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24

沉默白纸: 桃花离 20-37

卷一 桃花 第二十章 屋漏逢雨

    金和殿上,顺帝看过从申州来的奏折,然后面无表情地望向一干大臣问道:“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许久,台下有人进言:“回禀圣上,依微臣看当务之急应立刻派人运送药材前往申州。”

    “嗯,朕亦有此意,但不知哪位爱卿愿意前去申州?”顺帝眯着眼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了右相王承身上。

    王承全身一激灵,心想这皇上莫不是想让我去吧?正当他费力思考着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时,礼部尚书林呈跨前一步说道:“回圣上,臣愿意前往。”毕竟父子连心,自己的儿子在那个地方生死攸关,他这个做爹的怎么放得下心?

    王承暗笑,正好,有人替了。谁知,站在前面未说一句的秦皓也站了出来说道:“父皇,林尚书年事已高不适宜长途奔波,还是让儿臣前往吧。”

    顺帝看了看秦皓,这个儿子是所有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也是他最满意的一个,所以当初早早的就把太子之位给了他。秦皓为人处世的稳重和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颇像当年也还只是太子的自己,最近几年更是对他加紧督促让他学习帝王之道,如今他深谙朝理,在自己的帮助下对整个大央的控制也逐渐收入手中,这次申州之行无疑是一个好的机会让他在百姓中树立好印象。

    于是顺帝说道:“好。朕就命你带上精兵五百兼御医数人立刻前往申州。”说完深深地看了秦皓一眼。秦皓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眼里的包含的复杂感情,几分作为父亲的慈爱,几分作为帝王的期待还有几分作为朋友的鼓励。

    在他的眼里,顺帝一直扮演的是一个对他期望极高的严父,为了让顺帝满意,他不停地努力以致自己变得越来越坚忍和冷酷,但他从来没有怨过,因为他始终记得顺帝封他为太子时说过的一句话:我把这个国家交给你,你可以丢掉自己,可以丢掉一切,但一定不要丢掉我秦氏几百年的江山!

    临行前,林子言心急火燎地赶到朝阳门候着,远远看见秦皓的车队驶来,他等不及跑了过去。秦皓早就看到他一身便装,单牵一马,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行。”还未等林子言开口,秦皓就拒绝道。“为什么不行?那是我哥!”林子言提高了声音。

    秦皓说:“我知道你很担心你哥,我的皇妹也在那里,难道我就不担心吗?你赶快回去,不经许可擅离职守,被发现了你知道会连累多少人吗?”林子言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当他知道林苏扬,他的亲哥哥仍在疫病流行的申州时,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如若林苏扬有什么事,他们的爹怎么办,或者说他该怎么办。

    林子言摇摇头。一脸地坚持说道:“不。我一定要去。所有地后果我愿一力承担。我……不想他有事。请……太子殿下成全。”说完他对着秦皓单膝跪下。

    秦皓立刻下马扶起他。严肃地说道:“子言。你不能意气用事。九皇叔领兵去了边境。辛老将军也已年事高过心力不足。如今皇城安全我信得过地只有你了。你若走了。我还怎么安得下心?就算不是看在我地面上。你也要为全云都地百姓着想。好好守卫皇城。我以大央国太子地名义向你保证。一定会把你哥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林子言看着秦皓。很久。他才缓缓说道:“我留下。希望太子殿下能够遵守你地诺言。”秦皓郑重地点点头。

    林子言挺直身站在马旁目送着秦皓车队地离开。直到最后一点影子都消失在眼里他才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秦柯紧紧地攥着一张纸条。手上青筋暴起。脸色极其阴沉。谁人一看都知道这位镇国大将军此刻地心情有多么不好。一旁地几个将领微低着头不敢开口。生怕多说一个字都会惹来他地滔天怒火。秦柯再次将手紧了紧。摊开时那张纸条就已化成了碎片。晃眼间依稀可见上面写了一个“病”字。

    他转过身。对着离他不远地手下沉沉地问道:“燕辽那边有何动静?”

    一个大胡子军将抱拳说道:“回大将军,据探子回报,燕辽大皇子瀚祖谋反,四皇子瀚宇风大败瀚祖军并将其逼往我国边境。”

    另一个军将接着说道:“我军还探得边境那两对不明人马中,有一队正是瀚祖军的残部,由此看来,另一队黑衣人应该就是四皇子的人了。”

    秦柯沉吟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听说这个四皇子常年身体孱弱,十多年前被送往深山治疗,不久前才回到燕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兵权还打败了瀚祖军,可见此人十分不简单。哼,好一招借刀杀人。瀚宇风把瀚祖的残兵逼向我大央边境我军必以为敌军将其歼灭,到时他既除了心腹大患,又找到了借口出兵大央。想得倒不错,只可惜本将军偏不如他意。尔等听令。”

    “末将在。”

    “今命尔等带兵将侵犯我国土的燕辽人悉数抓获,然后将其关入牢营,本将军自有处理。”

    “末将领命。”

    等他们走后,秦柯看着地上的碎纸片,忽的转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叫进一个士兵,把信交给他说道:“立即快马送去申州。”士兵低头退下。秦柯缓步走出大帐外,倒背着双手,迷茫的眼望向了东北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

    林苏扬用酒洗干净了手,然后把张大夫挑选出来的药材小心翼翼地放进药炉里。这时一个口戴白罩的官差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对他说:“林大人,不好了,秦公子他……”

    林苏扬心下一沉,急忙问道:“她怎么了?”

    “他……染上了疫病。”

    “什么?”林苏扬手里的竹篓一滑,药草撒了一地,他顾不得其他,立刻换了身衣服就奔向赵府。

    房里很安静,秦羽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云水寒和乔升在旁边默默地守着。林苏扬看着云水寒问道:“怎么样了?”

    云水寒回答道:“不久前才出现这种症状,大夫说幸好发现得及时,现在先用药抑制住病情,只求快些找到治愈的药才好。”

    林苏扬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秦羽。娇小俏丽的玉颜有些苍白,两鬓的青丝因为汗湿紧贴着脸庞。林苏扬轻轻地捋开她的头发,挽过袖子仔细地擦了擦她的额头。

    乔升在一旁哽咽着说道:“自从公子下令封城不让公主出去,公主十分担心,后来公主说应该为申州百姓和驸马做点事,就要求要和我们运送酒和药到各家各户。那日我和公主到了城北一家民户,偶然发现其中有人出现疫病的症状,于是公主叫我赶紧回来喊大夫,我当时也没多想,谁想后来就让公主也……”

    林苏扬安慰道:“好了乔升,这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太自责。你们也快出去吧,这疫病传染力很强。”乔升也不想再给公子添麻烦,于是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走了出去。

    林苏扬见云水寒还站在这里,又问道:“司君行呢?”

    云水寒说:“出去找药了,算算已有几天的时间。”林苏扬点点头:“云侍卫也快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属下是练武之人,身体比常人强些,大人不必担心。属下就在门外守着,大人若有吩咐,叫我就行。”

    “嗯,那就谢谢云侍卫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林苏扬脱下秦羽的衣衫,最后只剩下了一件里衣,然后起身端过桌上的酒放在旁边,用毛巾蘸着在秦羽的颈项和腋下轻轻擦拭降温。做完这些后在再给她穿上衣服盖好被子,林苏扬坐在凳上紧紧地抓着秦羽的手,喃喃地说道:“羽儿,羽儿……”

    林苏扬知道秦羽高烧过后就会不停地呕吐,直到整个人都虚脱却仍旧不会清醒,这种痛苦他在难民棚里见过,所以他看到秦羽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恨不得染病的是自己。他实在不敢想象亲眼看见秦羽为了他遭受难忍的痛苦时自己会怎么办。

    林苏扬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淡淡的水雾遮住了他的眼睛:“羽儿,我林苏扬何德何能让你为我如此,羽儿,羽儿,你快醒醒……”他眼前一黑竟失去了知觉。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一章 终把家还

    林苏扬醒来的时候,头仍旧是昏沉沉的,他左右看了看,好像是赵府的客房,抬手抚着额头突然想起还病着的秦羽,于是赶忙下了床就要开门出去,也不知躺了多久,全身都还没多少力,走路走得跌跌撞撞,刚走到门口,门却自己开了,司君行端着碗汤药站在门口。看见林苏扬他先是一愣,随后走进屋放下碗说道:“大夫说你劳累过度才晕倒,不好好休息起来干什么?”说着又走过去扶住林苏扬往里面走去。

    林苏扬挣扎不过,只好抓着他的手干哑着嗓子问道:“秦羽怎么样了?”

    司君行见他不顾自己的身体一心想着的是秦羽,心里一阵气闷,可一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又不忍心发火,只好暖下声音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拿回治疗疫病的药了,她服了药再休息一两天就可以复原,再说她的太子哥哥也来了,知道怎么照顾她。倒是你,连日的不眠不休,铁人也经不起你这样的劳累,还要担心着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公主,你……”

    “不许你这么说她,”林苏扬皱眉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又怎么会染上疫病。请你记住,她是我的妻子,要如何对她我自己知道。”

    “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快上床去躺着,不然怎么有精力去处理这里的事情。”林苏扬知道秦羽没事,药也找来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没拒绝司君行的好心,重又躺回了床上。

    突然他又似想起了什么,叫住转身拿药的司君行问道:“你刚刚说太子也来了?”

    “是啊,那时你累得醒不过来,他说不要打扰你让你多休息,现在恐怕还在接手申州剩下的事。看来他还挺关心你这个‘妹夫’呢?”

    当时看到秦皓因为林苏扬病倒而担心的神色,司君行就好比有人欠了他钱一样脸色极臭。偏林苏扬反映迟钝一点也没听出他话里的酸味儿,司君行叹了口气,要他把药喝了然后郁闷地出了房,顺带还轻轻为他关上门。

    也许连司君行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对人低声下气无可奈何的时候,而且那人还从来对他都是冷言相向淡漠远离。也许,早在那个桃花盛漫的季节,就已经注定了他以后为“他”无怨无悔做的一切。

    秦羽躺在林苏扬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一眨眼就会失去他的踪影。秦羽不知道到底是对他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依赖还是自己真的已经陷得深了,只知道到当她因为高烧昏迷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林苏扬那张妖艳微笑的脸,那一瞬间的恐惧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睁眼得知自己已经没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看到林苏扬。

    她知道他很累,累得甚至在她的床边晕倒,所以她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她就会感到满足和安心。她抬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就像病时梦里那冰凉凉的感觉一样,清冷,却依恋。

    门外。一个人影伫立了很久。看着里面温馨地画面。他地心里泛起一阵阵地疼痛。他紧揪着衣襟。仿佛那种痛苦想要将他撕裂。不该啊。不该啊……他摇着头。踉跄着走开。

    不曾想申州地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林苏扬立在官道上看着骑在马上地司君行说:“这次真地谢谢你了。欠你地情。我一定会还地。”

    司君行定定地看着他。邪魅地脸上忽然勾起一抹缭乱人眼地笑。“你不用还。因为我会再来找你地。你躲不掉了。林苏扬。”说完不等回话。他调转了马头。绝尘而去。林苏扬望着他地背影。皱皱眉。然后叹了口气。朝等在不远处地马车走去。

    赵中祥站在城门口。看着已经分开地两人。嘴里无意识地说:“他们。该是一对儿吧。”一样地妖冶绝美。一样地对不是自己关心地人冷漠淡离。

    他回过神来。对自己突然地想法吃了一惊:“真地是糊涂了。两个大男人怎么一对儿?”他自嘲着。抬头目送车队地离去。

    从始至终。秦皓和林苏扬除了日常地见礼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秦皓知道其实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对林苏扬说。比如问他身体怎么样。比如问他是否还需要什么。比如……有很多很多想说。但他说不出。每当看到他和羽儿在那里谈笑风生。相依相偎。他就感到心里似乎被人用针刺过。疼了。好了。又再疼。他知道不能这样。他不肯承认自己有断袖之癖。所以他尽量躲避着他。尽量忘记他面对秦羽时美到让人恍惚地笑颜。和他身上让他不自觉沉溺地淡香。

    秦羽坐在马车里,轻轻靠在林苏扬的身上,握着他有些冷的手说:“我们回家了。”

    林苏扬笑,“嗯,回家了。”

    一路平安回到了云都,得知申州水患已除,顺帝大喜,赏赐了一干人等,并加封林苏扬为太子太傅,官正三品,位列三公。这一圣旨使得满堂哗然,朝下大臣面色各异,谁也不知这个心思莫测的顺帝究竟意欲何为。想那林苏扬不过一个小小的新科状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官职竟一升再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顺帝对这个人的态度非同一般。当然,不少精明的人隐约猜出了其中奥妙所在。

    王承低头,掩去眼中闪过的精光,再抬头,又是一片阿谀的假笑。

    御书房。顺帝缓缓停下正在批阅的奏折,抬起头看向站在殿中的秦皓。“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要如此大力提拔林苏扬?”

    秦皓敛眉,低垂下头道:“儿臣不知。”

    顺帝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慢步走到紧闭的大殿门前,经过秦皓的身边,明黄的龙袍像一道耀眼的光划过他的眼角。

    “林苏扬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朕早已看出此人非池中之物,若为我所用必将得利于我大央。而且,”顺帝顿了顿说道,“林呈的事,你也知道了不少吧。”秦皓心里一凛,想起当上太子后从秘事簿上看到的信息。秘事簿是皇家收集的关于各个大臣的生平事迹,里面记录了大臣们自当官起至今所做过的一切事情。由于涉及大臣的隐私和一些重要情报,因此秘事簿只有当今皇帝和储君才可观看。

    林呈,顺历一年也就是顺帝登基那一年进士,凭其卓越的才华和能力,由最初的七品县令逐渐升为如今的礼部尚书。顺帝本以为他会继续努力提升自己的官位,谁知他在到达这个位置后便尽敛锋芒,处处低调。若是别人定会以为林呈或许是江郎才尽,能力仅仅够这个水平,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林呈的门生早已遍布朝野,渗透进了大央国的各个机构,其实力堪齐与手握重兵的殷王和权臣右相王承。

    “林呈这个人不简单,懂得何时该收敛,懂得怎样和强劲的对手周旋,懂得怎样迷惑人眼,这样的人很可怕。至今为止,朕仍旧看不懂看不透他,不知他是真的无心争权,还是,有更大的野心。”顺帝转身,看向秦皓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不管他是哪种目的,林苏扬都会是他的弱点,也是我们的一张符,至于是护身符还是命令符,则要看他将来会怎么做了。”秦皓呼吸一窒,僵直的身躯有些颤抖。

    顺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叹道:“皓儿,父皇知道你将会面临很多困难,但父皇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以后的大央还要靠你自己去走。记住,身为帝王,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他是你最亲近的人。”

    顺历四十二年八月,镇国大将军探明敌情,得知对方百姓有意与我国民通商交好却不料产生了误会,如今误会澄清双方盟约依旧有效,故而顺利归来。

    同年十月,燕辽国老皇帝病逝,四皇子瀚宇风登基,号圣瀚帝。新皇上任后立刻在全国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燕辽国内奸臣得诛,不合的法制一并废除,一时间百姓津津乐道,赞誉满满。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二章 走马上任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十月刚过,云都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林苏扬披上厚厚的裘毛大衣站在窗前,外面潋滟的银光映照在他脸上,冰冷的带了沉默的绝颜。

    自从当上太傅后,不用整日往翰林院跑,除了每天必须的上朝外,他一直都待在御书房陪着太子处理奏折、读阅各国历志。顺帝似乎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完全交予给秦皓,只林苏扬第一天上任时来御书房转了转,之后便再也没在这里出现过。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个江山便要换新帝了吧。

    秦羽打开门,看见他正望着对面挂满了冰凌的假山石发呆,她走过去关上了窗。“这么冷的风,吹久了容易生病。”秦羽转身轻轻替他拢了拢微敞的领子,一边说着,“马车已经备好了,快去吧。”

    林苏扬抱着她说道:“知道了。在家等我。”“嗯。”

    马车缓缓行至宫门停下,林苏扬掀开车帘,早有内侍等在了车前。林苏扬轻扶车门,几步踏了下来,然后笑着对面前的人说:“安公公,早啊。”

    安臻自问当了内侍几十年,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有谁比得上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年轻太傅。论文采,他是云都第一,也许更是全大央的第一,论胆略,他单赴申州,独当一面,接下了朝中无人愿接的治水之责,论相貌……安臻发现那双笑意莹然的黑瞳就像开在盛夏的毒药,寒热交加,却让人不知觉地沦陷得不可自拔。

    “林太傅也早啊,今儿天这么寒,太傅快随老奴去御书房吧。”毕竟年长稳重,安臻很快就收回了心神。

    “那就多谢公公了。”

    安臻点了点头,一甩拂尘便先行在前面带路。

    其实林苏扬已经去过了几次御书房,还不至于会迷路,不过按照宫中规矩,每次都得由宫人带领。林苏扬倒毫不在意,反而秦羽时常在家里抱怨:“好歹也是个驸马,他们就这么见外?”这时林苏扬就会玩笑道:“谁叫我只是你一个人的驸马啊。”秦羽听了总是独自傻笑:“也对,你已经是我一个人的了,他们当然是外人啦。”

    林苏扬想起秦羽的话,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抬头却见已到了御书房门外。

    安臻打开门。回头对他说道:“请林太傅在御书房休息片刻。老奴这就去禀报太子殿下。”

    林苏扬揖了揖手说道:“有劳公公。”

    御书房没有其他宫殿地大气却遍布朴实地气息。一张紫檀木御案上。左边放了高高地一大摞未批地奏折。右边地笔墨纸砚摆得整整齐齐。雪白地上等宣纸上压着一卷封合地画轴。不远处地案角。一炉洛河沉香缭绕着暖暖地淡气。驱走了周围些许地寒意。

    林苏扬等了许久也不见秦皓来。便走至桌前轻拿起上面地画卷。慢慢打了开来。一看竟是龚季地那幅月夜行图。难怪看着这么眼熟。林苏扬想起当时得到这幅画后就交给秦皓保管说以后再取。不曾想自己竟忘记了。不过画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这幅画我保管得很好。”秦皓地声音从殿门处传来。林苏扬转过身。只见他一身皇子宫服。金黄得灿耀。腰间佩玉随着他地脚步啷当作响。冠帽上地流苏如同黑暗中地星光在空中划下炫彩地虹晕。严肃而冷冽地俊颜更衬得他帝王气势尽显。满含了征服和傲视地霸气。

    林苏扬突然感觉这个人变得好陌生。一年前那个桃花林里地秦皓现在已不是秦皓。而是即将登上王座地大央国懿德太子。他已经完全穿上了冷漠和防备地伪装。以往地单纯和平和也许再也不会在他地身上出现。

    不知是不是林苏扬的错觉,似乎从申州回来以后他就和自己疏离了很多,虽然他们每天都共处一室,但两人之间除了公事的谈话外都不发一言,其余时候或是看书或是写字,他们也都各做各的,互不干涉。而林苏扬本就是一个淡漠的人,如果别人不主动他就绝不多说一个字,对于这种情况,既没有多少公务可做又可以悠闲地看书,他又何乐而不为?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林苏扬向秦皓行礼道。

    “免礼。”秦皓摆了摆手,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书案后坐下。他拿起林苏扬刚放下的画卷递向他说道:“这是林太傅要本宫保管的画,现在总算可以完璧归赵了。”

    林苏扬忙低头道:“微臣不敢。谢太子殿下。”说完伸手欲接下,谁知秦皓突然手一松,画卷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状似不在意地说道:“太傅请见谅,本宫手有些软了。”然后仍旧板着脸低头开始批阅奏章。

    林苏扬眼帘微阖,掩去其中的一片清冷,默然地弯下腰捡起散开了一截的画。这时秦皓又说道:“既然太傅无事可做,就替本宫整理这些奏折吧。”看了一眼秦皓旁边如山高的折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臣,遵旨。”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天色已黑。林苏扬刚走出宫门就看见林子言穿着单衣站在那里等。他几步走过去望着林子言轻声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穿厚些?”

    林子言笑了笑:“我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着呢。爹让你和公主回家吃饭,叫我来接你。”“哦,”林苏扬道,拉着林子言的手就往一边的马车走去,“羽儿先去了吗?”

    后面的林子言听见他那么亲热地称呼秦羽,当下沉了沉脸,不过一瞬又恢复常态说道:“公主也才刚回。对了,哥在御书房还习惯吧?”林苏扬知道林子言一直都对秦羽有意见,因为他从未叫过秦羽大嫂,平日里见面也是不冷不热的,林苏扬很想搞好他们的关系,不过一个脾气倔一个又无所谓,最终无可奈何,只要不太过分也就由着去了。

    “怎么,言儿还不相信我这个太傅的适应能力吗?”坐进马车,感受到密闭空间的阵阵温暖,林苏扬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斜靠着软榻,一手支着头,另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轻轻闭上眼便不再说话。模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想睁眼看看却实在累得睁不开。过了不久便听见有人叫他:“哥,醒醒,到家了。”

    林苏扬懒懒地撑起身子,这才看见原本穿在林子言身上的大衣不知什么时候披在了自己身上,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滑向了一边。他皱了皱眉,伸手揉揉额角,挥手打开了车帘。秦羽看见他下了马车,忙过来扶着他:“今天怎么这么晚?有很多事吗,看把你累的。”

    林苏扬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今天的奏折有些多,太子一个人忙不过来。”秦羽说:“好了,快进去吧,爹和子言都等着呢。”

    这顿饭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每个人都心不在焉,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林呈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对两个儿子说道:“等会儿吃完了你们两个就到书房来。”林子言低头答应着,林苏扬没说话,只是不时地替秦羽夹菜。林呈扫了他们一眼便离席出了门。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三章 顺帝之死(上)

    林苏扬和林子言一前一后站在书房门前,屋里亮着灯,林呈的影子像剪纸一样映在了窗上。林苏扬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他才推开门走进去。林呈坐在书桌后,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有意无意地翻着,知道他们来了嘴里说道:“把门关上。”林子言转身关好了门然后走到林苏扬的身边站好。

    过了好一会儿林呈才慢慢抬起头,他看了看两人问道:“知不知道我叫你们过来的原因?”

    林子言诚实地摇摇头,林苏扬想了想,开口说道:“是因为太子?”林呈赞许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踱到他们面前。

    “朝中形式时刻都在变化,虽然我们不曾为了名利和别人争强,却不能保证别人不会无视我们的存在,尤其是扬儿。”林呈说到这里眼光看向了林苏扬,

    “自你考上状元后,皇上对你的看重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作为臣子我们不能妄自揣测皇上的意思,但明眼人都清楚皇上已是有意把我们林家当作了一颗棋子。而这颗棋子的关键,就是你。”

    林子言也看出了其中端倪,他不可置信地问道:“爹您的意思是皇上想要利用我们打击和他作对的人……”

    “确切的说是要打击阻碍新皇登基的人。”林苏扬在一旁说道。

    “什么?”林子言吃了一惊。

    林呈说道:“照目前的情形看,太子登基的日子恐怕已不远矣。”

    “太子登基,朝中大臣并非全都支持,皇上为了太子能够坐稳皇位就需要拉拢其中一派势力帮助他,等到新皇有了实力那就什么也不足为惧了。”林苏扬接着说道。

    “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林子言问。

    林呈点头道:“这些年我没有争权夺势就是不想趟进这池浑水。但是要想在朝堂上立足没有势力是不可能地。想我林呈辛苦几十年。门生遍布朝野。就算我自问毫无野心又有谁会相信?更何况是多变地帝王。”最是无情帝王家。有多少人把自己地满腔热血忠心附上。最终能得到好下场地又有几个?

    林呈叹着气:“罢了罢了。我也不愿多说。只希望你们安分守己。尽职尽责。至于其他。你们也不要想得太多。好好走你们自己地路罢。”只怕。到时这路会走得很艰难……

    顺历四十二年地最后一次早朝上。原本还神采奕奕听着大臣奏报地顺帝不知为何突然昏倒在龙椅上。当天夜里。宫里所有地御医都被召集到文德殿会诊。朝中五品以上地大臣一个不落地守在殿外。时值子夜。众人皆听到从殿内传来惊天动地地痛哭声。立刻便有内侍官跑出来叫喊道:“吾皇驾崩。吾皇驾崩……”群臣面色哀戚。取下头上官翎跪于殿前。

    顺历四十二年十二月。大央国顺帝厉疾突发。药石无灵。薨。全国举哀七日。次年正月。懿德太子秦皓继位。改国号为宏。称宏帝。同月。宏帝收到燕辽国圣瀚帝地亲笔来信。说将于下月拜访大央国以贺新帝登基。

    偌大地御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暗。像一张打开地网。紧紧地围住那一簇跳动着。却仿佛随时会灭地火苗。林苏扬轻轻地走近。把手里地折子放在了桌上。看了看无人地四周。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听见屏风后传出了声音:“林太傅……”

    林苏扬地脚步顿了顿。接着快步绕过了屏风。前面微弱地烛光淡淡地透了些过来。模糊地阴影里隐隐可以看见一个人形。

    “皇上?”林苏扬试探着问道。许久不见回答,他走了过去,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散发出来,他踢开酒瓶,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秦皓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喝完的酒。

    林苏扬蹲下身轻轻叫了声:“皇上。”秦皓垂着头,身子动了动,然后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赶紧上去扶住了他,刚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就倚在了他的身上,温热的酒气扑面而来,林苏扬皱了皱眉却又不敢松手,只好慢慢地扶着秦皓走到了前面的龙椅上坐下。

    秦皓闭着眼颓然地半躺在椅上,绾好的发髻散乱了开来,明黄的龙袍因为他使力的撕扯也已变得衣冠不整。此时的秦皓是林苏扬从未见过的,失去了平日里冷酷严肃的霸气,就像翱翔在苍穹的雄鹰突然遭遇了一场风暴,受伤跌倒,不想向人示弱却又独自在一旁寂寞哀伤。

    林苏扬一直认为皇家的感情全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即便是最亲的人之间也相隔了几山几水,可现在看到秦皓的样子,林苏扬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是自己看得太过片面了。

    顺帝之于秦皓,是残忍的保护,他宠爱他,给了他一切,甚至是这个江山,同时又将他推上了至高的顶峰,独自承受连自己都会窒息的寒冷,隔绝了所有的感情,只剩下冷血的理智。

    昏黄的灯光在高立的烛台上显得单调和无助,让人感觉似乎在极深的水中挣扎,挥舞着双手,拼尽了力气的嘶喊却无人听见,那一种绝望的孤独。

    御书房里的寒气逼人,林苏扬看到座上的秦皓已然熟睡,于是取下旁边高架上的披风搭在了秦皓的身上。然后疾步走出了殿外,刚出门就看见安臻守在门口,林苏扬朝他低声说道:“安公公,皇上在里面睡着了,天儿寒,您赶紧找人将皇上扶回寝宫罢。”

    安臻一听,向林苏扬躬了躬身:“谢太傅,老奴这就叫人去。”说完立刻招呼了几个宫侍匆忙地走了进去。林苏扬望了望不甚明亮的里殿,听到安臻正嘱咐那几个宫人说不准将今天的事传出去,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宏历一年的上元节,渐渐淡去了因为顺帝驾崩带来的低沉的气氛。家家户户取下了惨白的素绫,高高挂起大红灯笼。街巷间不时传来小孩儿奔跑的欢闹声和爆竹的“噼啪”声,云都的几条大街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周围的花楼酒肆灯火通明,照得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暖了起来。

    林苏扬牵着秦羽的手慢慢走在不断涌动的人群中,一路上秦羽都保持着安静,任由林苏扬带着她穿梭在这片耀眼的辉煌里。林苏扬知道顺帝的死让秦羽很伤心,虽然平日里她总是对这个所谓的父皇表现得疏离,但他知道其实她心里还是爱着她的父亲,不是父皇,而是父亲。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娘,林苏扬相信秦羽对顺帝的爱也许并不比秦皓的少。

    顺帝死的那天,秦羽只是远远地跪在文德殿里,听着身边众多嫔妃和皇子公主的痛哭,她没有像他们一样争先恐后地赶到龙床前,她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顺帝的最后一面。就那样一直跪着,握紧了双手,长长的指甲陷进了肉里,殷红的血慢慢渗出,一点一点滴在了亮得刺眼的地砖上。她爱她的父皇,就像她的父皇也爱她一样,爱得隐晦。

    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受宠,她没有和那些哥哥姐姐一样的机会亲近顺帝,让他伸出手来抱抱,哪怕是一个关注的眼神,一句鼓励的话,她都没有听到过。可是她却能够骄横得让人不敢欺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极其疼爱妹妹的哥哥,而这个哥哥是顺帝最最宠爱的太子殿下。很少有人能看清,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却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其实全都来自于顺帝。如果他不爱她,怎会让他最喜爱的儿子去保护她,照顾她?如果他不爱她,怎会任由她胡闹,任由她在外面玩得翻天覆地?如果他不爱她,又怎会同意让她嫁进他时时防范的那家人,仅仅是因为她的喜欢。

    顺帝对他的这两个孩子可谓费尽了心思,倾尽了所有。有时候林苏扬会想,顺帝这样做究竟是因为对他们母亲的思念和愧疚,还是真正地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顺帝应该是幸福的吧,他的一生中,得到了自己喜欢的靳后和那个为了他失了心的秦羽的娘,就算他对秦皓和秦羽的爱只是一种延续,却也让他的两个孩子对他的亲情胜过了别人身在皇家的千倍万倍。

    林苏扬看不透别人的想法,更何况是重重宫闱后的帝王。毕竟,这个世界最难懂的,不是人的心,而是人心上戴的面具。



卷一 桃花 第二十四章 顺帝之死(下)

    不知不觉,林苏扬带着秦羽穿过了几条街,最后走到柳词巷口才停了下来。自从风瀚宇走后,林苏扬便再也没来过这里,一年多没来柳词巷一如既往地人多。

    广阅阁已经易主,里面的布局却丝毫没有什么改变。林苏扬和秦羽避开喧闹嘈杂的大堂,径直往楼上走,挑了个僻静的隔间进去。隔间不大,里面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靠着墙的地方,立了一个半人高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放了几本书和一些纸张笔墨。桌子临着窗,所以就算坐下也能将外面灿烂的灯火和热闹的景象尽收眼底。

    不久,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托着茶盘敲了门进来,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人不禁愣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又红着脸低下头,噤噤喏喏地把茶和杯子放在桌上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林苏扬看了看他,温和地说:“你下去吧,我们自己来就行。”小厮抬头看到林苏扬的笑容,又是一阵眩晕,结果连怎么出去的也忘记了。

    林苏扬看着门关上,才转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秦羽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林苏扬叫了她半天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林苏扬轻轻地问,一边把热茶推到她面前。

    “外面……好热闹。”秦羽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立刻端起茶杯假装喝起来。林苏扬看到她这个样子,虽心疼,却也知这种事还要靠她自己慢慢去平复心情。

    “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七岁,”林苏扬悠悠地说道,眼神飘飘忽忽望向了窗外,秦羽放下手里的杯子,依旧红着眼眶,却静静地看着林苏扬。她从没有听他说起过他的母亲,她的婆婆,当年红极一时的艺坊头牌苏清婉,对于她的事秦羽所知甚少,现在了解的大多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她很美,而我,厌极了她的美。我总是想,如果她不是那么美得迷人眼,她会不会就能找到真心爱她的人,幸福地过一生。”

    “你……不恨她将你从小就打扮成这样?”秦羽问。

    林苏扬听到秦羽的话竟轻声笑了起来,笑得苍凉而绝艳。“恨?为什么要恨?我只知道每当深夜里醒来的时候抱着我的那双手是多么冰冷,滴在我脸上的泪是多么滚烫。我什么都不能做,却什么也不想做。这个女人,只是可怜得让人悲哀。她的灵堂上,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我把她所期盼的那个人的画像和他曾经送给她的东西通通拿去烧掉,我想这样她应该可以得到一点安慰吧。”

    林苏扬的声音仍然平稳而清亮,他苦笑,饮尽杯里的茶水,凉了的,冻了一路的肠胃。有些遗忘了,她的样子,却只记得那个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静静地。仿佛是隔离了地另一个世界。林苏扬望着黑黑地夜空。透进来地风让他发冷。突然手上感到一阵温暖。低头看见秦羽握着他地手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有我。”

    长长地睫毛上还挂着一颗小小地泪珠。林苏扬伸出另一只手擦了擦她地眼角:“所以。你不许再哭。”秦羽笑着点点头。

    “走。我带你去看花灯。”林苏扬说完就拉起秦羽出了广阅阁往东市走去。

    东市地节日气氛显得比别处更加浓厚。处处张灯结彩。摊贩地叫卖混杂在人群不绝于耳地喧闹里。这儿有敲锣打鼓。吐火走钢丝玩杂耍地;有东拉西问。耐性十足兜售商货地;还有流连灯丛。兴致高昂猜题解迷地。林苏扬见秦羽看得眼花缭乱。刚才地悲伤也少了许多。不禁微勾着嘴角。任由她拉着他地手到处乱逛。

    他们走到一家卖花灯地小摊前停了下来。秦羽睁大了眼睛看到小摊棚顶上挂着地一排排花灯。不由得好奇地问摊主:“为何你地这些花灯上什么都没写呢?”

    林苏扬抬头看。果然那些五颜六色地花灯上是一片空白。连最常见地山水画也没有。诗词更是不见一字。

    “这位夫人您不知道,小人的花灯一般都是客人自己挑好了再自己画写,至于画什么,写什么全看客人所好。”

    摊主一边解释着一边又从里面取了几盏花灯出来放在秦羽面前,“夫人还没试过吧?要不挑一盏来写写?”

    “店家挺有新意的,如此想必生意更加红火吧?”林苏扬拿起一盏灯说道。

    小摊主红了脸,傻笑道:“这……这是我家娘子出的主意。呵呵……”

    “那可得恭喜店家家有贤妻。”秦羽在一旁笑道。

    “哪里哪里,夫人说笑了。”小摊主的脸更红了。

    秦羽挑了一盏粉红的花灯,说道:“就它吧。”

    然后转身朝林苏扬说道:“你帮我题字。”摊主立刻取出一支笔来递上。

    林苏扬握着笔细细想了想,望了一眼秦羽才慢慢写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虽然,不能给你真正的家,虽然,这只是虚妄的承诺。但是,我真的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你还愿意。

    秦羽捧着花灯呆呆地站着,林苏扬从旁边接过,轻声说道:“去点上。”牵着她的手往人群走去。就在他们离开后,一个青衣男子站在他们刚才的地方,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良久。

    殷王府。林苏扬穿过已经萎败的花廊,朝着王府里院走去。这里的路,林苏扬已走过了很多遍。绕过花廊后面的那片湖,就是殷王秦柯平日里最喜欢呆的书房。王府里没有女眷,所以他不用走得小心翼翼。

    和秦羽大婚后,他信守诺言几乎每月都会来这里住上一天,而秦柯也的确只是和他饮茶谈诗,偶尔也会谈到朝政上的事情。王府里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一间房供他休息,渐渐地,他也没有了开始时的反感,反而从进一步的接触中知道其实秦柯并非如传闻中所言只好附庸风雅。

    从表面上看这位和先皇手足情深的九王爷喜恬淡安宁的生活,实际却常常忧国忧民,胸怀远大的抱负,对国家局势的分析鞭辟入里,见解观点时常让林苏扬自愧不如。他在别人面前的隐藏又让林苏扬感觉到了他的野心,但他又为何在他面前暴露一切?是因为掌握了林苏扬的秘密笃定他不会出卖他才会这么毫不忌讳?

    走到湖边的时候,林苏扬却停住了脚步。朦胧的天光投在了仍结着薄冰的湖面上,反射出点点的闪亮。边上的凉亭里,一身白衣的秦柯手握一管洞箫,遥遥地望着有些萧索的对岸。挺拔的背影在纷飞的黄叶里显得孤独和凄凉,本已有了暖意的风也变得寒冷起来。

    自宏帝登基以来,新皇正逐步打击几大家族的势力,尤其以右相为首的王氏一系为最,右相王承仗着是当今太后的表弟,在新皇面前不仅不知收敛反而大张旗鼓地广纳党羽,与礼部尚书林呈为主的其他家族明争暗斗,不见硝烟却打得激烈。

    林苏扬一向不热衷这些权利的争夺,对他父亲采取了什么样的态度也从来不过问,只是最近从朝堂上的形式看,新皇在压制和平衡了各大势力的同时给予殷王秦柯的打击却是最重的。似乎宏帝一直防范的不是王承的肆无忌惮,而是他这个手握重兵,行事又有些乖张的九王叔。

    一道“殷王功高劳苦,特赐西北喀沙十省,命其尽心管理”的先皇遗旨下来,将秦柯的兵权拨去一大半,并且以“若无重要之事不必回云都”一条断了他回到皇城的理由。

    皇家的手足情深到最后也不过是最放不下的防备。林苏扬的弟弟林子言虽在秦柯管辖下做事,却有幸得辛老将军和礼部尚书林呈的力保得以继续留在云都。

    所有人都知道,西北地区风沙大温度低,雨水少,环境极差,而喀沙十省的条件更是艰苦,农作物收成少,老百姓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朝廷每年大半的救济粮都是发往那里,把振国将军安排到那个地方去,等同于另一种意义上的囚禁。

    林苏扬曾为此恳求宏帝收回成命,宏帝说这是先皇所定,不可更改,并禁止他再提。秦柯却不以为然地对他说:“你能把我放在心上,就已足够了。”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五章 与君别离

    箫声响起,淡淡的带了几分惆怅。天空飘过的云朵,阴沉而悲凉,究竟是哪里来的伤感,林苏扬只觉心里有丝丝的疼。那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那一件带了他体温的披风,还有那一声偶尔想起的大喊,“记住,我叫柯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苏扬的记忆里有了这个模糊的影子,遥远得看不真切,却沉淀了几许牵挂。

    箫声停,林苏扬眼里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他微笑:“你来了。”

    修长的手指执着白玉的酒杯,轻轻摇晃,荡出了微微的涟漪,像极了苦涩的泪。秦皓低着头,盯着手里的酒默默不语,许久才对林苏扬问道:“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林苏扬有些发愣,缩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握,眼睛慢慢闭了闭,再睁开时嘴里说出一个字:“会。”秦柯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震惊。

    “我会想你。”林苏扬重复了一遍。秦柯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分辨话中的真伪。

    感受到对面眼光的炽热,林苏扬偏过头,说道:“我会想你……谢谢你那年的披风,谢谢你为我隐瞒了身份,还有,谢谢你帮了我和羽儿。”

    “是这样吗?”秦柯的眼里闪过一些失落,随后又扬起了微笑:“不过也好,至少,你不会忘记。”……

    这一天林苏扬没有留下来,他忘记了是怎么走出的殷王府。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心突然痛得无法呼吸,抬头望天,一方阴霾,仿佛一张大网牢牢地缚住自己,进不得,退不得,只落得个自嘲的笑。

    秦柯骑着马站在城门口,痴痴地望向西城的方向,等了很久的人却一直没来。

    一旁的云水寒瞧了瞧天色,最后忍不住打马过来对秦柯说道:“将军,午时已过,该出发了。”

    秦柯收回目光。看了看身后整装待发。斗志昂扬地一群将士。他们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地。每一个人都抱着征战沙场。保卫国家。为自己地亲人争光地理想加入他地队伍。接受他地领导。如今却要跟随他远赴西北。虽然仍旧是餐风露宿。却要过着被人遗忘地生活。他对他们。是满含地歉意。然而。从那一张张散发着年轻活力地脸上。秦柯没有看到任何地抱怨和不满。有地。是对他无比地信赖和誓死地忠诚。

    秦柯大笑:“好好好。将士们。就随我秦柯去共创一番天地吧!”众人高举兵刃旗帜。呼叫声此起彼伏。秦柯手挥长鞭。一马当先驰向远方。浩浩荡荡地队伍紧随其后。宛若劲舞地游龙。气势恢宏。

    扬起地尘土。遮住了半边天空。滚滚沙漫之后。林苏扬独自站在远处地胡同口久久地凝望。却不见那人地再一次回首。

    低头。转身。撞上一个坚实地胸膛。

    “对不起。”林苏扬道了一声。抬头看见一张熟悉地面容。“皇……”秦皓捂住他地嘴。摇摇头。然后放开。

    “看不出太傅和皇叔地感情挺好地啊。”秦皓看着林苏扬说道。一脸地阴沉。

    “公子不是也和王爷亲近,否则怎会微服出宫?”林苏扬毫不示弱地回望。

    “你……哼。”秦皓生气地拂袖离开,同样身穿便服的安臻见了,看了林苏扬一眼就急急地跟了上去。秦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只是见到林苏扬望着城门的样子胸间就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发泄出来。

    回到宫里就接到右相王承传来的折子,上面写道:殷王率军离京,于城门大肆喧哗,其示威之势,实为大不敬……秦柯治军严明,罚赏清辨,军中无一人不服,这点秦皓是清楚的,今日亲眼看到了他的部队的庞大气势更是让秦皓震撼,这也难怪顺帝在死后都要为秦皓解决这个忧患,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秦皓把折子“啪”地一声摔在桌上,冷笑道:“皇叔刚走就有消息‘及时’到来,这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

    第二天的早朝上,王承时不时地偷偷瞄了瞄上座的宏帝,许久不见宏帝提起昨日之事,便想上前发言提醒,谁知宏帝不待他开口就说道:“今日早朝就到这里,两日后燕辽国国主来访,你们都下去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林太傅。”

    “臣在。”

    “随我到御书房来。”

    “臣遵旨。”

    随着一声“散朝”,官员们便陆陆续续地走出殿外,王承狠狠地盯了林苏扬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林苏扬踱着步子走到御书房,竟然看见秦皓站在殿门口等着他。还没走近秦皓就拿出一叠文纸递给他,

    “你身为翰林院备司,这几天就要多辛苦一些了。这里是要准备的事项,你拿去仔细读读,另外,我把欧阳裕丰派给你,希望到时你不要让我失望。”

    “微臣遵旨。”林苏扬弯了下腰,起身发现秦皓还在看着他,他疑惑地问道:“皇上是否还有事?”

    “呃……暂时没有了,你先下去吧。”秦皓忙回过神朝他摆了摆手。

    回到学士府,秦羽一边接过他换下来的朝服一边问道:“听说燕辽国国主要来了?”

    林苏扬捋了捋袖子,说:“嗯,就在两日后。”

    “皇兄初登基时局尚且不稳,此时燕辽来访,不知是何居心。”

    林苏扬看到秦羽皱起了眉便拉住她的手说道:“放心,现在皇上已经慢慢开始掌握大局了,再说燕辽国圣瀚帝也才登上帝位不久,定不会不顾自己而对大央兴兵。不管他此次来访有何目的,我们都会小心应对。”听了这话,秦羽想想也有理这才放宽了心。

    “对了,九皇叔他……”秦羽想起昨天林苏扬从外面回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不知是不是和殷王的离开有关。

    林苏扬顿了顿,说道:“昨天准备去送送九王爷,结果去晚了。不过听说场面很是宏大。”一脸的无所谓。

    秦羽垂了眼:“这样啊,的确有些遗憾。”

    “是啊。我有些饿了,去用膳吧。”林苏扬轻松地说着往外面走去。秦羽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宏历一年二月,燕辽国国主圣瀚帝拜访大央国。新皇宏帝率文武百官于金和殿亲自接见。

    令林苏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在燕辽叱咤风云,以短短的时间打败势力雄厚的大皇子,夺取帝位后又很快征服民心的圣瀚帝竟是他熟悉,而且还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风瀚宇!瀚宇风,风瀚宇,早就该想得到是同一个人。林苏扬不禁暗骂自己真笨,不过这个快两年未见的好朋友有如此才能跟魄力,林苏扬也是打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

    金和殿上,圣瀚帝华衣亮服,形态从容,身后跟随的来使同样气势非凡。经过林苏扬身边的时候,风瀚宇,不,应该是瀚宇风没有转过头来看他,直直地走到宏帝面前行了一个见面礼,说道:“圣瀚代表我燕辽百姓恭贺新皇登基,预祝新皇长寿安康,大央国泰民安。”

    宏帝回道:“圣瀚陛下吉言。承蒙陛下来访,我大央必定会使陛下和众位使者尽兴而归。”

    台上台下两人言谈笑语间尽是一副初次相识的样子,每个人的笑里隐隐带着蹦擦火花的敌对。

    右相在一边暗自偷乐,林呈看到这个场面有些纳闷儿,这两位陛下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啊。



卷一 桃花 第二十六章 初次试探(上)

    晚上宏帝在未箤宫设下宴席接待瀚宇风一行人,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皆要参加,秦羽作为大央国的静阳公主也要随林苏扬赴宴。临行前,林呈再三叮嘱林苏扬要保持稳重,随机应变,万不可丢了大央国的面子。

    林子言也拉着他走到一边郑重地说道:“哥,虽然那个圣瀚帝曾经是你的朋友,但那已是过去,现在你们所处的位置不同,难保他不会为难你,你可要小心行事。”

    林苏扬笑道:“子言难道还不相信你哥的能力吗?放心吧。”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转身朝马车走去。

    未箤宫位于金和大殿东南,处在皇宫中最大的御花园的中心,现在正值初春,园中各种嫩条初现,花色渐显,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秦羽穿着繁重的宫服跟在林苏扬身后,姿态优雅华贵,丝毫不见当年调皮活泼的影子。

    穿过重重花道,林苏扬他们就到了未箤宫的大殿外,刚一踏进殿门,里面的喧闹声就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这边。

    这也难怪,林苏扬今晚着了一身绚白长衫,外罩一件深紫的薄纱,腰间宽带闪着淡淡的银光,玲珑翠玉恰好点缀了他修长的身躯,头发高束,几缕散落的青丝随风飘舞,再加上他那绝世的容颜,连身边娇媚可人,仪态万千的秦羽都显得逊色不已,谁又能不吃惊,谁又能控制的了自己的眼睛?

    上座的秦皓着实又被惊艳了一番,转头看见瀚宇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苏扬,心里极其不爽,于是清咳几声,殿内的人这才互相提醒着回过神来。

    “啧啧啧,真是可惜呀可惜……”瀚宇风一边回过头,一边望向秦皓说道。

    “不知圣瀚陛下可惜什么?”秦皓看着他问。

    “哦,本王可惜的是林太傅不是女子,否则定要迷走无数好男儿的心。不曾想大央国的男子也能美得如此惹眼,让我燕辽愧受艳国之称啊。”

    众人皆知燕辽国盛出美女,历史上著名的文熙后就是燕辽艳名四播的第一美人,传说她不仅美貌无双,才能更是无人可比,嫁给当时的帝君后,辅助他平内安邦,成为一代贤后。所以很多其他小国的人都以能娶到燕辽女子为荣,更因此称燕辽国为艳国。

    听到瀚宇风地话。林呈和秦羽都皱起了眉头。秦皓眼神复杂。而王承则是若有所思。其他官员也是神色各异。一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议论地主角林苏扬已慢步走到瀚宇风面前。

    “谢圣瀚陛下赞誉。不过下官认为人之容貌无论美丑不过一具皮相。虽天生有定。但死后不过一副枯骨。谁有不同?既生于世间。万事可变、可失、可得。又何必计较仅限于一时地定论。怎又比得上做回真我?”林苏扬望着他说道。

    “好。说得好。不愧是我大央地第一才子。”辛老将军首先拍着掌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拍手叫好。

    瀚宇风旁边地使者面面相觑。却掩饰不住眼里流露地惊讶和赞叹。而瀚宇风则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林太傅果然了得。本王惭愧。在此以一杯自罚。请太傅原谅本王适才地言语不当。”说着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林苏扬。一杯自己拿着。

    林苏扬接过酒。看了看。最后对瀚宇风说道:“岂敢。陛下请。”接着一饮而尽。瀚宇风看到他喝完了才仰头喝下。

    秦皓见到这种场面。心下不仅不欢喜反而更加气闷。于是说道:“既然无事。大家就坐下听歌赏舞。太傅也就座吧。”

    林苏扬朝秦皓鞠了一躬道:“谢皇上不责臣迟来之恩。”抬首,一笑,倾国倾城。

    走到座位上,秦羽正担忧地看着他,林苏扬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没事。”然后扭头看起了歌舞。秦羽看了看对面的瀚宇风,皱着的眉始终没展开。

    两个皇帝之间又是假意的交谈了几句,忽然瀚宇风说道:“皇上还没看过我燕辽的歌舞吧。今日本王特地带上了我燕辽的第一舞姬玄歌姑娘专为皇上和大央的众位大臣们表演,玄歌姑娘的舞蹈在我燕辽可是堪称一绝。皇上不介意玄歌现在就献舞吧?”

    见秦皓点头,他抬手就拍,不一会儿,一个蒙着面,穿着暴露的女子款款迤迤地走了进来。

    手若无骨,玉指纤纤,轻纱薄丝遮不住她扶柳般的细腰,再看其面,虽有华绢相掩,仍可见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和着音乐几个回旋,长发飞扬,嫩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浓香飘溢。手中长幔随着她的舞姿围绕在她的裙下,似微波细澜却勾得人乱花了眼。

    音乐越听高昂,她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几番如蝶的飞舞,手扬绢落,桃花面容便现眼前,众人一片惊叹。比之秦羽稍逊,较林苏扬差远,不过就其风味各有不同,秦羽由之前的任性活泼变成现在的温婉端庄,林苏扬则是一直都冷淡有礼,而这个舞姬玄歌却是行为豪放,极尽妖娆妩媚。

    玄歌无视周围痴迷的目光,又是几次旋转便到了宏帝秦皓的面前。纱幔轻挥,一阵香风扫过他的面颊,莹莹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娇艳的笑仿佛像要将人融化。

    秦皓一直保持着横眉竖目,冷峻威严的神色,玄歌看着隐隐有些害怕可更担心下去后会被惩罚只好使尽浑身解数去引起秦皓的兴趣。几番勾引后仍不见他像别人一样把眼光放在她身上,于是只好朝瀚宇风望去,得到暗示后跟着最后的音乐就结束行礼退了下去。

    瀚宇风看了看意犹未尽的大臣和仍旧冷着脸的秦皓,笑着对他说道:“不知皇上对玄歌的表演有何看法?”

    “确是难得一见的绝姿,有劳圣瀚陛下费心了。”秦皓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

    “哪里哪里,既然皇上喜欢何不将玄歌收下也不枉费我燕辽百姓的一番心意?”瀚宇风提议道。

    秦皓皱了一下眉,隐隐有些不快,却在一会儿后说道:“如此便多谢了。”

    “玄歌得皇上垂青实乃她之荣幸。相信两国邦交也会更加顺利稳固。”一丝狡黠闪过瀚宇风的黑眸,他继续说道:“另外听闻大央国人才辈出,本王就问个问题,不知在场众位有谁能答。”

    “哦,是什么问题,陛下尽管提来。”秦皓说。

    “本王的问题是,这世间有几种人。”

    “几种人?这是什么问题?”

    “应该是两种吧,好人和坏人,刚好是两种。”有人回答道。随即就有人附和:“对对,就是两种人。”

    “不对,应该是大人和小孩这两种人。”

    “依我看,是男人和女人才对……”一时间争论四起,场面热闹非常。

    “不知有云都第一才子之称的林太傅是否知道答案呢?”瀚宇风微笑着看向正在给秦羽夹菜的林苏扬。

    林苏扬放下筷子,慢慢地回答道:“下官认为,众位同僚说的皆有道理,陛下的问题包含广泛又无任何限制,答案就无绝对之说。”

    瀚宇风点点头说道:“太傅所言极是。不过本王这里有个答案相信大家都会认同。”

    悠悠地端起酒轻抿一口后才继续说道:“本王认为世间有四种人。男人、女人、非男非女,还有……”“还有什么?”有人着急地问道。

    “还有,皆男皆女。”意味深长的目光始终看着林苏扬。

    “非男非女可以是太监,但这皆男皆女又是什么?”听得起劲儿的李匡进疑惑地问道。

    “这皆男皆女嘛,说的是本为女儿身却作男子装扮,本是男儿身偏偏穿作女子。”瀚宇风慢慢地解释道。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人吗?”李匡进惊讶地说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女子出门不方便就扮成男子保证安全是常有的事,至于这男子扮作女嘛,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辛老将军摸着他的胡子说道。

    秦皓的心里震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苏扬,王承更是眼前一亮,奸猾的笑浮现在了他瘦削得如同一只黄鼠狼的脸上。秦羽紧张无比地抓紧了林苏扬的手,林苏扬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瀚宇风一眼说道:“有趣有趣,想不到圣瀚陛下如此了解百姓的生活,下官想今后燕辽国人民有福了。”

    瀚宇风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



卷一 桃花 第二十七章 初次试探(下)

    月儿清高,沉沉的云遮掩了大半的光辉,夜里带了重寒的风吹得园里的树叶沙沙响。林苏扬和秦羽并肩走在出宫的小路上。

    看了看周围没人,秦羽才松了口气似的小声说道:“终于结束了,刚才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林苏扬知道她的担心,便说道:“已经过去了,我想他也只是在试探,这次的失败应该让他知难而退。况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驸马的才能可不是假的。”

    难得听到林苏扬说笑,秦羽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呀,总是这么自大。不过那个瀚宇风没有确凿的证据相信他也做不出什么来,倒是你平日里更要小心才行。”

    “嘘……”林苏扬把食指放在唇上轻声说道:“隔墙有耳。”秦羽赶紧捂住嘴点点头。

    “啊,”秦羽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林苏扬问道。

    “我的耳坠掉了。”她摸着空荡荡的耳垂说道。

    “掉了就算了吧,你不是还有很多吗。”林苏扬不以为然地说。

    “不行,那是你亲手为我戴的,我一定要找回来。可能落在未箤宫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找。”秦羽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边找边走了回去。

    林苏扬想起了今天出门的时候见她戴了老久的耳坠都没戴上,最后实在忍不住便帮她戴了上去。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在意这样小小的举动,如果以后天天都为她戴耳坠她会怎样呢?林苏扬一边想着,一边在附近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一阵不轻不重地脚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林苏扬警觉地回头问道:“是谁?”

    接着就听见有些熟悉地笑声来到耳边。“驸马地警惕性还挺高嘛。”

    燕辽国地皇帝瀚宇风。只见他从远处地阴暗中慢慢走了出来。林苏扬朝他身后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瀚宇风仿佛看穿了他地心思。揶揄地说道:“放心。没有别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而已……”瀚宇风缓缓走近林苏扬。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在他地耳边说地。

    热热地呼吸随着瀚宇风地张嘴喷在林苏扬地耳上。痒痒地。却更勾起了他心底地惶恐。他强自镇定保持脸色不变。小巧地耳垂却不能控制地变得通红莹润。看得瀚宇风心里一荡竟不由自主地轻吻了上去。

    林苏扬全身一震。猛地一把推开了瀚宇风。冷声道:“陛下请自重!”

    朦胧的月光下,瀚宇风闲逸俊雅的容貌透着缕缕异样的邪气。他后退几步看着林苏扬,丝毫无视他冷凝的神色,肆无忌惮地笑道:“不知驸马对本王在殿上解出的答案满不满意呢?还是,驸马早就清楚这个答案了?”

    瀚宇风的眼一直都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而林苏扬不因瀚宇风的话有任何改变,依旧冷冷地说道:“既然陛下没有其他的事,请恕下官先行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刚才……”瀚宇风在后面继续说道,“不是玩笑。你,会是我的。”

    林苏扬加快了脚步,拐过弯碰到了从未箤宫找回了耳坠的秦羽。

    秦羽看他走得急匆匆的,忙拉住他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林苏扬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他深吸了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然后对秦羽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找到了吗?找到了就回家吧。”

    牵了她的手便往宫门走去。秦羽被林苏扬拉着,使力偏过头望向后面,除了摇曳婆娑的树影,只有一片黑暗。

    林苏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听到身旁渐稳的呼吸,他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上一件厚衣走出门去,来到庭院里的凳子上坐下发起了呆。

    风瀚宇变了,变得让林苏扬感到极其的陌生和恐惧。那个淡雅无争的人去哪儿了呢,或许以前的一切都是他为了掩饰身份才做出的假象,现在的瀚宇风才是真真正正的风瀚宇,准确的说应该是圣瀚帝陛下才对。林苏扬再见老友的心情因着他的咄咄逼人消失殆尽,怎么也没想过紧逼不放的人竟会是他。

    林苏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以往都不曾想过自己的女儿身如果暴露了该怎么办,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只会是手足无措。想想这件事将会引起的后果,不但林家罪犯欺君被满门抄斩,秦羽也会因此永远也抬不起头来,沦为皇室的笑柄。他林苏扬一条命不值钱,可要是牵连他所在意的人就万万不可。

    就瀚宇风今日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想在人前拆穿自己,既然如此,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你,会是我的……这几个字突然像一把利剑一样插进了林苏扬的脑海,激得他不住地颤抖。若真是这样,那今天算是对他的试探还是警告?难道要拼个鱼死网破才能停止?不,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林苏扬仔细想了想,按照计划,燕辽国的人会在大央待十天的时间,以目前的形式,林苏扬是不可能坚持到最后的,要怎样避开那些人尤其是瀚宇风才能不和他见面?正当他想得头都快破了的时候就听见林子言在喊:“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林子言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走了过来,林苏扬说道:“睡不着,想出来坐坐。夜里深寒露重,怎么不穿多些?”

    “习惯了。”林子言呵呵笑道。

    “哥好像有心事?是不是那个圣瀚帝?”林子言冷下了声音。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而已。”林苏扬慌忙道。

    “一定是他。早就猜到他不是什么好人,听说他在未箤宫对哥处处刁难,竟出言侮辱我林家的人。若两国开战,我定会披上战甲,杀得燕辽国人片甲不留。”林子言越说越气,双手紧紧握成拳。

    林苏扬知他只是为自己抱不平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于是说道:“言儿,这样的话千万别对其他人说,人心叵测,说不准它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灾难,记住要把它烂在肚子里。再说,这也是私人恩怨,如果影响到了两国的交涉引起战乱,最终受苦的却是两国的百姓,人命可贵,当忍则忍才是上上之策。”

    林苏扬看到他慢慢平静了下来才又问道:“最近在忙些什么,看你整天都挺累的?”

    说起这个林子言就不停地叹气说道:“还不是那些武林人。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大批的武林人士全都涌向炎城,听说要召开什么武林大会。要是单纯的开会也就罢了,谁猜得准他们会不会就此联合起来反抗朝廷。”

    自古以来,武林作为一个人龙混杂的大范围一直是朝廷最严重的心病。朝廷为了调和与他们的关系费了不少的力气,却仍旧时时担心他们会不买帐而群起反抗。因此对他们的关注可以说是比保姆还保姆。虽然近几百年朝廷和武林总是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历史上有武林世家杀帝夺位的事还是发生过的,有了先例,谁还敢放宽心地坐上龙椅高枕无忧?这次群武聚集,这边的人不担心才是怪了。

    “你不是皇城护卫统领吗,怎么还要管这等事?”林苏扬疑惑地问道。

    “这几天燕辽国来访,兵部派了不少人去保护他们……”

    “保护?监视还差不多。”林苏扬低声说道。

    “哥你说什么?”林子言没听清。

    “没什么,你继续。”

    “武林人大量集聚引起朝廷重视,经过几番讨论后决定全权交给辛老将军处理,毕竟老将军也曾在武林摸爬滚打几十年,在那些人中都有很高的地位。”林子言有些赞叹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是辛将军的弟子,这些事情当然少不了你的份了。不过不管你要做什么,哥都会第一个支持你。”林苏扬说。

    “谢谢哥。”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睡吧。”林苏扬又说道,然后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刚打开门,他灵光一闪,竟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立刻兴奋地回过头对正回去的林子言说道:“言儿,谢谢。”

    林子言从没见他哥如此高兴过,虽然不知道他高兴地是什么,但只要他开心,一切都好。



卷二 落尘 第二十八章 再次出发(上)

    第二天早朝,似乎每个人都是精神萎靡,只有右相王承相反则是春风满面,仿佛昨天夜里捡到了宝一样,瘦削的脸上洋溢着和他毫不相配的笑容,看到林呈也踏进殿门竟破天荒地先打起了招呼:“林尚书今儿个来得早啊”。

    林呈本想假装没看见,无奈王承那双贼贼的眼正闪着光地盯着他,只好强笑着回礼道:“是啊,王相也来的挺早的啊。”说罢急急地走到位置上站好。

    王承恩看着他的背影,来了一个正宗的皮笑肉不笑。林苏扬一直低着头以致其他什么都没注意到,在心里把那个计划又复想了一遍,这才信心满满地走到前面。

    早朝开始,宏帝看了看底下的大臣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就像没睡好的样子,“不知众位爱卿昨夜都干了些什么啊?”没有温度的声音。

    一听这语气似乎不对,所有人打了个噤,立刻挺直脊梁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林苏扬倒是知道宏帝为什么心情不好,燕辽不知企图的来访已经让刚登基不久的他烦恼无比,偏偏又多出武林那边的乱事怎能叫他高兴得起来?

    宏帝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有事报上。”无人回答,偌大的殿堂顿时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宏帝沉下了脸:“你们无事可讲,朕却有事要说。近日大批武林人士聚集炎城,不知众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林苏扬心道:来了。

    只听王承首先上前说道:“回皇上,依臣看这些蛮子聚集一起必定不安好心,朝廷应大力阻止才是。”

    宏帝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看向辛将军:“辛老将军认为呢?”

    辛旻立刻说道:“皇上。几百年来。朝廷与武林一直相安无事。这次集聚也许真是单纯地召开武林大会。但防范之心不可无。老臣认为朝廷应派人前去混入其中打探虚实。随时传递信息才可做出相应准备。”

    宏帝听了这番话后点点头道:“老将军说地也有道理。其他人呢。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扫了一下众人。目光在林苏扬地身上停了停。

    “皇上。”林苏扬走了出来。“臣认为辛老将军所言极是。目前我们除了探子传来地一些消息外其余地并不深入了解多少。而武林对于朝廷始终是一个隐患。却又不能一举除去。唯今之计。与他们和平相处才是上策。依老将军所言派人乔装混入既知晓了具体地情况。又能避免朝廷和他们发生直接地冲突。实是好计谋。”

    其他大臣听了都赞同地点头。林呈看着他地这个儿子。心里一阵忧虑。他不会是又要做什么吧?

    宏帝终于笑了:“既然各位爱卿都同意那朕就准奏。可是。这人选……”

    王承不满林苏扬和辛旻两人地说辞。但宏帝说地话却正好达到了他地目地。他急急地开口说道:“皇上。臣认为这人选非林苏扬林太傅当之莫属。”

    宏帝皱了下眉:“哦?右相有何看法?”

    “回皇上,林太傅有我大央才子之称,论起才智恐怕无人能及。武林之人虽是草莽,但其武力却不容小觑,既要派人乔装打探需有极佳的智力才可与之周旋。所以,臣认为林太傅可去。”

    王承义正言辞地说完,惹得下面不少人在心里腹诽:这右相不是明摆着把林太傅往火坑里推嘛,试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在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武林人中去打探消息,恐怕还没接近这些人就被杀掉了。林呈此刻更是忧心忡忡,唯有林苏扬暗自高兴:老狐狸今天终于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对宏帝说道:“皇上,臣可担当此任。微臣一介书生,身无半分武功,想来更容易接近他们,对打探消息利益甚多。臣自愿请缨前往炎城。”说着便跪了下来。

    林呈那个气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臭小子就不知道这比当初去申州危险了几百倍吗?他是不是想我早日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宏帝皱着眉,看着林苏扬,心里有些郁闷,他就这么不想待在云都?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有多危险,说不定真是什么还没探到自己就先陪上一条性命。可是看到他一脸的坚决竟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好烦躁。

    此时辛旻说道:“皇上,臣也认为林太傅适合此任。林太傅极少出云都,认识他的人不会很多,乔装前去相信会很顺利。”

    林苏扬朝辛旻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辛旻也张着嘴笑了笑,表示理解和接受,花白的胡子跟着颤了颤。

    宏帝想到申州那次因为疫病封了城,有机会认识林苏扬的人确实不会多。再环视了一下下面的人,一部分年老,处理文事还行,要去舞刀弄枪就困难了,一部分又太年轻,处事不够稳重,而剩下的都是有任务在身的人,派些武官去吧,一个个又时常征战沙场早就威名四立混了个人人耳熟能详,纵观全朝,也确实没有人比林苏扬去更合适。于是他只好说道:“既然太傅愿意,就去吧。”

    林苏扬精神一振,“谢皇上。”终于可以摆脱瀚宇风了,顿时全身都轻松了下来。接下来就该做好出行的准备。回头看见老爹黑得不能再黑的脸,他又颤了一下,垂眼轻叹,还有一个啊……

    出乎意料的,回到家被叫进书房里后,林呈并未过多斥责,只是对他说:“这是你自愿的,做爹的也不会阻止,炎城的太守是我的学生,我写封信,你交给他,兴许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能搭把手。一个人在外,你就好自为之吧。”

    林苏扬知道自己这个尚书老爹有不俗的背景,却不知道在那么偏远的地方竟然都有他的人,如果加上他其他隐藏的实力不知能否可以和右相单抗呢?不过,什么时候古板的人都变得如此开通了?

    林苏扬想起早上散朝后辛老将军拉住林呈走到一旁说话,也许就在那时他才改变了态度,就是不知道辛旻和他说了些什么。

    林呈一边写着信,一边想着辛旻说的话:“老友啊,孩子长大了,总该有他自己的天地,像苏扬这孩子有这么大的勇气和闯劲儿,你就应该支持他,鼓励他,可千万不要让他永远做你保护下的鸟啊,否则总有一天他会再也飞不起来啦!”

    叹了口气,折好信递给林苏扬:“拿去收好。我叫人替你准备好要带的东西,辛老将军会找他的朋友保护你。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一路上要多保重。”

    这是生死离别还是什么的?林苏扬吃惊地看到他爹的眼睛好像在发红,他赶忙道:“爹,你放心,我会注意的,您老就在家等着吧,只是去参加个武林大会而已,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回来。”惹得老人家哭可就太不应该了,此时林苏扬的心里也泛起微微的酸涩。

    出了房门,看见秦羽在外面等着。

    “你又要走?”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嗯,去炎城。”林苏扬说。

    “会很危险。”

    “我知道。”

    “你在避谁?瀚宇风?”林苏扬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去吧。”秦羽笑了,像春天阳光的灿烂,“我等你。不管是生是死。”

    林苏扬握紧了她的手,“我会回来,不管是生是死。”

    走的那一天,秦羽起得最早,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林苏扬,摸摸他的脸,顺顺他的发,直到他睁开眼看见她。

    “为我再戴一次耳坠吧。”“好。”

    镜里的人,比花娇,处处透露出优雅的成熟和高贵。一双纤手从盒子里挑出一对细长的银链,银链下面吊了一片小小的叶子。

    “就这个。”林苏扬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去年秦羽生日的时候他给她买的生日礼物,虽然是在大街上的小摊上买的,却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她收到这对耳坠时是多么高兴和幸福,。

    “从来没人送我这些东西,你是第一个。”

    林苏扬笑,“所以我是永远的第一个。”

    修长的指把她的新长的短发别在耳后,拿起一只坠子小心的穿过她耳上的洞,轻轻放手,叶子便在耳边荡来荡去,像吹着了风。又很小心的戴好了另一只,秦羽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微翘起樱红的娇唇,“好看吗?”

    “好看。”林苏扬淡淡地笑着。

    “我去送你。”看着对面自己旁边的另一人说。

    “好。”



卷二 落尘 第二十九章 再次出发(下)

    这次出门林苏扬没带任何身边的人,乔升在一旁哭着央求:“公子带我去吧,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啊。”

    林子言敲了他的头:“你这小子这么大了还哭,是不是男人?你家公子这次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跟着去只会添麻烦。”

    林苏扬也安慰道:“好了,乔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记着在家照顾好夫人,知道吗?”乔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答应。

    林子言把乔升劝开了就对林苏扬说:“哥,等燕辽的人走了我就带人去炎城找你。家里的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会安排得稳稳当当的。”

    林苏扬摇摇头说:“不用了,家里和皇城都需要你,先不说皇上肯不肯,就是二娘和爹也不会答应。你就好好待在云都。既然哥都支持你做想做的事你也要支持哥啊。”

    林子言在心里坚持,嘴上却说道:“那好,哥,一路小心。”

    林呈没出来,秦羽站在门口看着他,就像上次出门一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千言万语在眼波里流转,担心、急切、不舍,说不清的滋味,道不尽的感伤交织成一束束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连徘徊。

    朝里相熟的几个官员也来送行,欧阳裕丰带来了一副上好的马鞍,“早就找了技高的工匠为你造了一副的马鞍,知道你今日走便带了过来,坐上它就不会颠得厉害。”

    “谢谢。”林苏扬曾告诉他自己要乘马前去,想不到他竟考虑到这里了,不愧交了一个好友啊。

    辛旻在后面哈哈大笑:“年轻人就是要多吃些苦,这点颠怕什么?不过苏扬啊,一人在外可比不得家里,在外面可得处处小心才是。我这几个好友都是老江湖了,不懂的多问问长多点见识总是好的。”

    林苏扬赶忙向他身边的几个样子陌生却瞧着老练的人拱手说道:“那就多谢几位照顾了。”

    “哪里。大人不必客气。”几人很有礼貌地回礼道。

    接着辛旻又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道:“皇上已经派了人跟在你后面。你会很安全。如果有什么事以桃花为记和他们联系。知道吗?”林苏扬郑重地点点头。

    正准备上马却听宫里有人来了。一见竟是安臻匆忙地疾走着。“驸马等等。哎呀。可累死老奴了。幸好赶得急。”

    林苏扬看着安臻气喘吁吁地模样不由疑惑地问:“不知公公到来有何要事?”

    “驸马……这这是皇上交给你地。皇……皇上还让老奴告诉驸马一切小心。”说着取出一块小小地牌子交向林苏扬。

    玉龙令。见令如见皇帝亲临!宏帝竟然把这么重要地东西交给他!还好来地人都不算什么外人。否则可就麻烦大了。

    “林兄,皇上如此重视你,你可一定别让他失望啊。”欧阳裕丰玩笑地说道。

    林苏扬立即跪下,双手接过龙令大声说道:“谢皇上。臣定当拼死完成使命。”

    “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出发吧。”辛旻说道。

    林苏扬跨上了马,望了望看着他的人,“各位多保重。”然后调转马头朝远方奔去。后面的几个人也一并骑上马跟了上去。

    秦羽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周围的人都走了,远处的尘埃也静下来不再浮动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一摸,不知何时留下的泪。

    “嫂子,外面风大,快进去吧。”这是林子言第一次管秦羽叫嫂子,也许是为她对林苏扬的深情给感动了吧。

    “他很快就会回来吧?”她的眼睛依旧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

    “很快,很快就能回来。”

    秦皓在御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晃得门旁的灯柱似乎也跟着摇摆。派了三百人跟着他,应该可以了吧?江湖人的武功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不行,还不够。想到这里他停住脚步叫道:“来人”。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像幽灵一样“飘”了进来,黑衣人从头到脚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面罩上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衣服的左肩上绣着一条金黄色的小龙。这就是每一任大央皇帝手中的密军,龙卫。

    这是一批专为皇帝效力的死士,全都在很小的时候被选上后就进入皇家秘密的训练营中进行极其残酷的训练,等到可以接受任务时早已练就了一番铜皮铁骨,能力非常,据说一个死士的武力相当于十个武功高强的人之和。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一个顶四个绰绰有余应该还是有的。死士只会接受皇帝的命令,并且只能接受现任皇帝的命令,每一批龙卫的训练都由上一批龙卫中最强大的几人负责,而皇帝只要知道负责的几人就行了,所以皇帝也不是全权控制龙卫。换句话来说如果现任皇帝不幸被废了,这一张最重要的王牌就丢了。

    “朕要你带武功最好的十人去保护林苏扬。”秦皓拿出命令龙卫的令牌说道。

    “是。”龙卫除了拼死办好皇帝交代的任务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权利。

    黑衣人离开后,秦皓久久地望着门外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道:“林苏扬,你可得跟朕好好地回来……”

    “你说什么?林苏扬离开云都了?”瀚宇风把手中的书一下摔在了地上。

    “是……听说林太傅一早就骑马离开了,随行的还有几个人,听说是辛旻的朋友。”跪着的人瑟瑟发抖,圣瀚陛下的喜怒无常可是早就知道的,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最近听说有武林人在炎城聚集,难道他是为了这个?瀚宇风暗忖道。

    “同行的有没有女人?”

    “没有,全是男子。”地上的人奇怪陛下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没有女人!”她一个女子竟和几个男人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瀚宇风又气得不行,林苏扬,你只能是本王的,你在躲避是吧?炎城?就算翻遍整个大央,本王也要找到你!

    “你去调动一些人一路往炎城的方向找去,如果跟上了林苏扬就继续在后面跟着保护她,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就提头来见本王。”森冷的语气让人感到极度的害怕。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一间阴暗的密室里,右相王承也在进行着他的阴谋。

    “林苏扬走了?好,好,你们就在陨峡关把他送上西天!记着多带些人,一定不要放过一个活口!”阴恻的笑比半夜的猫头鹰叫的还难听,“小皇帝,你不是如此看重你的林太傅吗?哼,不过也是一个贪图美色的昏君,一个女人?老夫就偏要让你痛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老夫作对!”

    陨峡关距离云都大约有半个月的路程,途中要经过好几个省县,在这个范围内,朝廷的势力遍布,极少有武林人在这个区域走动,过了陨峡关便真正是武林的天下,所以到那里之前可以肆无忌惮地策马狂奔。

    林苏扬他们准备到了那里就易容换装然后装作游历的书香子弟结识一些江湖人伺机混入套取情报。林苏扬在现代看过间谍小说,没想到重生后自己还有机会亲身当一回,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不过连重生也没想过都能发生,这又算得了什么?

    一条只允许两匹马并行的狭窄小道,两边是陡峭的断崖,陨峡关作为通往西南地区的门户,地理上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同时也很容易造成通行的不方便。一到大雨天,断崖就会滑下滚滚石流堵住小道,人力清除耗时耗力,更不用说花费在这上面的钱财都能够几十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原本朝廷早就想在道路两边修筑防护墙却因朝中以右相为首的几个官员左推右阻,迟迟批不下公文,没有朝廷的拨款附近的小县城哪有资金投在这上面,山高皇帝远,况且新帝接管大央才没多久就更没时间注意这些了。

    幸好这些天来都是艳阳高照,否则可能就会赶不上时间了。林苏扬在心里暗喜,感谢老天的配合。逸也不愧是匹好马,这样难走的道路都可以奔跑如飞。而后面几人赞叹的则是林苏扬的马技丝毫不逊色于常年以马代步的武林人,作为一个锦衣玉食的官家公子和朝廷重臣,能有这种程度的骑术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公子,我们可以在此休息一晚,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能到达陨峡关口了。”那几人中一个看着年纪稍长的人大声对前面还在努力赶路的林苏扬说道。为了掩饰身份,他们约定以林苏扬为某个小城官员的公子带着几个护卫出外游历为借口行走,所以一路上都得称林苏扬为公子。为了好方便地互相称呼,他们也改了名字分别叫林一、林二、林三、林四和林五。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就叫林一,是五个之中年龄最大,江湖经验最丰富的人。

    林苏扬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不知道落在了哪个山头,渐黑的夜幕开始爬上了天空。

    “好。”勒住马,林苏扬下了来等着一起在附近找个小村庄休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一停,就差点让林苏扬真的丢掉了性命。



卷二 落尘 第三十章 夜林遇袭

    天已尽黑,林苏扬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林三说的那个小村庄。

    “林三,你确定是在这个方向?”林二疑惑地问。

    “我当然确定,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来的,从这里没走多久就是了啊,我还曾在那里歇过一日呢。”找不到地方林三也急了,毕竟是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这里有歇脚的地方,如今那里凭空失踪,若说自己别有所图那可就真冤枉了。

    林苏扬看到林三急得乱窜的模样不禁安慰道:“找不到就算了吧,上次林三来是在白天,现在天这么黑,找错方向也是情有可原的。”

    其实那林三还真是找错了方向,上次来时是别人带的路,而他却是个纯粹的路痴偏偏又极好面子,这次出来,为了显示他的广泛游历便自告奋勇地说要带路,跟着他走能找到就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见林苏扬都这么说,其他几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在附近找了棵勉强可以栖身的大树准备将就一晚。

    整理好后,林苏扬坐在铺了厚厚一层干草的地上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这时林一突然叫大家停,然后警惕地瞪着前面黑漆漆的林子。

    “怎么了?”林苏扬发觉不对,不由轻声问道。

    “听。”

    所有人立刻停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仔细地听着。林子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马蹄的声音,似乎为数不少。

    “会是什么人?难道是辛老又派人来了?”林四小心问道。

    “不会。走之前辛老就让我们一定要掩饰好身份。如此大地阵仗。若是辛老地人。岂不就暴露出我们了?”林一肯定地说道。

    林苏扬心里出现了不好地预感。好像有危险地事情要发生。难道是瀚宇风?要知道他已经不是两年前地风瀚宇了。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纠缠自己。不过现在地他变得十分可怕。说到就会做到。自己这次出来是为了避开他。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派人来追也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林苏扬决定不管是不是他地人。赶快逃走才是最重要地。于是他赶紧对林一说:“恐怕来者不善。我们还是趁天黑避开他们。”几人同时点头。各自上了马朝另一个方向驰去。

    林苏扬猜对了。来地人不是瀚宇风。正是恨不得他立刻死掉地右相王承派来地人。上百名武功高强身穿黑衣地杀手气势汹汹地朝这个方向奔来。(好像这个世界见不得人地人都喜欢穿黑衣?)看来王承对要林苏扬地人头是势在必得。竟不惜下重金聘请这些认钱不认命地亡命之徒。

    逸似乎也感觉到了渐渐临近地杀气。跑得比平日里还快。但后面地人好像驾地也是日行千里地好马。没过多久便追上了林苏扬他们。

    林一偷了个时间看了一眼后面,“人太多,分开走。公子,跟着我。”说着便和林二他们各寻了一条路继续狂奔。

    林苏扬被逸颠得浑身酸痛,心里直叫苦,这才出来多久就遇上这样的事,老天也太爱开玩笑了吧!抱怨归抱怨,命还是要保住的。看不清前面的路,一切全靠着逸的选择走能走的地方,他只能暗暗祈祷,逸啊,拜托了。

    事与愿违这个词说得还真不错,当林苏扬一眼看见前方的空旷时恨不得欢呼起来,谁知跟着逸出了林子走到尽头竟发现是万丈悬崖的绝路!

    林苏扬哭笑不得地低头看着不停喷着响鼻在原地打着转儿的逸,林一也愣了,良久长叹:“是祸躲不过啊。”

    王承的人见目标分成了几路逃走,也不知雇主要的那个人在哪一边,只好也分开追赶,很快,其中一路人就发现了林苏扬两人的踪迹,跟着也到了悬崖边上的空地。

    林一挡在林苏扬前,看着面前众多的黑衣人问道:“不知众位是何人,为何追赶我几主仆?”

    黑衣人中有一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应该是领头的,林一以为他要说话,谁知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瞧着林苏扬。

    正当林苏扬的忍耐快用尽时,那个领头人说了声“是他”。其他的人立刻拔出了武器。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林一侧着头低声对林苏扬说道:“大人看准机会就逃走,待我再抵上一抵。”

    林苏扬摇头:“不行,要生一起生,我怎能放下你不管。”

    林一急道:“大人不会武,留下来也只会成为我的负担,能走一个便是一个。”不等林苏扬回答,他挥起手中的大刀便冲向对面的人。

    辛旻的朋友果然不一般,一上阵就消灭掉了好几个黑衣人。林苏扬见他虽勇猛却腹背受敌,心里更是不想离开,焦急地盯着他的身影,盼着救援的人赶快过来。

    有人发现林苏扬不会武功,就提着剑朝他刺了过来,林苏扬敏捷地一闪,避过了致命的一击,右手臂没能幸免的被刺中,鲜血流下来浸湿了衣衫,他也不管,捂了伤口不停躲避越来越多的攻击。

    毕竟只有一个人在抵挡,渐渐的,林一处在了下风。就在这时,林苏扬听到了另一队人来的声音。那队人马一上来就和黑衣人交起了手。

    是援军!林苏扬暗喜,不过,怎么看着好像有三批人?确实是三批。一批穿着平常百姓的服装,应该就是辛老说的护卫队了。而另两批人也全都穿着黑衣,只是有些头上没戴罩子,而有些的左肩上依稀绣着金黄的东西,是什么,林苏扬看不清楚,只见眼前一大片黑色在晃动。

    在争斗的人群里找到了受伤的林一,林苏扬单着手把他扶到了一边说道:“援军来了。”

    先前追杀的人的确不是吃素的,面对强过他们许多的对手竟也能坚持了一会儿,不过想想后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场打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地上躺了不少的死尸,看过去,像是铺了满满一层黑色的人肉地毯,残肢断臂惹得林苏扬几欲作呕。

    干吐了几次后,林苏扬对护卫队中的一人说:“完了吧?”那人正要开口,却见离林一最近的地上爬起来一个人,伸出血淋淋的手向林一推了一掌。

    林苏扬就站在林一不远的地方,见此情景来不及提醒,竟纵身扑了过去,推倒了林一刚好迎上那掌,林苏扬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然后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掉下了悬崖。

    “大人……”

    “……”

    林苏扬听不到上面的惊叫,只听得见耳边响起的呼呼风声。他闭上眼,这次是真的挂了吧?然而也许是他前世的前世做了很多好事,老天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生的机会。还没掉到一半,感觉到一股大力搂住他的腰把他向上扯了去,接着就被环绕进一个人的胸膛。

    天!不会是鬼吧?这个情况怎么会有人来救我?林苏扬差点没尖叫出声,猛地睁眼却看见几月没见到的脸出现在眼前。

    好像是……司君行?是司君行!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林苏扬没有时间询问,一心为得救又要谢天谢地一番。可是怎么不对劲?自刚才上升了一下后,两人还是以之前他的速度下坠。

    把头紧紧埋在司君行温暖的胸前,林苏扬哀叹:不会吧?!这人也真是,救不了就别救,多搭一条性命很好玩吗?下坠的后座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司君行的身体,错过了那个“愚笨”的人嘴角扬起的笑。

    耳里的风声小了,听见司君行有力的心跳声,林苏扬一下一下地数着,快要到底了吧?正想着,“咚”的一声,两人一同落进了水里。

    原来人掉崖都会掉进有水的地方,以前的小说真是神准啊,终于又捡回来一条命……这是林苏扬在水下微笑着昏迷前想到的最后一句话,但是……她忘记了自己不会水……

    极度的痛苦中,嘴唇上贴过来两片软软的东西,然后很自然地张开了嘴,一口气便渡了进来,再然后,就彻彻底底地昏过去了。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一章 生还崖底

    醒来后,林苏扬感到一阵憋闷,猛咳了几下才缓过来,等整个人都清醒了才发觉冷,臂膀凉飕飕的,她低头一看立马大叫了起来,只见自己仅着一件中衣,里面是缠得紧紧的裹胸,而身上搭着一件宽大的男人的袍子!

    “你醒啦?”耳旁有人说道。

    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司君行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正对上自己,她又叫了一声,双手抓过刚刚因为起身滑下去的衣服捂在了胸前。这一动就扯动了先前的伤,手臂和胸口的痛让她冷汗直流,一个不稳便向侧面倒去。

    “小心。”司君行赶忙扶住了她。男子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引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林苏扬赶紧用没事的左手推开他:“别碰我。”她小小的力气怎能推得动一个大男人,所以司君行无视她的警告,避开她手臂上的伤口,轻轻扶着她躺下。

    “我叫你别碰我。”林苏扬不停往后退,想要躲开司君行伸过来的手,然而还没退多远就被司君行长臂一捞给围住了腰身,“再退我就压在你身上。”威胁的语气吓得林苏扬不敢再乱动。

    此刻的林苏扬哪里还有平时的冷酷和镇静,被人羡慕的才智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现在整个一副柔弱小女子的模样,任由司君行拉起她的右手轻柔地抚摸着被刺的伤口。林苏扬在心里直颤抖,真想给这个男人一巴掌。

    “这么深的伤口,还不知道多注意?”司君行一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臂,一手从后面火堆旁取下烘着的一条白布,仔仔细细地替她缠住大约有一寸长的伤口。这时林苏扬才发现已经变紫的伤口上盖了一层蓝绿相间的草叶。

    “这是什么?”林苏扬伸出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指着那片碎得不成样子的叶子问道,忘记了应该趁司君行不注意的时候挣扎。

    “止血草混和迷蜒有加快伤口愈合的作用,并且还不会留下疤。”司君行低着头认真地包扎。林苏扬知道这里有一种叫蜒虫的东西,蜒虫不是虫,而是一种类似于虫的植物,这种植物大多生长在气温高的地区,倒不是很难找,蜒虫每年初春发芽,秋季成熟,成熟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将成熟的蜒虫摘下后晒干,再辅以秘制的药物进行蒸熏,然后用明火烤干,碾成粉末,就制成了可以治疗外伤的迷蜒。

    “你……”司君行包扎完正要说话,却突然看见林苏扬的脸上毫无血色,抓住袍子捂着胸口的手变得苍白透明。

    “怎么了?”他焦急地问道。

    林苏扬摇摇头。“没事。”

    “快告诉我。究竟还有哪里地伤?”司君行不相信。

    “真地没事。”林苏扬缓和了一下。张着同样苍白地嘴唇说。“掉下悬崖之前被人推了一掌。我以为已经不痛了。谁知道现在又开始。可能是刚才动作过大引发了才会这样。”

    “给我看看。”司君行想了一阵对林苏扬说道。

    “什么?”林苏扬瞪大了眼睛。他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不等她反对。司君行按住她说道:“给我看看你地伤。”

    满眼是担心,可林苏扬毫不领情,冷下了脸说道:“你敢!”

    令林苏扬再一次疯狂的是,司君行竟趁她无力的时候点了她的穴道,用行动来说明了他到底敢不敢的问题。林苏扬想动手,动不了,想张嘴,张不了,急得眼睛都快瞪出泪来。这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司君行见她喜怒形于色了,不由惊讶,原来她也有这么多表情。

    “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只是担心你的伤而已。”司君行说道,然后低下头研究怎样才能脱下她的里衣。

    林苏扬是又羞又气,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加上伤又痛,心想干脆死了算了。然而司君行接下来的动作真的让她差点咬舌自尽。

    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女儿身,林苏扬总是像缠什么一样地缠紧并不是很大的胸,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过程也越来越痛苦,自从和秦羽成亲以后,晚上可以放心地取下这块挤死人的布条,白天有秦羽帮着缠倒还好了些,所以便没有以往的麻烦。

    出行前因为考虑到会一直和男子待在一起,便叫秦羽帮忙缠得更紧,而司君行从未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一个女子,更不知道女子内里的衣衫是怎样穿的,心里又着急着林苏扬的伤势,便充分发挥了他武功的强悍,竟一掌震碎了林苏扬的中衣和胸布且未伤及她半毫。

    飞扬的碎片像雪花一样铺了一地,林苏扬只觉胸前一凉,狠咬着牙闭上了眼,很好,司君行,此仇不报,我就不叫林苏扬!

    看着眼前白皙粉嫩的肌肤上印着的一只朱色的掌印,司君行紧皱起了眉头,“是火冥掌!”火冥掌是西南一个名叫火云派的独门武功,此招极其毒辣,除了刚中招时可感受到剧痛外,以后每到阴雨或冷寒天时便全身都是冷得生不如死的痛,火冥掌性属烈热须以阴寒之力方可敌对,所以要想治好林苏扬的伤就必须要得到属性极寒的九莲冰,然后再以强劲的内力将冰融入她的体内才能完全解去掌毒。

    九莲冰生长在常年冰雪覆盖的天峰至顶,顶上有一潭从不会冻结却深不见底的天池。峰上每次下的第一片雪凝结在一起成九品莲花状,同时这朵莲花必须长在天池的浮冰之中,还要晒初阳而不融,淋冰雨而不化水才是真正的九莲冰。如此苛刻的条件使九莲冰极难存在,也说明了它的珍贵,更有世传其可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神功。

    世上仅存的一朵九莲冰据说是武林第一世家孔家的传家之宝。当代家主孔铭起还是现任的武林盟主,先不说他有一方霸主的强大势力,就算是一对一,司君行也没把握能打得过,如果想要从他手中夺取九莲冰,恐怕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火云派啊,司君行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拿过自己的衣袍盖住了林苏扬的身子,然后几下解开了她的穴道。林苏扬刚一能动,抡起左手“啪”的一声便给了他一巴掌。顿时司君行的脸上出现了五根红得清晰的手指印。

    司君行不顾脸上的火辣,强硬着把林苏扬整个儿包进宽大的袍子里,嘴里温柔地说道:“你的伤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只是你还要忍着痛几次。放心,我会帮你。”

    林苏扬不清楚自己的伤究竟有多重,但从刚才司君行的神色来看,应该不会很简单,不过她倒不在意这些,反正这命是捡回来的,可以活着已经很不错了,痛不痛的,忍忍就能过去。

    想到司君行的确是为了她好,从他们认识起便一直照顾她,帮助她,自己不过是救了他一回而已,就算是债也早在申州的时候他便已经还清了。林苏扬虽生性冷漠,却也并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她不知道是否还是应该以理智的脑袋去思考司君行有什么企图,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骗什么呢?她林苏扬没什么好骗的,既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绝世珍宝。毕竟,能为了救她而跳崖的人两世加起来也只有他一个,而且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忍骂挨打,还会为她自己都不在意的伤担心自责,他,到底为了什么?

    “对不起。”林苏扬有些愧疚,刚才打得那么重,应该,很痛吧?

    “没什么,是你,就没什么。”司君行微笑道。

    “对了,那个……你是怎么会来的。”林苏扬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暧昧,岔开话题道。

    “我不是说过我回来找你的吗,你还不信?”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当时那么混乱,光线也不明,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气味。”林苏扬惊讶地望着他。“你还不知道你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吧?清香舒爽,让人闻过就忘不掉。”司君行说着还凑到她身前深吸了口气。

    林苏扬气极:“你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是,我是狗,只是为寻找你的狗。”灼热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林苏扬,让她感觉好像被锁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只好撇开脸望着火边还冒着热气的自己的衣衫。

    司君行见她这样,索性抱着她走到了火旁,柔声说道:“到这里烤烤,会暖和些。”

    火光照得林苏扬的脸有些无奈和,复杂。这一夜,便过去了。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二章 柳暗花明(上)

    一大早,司君行就出去察看情况,等他走后林苏扬仔细打量了他们现在待的地方。这是一个狭长的山洞,洞口处可以清楚地听见底下传来轰隆的水声,应该就是昨天他们掉进去的那条河。往里走似乎有一条天然的隧道,一眼看不到尽头。林苏扬举步就走了进去。

    刚开始还看得清路面和洞壁上闪烁的矿石,然而越往里走隧道越狭窄,光线越是昏暗。直到后来林苏扬完全看不见了才停住脚步,转身回去。

    回到昨晚休息的地方,正好碰见司君行从外面回来。“这么快?”林苏扬奇怪,这才出去多久。

    “看来要委屈你陪我一辈子待在这里了。”司君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林苏扬走到洞口伸出的平台上,只见四面全是悬崖峭壁,底下汹涌奔流的河水像疯狂的马群一样咆哮不停。平台距离水面约有二十余米,从洞口旁边的山崖上垂下无数条藤蔓一直拖到了水里。往上面看不到顶,往下面找不到岸,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当时林苏扬和司君行掉进了水中后,林苏扬因为伤势和不会水就昏了过去,司君行一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还要一边为她渡气,一边靠自身劲力减缓水流的冲击,好不容易浮上了水面,但即使这样也丝毫未能减轻所处的困境,最后两个人随着水的流动漂了很久,司君行自始自终都没放过手,看到林苏扬冻得苍白便全力催动所剩不多的内力为她驱寒,担心她被石头碰到便两手两脚像盾牌一样护住她,而自己却被水里尖锐的石子挂得满身是伤。

    水流越漂越远,水势也开始变缓,司君行在头昏脑胀中撞到了这个山洞底下的石壁,抬头看见粗大结实的藤蔓垂在手边,立刻抓住它,拼尽最后的力气跃了上去,到了平台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于是顾不上休息,又忙着从里边找了些干燥的草木烧了起来,烤干自己的衣服,然后脱下林苏扬的,把自己的给她换上。

    接着就一直守在林苏扬的身边,时不时摸摸她的额头,看她着没着凉。不经意中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又跑到洞外寻了些止血草,从怀里拿出瓷瓶,看见里面的迷蜒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替她上药,等到一切都做好了,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当然,这些是林苏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了。

    林苏扬在平台上站了一阵,又走回洞里,对正悠闲地躺在地上的司君行说:“既然都没有路,我们只有试试那里了。”说着手指向那条刚去过的隧道。

    司君行点了一个火把说:“我走前面。”然后当先跨了进去,林苏扬紧随其后。

    走过了林苏扬走过地那段路就像进入了没有星星和月亮地黑夜。一支火把只能照见立脚地地方。司君行是练武之人。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碍。可就苦了林苏扬。不时踢到地上地石头险些撞到嶙峋突出地石壁上。

    司君行回过头伸出手说:“来。拉着我。”

    林苏扬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拉住了他地手。有了司君行地帮助。接下来地路便好走了许多。林苏扬尽力挥去心中泛起地异样。强打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在了越走越远地隧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除了司君行手上快熄地火把和洞壁上莹亮着地磷火。林苏扬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凭着从前面人手上传来地温暖。放心地跟着。没有一点恐惧和不安。

    林苏扬地体力本就比不上司君行。再加上这两天地竭力消耗又没有吃地东西可以补充。坚持行到这里已是不错了。但她依旧咬着牙。紧抓着司君行地手。一步一步吃力地跟上。

    司君行发觉不对。轻声问:“累了?”林苏扬固执地摇头。

    司君行叹了口气,转过头蹲了下去:“上来,我背你。”猜到林苏扬肯定会拒绝便不等她回答就又说道:“难道你真想永远待在这里?”

    林苏扬无话可说,只好爬到他宽阔的背上。这下,又轻松了很多。

    林苏扬实在累极,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司君行的心情却是极好,走着走着竟想唱歌了。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该是多好!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当林苏扬在迷蒙中感觉到了前面的亮光时立刻兴奋地喊道:“出来了!”司君行心里一阵失望,却不得不在林苏扬的催促下加快了脚步。

    出了隧道,眼前一片开阔。绿绿的草地,红黄的花,远处重叠的峰峦像泼墨的山水画,淡雅中透着静穆。

    林苏扬跳下司君行的背,奔向草地,张开双手闭上眼拥抱徐徐的风,微笑,“终于出来了。”

    虽有失落,但看到林苏扬高兴的样子,司君行不禁也心中欢喜,只要她的微笑就好。

    等到发泄够了,林苏扬才突然想起,这是哪里?看看天,要黑了,不会又要露宿野外吧?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破烂不堪还脏得不成样子,这样下去都快衣不蔽体了。看见林苏扬的担心,司君行笑道:“放心,不远处有人家。”

    “你怎么知道?”林苏扬不相信。

    “你没看见那边的草地上有羊吗?这种羊一般都是家养,像这样让它们自由地吃草活动是在放牧,既然羊都在这里,又没人看管,那家人一定就住在附近。”司君行肯定地说。

    刚才只顾着高兴竟没有发现不远的地方还有羊,林苏扬暗骂一声真笨,随后又扬起嘴角拉着司君行向正在回家的羊群走去:“跟着它们就能找到了吧。”

    司君行看着她拉着的手,脸上现出一个比花儿都还灿烂的笑。

    司君行说的没错,羊群的主人果然就住在附近。跟着羊到了那户人家,只见羊儿们一只只乖乖地自己走进了打开门的栏圈,一对年老的夫妇正站在自家门前看着突然来到的陌生人。

    林苏扬正要开口,司君行抢先走过去对那两个老人说道:“大爷大妈,我和我家娘子本是出来游山玩水,不料途中遇上了强盗抢了钱财不说还将我们推下河里,幸得上天眷顾,我夫妻俩才捡得命回来,可是由于奔波许久又找不着方向,如今天将黑,所以想打扰两位一晚,不知可行否?”温文尔雅,尽显书香儒士的风度。装得还真像,林苏扬想笑,却又觉不是时候,便暗暗忍住。

    两个老人看着面前颇有礼貌的年轻人,和那个看不清样貌的小媳妇,心里不由一阵疼惜,老汉忙说道:“哎呀,可怜的孩子,快快进屋休息休息,老伴儿啊,快去烧水煮饭,看把这俩孩子饿的。”

    我的样子看着像很饿的吗?林苏扬有些郁闷,低头看自己两人的装扮,说是被打劫没人会不相信。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遇见这种情况了,就是在申州时好歹也有吃的穿的,现在还得饿肚子。堂堂大央国太傅,竟然会饿肚子,说出去不知笑死多少人。

    “别再想了,快进去吧。”司君行见林苏扬一人站在那里发呆,提醒着说道。

    “对了,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娘子?”,姐姐,妹妹都行啊,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两个字。

    “因为你不久就是了啊。”司君行嬉笑着走进了屋里。

    “你。”林苏扬在后面咬牙切齿,握紧了拳。

    “快坐快坐,等我老头子去烧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给你们驱寒。哈哈,我这里好久没来客人了。”老大爷笑着,急忙去厨房劳动。

    大娘则从里屋拿了一件女子的衣服出来递给林苏扬说:“闺女啊,这是我媳妇的衣裳,她和我儿子住在县城里,个把月回来一次,平时又没人穿,我看你衣裳破了,要不换上?只别嫌这衣服旧才好。”

    衣服太破,虽然仍能看出林苏扬穿的是男子的衣服,老太太还道是丈夫关心妻子,把自己的衣裳给了她,替她梳了男子的发髻这样会安全些,便没多怀疑。

    “怎么会?在这里打扰已是过意不去,大娘还这么客气,小女子真是惭愧。”林苏扬赶忙接过衣服说道。

    “里面热了水,待会儿闺女就洗个热水澡吧。”大娘呵呵笑道。

    听到这句话,林苏扬简直比又重生了一次还要高兴,不停地道谢:“谢谢大娘。”想起自己脸上一定贴了不少泥,看司君行在一旁偷笑的样子就知道。林苏扬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去里屋换衣服。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三章 柳暗花明(下)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了几日来的肮脏和疲惫,换上大娘给的衣服,林苏扬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穿戴好后,她坐到了铜镜前梳理长发,由于还没干,她只是简单的将它们拢在一起,然后把原来的衣服扯成长条当做发带绕了一圈,打个荷花结便行了。

    站起来,对着镜子转了转,好多年没有穿过女装,林苏扬竟然没有半分的不适应。镜里的人一颦一笑都透着蛊惑人心的妩媚,举手投足间却又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孤绝。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流星,闪耀着迷着人去夺取,却又因它刺眼的光芒和毁灭的热量让人不敢跨越雷池。

    掀开布帘,林苏扬的小脚便跨了出来,察觉动作不对,她赶忙收回,换做小女儿家的羞涩,轻移莲步,平时看秦羽走多了自不然地跟着学了些,只是对于习惯了男子行为的她要做到完美,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哈哈,出来了,闺女啊,快过来尝尝老头子的手……艺。”老大爷刚摆好碗筷,招呼着司君行就坐,抬头看见已经洗净了脸的林苏扬不由呆住了。

    “这……这闺女莫不是仙女下凡?怎生得这么美?”老大爷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不会是老眼昏花吧?”

    “胡说,仙女哪有闺女美呢?”大娘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看到林苏扬也不由一怔。

    而司君行则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娘你说得对,仙女也没我家媳妇美呢。娘子,你说是不是?”

    林苏扬白了他一眼,走上前接过大娘手上的汤说:“大娘说笑了,什么美不美的,就是一张皮相而已。”

    “闺女啊,老头不懂什么皮相不皮相,却也知道仙女似的人儿大多是在皇亲贵胄身边,像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小老百姓,哪里能看得见哟。”老大爷坐在了桌边说道。

    司君行立马笑道:“大爷,既然您都说我娘子像仙女,今天您就可以看个够啦。”

    “这倒是,想我老头活了大半辈子,今日能见个仙女儿,虽死无憾了啊。”老大爷叹道。

    “老头子又在胡说些什么。也不怕人家笑话。”大娘笑斥道。又对司君行他们说:“快坐上来吃。千万别客气。像在自己家里就可以了。”

    林苏扬皱眉。大爷说地也对。不管哪个时代。哪个国家。爱美之风盛行。就比如说燕辽国出美女。引得不少人疯狂追随。甚至是争风吃醋。大则可引起国家战乱。小则可引来人与人地敌对。国家朝臣之间除了比较权利之外。谁地姬妾最漂亮也是他们面子地关键。要找个不以人面貌之美为评价标准地地方确实太少了。

    上完了菜。林苏扬坐到了司君行地身边。看到满桌子地丰盛。胃口竟比平日大了些。当然也与饿了整整两天有关。

    正吃着。老大爷突然放下筷子“啊”了一声。

    “怎么啦?”大娘担忧地问道。

    “我这才发现小伙子竟也如此俊俏啊!”大爷睁大了眼睛。

    “去,我道是什么呢,你呀,老眼昏了吧,从进门起我就看见小伙子俊美的模样,和闺女一起,正是天生一对!”

    “对哦,看来真是老得不行了,看看,简直就是人中龙凤!”老大爷赞叹道。

    这些话说得司君行笑弯了嘴:“大娘大爷真是慧眼,我和娘子本就是绝配。”说着还伸手揽住了林苏扬的腰。

    林苏扬想挣扎,可看到对面两老正盯着自己便放弃了,低下头,伸出左手狠狠地掐了司君行一下。他却像是无事人一样,揽着她的手反而紧了紧,满面的笑容。

    “瞧这小两口儿,感情多深,多幸福。”大娘认为两人是在打情骂俏,不由笑着说道。

    “要是我夫妻俩也能像大爷和大娘一样,白头仍能携手,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司君行说。

    林苏扬掐着司君行的手顿了一下,在隧道里的那种异样复杂的情绪又泛上了心头。

    “呵呵,年轻人这么早就有这种心,以后一定能像我们这样的。”老大爷笑着拍了拍老伴儿的手。

    大娘也笑着看了他一眼,招呼着林苏扬他们:“快吃,不然饭菜都凉了。”

    睡觉的时候,老夫妇把儿子媳妇的屋子打扫出来给林苏扬他们住,临走时在桌上放了一盏油灯,顺便还关上了门。

    林苏扬看了看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屋子正中放了一张破旧的桌子,有些地方积了不少灰尘。看来他们的儿子真的很少回来。

    “这……怎么睡?”林苏扬看着正在整理床铺的司君行。

    “怎么睡?我们是夫妻,你说该怎么睡?”司君行转过身来暧昧地看着她。

    “我警告你,别再得寸进尺。”林苏扬冷声道。

    “嘘……”司君行捂住她的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手指了指门外。仔细听了一下,他又回过身去整理被子,“等晚些了,我就睡地上。”

    司君行说话算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睡到了地上。他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床被子,把厚的全都盖在了林苏扬的身上而自己什么也没再加。

    林苏扬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到司君行肯定这两天也是累坏了的,要他睡在地上是不是太过分了,虽已是初春,可夜里总是凉寒,即便是练武之人恐怕也会受不了吧?

    越想越睡不着,最后林苏扬干脆支起身来,对躺着的司君行说:“你还是上来睡吧,地上凉。”

    司君行听到这句话,暗自偷笑,立刻起身爬到了床上。掀开被子,一股冷风吹进来,冻得林苏扬有些发抖。司君行想起了她的伤,于是赶紧缩进去,一把搂住了她。

    林苏扬震了一下,寒着脸问道:“你干什么……”

    “抱着就不冷了。”司君行在她耳边轻声说,抱着的手又紧了紧,想要把自身的温度全都传给她。

    林苏扬知道了他的好心,便不再说话,只是这种样子,很难让人保持平静,不过幸好她累极,不久便睡了过去。

    司君行静静地看着怀里的睡颜,良久在林苏扬暖得发红的脸颊上亲吻了一口,嘴里缓缓说道:“有我在,你就不会冷了。”

    第二天,林苏扬问清楚了地方,知道这里已是属于成皋县的范围,沿着西边的路走三十里便是成皋县城。林苏扬记得成皋县的县令好像就是和他同一年参加科考且一同受先皇听封的探花柳明,这次借路是不是应该去拜访拜访,怎么说也算是同僚。和司君行向二老道了别,便一起往西走了去。

    走在路上林苏扬一直思考着应该怎样开口才能让司君行不跟着自己,想了半天她才鼓足勇气对前面的司君行说道:“你……没有其他事要做吗?”

    司君行停了下来:“你赶我走?”委屈的样子让林苏扬的眼皮跳了一下。

    “不是,那个……”

    “不用说了,你不是要去炎城吗?”

    “你怎么知道?”林苏扬疑惑地问道。

    “武林大会的召开引来如此多的江湖人士,朝廷不采取对策说出来谁会相信?猜得到宏帝会派人前来打探只是没猜到会是不懂武功的你。不过,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有谁会想到朝廷竟会派一个书生来当探子?”司君行嗤笑道,

    “还有,那日追杀你的人一定不会放弃寻找你的下落,你一个人上路恐怕会有危险。况且,你知道从成皋到炎城的路吗?”

    “这个……”林苏扬语塞。

    “我也说过,你的伤,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我可以当你最安全的保镖。”司君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林苏扬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有伤在身,若真一人上路,不说能不能碰见护卫队,就是碰见了,自己恐怕也来不及完成任务。

    “谢谢你。”林苏扬感激司君行总是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转头,避开他的眼。司君行却在心里苦笑,林苏扬,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要的,并不是这两个字啊!

    行了一会儿司君行才想起要给林苏扬易容,林苏扬问道:“怎么易?”对于易容这个东西,她总是感到排斥。

    “有两种方法,一是用人皮面具,在江湖之中行走,用这个最安全,除非是易容高手,否则不管是武功多强的人都认不出,当然用的人也很少,因为制作太难了……”

    “我不要。”还没等司君行说完,林苏扬就拒绝道,想到另一个人的脸要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就一阵战栗。“不是有两种方法吗?还有呢?”

    “二就是用药,不过维持的时间不长,并且遇上功力稍强的人就能识破,同时对皮肤的伤害也很大。”司君行不赞成她用药。

    林苏扬回道:“没关系,就用药吧,到了城里,买些装扮掩饰就行了。”司君行劝不过,只好给她用药易成普通妇人的样子,自己贴了一张青年男子的人皮面具,然后又拉着她左看右看,见没什么破绽才放心下来。



卷二 落尘 第三十四章 成皋之行(上)

    近几日来秦羽的心里一直惴惴的,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驸马离开云都也有大半个月了,至今为止却一封家信也没寄来,难道真出了什么意外?问林子言,整天找不着人,想和公公谈谈,每次回林府都说去李侍郎家了。在街上兜了一圈儿,回到家里,空荡荡的,更是让人越想越不安。最后秦羽忍不住跑到了皇宫,决定找秦皓问个清楚。

    “皇兄……”踏进御书房的殿门就看见林子言也在这里,看到他,秦羽心里不由一沉,难道是驸马?,于是她赶紧问道:“是不是有驸马的消息了?”

    只见林子言和秦皓都阴着脸,似乎刚发生过不快。秦羽走上前看着秦皓焦急地问道:“皇兄,你倒是说呀,是不是有驸马的消息了?”

    秦皓舒缓了一下表情说道:“不是,羽儿,驸马现在有任务在身,可能很忙吧。”

    秦羽不相信:“可是我都没收到过一封家书,驸马即使走得再远,再怎么忙都会给我写信的。你们在骗我?”

    “羽儿,别胡闹,驸马的任务不同于前,这次必须小心行事,如果被怀疑会有生命危险,难道你希望他因为给你写的一封家书而被人拆穿身份吗?”秦皓斥道。

    “真的是因为太忙吗?”秦羽仍然怀疑。

    “嗯,是。放心吧,过了这段时间,他会给你写信的。好了,羽儿,朕还有要事与林统领相商,你就先回去吧。”秦皓挥了挥手。

    “皇兄,那你记着一有驸马的消息就要立刻通知我。”

    “会的。”得到秦皓的肯定,秦羽这才离开,经过林子言的时候,她微微扫了他一眼,看见他紧握着双拳,想要揍人似的,不禁又开始疑惑他和皇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秦羽走后。林子言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请允许臣去寻找兄长。”

    “就你一个人?你能干什么?没听见说太傅掉下了悬崖了吗。找?怎么找?”秦皓地心情极度烦躁。看着眼前地一切东西都觉得碍眼。

    “皇上。臣相信兄长必定能化险为夷。掉下悬崖。臣就去悬崖底找。一日找不到。一日不回。”林子言抬起头来认真地说。

    “朕也相信太傅没那么容易出事。你也不用去找。我会另外派人。给你个任务。你去查查。那天究竟是谁派人去追杀太傅他们。查出来后。马上告诉我。”

    “可是皇上……”林子言还想再说却被秦皓打断道:“不必多言。就这样决定了。一有消息朕会立刻通知你。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羽儿和林尚书。”

    见没有商量地余地。林子言只好说道:“是。臣。告退。”

    当龙卫黑衣金龙地标志出现时。秦皓沉沉地问道:“怎么样。查到林苏扬地消息了吗?”

    龙卫头领躬身回道:“回主上,属下带人去崖底搜寻,方圆百里都无林太傅的踪迹。后来听说在成皋县附近的长山脚下有人见到过仙人,而那里正好是崖底水流下游经过的地方,属下想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林苏扬?”秦皓眼前一亮,林苏扬的美貌世上少见,若被无知百姓看见会认为是神仙也说不定,于是他立刻说道:“你马上带人去查探,如果真是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另外,查没查出那两批黑衣人是谁?”

    听护卫队的回报,知道那晚竟有三批黑衣人,其中有自己的龙卫自不用说,而另两批也是敌对,只不知那帮助林苏扬的到底是何人派来的,还有刺杀他的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回主上,经过调查,那批刺杀太傅的人都是些认钱不认命的亡命之徒,属下还查到他们似乎和朝里的……”后面的话是附在秦皓耳边说的。

    听到龙卫所说,秦皓皱起了眉:“继续查清楚,我要确实的证据还有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

    “你说林苏扬掉下了悬崖?”王承把玩着一只翡翠酒杯坐在椅子上对着角落里说。

    “是,属下亲眼看见他掉下去的,悬崖底下是汹涌的河水,掉下去应该不能生还。”阴影里传来声音回答道。

    “应该?我要的不是应该,我要的是一定。”

    “啪”,王承把翡翠杯子摔在了地上。“调动一半的私卫军去找,不论死活,都要把人给我带回来,这次要小心点,别再被人搅了个全军覆没。恐怕,小皇帝已经开始在警觉了……”王承望着窗外的天担忧地说道。

    成皋县是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县城,相比于云都的繁华,这里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几百年来在成皋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既不是交通要道,也不是物产丰富之地,一直扮演着无关痛痒的角色,它的兴旺,全靠为往来于国都和西南的旅人提供饮食和住宿而得以发展。

    一进城门,林苏扬就感到了一种丝毫不同于云都的气息:清新雅意,充盈着恬淡的安宁。这样的地方是林苏扬所向往的,此时,她倒羡慕起柳明来,不必涉身于朝廷里的勾心斗角,不必为时常的争乱而烦恼,晴朗的日子,去小城里转转和百姓聊聊天,或是在自家的小院里泡上一壶茶,赏赏花。即便是没有多大的功勋,但只要城内平安有序,当个小小的县令也无所谓。

    林苏扬一脸憧憬地想象着自己当了这成皋县令的惬意日子,回过神来看见司君行大跨步地走向一家装饰不凡的酒楼,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没钱!当时自己所有的包袱盘缠全都放在了逸的身上,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考虑这个问题,如今出来了它就成了一件大事,从这里到炎城还有这么远的距离,没有钱将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林苏扬赶紧走上前拉住司君行问:“你……有钱吗?”

    司君行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袋:“看我,你不说都还忘了。跟我来。”说着便拉着她往另一条街走去。

    来到一家名叫聚义钱庄的门前,司君行对林苏扬说道:“你在这里等等。”然后一个人走了进去。林苏扬站在外面,看到司君行对着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还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接着就看见那些人一脸的恭敬,不一会儿,司君行就拿着一个半大的袋子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

    “看,这不就有了吗。”把袋子在林苏扬的面前甩了甩然后递给她。林苏扬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挤挤地放着好几叠银票和几张金叶子。

    林苏扬对这个世界的钱没有什么概念,因为她很少上街买东西,即使偶尔陪秦羽去逛逛,也只是带些碎银而已,因此她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布袋里具体是多少,虽然不懂,但凭着感觉,她也知道这笔钱财恐怕不是一般的多。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她问。

    “我朋友开的钱庄,他可是很有钱,稍稍借一点,他是不会介意的。”司君行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就带着吧,我不善管这些。”

    林苏扬却一把丢给他:“自己带。”说完自己便往前走了去。

    司君行在后面喊道:“那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进了制衣店,林苏扬有些不自在,以前也和秦羽一起逛过,每次她都想只在门口等着,无奈门外路人惊艳的目光实在太厉害,后来总是逃也似地躲进店里,所以制衣店于她来说像是避难的场所一样,难怪她会感到不舒服。

    这次林苏扬依旧低着头站在店里的最里边,忘记了自己已经易了容,现在她只是一个平常的妇人而已。

    司君行从头至尾把衣店里的衣服看了个遍,然后狠挑了几件素净淡雅的女子衣衫要老板打包,而自己则是选了一两件淡青色的男子袍装,临付账前,又精挑细选了几张白色的上好纱面这才满意的给了钱。

    林苏扬看着他提着鼓鼓囊囊的包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穿着好看。”几个字说得理所当然。

    这次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走进先前那家酒楼了。林苏扬注意到酒家的名字叫佳肴楼,听着倒挺吸引人的,佳肴佳肴,醉翁不知酒,敢问有佳肴?的确是一个好名儿。

    进了门立刻就有小二跑来迎道:“客官,里面请。”

    “你这儿可以住店吗?”司君行边走边问道。

    “当然可以。”小二笑着答道,转头对立在柜台后的掌柜说:“掌柜的,有客人住店呐。”

    “不知客官要几间房?”掌柜问。

    “两间。”

    “一间。”两个声音同时说道。

    林苏扬望了司君行一眼,冷厉的警告。司君行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说:“那……就两间吧。”

    掌柜低头翻了翻桌上发黄的本子,最后抬起头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了,两位客官,今儿个小店住店的人实在太多,只剩下一间房了。”林苏扬皱了皱眉。

    “这样啊……”司君行偷偷瞄了她一眼,“要不我们换一家再看?”假装为难地说道。

    “算了,一间就一间吧。”林苏扬嫌麻烦。

    “好嘞,客官稍等。小三子呀,快带两位客官去九号房。”掌柜对刚才的小二说道。

    “就来。”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五章 成皋之行(中)

    跟着小二穿过了大堂,来到后面的一个院子,院里分了两层楼,每层大约有六间厢房,上了楼梯,小二带着他们径直走向走廊的尽头。林苏扬留心看了一下其他房间的门牌号,这层楼全是单数,下面那层一定就是双数了。

    进了房间,看看环境还可以,推开窗就能看见整个院子的景色。

    司君行对正要出去的小二说:“去打几桶热水来。然后再叫几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等会儿我们就下去。”

    给了小二几两散碎银子,小二高兴地说道:“谢客官。”

    关上门,司君行对林苏扬说道:“待会儿你沐浴后就下去吃饭吧,我在下面等你。”原来叫小二打水是为了她,林苏扬心里虽感动,面上却只是淡淡地说:“谢了。”

    热水打来后,司君行便下了楼。林苏扬畅畅快快地洗了个澡,黏糊糊的易容膏粘在脸上难受得要死,今后如非万不得已可不想再涂了。

    从包袱里拿出司君行买的衣服穿上,竟十分合适。她也不想想,司君行抱过她那么多次是白来的?早就把她的尺寸摸个透了。本来她有想过继续穿男装,毕竟这是自己的“本职”性别,后来想到刺杀她的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恢复女装也许更安全,打探消息也更方便一些便同意了司君行挑些女装。

    至今为止,她仍然不知道究竟是谁要置她于死地,细想在朝中所为,也没怎么树敌,只是偶尔会与右相抬抬杠,不会是他吧?林苏扬摇摇头,他们之间不至于会有如此深的仇恨,再说,杀了自己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林苏扬不愿想太多,只想快些遇上护卫队的人,早日完成任务回到云都,身上的伤也不想管了,反正这条命也不值钱。有多久没给秦羽写信了呢?

    撩起鬓边的两股长发,收到后面用衣布做的发带扎了一圈,其余的就这样让它们披散着,前面散落的刘海轻舞飞扬,如同森林的聚会,妖娆的凌乱。一眼看过去,溜儿黑的,像极品的丝缎,在屋里交错的光线下闪着耀眼的光。

    覆上了面纱,林苏扬看着水里的自己,怎么有些像那晚未箤宫里的玄歌,只是自己比她穿得保守得多了。

    下了楼。司君行正坐在靠窗地桌上等着。看到林苏扬来。他向小二喊道:“小二。可以上菜了。”

    “怎么样。我地眼光还不错吧?这种颜色。你再适合不过了。”他上下打量着她。

    林苏扬看了他一眼:“司公子眼光独到。在下实在佩服……”住了口。看见他似笑非笑地表情立刻说道:“小女子实在佩服之极。但不知公子以此虏获了多少姑娘地芳心?”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司君行嬉笑着凑近她问道。

    “公子怎样想都可以。小女子无权干涉。”林苏扬淡淡地回道。

    “客官。您地菜来了。”小二端着托盘把菜全放上了桌。偏头看见了林苏扬。嘴里不确定地问:“这位小……夫人?”

    是刚才和这位公子一起住店的妇人吗?怎么看着完全不像了,还蒙着个面纱干什么,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好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司君行冷着脸说道。

    小二一边走一边回头望,最后摇头否定,嗯,不是,刚才那个肯定是他们的下人,这位恐怕才是正主儿,瞧那气质,两个样的!

    司君行听到小二的嘀咕,不由笑出了声,引得林苏扬奇怪地看着他,他忙挥挥手说:“吃饭,吃饭。”

    林苏扬看到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想把他那张假皮给撕下来,不知道他那英俊的脸配合现在的姿势是什么模样?有些恶意地想着,忽然从门口进来的一男一女吸引了林苏扬的注意。两人衣着华丽,腰间佩着装饰素雅的剑,年纪不大,一看就像是初出茅庐的大家子弟。

    小二看见又有客人来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两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你这儿还有住的地方吗?”女的开口问道,听着声音很像秦羽。林苏扬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哎呦,姑娘,您来得可真不凑巧,本店最后一间房都被订了,要不姑娘去别家看看?”小二赔笑着说。

    女子转过头对男子说:“怎么办,木清哥,难道今晚我们又要露宿野外了吗?我可不想再去睡那刺人的草堆了。”

    男子为难地说道:“可是也没其他法子了啊,你也瞧见了,成皋所有的客栈全都客满,连城里的城隍庙也挤满了人。”

    见女子嘟着嘴生闷气,不由好生劝道:“现在天还早,我们先吃点东西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接着对等在一边的小二说道:“我们吃饭。”

    小二往店里的大堂瞄了一圈儿,现在正是午饭的时间,每张桌上都坐满了人,看到林苏扬那桌只坐了他们两个,于是带着他们走过去,对正低着头喝茶的司君行商量道:“客官,可否拼个桌儿?”

    司君行懒懒地看了他身后一眼,点点头。小二立刻高兴地说:“好嘞,两位客官请这里坐,小的这就去沏茶。”

    女子早就不耐烦一屁股坐在了林苏扬的对面。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尴尬地对司君行抱拳行礼道:“兄台,打搅了。”

    小二端上茶来,对那两人说:“客官,要点什么?”

    男子说道:“来点清淡的素菜就行了。”

    女子一听,不高兴地说道:“我不想吃素。”

    男子拉过她小声说道:“笑儿,节约点,我们没多少钱了,如果今晚找到住的地方恐怕都没多余可付。”

    女子闭上嘴,男子抬头对小二说:“就这样,快去吧。”发现司君行在看他,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两位是要去炎城吧?”司君行突然问道。

    不等男子回答,女子便抢先说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众所周知,炎城不日将举行武林大会,江湖上众多英雄豪杰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我看两位身佩宝剑,气度不凡,想必也是去参加这次难得一见的盛会。”司君行放下茶杯说道。

    男子似找到同路人一般,再次向司君行拱了拱手说:“在下严木清,这位是在下的师妹沈笑,我师兄妹二人刚下山不久就听说炎城要举行武林大会,便想着去见见世面。不知兄台是否也是去那里?”

    “我也是听人说起才想着去瞧瞧热闹。”司君行仍旧是慵懒的口气。

    男子却十分热情,继续追问道:“看兄台似乎是走过不少地方的人,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司君行,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看了林苏扬一眼,又说道,“哦,这位是我的娘子……”还没说完就被林苏扬在桌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脚。转眼看到她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柔声说道:“小女子林素颜见过二位。”

    从未听过的轻柔让那两人怔了一会儿,看见司君行身边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因为她一直都低着头又不说话所以没太注意,还以为也是拼桌的,直到司君行介绍这才认真打量起来。

    轻薄的白纱遮住了她的面,随着微风缓缓地波动,却始终看不清楚白纱后的脸,但从那双净水般闪着璀璨星光而又带了淡淡迷蒙的眼睛,不难想象这位夫人相貌不俗,只是,既是已婚,为何不梳上发髻?

    “咳咳咳。”司君行不悦地咳了几声。严木清回过神来,面红耳赤。而那个沈笑仍然对着林苏扬左看右看,严木清不禁撞了撞她:“笑儿!”

    林苏扬轻笑道:“笑儿姑娘,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好像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沈笑摇摇头,天真地说:“我觉得姐姐你一定很漂亮。”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笑儿!”严木清红着脸呵斥到。

    “本来就是啊,木清哥,你不也看得脸都红了。”沈笑不满地说。此时的严木清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丢人啊。

    一旁的司君行更加不高兴了,便找个话题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不知两位师承何人?”

    严木清以为司君行是在化解他的窘迫,不由感激地看着他说道:“我和师妹都是归乾山归乾真人的弟子。”

    “归乾真人啊。”

    武林中有四大厉害的人物,一是当今武林盟主孔铭起,能当上武林盟主,其武功之高自不必说,二是魔教教主,此人神出鬼没,无人知其真实的姓名,见过他真正的面貌,只知道他善于易容,出手心狠手辣,在他的带领下,魔教的地位在江湖各派中声名鹊起,也引得正派人士人心惶惶。

    三就是严沈二人的师傅归乾真人,归乾真人不喜欢江湖纷争,早在二十多年前便退隐江湖不再出山,但他的知名度却是经久不衰。四是江南顾城的顾天,这里的江是指横穿大央的第一长河浮江,顾天年仅三十却是江南地区的首富,涉足大央将近半数的经济,连朝廷都对他心怀忌惮,但年年上缴的税款也是相当可观,他的轻功在武林中说第一便没人敢说第二,进入排行第四当之无愧。



卷二 落尘 第三十六章 成皋之行(下)

    “怎么,兄台认识家师?”严木清问道。

    “归乾真人的大名谁人不知?今日能见到真人的爱徒实是三生有幸。”司君行虚晃着说道。

    “哇,想不到咱家师傅有这么大的名气。”沈笑两眼泛光。

    “笑儿!”严木清很无奈,明明在山上都是一副乖乖的模样,为什么下了山后就像个猴子了?

    “对了,不知二位除了去看武林大会外还要做什么事吗?”司君行问。

    “其实我们这次下山是奉家师之命向一位武林前辈贺寿。”

    “据我所知,武林大会前一天是武林盟主孔铭起的四十大寿,你们是去那里吧?”

    严木清虽不满司君行对孔前辈的言辞不敬,但也不好多说,只说道:“正是,司兄也要去吗?”

    司兄?怎么听怎么怪,司君行摆摆手说:“别这样叫,就叫我君行吧,我叫你木清。”严木清巴不得拉近两方的距离,有机会一起上路能有个照应也好。

    而司君行却在心里想着,他们去参加孔铭起的寿辰,正好苏扬的伤急需九莲冰,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混进孔家,盗得宝物?打定主意,他笑了起来,对严木清说:“是啊是啊,我们也是去贺寿,既然同路,大家便一起吧。好像木清也没带多少钱吧?”

    严木清惭愧地说道:“本来下山之前已带足了银两谁知这丫头看到什么就买什么,现在的确是囊中羞涩。”和他们一起的目的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那倒无妨。我这里还有足够地银两到达炎城。不过。两位今晚似乎还没着落?”司君行问道。他们和小二地对话。他还记得。

    “就是。成皋所有地客栈都住满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沈笑愤愤地说道。

    “大会将近。从成皋到炎城地路途最近又方便。人多也不奇怪。”司君行解释道。

    “要不笑儿今晚就和我睡。你们两个大男人去露宿也没什么吧?”这时林苏扬开口说道。

    “好啊好啊。”沈笑立刻高兴地点头。

    “这……怎么好意思?”其实严木清早就不想再听笑儿抱怨昨晚睡地草堆了。听到林苏扬这么说。心里不停地叫着好好。可又担心司君行会反对。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地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司君行暗自咬了自己的舌头,早知道提个什么劲儿,刚要拒绝就看到林苏扬那双冷冽的眼睛正盯着他,于是闷闷地说:“好。”

    严木清松了口气,同时也下了个结论:这个看着冷酷的男人怕老婆!

    晚上,林苏扬和沈笑回房后,沈笑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掉缩进了被窝。林苏扬看到她匆忙的样子不由轻笑:还是个孩子啊。

    林苏扬取下面纱,解开发带,慢慢地脱了外衣,正准备上床却看见沈笑睁大了眼睛望着她,“怎么了?我脸上有花?”林苏扬疑惑地摸了摸脸。

    “素颜姐姐,你……好美啊……”沈笑呆呆地说着,还伸手去碰了碰,“是真的吗?”林苏扬很郁闷,整容还没普及到这里来吧,顶多是个易容!

    “嘘,别说出去哦。”要是被沈笑那张小嘴传出去,她林苏扬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我知道,红颜祸水嘛。”沈笑认真地点点头。林苏扬更加郁闷,这孩子是谁教的?一定是那个严木清,瞧着一个老老实实的人,骨子里也不过是个酸材!看来沈笑和他师兄都是入世未深啊。

    林苏扬摇摇头,替沈笑盖好了被子,说:“所以千万别说,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沈笑再一次郑重地点头,然后闭上了眼。吹灯,睡觉。

    “素颜姐姐,我们现在就出发吗?”沈笑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拉着林苏扬不放,严木清在一旁看得很是纳闷。

    “等司君行买了马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林苏扬对她说。

    “素颜姐姐,司君行大哥不是你丈夫吗?为什么你和我们一样叫他的名字?”沈笑像个喜欢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一样闭不上嘴,有时候林苏扬会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呃……这个……”林苏扬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呵,小姑娘,夫妻间亲密的称呼当然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知道,这是秘密。”司君行牵着两匹黑色健壮的马朝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又是秘密?”沈笑小声地嘟囔着,“你说什么,什么秘密?”严木清听到了沈笑的话。

    “啊,没,没什么。”沈笑摇着头说,“现在可以走了吧?等得我都快累死了。”

    司君行把一匹马的缰绳交给严木清说:“你们俩一起。”

    林苏扬埋怨道:“为什么不多买两匹?”

    “散碎银两只够买两匹,给银票马贩找不开。”司君行用手遮着头心虚地说道。

    “快走吧,不然又耽误时间了。”林苏扬翻身上了马,看到沈笑从她师兄的怀里探出头来崇拜得眼冒星星地盯着她,无奈地朝她笑了笑。

    司君行也骑上马,双手从林苏扬的腰侧伸过拉住了缰绳,暗暗使力,黑马便长嘶一声猛地抬起了两只前蹄,林苏扬因为惯性向后倒去,刚好倒在了司君行敞开的怀里,司君行得意得只想笑,林苏扬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他痛得嗷嗷直叫。

    林苏扬冷冷地说道:“不会骑马就给我。”

    “不要。”司君行拒绝,手一扬,马吃痛便发狂似的往前奔了起来。

    沈笑看到他们的马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着急地拍着她师兄的手大叫:“木清哥,快,快追上他们。”

    “知道了。”瞬间,原地就只剩下满天飞舞的尘土和不远处一双闪亮的眼睛。

    又是一番策马疾驰,天黑的时候,林苏扬几人就已行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路程。“今天先找个地方休息。”司君行放慢了速度对其余三个人说。

    严木清落在后面不远,沈笑听到司君行的话立刻喊道:“好啊好啊,我都快疼死了,这马背还真不是一般的硬。”

    “好像那边有一座破庙。”严木清望了望已经开始模糊的前方说道。

    “就去那里吧。”司君行催动马向前面走去。

    拴好了马,四人走进庙里,沈笑被里面的灰尘呛得直咳嗽,林苏扬说:“你们去找些柴禾来,我和笑儿把这里收拾一下。”分配好工作后林苏扬稍稍瞧了一下这个破庙,不大,祭拜的泥像不知所踪,杂乱的供品和罐瓦瓷片堆得满地都是,抬头看看屋顶,幸好没有洞,四周也不透风,是个合适的歇脚地。

    沈笑东看看西看看,感觉无从着地,想要掸掸地上的灰尘于是跑到供桌前一把扯下残旧的布幔,顿时又把她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苏扬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布说道:“笑儿你就在这边等着吧,我打扫好了你再过来。”沈笑捂着嘴点点头。

    林苏扬找了几根木棍把原本是大堂的中央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寻过四处散落的蒲垫堆在地上,抖了抖刚才从沈笑手里拿来的布块,再把它们铺在了蒲垫上。做好这些,司君行已和严木清两人抱着一大堆的木材回来了。

    “附近林子里有好多。”严木清放下木材,抹了抹额上微出的汗。

    生好了火,林苏扬从包袱里拿出干粮说道:“今天将就着吃吧。”说着每人分了一些。

    严木清接过来三下两下就吃光了,林苏扬看了看他,是累得太饿了吧?把手里的干娘递给他说:“给。”

    严木清红着脸看着她:“我……我不饿。”

    “可是木清哥你为什么吃得这么快呢?以前都没这样。”沈笑一边嚼着嘴里的一边很“可爱”地问。

    严木清真想立刻撞墙算了,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师妹?

    林苏扬笑道:“别不好意思,接着吧,反正我也吃不完。”这下他再推迟也不好了,况且他确实挺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拼命赶路过,拿过干粮又吃了起来。

    林苏扬干脆把剩下的全都拿了出来对他说道:“别急,这里还有。”



卷二 落尘 第三十七章 破庙惊魂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司君行的脸已经开始阴云密布,马上就要降下倾盆大雨似的。他猛地拉过林苏扬,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隐着怒气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都还没吃饱呢。”

    林苏扬愣了一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司君行不让,始终牢牢地抱着她。

    “放手。”林苏扬说。司君行没有动静。

    “我叫你放手。”声音冷了下来。沈笑和严木清都停了嘴看着他俩。

    司君行慢慢放开了手,林苏扬立刻站了起来,“你们吃吧,我先休息了。”故意不去看他眼里的伤痛也不理会其余两个人的惊愕,独自走到一边的角落坐下,然后闭上了眼。

    司君行看着她,丢掉了手里的食物,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沈笑看着司君行远去的背影,偏过头瞧了瞧不知是睡是醒的林苏扬,小声地对严木清说:“他们吵架了?”严木清犹豫了一下,点头。

    “司君行大哥不会不回来了吧?”沈笑问。严木清又犹豫了一下,摇头。

    “哦。”沈笑低下头继续啃起了手里的馒头,严木清也跟着啃了起来。

    很久都不见司君行的身影,沈笑站在门口担心地自言自语:“不会是真的不回来了吧?”正说着就见司君行急匆匆地从黑暗里跑了过来。

    “快,有追兵,你们先走。”司君行神情严肃地说。沈笑和严木清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以后再告诉你们。这里地钱足够你们去炎城了。不关你们地事就快走。”司君行不想多说。从怀里摸出两张金叶子和一些银票递给严木清。

    “我不走。”沈笑拒绝道:“君行大哥和素颜姐姐都是我们地朋友了。朋友有难我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严木清也说道:“是啊。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如果你们有了困难我们就走还算是江湖儿女吗?”

    司君行心想:你们在这里只会给我添麻烦。可又没时间讲清利害关系。于是他说道:“那好。你们俩先离开这里。我和素颜走另一条路这样可以分散他们地注意力。不管能不能遇上。都在炎城会合。好了。快走吧。”说着便不再管他们。走过去抱起睡着地林苏扬就出门骑上了马。

    “记住。炎城会合。”司君行扭转马头。急急地窜进了林子里。

    一路上马儿见着缝隙就钻。而林苏扬脸上地白纱不知何时就已掉了。司君行把她护在身下。防止她被树枝挂伤。这次来地人似乎是上次地两倍。看来那个人是不达目地死不罢休。

    不过究竟是谁如此执着地想要林苏扬死?司君行看了看怀里的人,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还没醒?是太累了吗?他感觉不对,俯下身在她耳侧喊道:“苏扬,苏扬,醒醒。”

    没有回应,他慌了,腾出手摸摸林苏扬的脸,好冰!再仔细看看,她的嘴唇已冷得乌紫,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颤抖。

    糟了,她的伤!现在不是阴雨天也不很冷为什么她的伤会在这时候发作?司君行百思不得其解,想停下来瞧瞧,却听见了后面马蹄的声音。他赶紧加快了速度,突然几支响箭划过,“哧”的一声其中一支插进了他护着林苏扬的肩上,担心拔掉箭会留下血迹,他忍着痛,任由那支长长的箭身随着马的奔跑来回晃动,箭头在皮肉里上下钻割疼得他冷汗连连。

    后面雷鸣般的声音渐进,司君行顾不上其他,一把抽了肩上的箭转手向马屁股刺去,剧痛让已经快要力竭的马又一次拼足了全力,司君行趁着它发疯的时候抱着林苏扬纵身向旁边瞄准的一棵大树上跃去,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接着就见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一边放着箭一边狂力追赶,顺路带起的风吹得树叶“哗哗”直响。

    由于夜色够暗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发现前面的马上已没有了人,这给了司君行一个很好的喘息机会。等到那批人走过,他才从树上跳下来往原路倒了回去。

    回到先前的破庙里,他把林苏扬轻轻放在干草垛上,脱下上衣,借着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光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只见伤口已经开始泛黑发麻,缕缕黑水流过他的肩沿着他的脊背滑下,他拿起衣服草草地擦了擦,然后向火里添了几把柴草就跪在林苏扬的旁边抱着她,毫不间断地催动内力为她驱寒,直到摸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到温度时才停下。

    司君行一直抱紧了林苏扬,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到了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倒了下去。

    林苏扬醒来就看见有个人压在她身上,刚想大叫认真一看却是司君行。他面色隐隐发黑,光着的肩背上赫然露着一个铜钱般大的洞,里面还在不停地冒着黑水。

    她想看看他的伤却怎么也坐不起来,这才发现司君行在昏迷中也把她抱得紧紧地。林苏扬使劲掰开他的手,把他小心地扶着趴在刚刚躺着的草垛上,然后仔细瞧着他的伤口。

    伤口上有毒!林苏扬想清这一点,丝毫没有考虑就低下身替他吸毒,一口一口,等看到了鲜红的血又吸了几口才停,接着赶忙在司君行脱下的衣服里乱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倒出一些来闻了闻,和那天他给她上的药是同一个味道,她放下心,一点一点又把药倒在了他的伤口上。看着伤口不再流血,她才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其实林苏扬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知道司君行的伤是为了保护她才得来的,知道司君行不顾自己的安慰仍要先去救她才让伤口的毒蔓延。虽然她一直闭着眼,体内热毒导致的阴寒痛得她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感官还在,她听得到司君行说的话,感受得到司君行带着她逃走时做的事情。

    她已经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为了她才会一路细心呵护,为了她的伤才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为了她才会差点就此丧失自己的性命。

    从自己开始怕冷就知道了那次受伤引来的后患就是要遭受更加痛苦的冷,司君行每天晚上以这样那样的理由要和她一起睡都是为了怕她冷才紧紧地抱着她不放手。

    他胸前晃荡着的那块林字玉佩刺得林苏扬的眼有些疼,她说不清自己是感动还是其他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仿佛泡了几颗青涩的杨梅,想要把它们取出来,却又在无形之中爱上了那淡淡的色彩。

    看到司君行悠悠转醒,林苏扬闭上微红的眼眶,然后睁开眼问:“还痛吗?”

    司君行见她没事了,笑了笑:“这点伤算什么,再多来几次都没问题。”

    林苏扬听他这么不爱惜自己竟无名地发起了火:“算什么?你知不知道就是这点伤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司君行看着她气红的脸说:“我的命不值钱。”

    林苏扬更是气大:“你说什么?不值钱?你怎么能这样想?如果你有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

    司君行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怔了一会儿,苦笑着说道:“对不起,是我太无能了,不能好好保护你……”还没说完就看见林苏扬迷蒙的眼里开始大滴大滴地落下了眼泪。

    他愣愣地伸出手,轻轻地抹过林苏扬的脸不可置信地说:“你……是为我哭的吗?”

    林苏扬看着他,从眼中滚出的泪珠滴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的心都暖暖的。

    司君行高兴地说:“你真的是为我哭的?哈哈,你为我哭了,你为我哭了。”

    他兴奋得在草垛里打滚,突然一根草杆戳到了他的伤口痛得他“哎哟”叫了一声,林苏扬赶紧问道:“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

    司君行朝她笑:“没事儿,是高兴得过头了。”然后一把抱住了她,说:“你为我哭了,这证明你的心里开始有我了,是吗?”

    林苏扬轻轻推开他,抬头看那张已有了些胡渣的俊脸说:“对不起,我只是很感动你对我的帮助和照顾。至于我的心里有没有你……我,不知道。”

    司君行又一次拉过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真正看见我的那一天,在这之前,请你不要把我推开,好吗?”哪怕那一天要很久很久,我也会等,但是,我不会让它成为永远,当我不愿再等的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带走你。

    林苏扬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应该想些什么,亦或是根本什么也想不了,只是仿佛没有意识地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