而出。

好危险!即便杜若平时用眼神冻人冻惯了,也被这其中的威胁吓了一跳。十年不见,果然有不同。杜若看著眼前的佐藤雨,努力回忆十年前的杜雨,毕竟自己和他接触不多,记忆也不是很清晰,却也觉得小时候的他,似乎并没有这麽强硬,十年前的杜雨冷归冷,但也只是冷而已,与自己相差无几,现在,杜若总觉得这个佐藤雨身上带著些许血腥气。

被晾在一旁的程澜则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三个人的“眼神交流”是在干什麽,难道他们以前认识?直觉告诉他,这个佐藤雨不简单,少接触为妙,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程澜有种预感,他、杜沁、杜若的生活将会发生不小的变化。

杜沁自然是注意到了佐藤雨和杜若的暗流,但她仍在等著小雨开口,毕竟这麽多年没见了,杜沁想知道小雨究竟还记不记得她,如果记得,那他……现在又是如何想的,毕竟这麽多年过去了,杜沁不敢确信小雨还像以前一样不排斥自己的亲近,以现在的样子来看,他应该还是排斥和人接触的。

佐藤雨看出杜若明明被自己吓了一跳,却仍然硬撑著不肯把手拿开,意味不明的又看了一眼杜若身後警惕的程澜,半垂下眼帘,敛去眼中的威胁。再抬头时已是一片清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的视线再次回到杜沁脸上,缓缓开口:“你好,我是佐藤雨,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标准的日式问候,对於杜沁来说却有如晴天霹雳。他……不记得自己了,杜沁脸上浮现出难掩的失落,不过只一瞬间,她就礼貌的微笑回答:“你好,我是杜沁,很高兴认识你。”

程澜不相信的一挑眉,杜若却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姐姐。就算那个佐藤雨真的没认出姐姐,姐姐也一定认出了他就是杜雨,那为什麽还要假装不认识,况且杜若敢肯定那个佐藤雨一定是装的,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麽。

杜沁假装没看见妹妹询问的眼神,她没有什麽复杂的想法,只是小雨长大了,不管他是真的没认出自己也好还是假装不认识自己也好,既然他决定不认识自己,那自己就配合他吧,他该有新生活了吧,毕竟十年前和自己一起相处的日子,对小雨来说,可能并不是什麽美好的记忆,现在的他,看样子,应该是有很好的家世了……又何必旧事重提……

佐藤雨看著面前这个垂著头的杜沁,心里酸甜交杂。是了,事情是按照他设想的进行,但当他看到杜沁疏远的笑容,听到她说“很高兴认识你”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猛地一沈,险些没站稳,喉咙也是酸涩难当,发不出声音。

杜沁见佐藤雨没有回答,又见他盯著自己,以为他是想要坐在这里,忙让杜若和程澜起身往里挪出两个位置,转头微笑著示意佐藤雨和佐藤无坐下。佐藤雨刚抬脚想要走进去,佐藤无就急忙上前,开口似乎要说什麽,但被佐藤雨的眼神制止了,又退回去,转而打量起杜沁来。

杜沁感觉到陌生眼睛的打量,抬起头,和佐藤无探究的眼神碰个正著,下意识的对他笑了一下。佐藤无心中愕然,显然是没料到杜沁会有这样的反应,可脸上仍旧是毫无破绽。这边杜沁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感觉自己的左胳膊被人猛的提了起来,整个身体也跟著左倾,紧接著右边的胳膊也被人抓住了,杜沁被固定在了一个屁股悬空的状态。

杜沁疑惑的看看抓著自己左胳膊,紧抿嘴唇的佐藤雨,再看看抓著自己右胳膊的好像护仔母狼的若若,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

杜若又把姐姐往自己方向拽了拽,见那佐藤雨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而夹在中间的杜沁已经有些疼的皱眉了,才哼的一声,甩开手。佐藤雨见杜若松了手,也减小些力道,却仍旧不放手。回头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佐藤无,顿了顿,抓著杜沁的胳膊坐了下来,坐下後轻轻抚摸下杜沁刚刚被自己抓的位置,才把手收回到自己身侧。

杜沁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苦涩。看刚才的反应,他……应该是能认出自己的吧,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看来……是不愿意认自己呢。

佐藤无也顺势坐在佐藤雨左侧,半低著头,看不清表情。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佐藤无却也在心理计较著刚才发生的一切。少主,不太正常,那个女孩……佐藤无微微皱眉。杜沁刚才毫无防备的友好笑容又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感觉有些刺眼,但随後少主的动作……佐藤无突然放慢呼吸,四肢肌肉紧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防备什麽。



7.同学一场(1)

“小沁,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程澜话刚出口,就感觉到佐藤雨紧绷的气息。意味不明看看慢腾腾收拾书本的杜沁,他试探性的又加一句,“你以前每顿都和我们一起吃的。”还受了委屈似的越说越小声,果然那边的佐藤雨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杜沁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在这磨磨蹭蹭的到底想干什麽自己也不知道,但若若肯定是以为自己想和佐藤雨单独说点什麽,但其实不是的……唉……好烦啊!

杜若知道程澜的後一句是故意的,但她乐见其成。可见自己姐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她终究还是不忍心,拿起桌子上寥寥一本书和一个本子,看眼姐姐在那翻来覆去已经收拾了快5分锺的一本书、两支笔,回头对程澜开口:“走吧。”看也不看佐藤雨,直接走出去。杜若心想,小时候姐姐对杜雨还是不错的,他应该不会做什麽伤害姐姐的事。只是杜若忘了,十年,足够改变一个人。

杜沁见妹妹半拉著程澜走了,自然知道她是不忍心自己为难。可这种体贴让杜沁更加尴尬,因为她本来也就没什麽打算。现在只剩下自己、佐藤雨、佐藤无三人,这种尴尬恐怕是人都看的出来。

“你……”杜沁想打破尴尬,率先开了口,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能生硬的打住。

佐藤雨从杜若、程澜走出去开始,就在等著杜沁开口。虽然他没有看杜沁,但耳朵、身体都在全神贯注的感知她的动作,听她开了口,更是身体绷的笔直,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囚徒。

“那个……你……一直都姓佐藤麽?”杜沁刚问出口就後悔了,赶紧改口“没什麽,没什麽,你当然一直姓佐藤,我也一直姓杜,哈,哈……那个,再见。”说完抓起书闷头离开教室。

佐藤雨见杜沁离开,并不追,等她走远了,才低声开口:“把那个程澜查一下。”

身後的佐藤无微鞠一躬,闪身离开。

要养好花,先要除杂草。佐藤雨眯了眯眼睛。

这一晚上杜沁都没有睡好,好歹在天快亮的时候说服自己小雨不认自己是因为现在生活很幸福,这才睡著了。

第二天,杜沁理所当然的顶著两只巨大的黑眼圈走进教室,边走还边打哈欠,两眼泪汪汪的,摇摇晃晃的往前冲,眼看就要撞上门框。突然横出一只手挡在她脑门前。杜沁使劲眨去眼中的雾气,看清头上这只手的主人:是佐藤雨,他身後跟著面无表情的佐藤无。

杜沁默念自己昨天晚上说服自己的话,是啊,生活要重新开始才好。对佐藤雨和佐藤无坦然一笑,“早上好啊,佐藤同学!呃……们!”说完走进教室,一眼看到早已坐好的若若和程澜。程澜冲她招了招手,杜沁赶紧小跑了过去。

佐藤雨察觉到了杜沁今天和昨天明显的差别。想起刚刚杜沁对自己的笑容,却是有些不高兴,他不知道这种笑容是给杜雨的还是给佐藤雨的。此时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後的无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

杜沁这边刚坐下,还没和若若、程澜说上几句话,佐藤雨就又坐在了她旁边。周围的同学显然是注意到了佐藤雨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坐在杜沁旁边,纷纷偷瞄他们这边,有的还在窃窃私语。

杜沁根本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八卦麽,永远不会结束,没了八卦生活还有什麽神秘可言啊,现在也来客串一回故事主角吧。她从今天碰上佐藤雨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在小雨表态之前她不会主动行动的。

有了目标,果然行动起来就自然多了,杜沁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很泰然的处理这件事了。

上午很平静的过去了,若若依旧冷冰冰,程澜的话似乎特别多;佐藤雨麽,也完全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佐藤无更别说了,整个一雕塑,杜沁怀疑他都有没有在呼吸。

“小沁,咱中午去哪吃?”又是程澜,这小子怎麽了,今天小沁小沁的叫的特别勤。

杜沁眼珠子一转,心想这小子既然这麽殷勤,不如……“我说妹夫啊,我都叫你妹夫了,不然你也叫我声姐呗?”说完一脸坏笑的打量程澜,这小子比自己还要大上几个月,看他怎麽办。

程澜一听,果然尴尬的一顿,悻悻一摊手:“这不,你家妹子还没点头麽,按程序来,按程序来哈。”

杜若根本就不搭理这两个人,好像杜沁口中的妹妹压根就不是她一样。反正这两个人平时双簧唱的也够多了。拿起书,杜若起身想先走出去,反正那两个人很快就会跟上来。不想这一抬头,竟然看见了佐藤雨的两只手正死死抓住桌子,恨不能把它掰下来一块的样子,而旁边的佐藤无则是看著佐藤雨,少有的皱了下眉。

似乎发现有趣的事了呢。杜若稍作停顿,快步走出去。

“哎,若若!若若,等等我,我还没收拾呢……”

“娘子啊……”

这两个人……杜若无力的停下,回身看那他们,顺便……也瞥见了已经恢复成一脸平静的佐藤雨也跟著杜沁向自己走来。

食堂──

“嗯,我要土豆炖鸡、干煸头菜、日本豆腐、水煮肉、西红柿炒蛋,再来份西红柿汤,啊那个米饭要大份、大份。”杜沁手忙脚乱的点菜,食堂买饭,就是要快狠准。

一旁的杜若和程澜早就见怪不怪的买著自己的饭,杜沁大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当初程澜和杜沁刚认识的时候,见她点这麽多,还以为她是要请自己吃饭,就很自觉的只买了一份米饭,结果吃的时候他筷子刚伸过去,就被这厮拍掉,嘴里塞著米恶狠狠的说什麽“抢食者死”。

佐藤雨一直不出声,跟著杜沁到食堂,见她奋不顾身冲进买饭大军横扫的样子,想起小时候她也是一到饭桌就化懒散为勤奋,不禁勾起嘴角。

佐藤无却是生平第一次感到好奇,饭……有那麽好吃麽……不就是保存体力用的麽,如果可以不吃饭就有力气,佐藤无绝对是不会再沾一口的。

当杜沁端著餐盘挤出人堆时,见佐藤雨和佐藤无站在离人口密集区两步远的地方只看不动,心想这两位日本友人该不会不知道怎麽买饭吧……转头再看看依旧汹涌的人群,唉……为国际和平,牺牲下吧。

“你们俩和我一起吃吧。”杜沁一手端著一个盛得满满的餐盘,只好用脚示意他们往空桌子走,希望他们不要以为这是大不敬的动作。

佐藤无见杜沁费劲的样子,犹豫一下,刚打算上前,身旁的佐藤雨已经过去拿下杜沁手中的两个餐盘,理所当然的走到杜沁刚刚指的那个空桌子。

杜若和程澜自然也是听到、见到了刚刚的情况,两人脸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吃点这个,这个有些辣,尝尝看,吃饭之前先喝点汤……”五人的餐桌,只有杜沁一个人在不停的给佐藤雨和佐藤无两人夹菜盛汤,忙前忙後。杜沁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对面的佐藤雨就是不肯乖乖吃饭的小雨,连带著佐藤无也被她看成了小雨二号。

等她都布置完了,才发现佐藤雨和佐藤无根本就是一口也没吃。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刚刚在干什麽,“那个……筷子我还没用,上面没有我口水,你们放心……”

“咳……”程澜不配合的呛了一声。

杜沁笑的肌肉都快酸痛了,见对面两人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赶紧低头吃自己的,化尴尬为食欲。

佐藤雨见她开始吃了,这才慢慢拿起筷子。

佐藤无盯著眼前堆得很高的饭碗,犹豫了一会,也终於动起来。



8.同学一场(2)

杜沁都开始佩服自己伟大的神经了,前两天还紧张兮兮失眠到大半夜,现在这过了还没一星期,就又开始吃得香睡得暖。

这几天和佐藤雨相处的太和平,没有尴尬,没有紧张,佐藤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真的只是两个从来都不认识的同学一样。或许看开了,就真的没什麽放不下。

杜沁越想越轻松,其实这样不也挺好的麽,虽然,还是会好奇小雨到底有什麽打算……打住,打住。

不过……

“若若,程澜最近怎麽来去匆匆的?”杜沁难得连妹夫这个称呼都没用。

杜若眼睛丝毫没有离开眼前的书,不过心里却也是咯!一下。确实,这个程澜,最近似乎不太正常。她下意识看看坐在姐姐身边的佐藤雨,一片淡定,看不出什麽倪端。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

“怎麽,小沁和若若想我了?”说曹操,曹操到,正是一脸痞相的程澜靠在杜沁这一排桌沿上。

“程澜!”杜沁急忙想要靠近他,奈何自己坐在佐藤无和佐藤雨里面,而那两人也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程澜倒是无所谓的走到前排坐下,回头继续和杜沁搭话。

几天不见,程澜似乎憔悴了许多,眼睛满是血丝,显然是没有休息好;下巴上也是胡子拉碴。他虽然平时也算不上个严肃斯文的人,但也从来没这麽糟糕过。

“发生什麽事,怎麽成这样了?”杜沁有些心疼,毕竟认识这麽多年的朋友,什麽时候见过他程小爷这麽落魄。

一旁的杜若没有开口,却也是紧盯著程澜,等他回答。

“最近流行颓废,赶个潮流。”程澜还是一如过往的避重就轻,说完,还向一脸严肃的杜若抛个媚眼。

杜沁瞬间撒了气,这个程澜,真是……白替他操心了。“我说妹夫,你这样,我可怎麽放心把妹妹交给你,我可不想我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啊。”话虽这麽说,杜沁还是不放心的仔细打量程澜一圈,像是非要在他身上找出个什麽伤口来才罢休。

“放心,你妹夫我四肢健壮,不仅不会让我们若若守寡,还保证一年生一个。”

杜若翻个白眼,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做自己的事不理他们。程澜胡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底出了什麽事,看来……是麻烦事了。

“你自己慢慢生,到时候,我伺候你月子啊。”杜沁嘴上损程澜,心里却有些不安,程澜究竟是怎麽了。

程澜表面在和杜沁讲话,实际一直关注著佐藤雨和佐藤无。最近这几天,家里公司状况不断。一向关系良好的合作夥伴突然撤资,打电话过去询问,对方却是死活不接电话。如果说一个人是这样,还可以称之为巧合,但连续三家公司都做了这种毁坏信誉的事,就不难知道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虽然程家的公司还不至於倒闭,但三个大项目就这样中途暂停,损失不是小数目。程澜这几天一直在帮父亲清算账目、争取贷款。出了这样的事,以後有人再想和程家合作恐怕也会思前想後一番。

究竟是谁在背後捣鬼,程澜并不知道,准确的说程家人都想不出来曾经得罪过什麽厉害人物,但程澜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与佐藤雨和佐藤无有关,虽然他并没有证据。但他们一来,公司就出现这种状况,要说巧的话也太巧了些……而且这个佐藤雨对杜沁的态度也实在奇怪。同是男人,程澜知道,如果不是在乎一个人,怎麽会这样天天守著,但如果在乎,又不见他有什麽亲密的举动。

佐藤雨自然知道程澜对自己的怀疑,但他并不打算表示什麽,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警告,他想要的……

深夜

“孙老板,做的不错,这是答应给你的。要是孙老板还有什麽自己的打算,行动前务必想想清楚……”佐藤雨坐在巨大的缎面椅子中,看也不看面前微微弓腰的中年男子,只轻轻转著左手小指上的戒指,手指一动。身後的佐藤无将早已准备好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沓沓码好的美钞。

“是是是。”孙老板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程家得罪的是何人,看这手段,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干净人物。心里犯嘀咕,但嘴上却是什麽也不敢说,这样的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那我女儿……”孙老板接过箱子,犹豫半天,还是不放心的开口。

“令爱自然已经回家。”佐藤雨仍然保持著刚才的动作,声音透出丝厌烦。

孙老板一听,再也不敢多问,哈著腰快步离开。

佐藤雨见那孙老板彻底消失了,才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下双腿。看眼身後依旧站得笔直的佐藤无,冷声道,“明天,把程老先生‘请’来。”边说边向里屋走。

佐藤无抬头,见少主果然又在看里屋墙上的画像。借著月光,隐隐可以看见那画上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头发有些凌乱,眼神清澈,眼里满是笑意,微嘟的嘴大大的咧著,左侧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佐藤雨感觉到佐藤无的目光,不悦的一抬手,示意佐藤无退下。

佐藤无鞠躬退出,心里暗暗决定:那个消息,先压下来好了。



9.暗涌(1)

程澜已经四天没来学校了……

杜沁知道若若一直怀疑是佐藤雨做了手脚,还不止一次提醒自己要小心他,可是……即使明知小雨已经不是过去的小雨,也看出了两位佐藤类似主仆的关系,她还是抱著一丝希望,希望程澜的异常与小雨无关。

杜沁侧头,看看依旧坐在自己旁边的佐藤雨,心想“就算有关,你又能怎麽样”,顿时心下一阵烦躁。是啊,就算有关,自己又能如何,自己是他姐姐,就算他做了错事,除了生气、难过,又能如何。想到这里,杜沁突然感觉自己对程澜很是愧疚。不过,她还是选择压下心中种种想法,毕竟,没有迹象表明这事与小雨有关,而且他也不过刚来学校两星期,两人应该也没有私交,能有什麽恩怨。

下午的课结束後,杜沁告别若若,慢悠悠走回公寓。杜若还大一,不能搬出来住,只好暂时住在学校宿舍,杜沁自己租了一个离学校大概有20分锺路程的小公寓,自己住虽麻烦些,却更自由。

她在路边超市买了些牛肉干,打算作为“大黄”今天的晚餐。

大黄是杜沁家门口的一只流浪狗。她刚搬进这个公寓的第二天就遇见了它。杜沁见它在翻垃圾桶,有些不忍,就把口袋里的饼干掰碎了喂它。时间久了,大黄一到放学时间就在门口等著。

她不是没想过要把大黄带回家,可是,杜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养好它。毕竟,带回家了,就有责任,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喜欢它了,对它不好了,却又不能放下责任抛弃它,人和狗就都要受精神折磨。

杜沁暗暗唾弃自己有限的道德和善良,却也承认自己对於高尚的信条没有太多操守。自己又不是偶像剧女主角,善良之外也会有厌烦、恐惧、更何况,这世上,本就没有什麽永远,多余的善良和责任只会让更多人痛苦……

“大黄,”远远就看见门那个乖乖坐在垃圾桶附近的黄色的身影,杜沁轻叫一声,急忙跑过去。

“来,今天是牛肉干哦。”细细的把牛肉干撕成条,看著大黄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杜沁微笑著来回抚摸它的後背,大黄也舒服的眯眼呜咽一声。

街对面,离杜沁10差不多米远的佐藤无看著那一人一狗温馨的画面,心中却是一声冷笑。自己跟踪她这麽多天,每天都见她准时来喂这只狗。如果真这麽爱护,为什麽不带回家好好养著,这麽麻烦的天天买东西喂它,为的也不过是自己放不下的伪善。佐藤无越想越觉得杜沁令人厌恶,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厌恶带著些自我逼迫的意味。

突然身後袭来一阵陌生气息,佐藤无迅速回身反击,却只擦到来人的衣角。

“呵呵,我们的无还是这麽警觉啊。”低沈的男声在阴暗的巷子响起,轻浮的语调带著些许淫靡,好像在动情一般。

佐藤无看不清男子表情,却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调侃,心下懊恼。自己太放松了,竟然让人近身才发觉。

“怎麽,不高兴见到我。”男人的声音竟似娇嗔,佐藤无心中一阵厌恶。审视许久,确定来人没有敌意,才冷冷开口,“你来做什麽。”不欢迎的意味显而易见。

男子略微活动四肢,将身体靠在墙上,悠然的放松肩膀,缓缓道:“你说呢?”

一阵沈默,两人都在猜测对方的想法。

“别做多余的事。”说完,佐藤无又看了一眼还在和狗嬉戏的杜沁,转身离开。

“我当然会遵守我们的────协议了。”男人似乎心情很好,出口的话带著难掩的笑意。

佐藤无离去的脚步一顿,骤然腾起一股杀意,却仍是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没人和你有协议。”说完,抬脚离开。

“呵呵。”男人丝毫不介意佐藤无刚刚的冒犯,好心情的轻声笑著。起身慢慢走向巷子口,却在阳光和阴影的交界处停了下来。看著街对面一脸笑容的杜沁,情人般呢喃:“小杜沁,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呢。”

程澜简直不敢相信,怎麽会这样。

爸爸三天前神秘失踪,公司基本所有的项目都暂停了,自己拼力支撑,也难压人心惶惶。今天爸爸突然自己回来,无论怎麽问,他都不说究竟发生了什麽,本以为是受惊过度,没想今天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全家移民美国,还不准自己再去学校。

程澜是家中独子,人长的又好,从小就有些有钱人家孩子难戒的骄纵脾气,虽然平时待人也算和善,心里也总是有些孤高。如今就这样被人摆了一道,自家爸爸还要忍气吞声的一走了之,他胸中的一口恶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趁著家中佣人不注意,程澜偷跑去了学校。

“程澜!”杜沁大老远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程澜,赶紧开口叫住,生怕他一不留神又消失了。小跑过去,一手抓住他的胳膊,确信他真的就在眼前才急急开口:“你这几天哪去了。”

程澜看著眼前满眼担心的杜沁,心中一阵苦涩。这次只怕是无力回天了。今天会来,可以说是扭著少爷脾气:你不让我来,我偏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麽大本事。在来的路上才想起来还要和杜沁、杜若说一声。

对於杜沁,程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觉,她和那些自己以前接触的女孩不同,程澜到底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荒唐的日子不是没有,只是最近对那样的虚情假意倦了,才暂停了寻欢活动。

在自己还对那些男欢女爱兴趣不已的时候,杜沁就以朋友的身份和自己混在一起,如今仍是这样。刚开始,程澜以为杜沁也和那些女孩一样,不过看重他的脸、他的钱,只是用了个新奇的方式接近自己。自己好奇她到底会演出一部什麽样的戏才由她去了。但四年过去了,杜沁却真的是始终用她所谓的朋友态度对待自己。程澜是个男人,是个不太克制自己欲望的男人,对杜若这样的美人自然会有好感,而且她的冷,更加激发了他征服的欲望。而且程澜也敢肯定,杜若对自己也是在乎的。只有这个杜沁,他始终不清楚自己抱的是什麽感觉。

摸摸杜沁的头顶,程澜酸涩的说,“我要去美国了。”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哑成这般。

杜沁心里一惊,到了嘴边的“为什麽”又给咽回去。看程澜的样子,去美国非他自愿,只怕问了,也只会让他徒增伤心。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妹夫。”杜沁哀怨开口,程澜却听得不禁哑然。这个杜沁,想了半天就想出这麽句狗血的台词,弄得和生离死别似的,大好的依依惜别就这麽被破坏干净了。

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杜沁,半垂的睫毛在阳光下有些泛白;平时总是清淡的眼睛里除了难过还是难过,心中一暖。

朋友啊,原来这麽让人喜欢。

程澜突然很想亲一下杜沁,无关情爱,就像要安抚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动物。正在犹豫要不要动作,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佐藤雨和佐藤无正盯著这里,心中的温情顿时扫去一半。抬起双手定住杜沁的脸,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程、程澜……”杜沁被这一吻吓了一跳,开口都有些结巴。

程澜看杜沁一副受惊小动物的表情,笑了开来,心里有些後悔,虽然想亲她是真,但刚刚也是想利用她。

“我今天是来办手续的,”程澜不提刚刚的事,开口解释今天来意,“顺便……”转头再朝刚刚佐藤所在的位置看去,早已没了人影。

“什麽?”杜沁见程澜一脸泰然,也放下心来,到底亲的只是额头,两人认识这麽多年,如今就要分开,亲亲也没什麽不正常,也顺著他的话转开话题。

“没什麽。”程澜转回目光。两人一起向教室走去。

佐藤雨和佐藤无早已在教室坐好,见杜沁和程澜两人走进来也并不动作。杜沁一如既往打算坐在佐藤雨里面些的座位,却被身後的程澜一把抓住。

“小沁,我们今天坐前排怎麽样?”程澜开口问的是杜沁,眼睛却盯著佐藤雨。

佐藤雨闻声却也只盯杜沁,眼神期盼又脆弱,好像杜沁开口的是“好”他就要从此坠入无尽深渊。杜沁见佐藤雨这样,心中不忍,但也不知道该怎麽开口,“程澜……”,细细的声音犹如怕被大人责怪的孩子。程澜受用的摸摸杜沁头发,不再开口为难。

一旁的佐藤无见杜沁并不排斥程澜的动作,心下更加厌恶,女人。

而佐藤雨心中早已狂风暴雨。刚刚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只要自己这样看著杜沁,她就一定不会拒绝。但没想到这个程澜还有在自己面前动作的胆子。自从接下了少主的位置,就没有人这麽不怕死过。如果不是杜沁在场,佐藤雨恐怕早就动手。

程澜见佐藤雨面上平静,心中轻哼一声。虽然没有证据,但他认定就是佐藤雨害得他公司濒临破产,全家远赴美国。刚刚看到他,他就想步步紧逼,要他露出些破绽,自己好揪住问问清楚,即使问不出来,也算出口气。

程澜虽在自家公司磨练过,也还是只有二十出头,做的又是正经生意,哪里会想到佐藤雨的身份。



10.暗涌(2)

“还没找到少爷吗?”程波疲惫的声音中带著一丝苍老。

“是的,还在寻找中。”身後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回答。

“唉,希望……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找,你也去!”

“可是,您……”中年男子有些犹豫,他是老爷的贴身保镖,按理说是不能离开老爷身边的,万一这是什麽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没有可是,叫你去你就去!”程波压抑许久的烦躁爆发。

“是。”中年男子利落的转身离开。

程澜趁自己不注意偷跑出去,如今已经快十一点了,还没有回来,手机也关机。程波焦急万分,如果是以前,他当然不会在意,儿子也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但现在不同。那个人的手段他领教过,而且他也说过不准儿子再出家门,现在……只希望他的消息不要这麽快,自己能在他之前找到儿子。

那个人,程波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四天前自己照常外出应酬,喝的有些多,上了车就吩咐司机开回家,自己小眯了一会。

等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才发现窗外的景色很陌生,根本就不是回家的路。程波在商场上打拼了三十多年,虽然从未被绑架过,但也一直防著这种事,没想到,在自己快要退休的时候竟然碰上了。他稳定自己情绪,见那“司机”没有说话的意思,决定主动开口:“敢问阁下要带我到哪里?”

“我家主人请程先生一聚。”

程波听後心中警铃大作,听这回答就知这不是一般绑架,只怕不是钱的问题,会更难处理。

两人都不再说话。

程波在後排闭目养神,希望能尽快赶走余下的醉意,同时也在仔细回想,自己得罪过什麽人。程波是个生意人,如今的生意做得也很大,不可能没得罪过人。但近两年,自己逐渐归於平稳,并没有发生什麽大摩擦,会是谁要这麽大费周章“请”自己来。

车子在一个废弃工厂面前停下来,开车那人见程波并没有什麽激烈的反抗举动,就没有碰他,反而很是客气的打开车门示意程波走进去,自己则跟在他身後。

工厂门口守著两人,见到程波就掏出黑布将他眼睛蒙了起来,然後一人抓著程波的胳膊,一人站在他另一侧,把他领进去。

程波没有反抗,却也没有放松,迄今为止自己遇见的这三人,看架势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三人分布在自己的左、右、後方,即使自己没脑子的逃跑,只怕也迈不出几步。

很快,程波就被按到一个巨大的椅子上。他一动不动的坐著,眼睛以外的器官都在仔细探查周围的情况。

“晚上好,程先生。”

直到听见声音,程波才意识到自己对面竟然有人,听声音应该离自己还很近,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顿时心下一惊。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您过来。”说著抱歉的话,但那人语气却没有一点歉意。

程波依旧不开口,耐心等待对方说明意图。

“今天请您来,只是想告诉您您应该全家移民了。”冰冷的口吻,好像在下达指令一般。

应该?

“我怎麽不知道。”程波接话。

“据我所知,您的公司已经处於亏空状态,目前只有一家银行还在提供贷款,您想知道为什麽吗?”

程波突然有种巨大的不详预感。几天前公司的三大合作夥伴突然撤资,所有重大项目全部暂停。虽然公司在物业、建筑行业仍有盈利,但自己已经把所有资产外加大部分贷款都投入到了那三个项目之中。程波本来已经在考虑申请破产保护,但程澜说有一家银行愿意继续提供贷款,他虽然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自己公司信誉良好且还有翻身机会。现在面前这人这麽问,只怕这家银行是授意而为。不想自己纵横商场三十多年,竟然被人摆了这麽一道。

“做生意有赚有赔,没什麽大不了。”程波嘴上这麽说,心里却已经有些犹豫,只是对方到现在还没有表明目的,自己不能先示弱。

“程先生果然是明白人,只是程先生难道对这个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个地方?这个工厂?

看程波脸上疑惑的神情,男人蔑笑一声,声音也冷了几分,开口道:“二十九年前,许慧瑶。”

轰!程波的脑子瞬间空白,四肢像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许慧瑶……许慧瑶……自己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她是他的第一个妻子。当时自己还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夥子,许慧瑶则是一家小电器工厂老板的女儿,她看上了自己,自己也就顺势娶了她,为的不过是前途。不想婚後许慧瑶态度尖酸刻薄,拿他当佣人一样使唤。岳父平庸老实,许慧瑶是他唯一的女儿,宠溺有加,也就由著她去,对程波一直心有愧疚。

结婚一年後的一天,程波趁许慧瑶出门逛街,在她的汽车上动了些手脚。很快,她就出车祸死了,警察并没多查,判定为意外死亡。岳父悲恸难当,因为再无子女和愧疚,把工厂留给了程波,自己也很快病逝。程波靠著这家工厂逐渐将生意做大。成立程氏企业以後,他第一时间就将这家起家的电器工厂转手出去,自己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淡忘。

“不……不可能,不可能……”自己当时做的极小心,连警察都没有发现,而且已经事隔二十九年,怎麽会再被人翻出来。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秘密。”男人见程波自乱阵脚,好整以暇的说。

程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分析起眼前的状况:既然这人请自己过来,又说出这件事,想必还没有告发他的意思。自知处於被动,他干脆不再兜圈子。

“你究竟想干什麽。”

“我想您全家移民美国,永远不再回来。”

“就这样?”程波不敢置信的问。

“就这样。”男人冷冷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好。”程波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不同意的机会。

“给您一星期的时间,在此期间,希望程澜先生也能乖乖在家里等待消息。此外还请您多留两天再回家。”

程波心下骇然,没想这事竟然也牵扯到自己儿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两人就将他拉起来,半推半架了出去。

听见外面汽车远去的声音,一直坐在椅子里的男人才缓缓起身,月光透过残破的玻璃打在他的脸上,正是面无表情的佐藤雨。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程波依旧心有余悸。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天已经快亮,还没有任何消息回来,程澜到底哪里去了。

“程先生。”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谁!”程波立即起身回头,手伸进枕头底下,自从自己被绑以後,他就在枕头下备了一把枪。可现在,枕头下面竟然什麽都没有。程波心下一凉,面上却只警惕的看向来人,不敢乱动。

“程先生请放心,今天来只为传话。我家主人说,既然程先生看不住自己儿子,他就替您看著,令公子在手续办好那天自然会回来。还有,主人提醒您千万别忘了一个星期的期限。”说完,男人不等回答就闪身离开。

程波见那人离开,瘫倒在床上,两眼无神,心中无力哀叹,这究竟是造了什麽孽……



11.暗涌(3)

杜若这几天一直在悄悄观察佐藤雨,她知道自己根本什麽芝麻大的证据都没有,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去怀疑。程澜那天说是回学校办休学手续,但他对佐藤雨针锋相对的态度太明显了,明显得让杜若一眼就看出两人的诡异。之後,程澜就又消失了。准确的说,不是消失,自己亲眼看见他走出校门。但他一上午都和她们在一起,根本没见他去办什麽手续,下午人又没来,前後矛盾得太可疑,根本不像程澜的风格,他平时嘴巴不正经,但做事一向仔细。

而且最近佐藤雨对姐姐杜沁的态度也有明显变化,他刚来的时候根本就拿她们当陌生人,杜若反倒不太担心,但近两天,他虽然没有什麽表示,但态度却转向暧昧不明,对姐姐的占有欲越来越明显,而且理直气壮的让杜若莫名其妙:是他自己先开口说初次见面的,现在又越来越不加掩饰自己对她的熟悉。杜若看著坐在姐姐旁边永远一副坚不可摧样子的佐藤雨,心里疑惑:他究竟想干什麽。

杜沁也察觉出了佐藤雨最近和自己越来越亲近,但她没觉得有什麽不对,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旧识”,即使假装不认识,也难免会流露出对对方的熟悉。而且,她还是有些高兴的:小雨并没有忘记自己。

“当──当──当──”下课铃按时响起。

“若若,晚上一起吃饭吗?”杜沁一边收拾一边问旁边的杜若。

“不了,今天有点事情。”

杜沁奇怪的看了、一眼杜若,若若很少不和自己一起吃饭。

“好,那我先回去了。”

杜沁收拾好东西,见佐藤雨和佐藤无已经起身让出位置,道声谢。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两人,有些犹豫的开口:“吃点辣的能多吃些饭。”说完赶紧走人,生怕有人会叫她似的。杜沁补这句,是因为这些天佐藤雨、佐藤无总是和她们一起吃饭,她注意到两个人饭吃的很少,虽然也不见两人生病什麽的,但男孩子还是多吃些对身体好。

佐藤雨和佐藤无都被这句话搞的一头雾水,不过一会两人就明白过来怎麽回事。只是佐藤雨罕见的脸上一红,佐藤无心里却是说不清什麽滋味。

杜若在一旁看的清楚,被佐藤雨的反应吓了一跳,却也稍稍放下些心来,看来姐姐对他还是特别的,他应该不会做什麽害她的事。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杜若冷冷上前,直视佐藤雨的眼睛,开口道:“晚饭谈谈吧。”

佐藤雨回过神来,见杜若面上冰冷,轻点下头。示意佐藤无不用跟来,两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只留佐藤无还在原地消化著气氛的突变。

杜若选了个离学校有些距离的咖啡店,熟人少,方便说话。

见对面的佐藤雨背挺得笔直,右手规律的搅动咖啡,杜若不禁暗自好奇这十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麽。不过很快她就打消自己的念头,今天叫他来的目的可不是打听他过去。

“程澜的事和你有关是吧。”

佐藤雨闻声并不回答,抬头来审视杜若。她比自己以为的敏感,只怕……杜沁也多少察觉了,佐藤雨微微皱起眉头。

杜若见佐藤雨的表情,以为他承认了。有些纳闷,他在自己面前这麽不加掩饰,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到底想做什麽。”

佐藤雨看著眼前已经有些沈不住气的杜若,缓缓开口:“我不会伤害她。”

杜若自然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那你的意思是,你会伤害别人。”依旧是叙述性的语气。

佐藤雨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这个男人城府太深,杜若别无选择只好攻他软肋:“你不怕我告诉她?”

佐藤雨端咖啡的手一僵,冷淡的眼神骤然犀利。

“她会信?”

杜若自信一笑,“我是没有证据,不过我是她唯一的妹妹,你说她会不会怀疑?”她故意加重唯一二字,见佐藤雨脸上的淡然果然瞬间转为冷硬。

“你的目的。”

杜若想了想,轻轻开口:“别伤害程澜。”语气中还带著一丝不可察觉的请求。

“哦?”佐藤雨意外的挑眉。

杜若有些被他的动作惹恼,却还是继续说,“他毕竟是她的好朋友,做的太绝,你知道她会怎样。”杜若有意强调程澜对姐姐的重要性,心里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呵,是麽。”佐藤雨被那句“好朋友”弄的一堵,心下更加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那你呢?”佐藤雨突然对杜若有了兴趣,一石二鸟的兴趣。

“我?”杜若不解的看著他。

“程澜是你什麽。”

杜若知道,从刚才让他放过程澜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索性坦白回答:“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佐藤雨似乎预料到她的答案,并不表示,又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审视杜若一会,开口问,“为了他你愿意做什麽。”

杜若完全没想到他会这麽问,她原以为他不然就碍於姐姐暂时放过程澜,不然就嗤笑自己一声,没想到他竟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不知会不会引火烧身……但为了程澜……

“一切。”言简意赅,坚定的意味十足。

佐藤雨似乎很满意杜若的回答,微微一笑。突然问了一个与此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你父母是怎麽死的麽。”

杜若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心中骇然:他都知道些什麽。

“看来你是知道了。”佐藤雨不紧不慢的放下咖啡,“你说我告诉她,她会信麽。”

杜若感觉自己正被他引进一个不可知的圈套,但却无力挣扎。

“你说过不会伤害她。”

“我只说过‘我’不会伤害她。”佐藤雨不紧不慢的纠正。

杜若牙齿紧咬,狠狠的问:“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她,佐藤雨在心中回答。

“刚刚你说你愿意为程澜做一切,现在还是麽。”杜若被佐藤雨搞的越来越不清楚他的目的,却还是回答“是”。

“很好。”佐藤雨语气中的满意更浓,“那你就陪他去美国吧。”

“什麽?”杜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对面一脸悠闲的佐藤雨,将嘴边的“不去”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转而问他:“理由。”

“你重要的人的性命和你的秘密。”

“我怎麽知道你会信守承诺。”

“你别无选择。”

杜若只觉自己胀满的愤怒无处可发,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自己太轻敌了,本来是要警告他,不想最後竟然变成这样。

“什麽时候?”杜若已经没有筹码再谈条件。

“这个星期,手续我会替你办好。”

这麽急,杜若看著眼前毫无表情的佐藤雨,知道自己再无优势,却仍旧不死心的问他:“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佐藤雨放下咖啡,直视著杜若,开口道:“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她,让她属於我,我一个人。



12.偶遇

杜沁走到家门口才想起来冰箱里已经没有东西了,明天的早餐还没有著落。只好又掉头往附近的一家面包店走去。挑了几个蛋挞和面包又忍不住买了一罐糖,一只脚刚迈出店门,就看见街对面的杜若气冲冲的从一家咖啡店里冲出来。

杜沁开口叫她几声,却被街上来来回回的汽车声淹没大半,只好看著若若在拐角处消失。回头再看那家咖啡店,才发现佐藤雨竟然坐在靠窗的位置,该不会……杜沁踌躇一下,还是朝那家咖啡店走过去。

佐藤雨多日来的紧绷男的放松一些,今天杜若找他出来,本以为自己会处於劣势,没想到那杜若竟然如此看重程澜,倒让他抢占了先机。虽然送走杜若也是早晚的事,但和程澜的离开靠的这麽近,她不要察觉什麽才好。

“佐藤。”杜沁小声叫一句,她进来的时候见佐藤好像在想什麽,怕吓著他,故意放低音量。她不知道自己刚迈进这家店门的时候,佐藤雨就已经感觉到了。

佐藤雨闻声,抬起头看她,眼底的狠辣瞬间不见踪影。杜沁在他对面坐下,看著他手里的咖啡,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佐藤雨依旧盯著她,看见她皱起的眉毛,有种伸手替她抚平的冲动,握著咖啡杯的手指紧绷起来。

杜沁听见答案,不赞同的看向他:“空腹喝咖啡很伤胃的。”

佐藤雨心里一暖,这样的关心,自己只从她这里得到过,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後。

杜沁见他并不答话,顿了顿,说出自己的来意:“我刚刚看见若若……”说到一半就刹住了,转而询问的看著佐藤。

若若对他的不满杜沁一直都知道,虽然相信自己妹妹不会做什麽出格的事,但她还是不放心,毕竟十年前的小雨给她的印象太深,那个极度不安又敏感脆弱的小男孩。

佐藤雨被杜沁小心翼翼的眼神搞的有些好笑,心里却更加温暖。他感觉自己莫名的心情突然变好,笑著回答她:“没什麽事。”

眼前的佐藤雨一扫平时的冷漠,眼里的温柔好像要控制不住的倾泻出来。杜沁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他的目光,心中嘀咕:幸好他是自己弟弟,不然真就要流鼻血了。

佐藤雨见杜若有些脸红,心中惊喜。只可惜他不知道杜若心里所想,不然可能就高兴不起来了。

“你要回家?”

杜沁抬头见佐藤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她手里提的一大袋子面包。

“是啊,出来买明天早饭的。”

“走吧。”佐藤雨後移下座位,准备起身。

“去哪?”杜沁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家。”

“谁家?”
佐藤雨看著眼前呆呆愣愣的杜沁,忍不住双手撑住桌子俯身靠近她,见她脸颊瞬间通红,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看自己,满意的笑开来,退开些距离。

“你家。”

说完自然的一手接过杜沁手里的袋子,一手拉起她的手走出去。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沈默的并肩走著,杜沁心里纳闷佐藤怎麽知道自己家的方向。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心中不停自我安慰:佐藤是弟弟,姐弟拉手也没什麽。虽然这麽说,她还是感觉些许别扭,毕竟二十多岁的姐弟,还是很少手拉手走的吧……尝试著挣扎一下,立即被更紧的握住了。唉,算了,十年没见,就当是弥补自己这个姐姐对弟弟的宠爱吧。

杜沁抬头看向走在自己外侧的佐藤,每次一有车经过,他就会下意识的把自己往他身後拉一下,杜沁没想到十年不见,小雨竟然还对她有这样的感情,虽然他并不承认自己认识她……

“佐藤。”

“嗯?”佐藤轻声应著,并不看她,大麽指轻轻摩挲她嫩滑的手背。

“你笑的时候很漂亮。”杜沁说出自己心里酝酿已久的赞美。在赞美方面,她从来都不吝啬。

佐藤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神情专注,好像在审视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两人对视许久,正当杜沁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时,他突然开口:“你喜欢?”

杜沁看著眼前这个状似无意,却眼露期盼的男人,一阵恍惚,好像又见到了十年前的小雨,心里一阵怜惜,大大的咧开嘴:“喜欢!”

佐藤雨看著笑得傻里傻气的杜沁,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拉著她的手继续走起来。

杜沁见他并不反感,继续追问,“你是不是不爱笑?”

佐藤想了想,回答她:“没什麽可笑的。”

听见这样的答案,杜沁有些伤感,也有些心疼,却又怕自己安慰错了,想了半天才开口:“挺好的,笑多了皱纹多。你看小龙女很少笑,看上去就很年轻。”

杜沁那点心思,佐藤雨怎麽会猜不出来,他紧了紧拉著她的手。

“你喜欢,我就常笑。”

“我喜欢佐藤因为高兴笑。”

佐藤雨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著也在盯著自己的杜沁。

杜沁突然伸手去翻袋子,掏出一盒蛋挞,塞到一脸疑惑的佐藤雨手里。

“让我高兴的,分给你一半。我到家了,谢谢你。”说完,抓过袋子,小跑向前面的公寓,到了门口却又突然停住,回过头来,冲著佐藤挥挥手,脸上还是那傻兮兮的笑容。

佐藤雨愣愣的看著杜沁直到消失,低头看看手里的蛋挞,打开盒子,掏出一个送到嘴边,太甜了……但他却不可自抑的笑起来。

街对面,阴暗的巷子,一个男人目睹了两人的互动。嘴角轻挑,轻声呢喃:“果然有意思。”那声音竟然犹如动情的呻吟一般,带著浓重的淫靡。



13.番外──程澜(1)

看看旁边躺著的女人,突然感觉有些厌倦。她叫什麽来著,Lily?瑶瑶?我轻轻摇摇头,脑袋立刻嗡的胀起来,喝太多,果然伤身体啊……

“你怎麽起来了?”身边的女人突然出声。

我笑了笑,弯腰去捡地上的衣服。

“该回家了。”

这种的理由,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回家,嗤,回不回去又有什麽区别。

“那记得要再联系我啊。”女人会意一笑,妩媚的抛来个眉眼,胸前的薄被有些下滑,雪白的胸部若隐若现。

懂事的女人永远最讨人喜欢,我奖赏性的俯身向前,啄一下她嘴唇。

“再联系。房间会留到明天中午。”穿好衣服,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

“拜,baby ”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Baby,呵,真是个动人的称呼。抬头看著满天的星星,带著寒气的夜风吹得人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一些。

“呦,好悠闲啊。”

微微皱眉,好景总是不常在。眼前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了四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穿著花花绿绿的衬衫,胸前的领口大大敞开。中间那人脖子上还戴著一条小指粗的金项链。呵,下面该不会要说“借点钱来花花”吧。

“借点钱给咱哥儿几个用用吧。”

噗,还真是没创意啊。

中间那人似乎被我的一笑惹恼了,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我领子,只可惜因为长的比我矮,没能做出向上提的动作,气势去了一半。闲著也是闲著,陪他们玩玩好了。

那人见我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左手握成拳头凑到我面前,咬牙切齿的说:“这一拳打上去,你这细皮嫩肉的脸可就要……”

“叮──叮──叮──快闪开!快闪开!啊!!!”一个女孩骑著自行车飞快的冲了过来,揪著我衣领的男人因为背对著她,躲闪不及,被狠狠的撞倒在地,女孩子也从车子上飞摔下来。
“谁!妈的……”戴金项链的男人一手扶著腰,骂骂咧咧站起身。

女孩子一边扶著自行车站起,一边急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有提醒你要小心啊,只不过你忙著打劫,没注意。”

忙著打劫?

女孩同情的看我一眼,一脚跨上自行车打算离开。

“给我站住!”大哥见她想溜赶紧上前拦住。

“嘿嘿,这位大哥,您还……有事?”女孩笑的谄媚。

“撞了老子就想一走了之?”

“啊?可是……”女孩犹豫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们刚刚不是在打劫他麽,打劫完他就有钱买药水啦。”

“呸!”大哥侧头啐了一口,“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跑!”

女孩子委屈的从自行车上下来,一边冲我挤眉弄眼,一边小声嘀咕:“喂……你们四个大男人光天化月之下打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本来就已经很丢脸了,现在还要打劫我这个不──小──心──闯入的小女子,也太没有侠盗风范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不小心闯入的小女子?侠盗风范?武侠片看多了吧,不过……呵,倒是有意思多了。女孩见我没能领会她的暗号,无奈的翻个白眼。转头继续冲大哥谄笑。

“这位大哥,我这出来买东西的没带多少钱,您……”她边说边伸手去掏自行车车筐里的塑料袋,那大哥见她动作以为是在掏钱包,只恶狠狠的瞪著她,松开了抓著自行车的双手。
没想女孩却突然掏出一瓶空气清新剂,冲著大哥的脸就按了下去。

“啊!!”大哥双手捂住眼睛,大声惨叫。

另外三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的一楞,女孩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拿著清新剂一人给了一下,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抬脚就跑。

“还不快跑!”

身後惨叫声不断,我被她拉著左转右转,一路飞奔。好久没有这麽跑过了,很累,也很畅快!

进了一个胡同,确信没有人跟上来,她才松开我的手,双手撑著膝盖,不住喘粗气。

“呵呵,呵呵。”我开心的笑出了声,背靠墙,感觉心脏正在急速跳动,之前还有些晕沈的头脑现在完全清醒过来,周围的声音一清二楚的急切涌进耳朵。

“喂,你没事吧。”女孩一副看怪兽的表情看著我。

“没事,没……事,好久……好久……没这麽痛快的跑了。”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

“拜托,我们在逃命唉,拿出点敬业精神。唉……我的自行车……你说他们会不会拿我自行车出气,把它肢解了之类的。”

我看她一脸担心,忍不住逗她:“说不定直接回炉重造了。”

“啊?”她惊的张大了嘴巴,“天要亡我啊──────”

太夸张了吧,不就是个自行车麽。她见我一脸不屑,痛心疾首的一拍大腿,“那不是我的自行车啊。”

“噗,哈哈哈哈。”其实没什麽好笑的,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笑。

“还笑,有你这麽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哦?救命恩人?我怎麽记得有人说自己只是不小心闯入的小女子,还让人打劫我好去买药水。”我好心帮她回忆。

“咳咳,”她不自然的清清嗓子,“他们四个大男人,你该不会指望我打的过他们吧,再说你老老实实把钱交出来不就行了,破财消灾懂不懂。”

“那你刚才又干嘛冲我挤眉弄眼的。”既然想明哲保身,为什麽不干脆骑自行车冲出去,当时只有一个人抓著她的自行车,很容易跑。

“啊?你看见了啊,那你干嘛不跑。”

“呵,我还以为是看上我了呢。”

她嫌弃的看我一眼,扁扁嘴,转身打算离开,我赶忙伸手抓住她胳膊。

“干嘛?”

“你去哪?”

“回家啊。”

说完她晃了晃被我抓住的胳膊,见我不松手,有些恼怒的轻喝:“快松手。”

“为什麽後来又帮我。”

“啊?”

我认真的看著她,收起开玩笑的心思,开口问:“为什麽後来又帮我。”她不是打不过那四个人麽,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溜麽,为什麽後来又要帮我。

“反正一个人也是跑,两个人也是跑,顺手帮帮你呗。”

顺手?

我松开手,她奇怪的看我一眼就快速离开。

一个人也是跑,两个人也是跑……呵呵,呵呵,我一个人在原地不可自抑的笑起来,好久没有这麽有意思的事了。

看著她已经有些距离的背影,大声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红领巾。”女孩头也不回的大声回答。

“哈哈哈哈──”我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肚子都开始痛了。

地上有什麽东西闪闪发亮,弯腰捡起来,是一个金黄色的小牌子,上面刻著“高二二班 杜沁”。杜沁?这名字怎麽听上去有些耳熟,看这牌子……呵呵,不会真这麽巧吧。我轻快的往家走去,期待明天的见面。她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笑。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学校门口埋伏著,远远就看见她一脸求饶的跟旁边的美女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麽。她旁边那女孩倒是个少有的美人儿,杏眼小嘴,就是表情冷了些。

“杜沁,我们又见面了。”见她走近,我主动上前打招呼。

“啊?是你!”她见鬼似的退後一步,瞟了眼身旁的女孩,冲著我猛眨眼。

我假装没看见的继续说:“我是来赔你自行车的。”

旁边那个冷冰冰的美女听见这句,意味不明的看杜沁一眼,转身离开。我见她想跟上去,一把拉住她。她回头看了看我,停下脚步,无奈的说,“被你害死了。”

“哦?”

“自行车就是她的,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瞒过她,现在被你捅漏了。”她泄气的说。

“我不是赔你个新的麽。”我示意她看向旁边那辆崭新的自行车。

她只看了一眼,眉毛就皱了起来。

“怎麽,不喜欢?”这已经是市面上最好的自行车了,还是说,她的目的……我一早的好心情瞬时结冰。

“太好了。”

“什麽?”

她转过头,一字一顿的说:“我是说,这个太好了。明显比我昨天那个贵很多,我不要。”

我头一次听说因为礼物太好被拒绝。

她见我不知道说什麽好的样子,叹一口气,说:“算了,也是我自己倒霉。你不用赔我自行车了。”

“那你要什麽?”

“什麽?”

“不要自行车要什麽。”

她奇怪的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什麽不可理解的外星生物,确定我没在开玩笑後,才开口道:“什麽都不要。”

说完,抬脚就想离开,还没落地又想起什麽似的把脚收回来,疑惑的看著我:“对了,你怎麽会在这。”

“我是程澜。”我提醒著她。

“哦,你好。”她客套的回了一句,继续用询问的眼神看著我。

“程澜。”

她更加疑惑的看著我。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了,无奈的呼出一口气,解释给她听,“我们是一个班的。”

“哦,”她木然的点点头,随後反应过来似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我,“什麽!”

“是啊,高二?二班。”我指指胸前的小牌子,上面清晰的刻著“高二二班?程澜”六个大字。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我的。”

等的就是她这句,我得意洋洋的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捡到的小牌子,送到她眼前。

她看看我,又看看牌子,无力的摇了摇头:“孽缘啊……”

呵呵,她的反应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好心情的搭上她肩膀,立刻被不留情的甩了下来。

“喂,不要这样吧,我们可是战友呢。”

“呸,战个屁,我是被你拖累的可怜人。”

“女孩子讲话屁来屁去的可不太好。”

“不喜欢你就闪啊。”

“你救了我,我只好以身相许喽。”

她无力的扁扁嘴,不答话。

“刚刚那个美女是谁?”

她警惕的看我一眼,压低声音说,“是我妹妹,你可别想对她下手。”

“哦?”我一挑眉,对她的警告有些兴趣。

她转过身来,仔仔细细打量我一圈,在我被看的有些发毛时,才开口说,“看你条件也不错,如果你能放下色刀,立地成佛,我还是可以考虑把妹妹许配给你的。”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摸摸下巴。

“放下色刀?”

“对啊,”她确认的一点头,“昨天晚上你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

这点倒是我自己都没发觉,不过……像她这样贵了一点的礼物都不肯收的女孩,不应该很看不惯我这样的人麽。

见我疑惑的眼神,她心领神会的双手一摊,无所谓的说:“那是你的生活,关我什麽事。”

关她什麽事?呵,很洒脱,也很无情。

“那怎样才关你的事?”我突然很想知道她在乎的表情是什麽样子。

她上前一步,直视著我,轻声警告:“泡我妹妹,就关我的事。”

“哦?”我不信的开口。

她抬手做个抹脖子的动作,转身走进教室。

呵呵,我又好心情的笑起来,太有趣了,这一天让我感觉有意思的事比过去整整一年都多,杜沁,杜沁,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14.番外──程澜(2)

“你没事吧?”董远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怎麽了,你干嘛那个脸。”

“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多恶心。”周围的人也赞同的点著头。

“我刚才怎麽了?”不就走了一下神?

“笑的既缠绵又悱恻,喂,你该不会改变性向了吧。”

“给我闭嘴,”我捶他一拳,“最近发生了些好玩的事。”

“真的?”董远果然一脸兴奋的凑过来,“我最近快无聊死了。”

“呵呵,秘密。”

“靠,”他丧气的把脸移开,“你小子搞什麽。”

搞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几天有事没事就爱去挑衅杜沁,看她濒临爆发就高兴,难道这就是青春期的变态心理?

“你说,如果你一看见一个人生气你就高兴,这说明什麽?”

“噗,”董远一口酒喷出来,瞪大眼睛,“不是吧你,这种幼儿园的游戏。”

幼儿园的游戏?见我一本正经的看著他,董远放下酒杯,叹口气,拍拍我肩膀:“大哥,这说明你喜欢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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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没有要和她上床的欲望。”

“天呐,”董远拿出你没救了的表情,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欲望,还有很多东西的,你慢慢体会吧。”

我轻蔑一笑,“你是说所谓的爱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能证明它的存在。

董远摇摇头,“有很多东西远超过爱情,我说不清。”

“你有过?”看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不禁好奇。

董远喝酒的动作一顿,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曾经有过。”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甩下句“我先回了”就离开了。

其他人我也不是很熟,在这待著也没意思,喝完杯子里的酒也起身离开。

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溜达,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第一次和杜沁遇见的地方。嗤,程澜啊程澜,你搞什麽。刚刚那酒後劲儿十足,这会儿感觉头有些晕,干脆蹲在马路边吹凉风。

“喂,你没事吧。”

怎麽好像听见了杜沁的声音,我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喂喂。”谁在摇我的肩膀。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巨大的脸。

“程澜,程澜。”

眨眨眼,好不容易聚焦,原来真是杜沁。

“你怎麽在这。”开口问她。

“我来买东西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边说边在我身边坐下,侧头看著我。

“你怎麽老晚上出来买东西。”

“啊……哈,晚上复习复习著肚子饿,就出来买吃的喽。”她爽朗的声音好像在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我的头,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唔……”我忍不住身体前倾,突然两只手紧紧拉住我,“你没事吧。”她有些紧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勉强将快要涌上来的东西压下去,胃却开始阵阵抽痛,调整下声音回答她:“没事,没事。”

她不放心的伸手摸摸我额头,微凉的皮肤让我一阵清醒,紧接著额头上那个细细嫩嫩还带著些黏腻的触感让我突然全身汗毛直立,刚想扭头,她就把手收了回去。虽然刚刚那个不适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她自然自语了声:“没发烧就好。”

见我单手捂著胃部,又开口问:“你胃疼?”

胃里又是一阵抽搐,疼的我眼前一黑,好一会才缓过来,眼前赫然出现两只眼睛。

“没疼死,也被你吓死了。”

她悻悻的嘿嘿两声,退回到旁边,抓过我的手说:“我会一个止疼的方法,不过……”

不过什麽?

她突然狡黠的一笑,用力按住我手的虎口位置。

“嘶──”我被这突然的疼痛惊的倒吸一口气,“搞什麽。”

“这是个穴位,”她依旧死死的按著那里,“忍一下,一会就好。”

我们不再说话,手已经被她按的有些麻木了,不过胃疼好像真的减轻了些。我总觉得她这是疼痛转移……

“你不高兴?”她开口打破沈默。

“还好。”

“我知道一个可以化不高兴为高兴的好方法。”她老神哉哉的卖著关子,眼睛晶亮,好像在说“问我啊,问我啊”。

我默默的叹口气,还是配合的问了句:“什麽啊。”

“唱歌啊。”

“唱歌?”

“对啊。”她边说边用力点头。

我突然兴起一个戏弄她的想法,不顾周围的行人,开口大声唱起来,“约你你说不来,来了你又不HIGH,大家一起出来玩,你却埋头吃饭……”

路边的行人果然都朝这边看,有的人还在指指点点。她一脸尴尬的眼神乱飞。我越唱越HIGH,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

突然她也开口跟我唱起来,她这一唱,我反倒愣住了。她看了我一眼,挑衅的一挑眉,继续旁若无人的唱著。

我回过神来,也接著她的唱。两个人就在大马路上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感觉嗓子有些哑了。

“呵呵。”我低声笑起来。

“怎麽样,心情是不是有变好。”她一副等著被表扬的表情。

“你的烂方法还不错。”

“喂,什麽烂方法,”她有些急的提高了音调,不过很快又一脸期待的说,“哈哈,不过我们可千万别被投诉噪音扰民就好。”

“那你还这麽高兴。”

“如果警察来了,我们就又可以跑路了。”

我真是彻底被她打败了,这都是什麽思维,跑路是什麽值得高兴的事吗……

“程澜。”

“嗯?”

“你有朋友吗?”

我被她问的一愣,心中一阵空虚,然後掩饰的一挑眉,故意轻挑的说:“女朋友倒是不少。”

她认真的看著我,说:“如果你做我的朋友,我就做你的朋友。”

我不禁失笑,“为什麽要我先做你的朋友。”

她理所当然的回答:“如果只有我拿你当朋友,你不拿我当朋友,我不就太亏了。”

听到她的答案,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人,真不知道她到底心眼是好还是不好。

“那朋友是什麽。”

她想了想,回答说:“是一个能陪你走到不能再陪,帮你到不能再帮的人。”

呵,还真是典型的杜沁式回答,没有承诺,没有保证。

“你为什麽不说永远。”

她转过头来,眼神晶亮的看著我,“因为我活不到永远啊。”

堵塞已久的心好像突然畅通起来,是啊,活不到永远,就只承诺自己能够做到的部分。朋友,董远说的超过爱情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好啊。”

我伸出一只手,她会意一笑,也伸出手来。两个人蹲在马路边郑重其事的握手,相视而笑。杜沁,你能陪我走多远?



15.英雄救美

若若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杜沁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惊讶,若若竟然突然就说要去美国留学,手续什麽的还都已经办好了,第二天就走。她这个做姐姐的就这麽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抛弃了。虽然若若一直成绩很好,出国留学也是早晚的事,不过也不用这麽早吧,就算这麽早,也不用这麽急吧……

杜沁使劲捏著手里可怜的小葱泄愤,全然不顾旁边大妈们诡异的眼神。嗯,今天心情不好,要大吃大喝!确定了目标就赶快行动,杜沁心里默念著“三光!三光!”看著顺眼的全部扫进推车里。

提著两大包食材,艰难的走在回家路上,杜沁心里後悔不已。真是不该一时冲动买了这麽多,自己已经大吃大喝半个月,肚子里怕是连个缝都没有了,这堆东西……对了,可以做给佐藤雨和佐藤无吃,还能顺便提现自己伟大的姐姐情怀,有弟弟真好啊。

“啪”的一声从不远处传来,紧接著是一个男人的怒吼:“臭小子,还敢动手,给我按住他!”

什麽声音?好像是从巷子里传出来的。杜沁放轻脚步,背靠著墙,慢慢向前移动,紧张的同时还掺杂著一丝兴奋。

巷子里站著四个男人,一个人趴在地上,微长的头发散乱开来,看不清脸,另外两个死死按住他的胳膊,剩下的一个貌似是大哥的人,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老子今天就要上了你这个骚货!要上了你半条命!妈的。”一边说一边去扯趴著那人的裤子,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用力挣扎,但胳膊被两人按住,腿也被那大哥压住,半个白白净净的屁股已经露了出来。

天呐!18禁!杜沁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在大白天买菜途中目睹男强男,太震撼了,太震撼了。

杜沁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转动。放下手中的菜,掏出手机。

刺耳的警铃声突然响起,惊的巷子里三人动作一顿,趴在地上的男人趁机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大哥!大哥!不好了”杜沁跌跌撞撞闯进巷子,脸上满是慌张,冲著刚刚讲话的那个男人低声喊著,“条子来了!”说完还不停喘著粗气,看样子是跑了不少路。

“你们快走,我来处理。”

男人看著突然出现的杜沁,心里纳闷:这是谁收的小弟。不过听那警铃声越来越近,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提起裤子跑出去。

杜沁见那三人没了踪影,才走出巷子,拿起躺在地上不断传出警铃声的手机,关闭声音。确定自己的两大包菜毫发无损後才又回到巷子,蹲在仍然趴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喂,你还好吗?”

那人听见杜沁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来,柔顺的头发顺势滑到脸旁。

嘶──杜沁惊的倒吸一口气,好一张漂亮的脸!虽然这人的左侧脸颊高高肿起,上面还清晰的印著一个五指山,嘴角也有丝丝血迹,但尖尖的下巴内收著,细细长长的桃花眼此时湿漉漉的,好像随时会掉泪,右眼角下一颗泪痣更添豔情,挺直的鼻子正委屈的皱著,薄薄的嘴唇用力瘪著,好像在埋怨杜沁怎麽这麽晚才来。

杜沁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伸手帮他把裤子往上提了提 ,半个屁股啊……太晃眼了。长成这样,也难怪会被人用强了,连自己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女子,都快忍不住了。

“你没事吧?”杜沁再次询问。

那人仍旧只是委屈的看著她,并不答话。

“如果你没事,那……我走了?”说完,杜沁试探性的起了起身,没想那人眼中雾气更浓,眼看就要掉泪了。

唉……作孽啊!杜沁认命的叹口气,快步走出巷子。

男人见杜沁离开,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女孩的脚步声突然又回来了,男人抬头一看,正是杜沁提著那两包菜费力的走过来。来到他面前,仔细看男人一圈,杜沁挑著应该没有受伤的地方,把他扶了起来,然後又转身蹲下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男人动作,转头催促:“快上来啊。”

男人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蹲著的杜沁,确信她是真的要背自己,才慢慢走过去,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脖子。

天,真够沈!杜沁心中哀叹,这人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怎麽这麽重。不过想归想,杜沁还是不放心的对身後人说:“你尽量抓紧些,我怕走不稳。”说完一手托住那人屁股,一手提起菜,咬著牙,费力的站起来。

刚走了两步,杜沁就觉著自己的腿快废了,不过想起那人红肿的脸,还是忍著继续前进。本来只有三两分锺的路程,愣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回到家,将那人小心翼翼放躺在沙发。杜沁感觉自己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不过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她急急忙忙找出医药箱,搬个凳子坐在男人面前。拿出棉签沾些药水,正要上药却见那人两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以为他怀疑自己,开口解释:“给你上点药,好的快些。”那人还是不吭声,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杜沁心里嘀咕。

“要是疼,你就吭一声。”说完,杜沁就细细的给他涂起药水,一边涂一边轻轻吹著,时不时的问一句“疼不疼”。

上好了脸,又取了些药膏涂在男人嘴角,男人突然轻声开口:“嗯……”

杜沁吓的手一抖,棉签有些用力的按在了男人嘴角。

“嗯……”那人又是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杜沁赶忙道歉,抬起右手,定定神又仔细涂起了药膏。刚刚那声音……也太销魂了吧……杜沁越来越理解巷子里那三个男人了。

涂完了药,杜沁见那人仍旧只盯著自己,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主动问他:“你还有哪有伤吗?”

没有回答。

“那,要不要去医院?”

没有回答。

“那,送你回家?”

还是没有回答。

“你家在哪?”

杜沁见那人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皱下眉头,心想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那人看见杜沁表情,委屈的眨眨眼,轻声答道:“我没有家。”

“啊?”杜沁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

那人的眼睛立刻又雾蒙蒙的,杜沁赶紧闭上嘴巴,调整下表情,拿出哄小朋友的语气继续问:“那你叫什麽名字?”

沈默。

杜沁想了想,对面前的人笑了起来,又问了一遍:“我叫杜沁,你叫什麽名字?”左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男人眼中的雾气消散了下去,看著眼前笑眯眯的女孩,缓缓开口:“岸。我叫岸。”



16.捡回来的“岸”

“岸?”

“嗯,岸边的岸。”他边说边笑了起来,杜沁被这个笑晃了一下眼。太……太勾人了吧……这个人到底是干什麽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散发著诱惑的气息。

杜沁定定心神,继续问:“那……姓呢?”

“姓?”

“对啊,岸应该是名字吧,那姓呢?”

岸微颔下巴,沈思一会,低声回答:“没有姓。”

没有姓?

杜沁见岸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只好转换话题。

“那你……住在什麽地方?”

“没有地方住。”

不是吧……流浪汉?

“那你是做什麽工作的?”杜沁不死心的问,总不可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没有工作。”

“那有可以联系的亲戚吗?”

“没有。”

“朋友呢?”

“没有。”

杜沁感觉自己的嘴角都在抽搐了,“你该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不是。”岸毫无自觉的认真回答。

杜沁泄气的一屁股坐上沙发,叹口气,无奈的侧头看著躺在自己身後的岸,学雷锋,学了个麻烦回来……

岸见杜沁困扰的看著自己,委屈的扁扁嘴,低下头,挣扎著要起身。

“我……我……出去好了……”

杜沁立刻感觉自己成了千古罪人,油然而生的罪恶感将自己鞭笞个体无完肤。赶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到沙发上,认命的说:“别,你伤还没好,如果你不嫌弃……就先……先住在我这里好了……”

岸听见她这番话,刚刚还泫然若泣的脸立刻春光明媚起来,细长的桃花眼高兴的弯著。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有如透明的琥珀,杜沁感觉自己好像被这双眼睛蛊惑了,动弹不得。

岸慢慢靠近,将尖尖的下巴抵在她肩膀,甜腻的声音伴著呼出的热气缓缓进入杜沁耳朵:“谢谢你……你真好……”

杜沁有些失神,灵魂好像出了窍,感官异常敏感,身体却无法动弹。

一个柔软濡湿的东西舔了一下她耳朵,杜沁头皮一阵发麻,立刻清醒过来,抬手挥开岸的头。

刚刚那、那、那是他的舌头!他、他、他、他、他、他在舔我耳朵!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干什麽!”杜沁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煮熟了,又羞又恼,直瞪著岸,说话都有些结巴。

岸的双眼立刻又蓄满了泪水,好像轻轻一眨,就要掉下来。

“我……你……收留我……我没什麽可以报答你的……只有……只有……”边说边羞愧的低下头,紧盯著自己紧握的双手,妩媚的脸带著些苍白。

杜沁见他这样,心想自己好像是反应过激了,他刚刚差点被那群男人强暴,行为有些异常也是应该的。而且……自己刚刚也确实被他诱惑住了。心下一阵尴尬,暗暗自省,定力太差了啊,看来最近该去看看猛男秀了。

伸手摸摸岸的头,虽然岸看上去年纪比自己大,身高也比自己高出很多,杜沁就是觉得他像个小朋友,放柔语气:“既然我在巷子里选择帮你,当然就会帮你到底了,不用报答的。而且……”杜沁故意拖长尾音,见岸果然抬头看她,温柔的笑起来,“虽然岸是男孩子,也要和喜欢的人那样才可以。”

岸也直直的看著她,沈默许久,开口道:“哪样?”

“啊?”杜沁有些反应不过来。

“和喜欢的人哪样?”

呃……杜沁刚刚温柔的心情一扫而光,努力在脑子里搜寻健康友爱的词汇。

“就是……呃……那个……”天呐……杜沁在心里痛苦哀号,自作孽不可活。

“呵,”岸突然开心的笑起来,杜沁闻声抬头,对眼前这个低头憋笑憋到身体开始颤抖的男人莫名其妙,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靠,自己被耍了……

转过头打算起身,却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拉住。

岸一脸紧张的看著她:“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杜沁看著眼前这个小心观察她表情的男人,一阵心疼:是什麽样的环境会造出这麽一个小心翼翼的人。

“没事,”无所谓的笑笑,“岸刚刚笑的比之前好看多了。”说到之前,杜沁的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一下。见岸有些楞的看著自己,杜沁轻拍一下他抓著自己的手,站起身来。刚要迈出脚步,身後的男人又揪住她衣角。

杜沁有些好笑的回头:“又怎麽了?”

岸被她问的面上尴尬,却不松手,小声问道,“你去哪?”

“去做饭啊,你不饿吗?”杜沁说完并不动弹,而是呆在原地,等岸松开了手,才转身走向厨房,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歉意的说:“刚忘了问,你想吃什麽,先说好,我会的不多啊。”

岸看著这个轻摇食指的女孩,轻轻开口:“什麽都好。”

“啊──吃的好饱啊。”杜沁瘫在椅子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岸你吃饱了吗?”

“嗯。”对面的岸依旧坐的挺直,筷子整齐的摆在碗上。

“那就早早休息吧,今天你不能洗澡哦。”杜沁边收拾碗筷边提醒他。岸站起来想要帮忙,被杜沁一把拦住,“你脸还肿著呢,交给我就好啦。不过……等你好了,可要同工同食,不得偷懒!”说完一把将岸按到椅子上,自己转身又收拾起来。

“啦啦啦──啦啦啦──”杜沁一边刷碗一边哼著不成调的曲子。

“你很爱唱歌吗?”岸忍不住开口问。

杜沁回头冲他一笑,“不是啊,只是,唱歌有助於消化,而且……”杜沁好像想起了什麽,声音慢慢轻了下去,神情有些恍惚。

“而且什麽?”岸出声将她拉回现实。

“而且唱歌还会让心情变好。”说完,她低头继续洗碗,嘴里的歌却停了。

“你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突然想起一个朋友。”

朋友?

什麽朋友会让她露出那种表情……岸也不再开口,低著头,不知在想什麽。

“好啦,洗完了。”杜沁轻松的甩甩手上的水,“我们去睡觉吧。”

“我们?”岸眯了眯眼睛。

“对啊,”杜沁没有注意岸的动作,开玩笑的继续说,“因为我只有一张床啊,放心啦,我会尽──量──不非礼你的。”

过了一会,见岸没有回答,杜沁才突然意识到,岸白天的时候差点在巷子里被人强暴,自己现在又这麽说……天呐,真是猪脑!赶紧转身,懊恼的看著岸,“我不是那个意思……呃……我是说……就是……那个……我们会盖不同的被子的!而且我发誓,如果我敢对你有什麽歪念头,一定天打五雷轰得外焦里嫩!”边说边紧张的伸出三个手指指天。

岸仍旧不吭声,过了一会,突然面无表情的靠近杜沁,眼见就要碰上了,杜沁紧张的後退一步。他低头认真的看了看杜沁,转身走进卧室,剩下杜沁呆在原地。

午夜时分。

“啊!!!!!!!!!”男人凄厉的叫声骤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巷子里一个壮硕的男人狼狈的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动著身体,他左手紧紧按住右手手腕,而那右手腕上竟然没有手!汩汩的鲜血正不受控制的奔流。

男人的前方站著一个瘦高的身影,及肩的头发服帖的垂在脸侧。

“是不是这只手想扒我裤子啊?”站著的男人缓缓开口,声音带著些妩媚。边说边挥了挥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一只人手!

地上的男人疼得冷汗涔涔,艰难开口求饶:“我……我……我有眼……有眼……不识泰山,这位……这位……大哥……就饶我这……这一次吧……”边说边挣扎著跪起来,不住磕头。

“呵呵,真没意思,这就求饶了?”男人有些不尽兴的抱怨,“你不是说要上了我半条命吗?”

“不不不不……不……”跪著的男人急忙开口,说了半天却只有一个不字。

“既然我要了你的手没理由不要……”男人坏心眼的顿一下,“不要你用来上我的东西啊。”说完魅惑一笑。

轻柔的声音在另一人听来却犹如鬼魅,他……他……是要……阉了自己?男人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重重的磕著头,“咚、咚”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

“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小人是猪脑袋、狗脑袋。”

“你放心,我是不会阉你的,”男人故意过了很久才开口,享受著眼前这人的恐惧,“我嫌脏。”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跪著的男人死毫不介意对方的挖苦,感激的磕著头。

“先别谢,”站的那人蹲下身来,看著眼前这个脸上全是冷汗的人,“虽然不想阉你,但我还是想让你以後上不了人,所以……”男人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杀意,迅速出手割断那人喉咙,那人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似乎还不明白这突然的变故是怎麽回事,身体就直直向後倒下。

“所以只好杀了你了。”男人站起身,厌恶的皱眉,“连血都这麽难闻。”转瞬便消失在黑夜中。

郊外别墅

“事情如何?”佐藤雨冷冷开口。

“程澜一家已经在美国定居,杜若也在X大学开始上课。”身後的佐藤无毕恭毕敬回答。

“很好,”佐藤雨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直视面无表情的佐藤无,“派人监视他们两年,两年之後……”眼中的狠厉毫不掩饰。

“是!”佐藤无心领神会的颔首。

“做成事故的样子……”佐藤雨不放心的补充一句,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佐藤无越皱越紧的眉头。



17.关心

“佐藤!”杜沁喊了一声,可前面的佐藤无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杜沁只当他是没听见,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追上,先一把抓住他,弯腰狠吸几口空气,才断断续续的问:“你……你……你走的好……好快啊……”

佐藤无不悦的看著杜沁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一种陌生的触感从那个位置缓缓蔓延。

“什麽事。”冷冷开口,传达著毫不掩饰的厌恶。

杜沁听到他的语气楞了一下,说话人似乎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不悦。悻悻松开手,还是开口问:“最近小……呃……我是说佐藤雨还好吗?”

佐藤无微皱眉头。

杜沁怕他误会,赶忙解释:“我看他最近没来学校,所以问问,他……没生病吧?”说完,小心翼翼瞄佐藤无的脸色,左脚退後一小步,随时准备逃跑。

佐藤无见她如此,心中更加蔑视。甩下句“没有”,转身迅速离开。

杜沁莫名其妙的咧下嘴,却识趣的没有跟上去,看著佐藤无冷硬的背影,暗自纳闷自己什麽时候得罪他了,想来想去也得不出结论,只好总结为佐藤无看她不顺眼,唉……那自己也看他不顺眼好了,不然太亏了。虽然其实看他也没什麽不顺眼的……

突然,前方的佐藤无直直栽倒在地。

杜沁吃惊的张大嘴巴,心中感叹自己的怨念也太强悍了……刚要上前,转念想起他对自己的厌恶,决定不去自讨没趣,转身准备走开,反正这麽大一个人躺在路中间,肯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拖走他的。

刚迈出一步,就又收了回来,回头看看趴在路中间的男人,认命的叹口气,小跑过去。

杜沁心里盘算:佐藤无这身高,自己是绝对没那可能来公主抱了,只好……背了……最近怎麽总是背人。费力的将他拖到自己背上,两手托住他的腿,缓慢的向医务室移动。

佐藤无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杜沁的脖子。他下意识用胳膊勒紧眼前的脖子。

“咳咳……咳咳……”杜沁只觉自己的脖子突然被人勒住,进气少,呼气多,赶紧松开身後那人,伸手去掰脖子上的禁锢。

佐藤无听见杜沁的声音,反应过来。放松下来的神经这才感觉到此刻她正紧贴著自己,女孩的气息席面而来。佐藤无厌恶的一把推开她。

杜沁刚喘过气来没多久,就被人推了一个趔趄。心下恼怒,转身准备大吼一声“你干什麽”,结果对方“恶人先告状”。

“你干什麽。”眼神警惕又嫌弃,好像刚才杜沁是在占他便宜。

“我……”杜沁被他问的一阵心虚,缓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他在恩将仇报,“刚刚是你突然倒在大马路上,我打算背你去医务室!”说完还恶狠狠的瞪著佐藤无,看他怎麽说!

没想佐藤无什麽都没说,只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杜沁怎麽也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急忙跟了上去:“喂,喂,你不谢谢我就算了,不用连医务室都不去吧。”

佐藤无回头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杜沁见状只当是他讨厌自己讨厌的紧,马上立正站好,双手举起:“我发誓,医务室绝──对──不是我开的!”

深深看她一眼,佐藤无继续一言不发的离开。

“喂,喂,不去医务室的话,总要去医院吧。”杜沁不死心的继续劝著。

对方显然不想理她。

“这次还好晕在没车的路上,要是晕在繁华路段,可就保不准有没有命了……还是去医院吧……”

“关你什麽事。”佐藤无突然停下脚步,跟著他的杜沁险些撞上。杜沁心想好险好险,幸好及时刹车,要是脸撞到他身上,估计要被推到南半球了。

“那个……”杜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声音也小下去,“你是佐藤雨的朋友麽……”说完,就暗觉不妙,要是他问佐藤雨关自己什麽事可怎麽办。

佐藤无当然知道佐藤雨和她的关系,听到她的答案,心里莫名一阵酸涩。他厌恶这些感觉,厌恶这些他不熟悉的感觉,厌恶这种不在他掌控之内的感觉,厌恶让佐藤雨越来越莫名其妙的杜沁,厌恶让他有这些陌生感觉的杜沁。越看杜沁越不顺眼,她就像一个毒瘤,要害死所有接近她的人。佐藤无恨不能一刀杀了她,但无论他多麽想,身体就是不去执行。

佐藤无只感觉自己一刻也不想再看见她,紧握双手,从牙缝里挤出句“少管闲事”。

杜沁已经可以十二分的肯定确定他讨厌自己了。只是讨厌归讨厌,总不用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吧,难道他已经讨厌到了因为自己刚刚帮了他,他就要害死自己的地步?不会吧……

杜沁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跟著佐藤雨,至少,确保他安全到家。

佐藤无自然知道杜沁还在後面跟著,他故意左绕右绕,希望能甩掉她,只是没想到杜沁跟人的功夫实在厉害,折腾了半天,还是被她死死跟著。

看著眼前即将变红的路灯,佐藤无快速穿过,希望用车挡住她。

“啊……”突然响起女孩的惊呼,紧接是尖锐的刹车声。

“怎麽走路的!没看见是红灯啊!”

“对不起,对不起。”

佐藤无的脚再也迈不开,恨恨一咬牙,转身去找杜沁。却怎麽也看不见她的影子,怎麽会!佐藤无心中的不详感觉越来越强烈,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哒啦~!”杜沁突然从巷子里蹿了出来,笑眯眯的看著他。

佐藤无只感觉心中的不详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越烧越旺的愤怒。

狠狠瞪著眼前这个眼底都是笑意的女孩,开口道:“好玩吗。”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杜沁赶紧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不想立即被大力的甩开。

“滚。”佐藤无的声音仍旧平稳,只是其中的怒意聋子都听的出来。

“不滚。”杜沁干脆的回答,绕到他面前,挡住去路,“去医院。”

佐藤无真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想要做什麽,这麽跟著自己,还差点被车撞,就是为了让自己去医院?佐心中一阵冷笑,他可不认为她会这麽善良。

“怎麽,突然大发善心了。”佐藤无的声音带著不可察的压抑。

杜沁不明白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是什麽意思,以眼神询问。

佐藤无此刻只想拆穿她的伪善,让她尴尬、羞愧、无地自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底莫名的躁动和压抑一同消失。

“既然这麽好心,怎麽不把你的大黄带回家。”

大黄?他怎麽知道的?杜沁更加疑惑,但佐藤无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我不能保证自己会一直养好它啊,为什麽要做可能无法兑现的承诺。”

佐藤无看著眼前这个天经地义的女孩,突然不知该怎麽反驳。

杜沁见他眼神稍微平和了些,继续说:“就算你讨厌我,也要去医院啊,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身体的难过只有自己知道,要自己爱护自己。”

顿了顿,杜沁放缓口气,直视佐藤无双眼,开口道,“其实你讨厌我的事不用不好意思说,每个人都会有讨厌的人,有的是因为一些事,有的就是因为不顺眼,那也没办法。别人我不知道,至少讨厌我的话,直说就好了,这样以後就不用再假装友善了,可以理所当然的不理我。而且,我知道你讨厌我之後,也会尽量少和你接触,这样不就更眼不见心不烦?”

佐藤无看著眼前的这对眼睛,清凉坦荡,好像什麽都不能污染它们。

“为什麽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是佐藤雨的朋友啊……而且,”杜沁有些高兴的笑起来,“你是好人。”

“好人?”佐藤无重复著这个词,好人,呵,从来没有人把这个词用到自己身上,这个杜沁,是傻是装。

“对,你刚不是回来找我了。”

“你死了,会很麻烦,我只是……”佐藤无平静道出薄情的话。

“那是你的事,”杜沁出声打断他,“为什麽回来找我,那是你的事,我只知道你回来了。”女孩的眼神依旧坚定,“好人又不是圣人,不管你是什麽动机,不管你对其他人做了什麽,在我这里,你就是好人。”

佐藤无愣愣的看著杜沁,嘴巴微张,试图说点什麽,脑袋却不肯配合。

杜沁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塞到佐藤无手中,说:“我看你像是贫血,如果再感觉发晕,就赶紧吃块糖,不过,还是到医院检查会比较好。我就不骚扰你了。”说完刚打算离开,又想起什麽似的回身立正,双手举起,“我保证这个糖我只碰了糖纸,没碰里面。”然後才安心的离开。

佐藤无看著杜沁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的躁动和压抑又在对抗,只是这次,他试著和这种陌生共处。



18.等待

杜沁看著已经有些暗的天空,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饭吃,用力拍下自己脑袋,飞奔起来。

急匆匆打开大门,赫然发现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开。杜沁有些担心岸的情况:他该不会是晕在什麽地方了吧。

“岸!”心中著急,灯也没开就往里走。

突然脚踝被人一拉,杜沁栽倒在一个怀抱里。

“岸?”看不清周围,她轻声开口询问。

“嗯。”岸咕哝似的回她一声。

“对不起,回来晚了,我马上做饭。”说完就要起身,不想抱著自己的人更加收紧胳膊,不让她离开。

“怎麽了?”杜沁察觉到他的异常,老老实实不再动弹。

“怎麽这麽晚才回来。”岸委屈的轻声控诉,带水汽的眼睛在漆黑中闪闪发亮。

杜沁自知理亏,今天是真的忘了还有个他在家里,歉意的说:“对不起,以後不会了。”

“真的?”他的声音轻的好像易碎的玻璃,让她一阵难过。

“真的。”

杜沁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眼前这个豔丽的男人有些傻气的笑了,平时若有若无的淫靡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竟是些许纯真。

“对了,你怎麽坐在门口,还不开灯。”

“我在等你,”岸理所当然的回答,“眼睛不喜欢亮光。”

“啊?那……那……要点蜡烛麽……”

岸见她为难,有些好笑道:“没事,你开就好了,只是刚开始会有一点不适应而已。”

“哦,”杜沁放下心,心想自己在晚上可不能没有灯啊。站起身来,却只打开了客厅的一盏灯,房间瞬时沈浸在昏暗的黄晕中。

“怎麽不开了?”门口的岸也站起来,他记得自己刚来那天,这个房间的光线可是很强,眼睛难受了很久才适应过来。

“你不是眼睛不适应嘛,开这个就好了,反正东西都看得见,”杜沁解释,又怕他会多想,笑了笑,补充道“还能省电费。”说完,进去厨房。

岸看著她匆忙的背影,不自觉弯起嘴角。转身,静静坐上沙发,看她动作。

“哎……”杜沁不禁轻叫一声。灯光太暗,有些看不清,切菜切到手指了……左手食指正不停的冒出鲜血,杜沁捏住手指,正打算放到水龙头低下冲,突然被人一把拉过,紧接著手指被包裹进温暖的空间,碰触到一个湿软的物体。

杜沁尴尬的看著岸把自己手指含在嘴里,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脸上阵阵发烧。

“那个……我……我……我还是自己来吧。”说完,不自觉弯了弯手指,想要把它抽出来。手指不可避免的刮了一下岸的舌头。

岸眼底一暗,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舌头也不再安分,有一下没一下的舔著杜沁的手指,任凭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杜沁这个连初吻都没有的菜鸟级别,哪经得起这样的挑逗,只感觉脸上越来越热,身体僵硬的像石头。

就在杜沁感觉自己的头顶快要冒烟了,岸突然大发善心的放开她。她赶紧抽回手指,只是……这手上还些许沾著些岸的唾液,杜沁不知道该怎麽办的抬头看岸,却见他伸出舌头,故意慢慢添下自己的嘴唇,好像刚刚吃到了什麽佳肴。

“嗡”的一声,杜沁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神经瞬时崩断,呆在原地。

“呵,”岸满意的笑出声,引她到水龙头,拿著她的手细细冲起来,“不流血了再冲会好一些。”神情自若的好像刚刚什麽都没发生。

杜沁见他这样,心里尴尬:自己真是个色女啊……人家明明只是帮忙止血,结果自己却在那又是脸红又是僵硬的,丢脸啊啊啊啊啊!

“嗯……谢谢。”杜沁找回自己声音。

“今天我来做饭吧。”

“啊?”

“啊什麽,”岸好心情的抬手点一下杜沁的头。

“你会做饭?”杜沁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对啊,不过,只会做日本料理,有紫菜吗?”

“有,在冰箱里。”

杜沁仍旧反应不过来的呆楞,这男人看上去白白嫩嫩的,明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啊……而且……杜沁不解的看著他,只会做日本料理?他是日本人?

“你是日本人?”

“对啊。”

“为什麽不告诉我?”

岸狡黠的看她一眼,“你没问我啊。”

杜沁暗暗吐槽,谁会去问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你是日本人吗”。吃瘪的歪歪嘴,杜沁不再出声,专心致志看岸做饭,一心一意等饭吃。

岸见她没有回答,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

“你不问我为什麽来中国?”

“不啊。”杜沁仍旧只盯著岸手中的食材,真快啊,看上去好像还挺好吃的样子。

“为什麽?”岸有生以来第一次这麽好奇。

“没为什麽。”杜沁心不在焉的应付著。

岸停下手中的动作,杜沁见他一副不老实交代就没饭吃的表情,无奈的说:“那是你的事啊,跟我没关系。”

“那什麽跟你有关系。”

岸刚出口,杜沁就觉得现在的对话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问过自己“那什麽关你的事”,当时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对了……是……“泡我妹妹,就关我的事”,杜沁神情一黯,现在……无论是那个问的人,还是妹妹,都不在身边了……

岸见杜沁恍惚,自然知道她又在回想什麽,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一个朋友”,心里突然一道无名火。

杜沁恍惚中好像看见岸狠厉的眼神,心下一惊,定定神再看,眼前的岸平静温柔的看著自己,等待回答,刚刚……是自己看错了吧。

“想起你的朋友了。”岸低头继续动作。

“是啊。”杜沁故作轻松的一笑。

“他很重要?”岸状似无意的问。

“嗯,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杜沁老实回答。

岸切菜的手一顿,眼睛微眯,眼角的泪痣也随之颤动。只是杜沁只望眼欲穿的看著他的手,丝毫没有注意岸眼中一闪而过的诡谲。

刚到九点,杜沁就急不可耐的催促岸回房间睡觉。

“太早了吧。”岸心中叫苦,今天晚上还要趁她睡著出去。

“不早不早,你不是身上有伤麽。”

“小姐,你看我的脸,早就不肿了。”和杜沁相处久了,岸说话也越来越随便。

“皮外是好了,但说不定有内伤啊,内伤。”杜沁见他不肯动弹,干脆把他推到卧室,掖好被子,打算出去。

“你不睡觉?”

“呃……”杜沁眼神躲闪“我还有些事。”

岸不拆穿她,哦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将近午夜,才听见她轻手轻脚的躺下,很快,耳边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岸稍微动了动,见她没有反应,掏出从自己躺下就握在手中的小瓶,打开放在杜沁鼻下晃了晃,又稍微等一会,才起身下床。虽然明知她不会醒,还是不自觉的放轻脚步。

客厅的桌子上摆著一堆乱糟糟的黑色布条,岸上前仔细翻看一下,还是不清楚这些究竟是做什麽用的,只好做罢,转身出门。

黑暗的房子中。

“怎麽样,查清楚了吗?”岸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柔缠绵,只余妖冶。

“是!”男人微低著头,厚厚的眼镜片反射出窗外的月光,一片清凉,“杜沁小姐的确是有一个好朋友,名叫程澜,是程氏集团的少东,两人从高中起就认识,又考入同一所大学,关系一直很融洽。”

融洽?岸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只是……”报告的男人有些犹豫。

“只是什麽。”

“时间紧急,没有查的特别清楚,只是佐藤少主转校後,程氏集团迅速破产,现已全家移民美国。而且,在程氏集团即将破产时,有一家银行突然借贷给他们大额资金。”

“哦?”岸不在意的上挑音调,心中隐约已有答案。

“银行的幕後主东是佐藤家。”

“呵呵。”岸愉快的笑出声,状似询问的看著报告的男人,眼底却已一片了然。

男人会意的扶下眼镜,公事公办回答,“恐怕是的。”

“呵呵,我们的小佐藤动作还真快啊。”岸意味不明的低声轻语,“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19.沈默的夜

岸从阳台轻松翻进卧室,却发现杜沁床前站著一个人。男人闻声转身,是佐藤无。

岸没有放松警惕,面上却笑了开来,放下准备攻击的双手。

“稀客,稀客。”边说边脱下黑色外套,轻甩到卧室沙发上。

佐藤无听他开口,先谨慎的回头看一眼杜沁,见她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才放心的回头,不赞同的看著他。

岸明白他的意思,笑的更加魅惑:“放心,给她闻了点东西,没那麽容易醒。”顿了顿,问道,“今天是专程来看我?”尾音轻轻上挑,不知道的听到肯定会以为他是在等待心爱的人。

佐藤无并不领情,他太清楚眼前站著的男人是什麽样的人。

“你到底想干什麽。”

岸听见佐藤无的问题“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自如走到沙发前坐下,抬头看著站得笔直的佐藤无,好笑的说:“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告诉你吧。”

佐藤无不理会眼前这个男人明显的讽刺,直视一脸泰然自若的岸,冷冷开口:“我以为你喜欢速战速决。”

岸又恢复了妖娆,眼睛勾人的眯著,“是啊,杀人是该速战速决,可……女人的事,不能急。”

女人的事?

佐藤无不解的皱眉,眼中警惕愈盛。

“呵呵,”岸轻笑,起身走到杜沁面前,坐到床沿,伸手轻抚杜沁脸颊,好像杜沁是一个易碎的娃娃,“怎麽,你看不出来她是个女人?”眼角瞥见佐藤无骤然紧绷的气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媚笑著俯身,伸出舌尖轻舔杜沁脸颊,然後回味似的眯起眼。睡梦中的杜沁无意识的“唔”了一声,动了动头,似乎想躲开岸的骚扰。

佐藤无只觉得自己胸中的那团东西翻腾著要冲出来,颈上的血管骤然暴出。又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微闭下眼睛,勉强压住这种陌生的冲动。稍微平静些後,睁开双眼,眼前赫然出现一对褐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著诡谲的银光。

岸如同一只不满足的猫,慢慢舔舔嘴角,淫靡的声音飘渺得仿佛是从远处传来:“好甜啊……”

岸一睁眼就知不妙,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被这对瞳孔迷惑,眼神渐渐涣散,紧握的拳头微微放松。

“去啊,尝尝她……很甜呢。”呻吟一般的声音不断传入佐藤无脑中。

不!佐藤无挣扎著想要摆脱眼前的诱惑,牙齿紧咬,呼吸急促,可胸中的那团东西却更加躁动的挣扎。

“去啊……快去……你不去,我可就要全部拿走了。”

全部……拿走?

凌乱的画面在佐藤无脑中交杂,她笑的样子,她背他时近在眼前的脖子,她挡住去路让他去医院,她塞给他糖……最後定格在岸舔她脸颊的画面。

不!

“!”的一声,不知道什麽东西断了,佐藤无胸中的那团东西冲破禁锢,汹涌而出,压抑的感觉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所未有的轻松,轻松的让人有些恐惧。

“去啊……”淫靡的声音继续耐心哄诱著。

佐藤无缓缓迈开脚步,接下来的一切就如演练过无数次一样流畅:他坐在杜沁床侧,慢慢低头,将脸贴近她的脖子,血管传来微弱的跳动,佐藤无感觉那团归於平静的东西,又因为这个节奏躁动起来。他学著岸的样子,伸出舌尖,轻舔杜沁脸颊,内心隐隐的恐惧束缚著他,让他不敢深入。只是越克制、越痛苦,内心不断胀大的欲望被恐惧的链条勒得快要出血,佐藤无抓著杜沁肩膀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杜沁虽然还在沈睡,但肩部隐隐的疼痛,令她不禁痛苦的呻吟出声。

这微不可闻的一声,对佐藤无来说却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击碎了他束缚的链条。汹涌而来的欲望彻底将他击溃。他急切的埋头吸允杜沁脖子,只是这样就如同喝海水解渴一般,越喝越渴。这样的接触已经无法缓解他的不适,他想要更多,更多。

佐藤无张嘴咬起杜沁脖子,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骨节分明的手本能的探向女孩隆起的胸部,毫不怜惜的用力揉捏。

杜沁用力挣扎起来,她感觉有人在撕咬自己的脖子,胸部也传来阵阵疼痛,可是她就是醒不了,双眼好像被人粘了起来,无论自己怎麽用力,都睁不开。这样的疼痛和黑暗让她感觉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蹂躏。

佐藤无感觉到她的挣扎,用力抓住她双手。所有的章法、技巧,此刻通通从他脑中消失,他现在只想用最原始的方法掠夺、占有。若有若无的呻吟不断的从耳边传来,佐藤无受蛊惑般的向上吮吻,靠近声音的来源。突然嘴唇碰触到一滴液体,苦涩的味道让佐藤恢复一丝清明。他动作一顿,沿著眼泪一路吻上杜沁眼睛,湿润的睫毛轻微颤动著,像被俘的蝴蝶。似乎是感受到佐藤突然的温柔,委屈的泪水更加汹涌的从眼角流出。佐藤细细吻她眼角,安抚似的轻啄她的眉毛、眼睑、鼻尖。

“呵,没想到我们的无,也有这种时候呢。”

岸看著这个失控的男人,刚刚他对杜沁的强取让他嫉妒、愤怒,但尚且可以压抑,毕竟他成功抓到了佐藤无的把柄,但此刻两人突然柔和温馨的画面却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他的心脏,让他一秒都不能再忍受。

佐藤无从吻到杜沁眼泪开始,就已经渐渐恢复清醒,只是……他对自己说,被下的魅毒还没清,放任自己继续碰触她。见杜沁的气息恢复平和,他将她缓缓放平到床上,转身看向身後一脸狰狞的男人。

“为什麽对我下毒。”

“怎麽?”岸挑衅的迎向他目光,“我以为你很享受呢。”

佐藤无沈默。

“我们来交换秘密。”岸收敛怒气,说出自己的初衷。

“这才是你的目的。”

“呵,这麽说也可以,”岸又恢复了惯有的淫靡,“我保留你刚刚做的事,你不得告诉我们的小佐藤我在这里。”

“如果我会,你一出现就通知他了。”

“对於这点,我也很奇怪,你竟然会帮我。”岸收起笑意,一脸认真的看著佐藤无。虽然他这麽做对自己非常有利,但他不认为佐藤无是为了帮自己。

听到他的话,佐藤紧了紧手掌,眼神复杂难辨。

“我没有帮你。”

“呵,随便你,怎麽样,成交吗?”

沈默许久,佐藤无缓缓开口:“成交。”说完,从阳台闪身离开。

确认他已走远,岸移到杜沁旁边,紧紧盯著她脖子上已经有些渗血的咬痕,眼底暴雨骤起,手却克制著轻抚她的嘴唇,缓缓俯身将自己的嘴唇靠上去,停留片刻,轻轻蹭起来,叹息般的声音若隐若现:“我的小杜沁……记住你说过的话……”



20.礼物

杜沁一睁眼就感觉全身都难受,尤其是脖子和脸,火辣辣的。昨天晚上好像发生了什麽事,但稍微一想,头就阵阵发闷,什麽也想不出来。起身走到镜子面前,仔细查看脖子和脸颊,没有任何痕迹。杜沁想估计是自己睡蒙了。

看眼还没醒的岸,杜沁转身走进洗手间换好衣服,直接去厨房做饭。杜沁刚把门关好,躺在床上的岸立刻睁开眼睛,没有一丝睡意。

今天是周末,杜沁打算待在家里陪岸。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佐藤雨最近几天都没来学校,虽然看佐藤无的态度应该是没出什麽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心。现在,在自己身边的亲人,就只有他一个了。况且,小雨他明明就只有二十一岁。但这次再见到她,杜沁就隐隐觉得他身份不一般了。普通人家的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身边跟著一个佐藤无那样的人物吧。就算十年前带走小雨是大富大贵之家,佐藤无是他保镖,两个人之间隐晦不明的主仆关系也让人匪夷所思,普通的雇佣应该不会这样才对……

“想什麽呢,蛋都快糊了。”

岸一进厨房,就看见杜沁若有所思的拿著锅,一动不动,锅里的鸡蛋已经发黑。

“啊?啊!我的鸡蛋……”杜沁赶紧关上火,一脸哭丧的看著快变成碳的鸡蛋。

岸摇摇头,走上前,把锅从杜沁手里接过来,到水池冲了冲,倒上些油。

“想什麽呢。”岸没有放过这个问题的意思。

“没什麽,刚起来还没清醒呢。”杜沁含混过去,看著这个拿锅的男人,感觉好像在做梦。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就长了一张很是妖冶的脸,身上也总若有若无的透著股淫靡,杜沁之前虽然没有想过要防著他,但也下意识的不想接近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岸身上那股甜腻的气息中带著些血腥。但是……今天早晨再看他: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宽松牛仔裤,光脚站在厨房拿著锅子,似乎突然有些不一样了,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淫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温馨,好像一个喜欢家庭生活的普通男人。

岸见杜沁一个劲儿盯著自己看,隐约欣喜,也很好笑,开口问她:“看什麽呢。”

杜沁还有些呆呆愣愣,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

“岸,你从良了?”

当!岸一个手不稳,铲子重重的敲上锅子。

“你说什麽?”眼睛危险的眯起。

“我说,你从……”看到岸的眼神,杜沁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麽,赶紧刹车,改口道,“呃……我是说,你从床上起来就来做饭,好贤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岸没打算放过她,关了火,逼近她,说:“哦?我以为,你刚刚说的是我从良了。”

“哪……哪有!”杜沁一边後退一边嘴硬,“你听错了……吧……”说到最後,自己都明显底气不足。

岸还是没有後退,步步紧逼把杜沁逼到墙边,看她紧张的贴著墙,眼睛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干脆双手抵住墙壁,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里。

杜沁已经紧张的不敢呼吸了,好强的压迫感!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纤细的让她感觉只要自己稍一用力,就能掐断他脖子,可是她动不了,一种不可预知的危险感压迫著她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你以为我是卖的?”岸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出来的气息打在杜沁脸上,让她的紧张更升一级。

杜沁有些纳闷,虽然是自己刚刚说的话有问题,但……岸为什麽要这麽在意。

就连岸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在意,但他就是受不了她以为自己是卖的!虽然自己以前也确实做过一些那样的事,但他就是掩耳盗铃似的不想让她知道。想到这,岸突然感觉有些无力,是啊,自己说到底和那些人又有什麽区别呢……都是脏的、破烂不堪的。以前,自己不在乎。但现在,他却莫名担心……

杜沁看著眼前这个眼神突然黯淡下来的人,联想刚刚他异常的在乎,心想惨了,难道岸真的是牛郎……自己不小心戳到他痛处。之前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岸是不是“特殊行业人员”,因为他实在太过豔丽,身上的淫靡也明显属於久经情场的人,但刚刚之所以问他是不是从良了,只是因为感觉他身上的气息有了很大变化,变得很……很……很像一个普通人。

杜沁看著这个眼神阴沈,全身笼罩在失落之中,但仍然紧盯自己的男人,有些无奈。真的很像小孩子啊……哭也好、闹也好,不拿到想要的玩具就不罢休。杜沁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麽感觉,只是有一种给他他想要的冲动。抬手温柔的搂住他,哄小孩子似的轻拍他後背。岸稍微挣扎一下,见杜沁紧了紧双臂,又一动不动的任她搂著。

许久,他才艰难开口:“我……脏……”一说出口,岸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刺痛。如果是以前,有人对他说,他将来会厌恶之前利用自己身体的所为,他会低声下气的说自己脏,他会诚惶诚恐一个人会因为这些过去嫌弃他,他一定会笑的喘不上气,以为这个人疯了。但现在,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甚至怀疑,现在这个被一个女孩搂在怀里的男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杜沁听见他的话,心里有些难过,不知道说什麽好,他一定是经历了些自己没经历过的。她有一丝恍惚,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男人和十年前那个脆弱不安的小男孩重叠了起来。她只能更紧的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岸的胸前,闷闷说:“谁说的,我打他去……”

岸的压抑瞬间消失,只留下些许好笑。他放弃克制,放任这丝温暖的好笑肆意横行,窜入他五脏六腑。低头看著那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孩,轻抚她还没来得及扎起来的长发,确认似的问她:“你不讨厌男妓?”故意将她引向以为他是男妓的误区。

杜沁听他用男妓这个词说自己,有些生气,抬头看著他,坦荡荡的说:“有什麽,自食其力有什麽不对。”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道德观念有偏差?”嘴上这麽说,岸心里却是一丝丝的甜,他的小女孩,果然是特别的。

杜沁会心一笑,松开手,数著手指,佯装计算“粗略算一下的话,你大概是第一百来个说这句话的。”

两人都如释重负的继续准备著早餐。饭後又一起大扫除。这大概是岸有记忆以来最浪费的一天,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甚至有种淡淡的渴望,渴望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家。

“岸!”杜沁打断岸的思路,“你晒过太阳吗?”

岸摇了摇头,“眼睛不能暴露在强光下。”

“嘿嘿,”杜沁突然笑的特别奸诈,岸有些奇怪,自己眼睛不好有那麽值得高兴麽……

“哒啦~!”杜沁兴高采烈的把手从背後伸出来,手掌上有个黑色长条状布制品。

这是什麽?他不明所以的看著杜沁。

“眼罩啊!”杜沁依旧一脸兴奋的解释,“一般的眼罩罩上以後不就看不到了吗,我用薄一点的布做了一个,罩在眼睛上还是可以看见东西的,你试试,你试试。”边说边把那个黑色的东西套到岸的眼睛上,又迫不及待把他推上阳台。

“怎麽样?”女孩小心翼翼的问。

岸看著眼前笼罩在一层黑雾中的景色,心中有股温暖却不知为何也苦涩难当的暗流在汹涌,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自己出门之前,看到的桌子上那些黑色的布条,今天早上,杜沁食指上的创可贴……

“你做的?”

“嗯,”杜沁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少做这些东西,技术不是很好。怎麽样?有用吗?”

虽然眼睛还是隐隐发酸,常年生活在黑暗中,微弱的光亮也能引起眼睛的不适,他还是点了点头,回答:“有,很好用。”

杜沁感觉自己总算放下心来,进屋搬出两个凳子,自己坐上其中一个,脱了鞋袜,懒洋洋的缩著,“我们晒太阳吧,我最喜欢晒太阳了。”

岸依言坐下来,闭起眼睛,感受阳光照在身上。

“为什麽不买墨镜?”岸问出刚刚的疑惑。

“眼镜架的鼻梁疼啊。”杜沁没有看岸,懒洋洋的回答著,“对了岸,你有姓吗?”

岸看著眼前这个突然眼神晶亮的女孩,心里一阵异样。

“……没有……”

杜沁似乎并不介意岸明显的隐瞒,早就猜到他答案似的立刻追问:“那你跟我姓好吗?”

“跟你姓?”

“对啊,姓杜,”杜沁点点头,“杜岸,渡过大海,到达岸边,怎麽样,你喜欢吗?”

岸此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把手,却还是不可自抑的颤抖,牙齿紧咬嘴唇,已经尝到些许血腥味。只因眼罩挡住他的眼睛,不然,杜沁就可以看见,那双细长的桃花眼,此刻正蓄满震惊。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记忆,汹涌而来。

“喜欢……”岸不敢多说,怕声音会忍不住颤抖。

杜沁没有察觉岸的异样,只开心的笑了一下,轻轻开口叫他。

“杜岸。”

“嗯?”

“杜岸。”

“嗯。”

“杜岸。”

“嗯。”

“杜岸。”

“嗯。”

……

这是你选择的,我的小杜沁,岸在心中默念:你给了我的,就不能再拿回去,即使有一天你反悔了,我也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