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有一位仙风道骨的上仙,偶尔会踩着祥云飘到子曰的头顶上方,絮絮叨叨地爆料一些辛辣秘闻。
例如:本仙曾经点评过,仙和畜生是没有未来地。谁知道,这青翼大帝骑着你,还骑着骑着就骑上了瘾。咳……本仙可是清心寡欲的神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再例如:本仙只是要告诉你,青翼大帝对你很好,但你却害他身中八剑。出来混,欠别人的,是一定要还地!你历经八世轮回,做潘金莲时,被武松所杀;做虞姬时,为项羽而自刎于乌江,总体来说,你都表现不错。但是,这一世,你实在太丑了,本仙不惜动用天庭军火将你劈死,你再投胎后,仍然要爱上青翼大帝,然后为他而死。这样,你便可以继续做你的白虎神兽了,而不用魂飞魄散了。
当上仙再次踩着祥云飘到子曰的头顶时,子曰非常淡定地说:“麻烦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可不可以别踩着祥云在我头上飘?”
上仙疑惑,反问:“为什么?”
子曰说:“祥云太稀薄,而你又从来不穿内裤。”
各路美男纷纷亮相,威逼色诱为了哪桩?
九世轮回,彼岸花开,子曰对天拍案叫板,谁敢陪她逆天改命,醉酒轻狂?!
第一章:一晌贪欢死生结
一间残破的茅屋,一张不堪重负的老旧木床,一盏摇曳着幽暗火光的油灯,一张写有“亡夫武大郎”的牌位被供奉在破旧的木架上。
原本应该死气沉沉的茅屋里却充斥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呻吟。
红罗帐外阴森恐怖,红罗帐内春光无限。
男子面如冠玉、神采风流,殷红的唇畔微张,低哑地唤着女子的名字,“金莲……”
女子体态婀娜、肌肤胜雪,却在达意乱情迷时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武松……”
风流男子身体一僵,眼中流露出杀意。伸手抚上女子细致的颈项,如同爱抚般寸寸收紧。
就在这时,一位虎背熊腰的俊朗男子悄然潜入茅屋,站在红罗帐外,手持一柄青刃大刀,怒喝道:“奸夫淫妇!”随着那声怒喝,俊朗男子将手中的青刃大刀向前一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红罗帐内的一对儿男女刺穿!
就在青刃大刀刺入身体的那个瞬间,孔子曰惨叫一声由梦中惊醒。她手捂着胸口,身体在床上一弹而起。她快速低下头,在确定胸口处并没有足以致命的刀伤后,这才狠狠地嘘了一口气,身体后仰,犹如自由落体般跌落到海蓝色的单人床上,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顶棚,挺尸。
半晌,孔子曰伸出并不柔软的手指,在床头柜上摸索片刻,抓住一面印有某某婚纱影楼字样的赠品镜子,凑到自己脸前照了照。尽管她眼神不好,还有充分的心里准备,却仍然被自己的尊荣吓得呼吸一窒,忍不住低声嘟囔道:“梦里看是潘金莲,现实却是王干娘。真是丑得……够个性!”语毕,自己咧嘴笑了。
用孔爸的话来说,孔子曰之所以长成这样,那绝对是历史的悬疑剧!
哎……也不知道孔爸和孔妈在哪个制造过程中出现了问题,竟然将孔之曰孕育成这副人神共弃的极品残次品模样。为此,曾经很天真的孔子曰还问过孔爸,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是不是一脚丫子踩在了她的脸上?
真是……一言难尽啊!
孔之曰的脸上肌肤如同月球表层,坑坑洼洼皱皱巴巴。孔爸说:“那是因为她妈在怀着之曰的时候,特别爱啃冻秋梨的原因。”
孔之曰的眼睛是非常标准的小三角,看起来要多猥亵就有多猥亵。孔爸说:“那是因为她妈在即将生产前,被一只突然窜出的老鼠吓到了。”
孔子曰的嘴巴形状倒是完美得无可挑剔,完全有当唇模的资格。非常不幸的是,八天前,一道炸雷劈下,愣是将她诱人的唇畔劈成了三瓣兔子嘴!孔爸说:“姑娘啊,这就怨不得别人了,是你站得位置不对啊!”
要说这人倒霉啊,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崩肛脱了。
其实,孔子曰自己也很郁闷。但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实在太特别,往往超乎了人类的想象,倒也让她养成了“相对淡定”的性格。她在这个社会中摸爬滚打地渡过了二十五个年头,总体来说,可以概括为——有惊无险。
例如:小时候,她曾经被人贩子拐卖到偏远的山沟里,去给张家的病儿子冲喜。结果,孔子曰一亮相,张家的病儿子吓得两眼一瞪,两腿一蹬,直接挂了。
人贩子皱着眉头,又将孔子曰买给王老太太当女儿养。结果,王老太太半夜起来喝水,恰好看见流着鼻血的孔之曰,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口痰糊在嗓子眼儿,愣是给活活憋死了!
如此这般,人贩子几经辗转又将孔子曰送回到孔家门口,并一再嘱咐她,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别总一个人出来玩,太给他们的工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了!
孔子曰缠着人贩子给她买了一个蛋卷冰激凌,才心满意足地与人贩子挥手告别。
其实,孔子曰也不是全身上下没有美丽的地方。她是属于那种后面勾引千军万马,前面吓死百万雄师的类型。那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很多影楼都找她拍写真样板。当然,最后出图的所有成品相册,都是被ps过的。不是别人盗用了她的身体,就是她顶了一张别人的面孔。
还别说,她还真有一次在杂志上露脸的机会。让人比较郁闷的是,那是一本无良杂志,专门写一些狐媚鬼怪的事。至于那篇刊登了孔子曰面部特写的文章题目,就更令人不爽了!因为那标题写得是——《鬼在你左右》!
想起过往,孔子曰用鼻子哼哼了两声,然后继续拿着赠品镜子左照右照,最后以三分纠结七分调侃的心情,自我总结道:“果然比看恐怖片有感觉!”随着孔子曰的嘟囔,那被炸雷劈成三瓣的兔子嘴更是一抽一抽地分外搞笑。
话说,自从她八天前被炸雷劈中,不但将她最引以为傲的完美唇畔劈成了三瓣兔子嘴,还导致她神经错乱,接连八天,每次入睡后,都会做一些毫无逻辑可循的怪梦。
每个梦都清晰如昨,就仿佛曾经真实地发生在她的身上一样;每个梦都完全不同,无论是时间还是人物,历史还是背景,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每个梦中的主角,都背负着自己的故事,在孔子曰的梦中述说着自己的爱恨情仇。这一切,就仿佛是不同时期的历史画卷,最终,只收录了那一个爱恨至极的生死瞬间!
前天,她梦见自己身穿红衣,面容靡丽,唇唇一笑,既妩媚妖娆,又艳丽张扬,甚至……还有一些无法形容的凄凉。
夜色中,一个骑着战马的霸气男子大声唱着:“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柰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梦中,她看见自己深情地望着不远处的霸气男子,仿佛投入了一生的爱恋。她的眼眶中含有不舍的泪水,唇角却勾起一抹足以令人痴狂的绝美笑颜。发丝轻抚,红衣乍起,手中长剑飞舞,在颈间划出温热的红色血液!
她……自刎了!
孔子曰还记得,当她由梦中惊醒,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在大口喘息中,她似乎还能感觉到血液喷薄出的恐惧,她似乎还能听见霸气男子的悲壮高歌,以及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呼唤,一遍遍叫着自刎女子的名字——虞姬。
孔子曰对“霸王别姬”这个故事简直是耳熟能详,所以随嘴赠送虞姬两个字的点评,“疯子!”
昨天,孔子曰梦见了兵荒马乱的年代,好像是民国时期。一个男人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逃离险境,身中两枪!却不想,那女人竟然在他虚弱的时候,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男人死不瞑目,问:“为什么?”
女人阴森一笑,答道:“我才是黑桃A!”
孔子曰醒来后,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靠!无间道!”,一边去摸后腰,仿佛那里还插着一柄淬了毒的匕首。
今天,她又梦见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偷情现场。这原本是一个非常香艳的场景,却仍然以悲剧收场。潘金莲深爱武松,不但没得到武松的回应,反而死于武松之手。哎……
接连八天的怪梦,虽然荒诞,但却让孔子曰感同身受。
孔子曰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被雷劈伤了某根神经,导致她在梦中变成了自虐狂,每次爱上一个人,都会死得无比惨烈?!
在孔子曰的梦中,无论她是男是女,都逃不开“因爱而亡”的命运!真是……太说不过去了!要说在梦里啊,弄死别人,那才是最痛快的事儿!
八天的怪梦,致使孔子曰愤愤不平,但是她转念一想,心里也就平衡了。
平时,她总是用自己这张脸去虐待别人的眼睛、荼毒别人的心灵,也曾在有意无意中摧残了不少人的神经,更在蓦然回首处吓死过几个心脏不够强悍的人类。正所谓因果报应,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看来,老天还是公平地。
被充满香艳味道的怪梦惊醒后,孔子曰再也无心睡眠,放下赠品镜子,懒洋洋地轻扫了一眼闹表,眼见着快到十九点了,她这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给自己梳妆打扮一番,准备出去工作。
孔子曰的工作并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是……什么赚钱她就做什么。
两月前,她是哭丧队的主干。这个工作没啥技术含量,就是谁家死了个人什么的,她替雇主去哭。哭一回给三百元,也算是个力气活。有时候赶上“好日子”,她一天能哭上五六家,净赚一千五都不是问题!
可惜的是,不能长时间从事这种工作。一是挺伤眼睛和嗓子,二是孔子曰一开嚎,总是吓得鸡飞狗跳,害得雇主以为棺材里的那位要诈尸,忙颤巍巍地将孔子曰打发掉。
一个月前,孔子曰又成为了艺校的人体模特。结果,画孔子曰背影的男同学统统坐不住,一趟趟往厕所里跑。画孔子曰正面的男同学,晚上纷纷做恶梦,病倒一片。老师无法,只得辞退孔子曰。
半个月前,孔子曰在无意间得知香菜要涨价,她便找了一辆货车,去农村收了不少的香菜搞批发。赚了一笔后,立刻隐退,不给任何人打压的机会!
八天前,她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拿到了XO避孕套的J地区代理权。虽然刚开始XO避孕套的大老板不想给她J地区的代理权,但是,孔子曰毅然地堵在了大老板所住的宾馆门口,任凭狂风怒吼、风雨交加,就是不走!
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炸雷将她劈成三瓣嘴的同时,她亦用执着的精神感动了大老板(其实是吓坏了大老板),终于成功地拿到了J地区的代理权!
为此,孔子曰兴奋不已。
试想,现在倒卖药品,基本上都是在倒卖保健食品。这种东西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倘若有病人真冲着广告口号来买药,那绝对耽搁了病人的求医时间,与害人没啥两样!倒卖食品呢,反倒容易害死人。毕竟,谁也不晓得那食品里面有没有添加一些对身体有害的东西。想来想去,还是倒卖避孕套好!即使出了意外,也没啥大不了,顶多又制造出一个鲜活的生命,继续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真是……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孔子曰对自己的选择很得意,忍不住嘴角上扬,动作利索地收拾好自己,拿出厚底近视镜戴上,对着镜子又照了照,再次肯定自己戴镜子很好看(至少遮住了大半的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拎起一方便口袋的避孕套,自信满满地走出了家门,准备继续开创自己的代理事业。
前几天,她已经跑遍了周围的各大药店。今天晚上,她准备跑几家有着特殊服务项目的大型洗浴中心。其中一家洗浴中心的值班经理她认识,混进去做推销还是有门路地。
孔子曰的宣传口号是——东西好不好,用过了才知道!
当孔子曰踩着摇曳的小高跟鞋出现在大型洗浴中心的混休大厅时,当她以饱满热情的态度将手中的避孕套赠送给各位顾客试用时,警察……突然出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四面八方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孔子曰只觉得眼前一花,她认识的值班经理便纵身一跃,异常勇猛地破窗而出!楞是从三楼窗口处直接跳了下去!一声惨叫过后,那位值班经理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拖着瘸腿,继续逃命去也。看那架势,绝对是个宁死也不想坦白从宽的主儿!
孔子曰本想破口大骂那位值班经理不够意思,竟然抛下她自己跑了。但是,当她想到此处乃是三楼后,不得不赠送那位值班经理一个字——虎!
警察抓人,孔子曰瞪着小小的三角眼,咧着三瓣兔子嘴直喊冤枉。
警察一边怒喝她不许鬼哭神嚎,一边将所有人都抓回派出所里进行审问。
在这个审问的过程中,警察充分发挥不紧不慢条理分明认真负责按部就班等特点,逐个儿仔细审问,即使看出来你是男人,也还得问一句,“性别?”
孔子曰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人开始变得不耐烦,由嘴里发出不满地嗤笑声。
负责审问的警察立刻注意到她,皱眉问:“你笑什么笑?”
孔子曰不爱惹事儿,于是含糊道:“没笑,就是气儿喘大了点儿,嘴露风。”说完,还不忘咧一下自己的三瓣嘴,表示自己说话的可信度。
警察端起茶水,试着喝一口,本想借以掩饰脸上的笑容,却被呛道,咳嗽得直喷吐沫。
警察喘息着奔入洗手间,好半天后,才爬了出来,直接将手指点向孔子曰,算是破格先提审了。
孔子曰当即虎躯一震,咬着牙,支撑起蹲麻的大腿,紧鼻子瞪眼睛地走到警察的面前,动作一气呵成地摘掉眼镜,挤着猥亵的小三角眼,颤抖着被炸雷劈开的三瓣兔子嘴,用极其诚恳的态度、非常诚恳的语气说:“警察大哥,我只是去赠送避孕套,并没有为大家演示这东西的用法啊!”
警察被孔子曰的长相和语言煞到,好半天才抚平不断抽搐的嘴角,用力点了点头,完全相信了孔子曰的青白。但是,为了用事实说话,以证据服人,警察还是将目光扫向那些以洗澡为名、以嫖妓为实的众多大老爷们儿,张口询问道:“她……”
众多老爷们儿不待警察说完,忙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面如菜色般齐齐说道:“不敢,不敢……”
其中一个精瘦的男人贫嘴道:“大哥,您得相信我们的品味。要是小姐都长成她那样,哥儿几个一准儿掉头就走!嘿嘿……现在也不至于在这里蹲着了。”
警察立刻义正言辞地教训道:“你怎么可以以貌取人?!这位小姐其实还是……呃……不太吓人的嘛……”
孔子曰轻咳一声,打断了警察心口不一的话,站起身,拎着一兜子的避孕套,走到了蹲在墙边的精瘦男子身边,将手一伸,“拿钱。”
精瘦男子抬头,微愣:“啥?”
孔子曰正色道:“在洗浴中心时,我赠送每人一个避孕套,你却一起抓走了五个。每个避孕套价值四块八,给还得给我十九块二。”
在众人的低声哄笑中,精瘦男子的脸面挂不住了,本想硬着脖子不承认,但是又有些畏惧孔子曰的狰狞面孔,于是缩了缩脖子,伸手在宽大的浴袍上拍了拍,没皮没脸地呲牙道:“哥哥身上没有钱,不信你翻。”
在众人的窃笑声中,孔子曰轻轻地扫了精瘦男子一眼,然后转向警察,问:“他们今天犯得事儿,按照规矩得罚款吧?”
警察点头,“得狠罚!”
孔子曰挑眉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那好,就麻烦你帮我多收他十九块二毛钱,然后捐给希望小学,谢谢。”说完,也不待别人应话,拎着那一方便口袋的避孕套,踩着小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独留下一个令人遐想无限的背影,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啊!
孔子曰出了派出所后,本想打车回家,却一直没有拦到出租车,只能一步一步往回挪。
走着走着,由她身后驶来一辆私家车。
男子放下车窗,冲着她那令人血脉喷张的屁股吹了声流氓哨,轻佻地问:“小妞儿,去哪儿?哥送你啊?”
孔子曰非常平静地转过头,看向身侧那个开着私家车的男子。
四目相对,男子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孔子曰抽动了一下唇角,阴森森地说了句,“麻烦你带我去七号墓地,三零二号坟头。”
男子大叫一声,“妈呀!”一脚油门蹿出去老远,接连闯了两个红灯!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孔子曰挑眉一笑,初步估计那位想要猎艳的男子,应该会在家里消停一段时间了。
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让她一晚上的郁闷心情忽然转好。走着走着愈发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于是小三角眼左右一扫,终于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向一家较为偏僻的农家饭庄奔去。
别看此时已经过了二十三点,但农家饭庄里仍然热闹得很。
这间饭庄是她的干哥和嫂子一起开的。别看饭庄不起眼,但那生意却做得红红火火、一本万利!饭庄的主打特色菜就是猪下水,话说,那个滋味儿啊,绝对是J市一绝!很多有钱人,都是开车来这里吃饭的。
孔子曰下了出租车后,直奔农家饭庄的后厨房,随手将方便袋往菜板旁一扔,转手提起一杯鲜嫩的猪血糕吱溜吱溜地吸着,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干哥放下正在改刀的猪肝,红着脸将一方便口袋的避孕套收走,还不太好意思地说:“你来就来,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那边正在往菜里放调料的嫂子抬起头,匆忙间瞥了一眼方便口袋,只见里面装有不少花花绿绿的小方块,误以为是孔子曰拿来的糖果,于是将嘴一张,说:“我最近正好嘴没味儿,拿来给我含一个。”
干哥傻了,孔子曰愣了,两人对视一眼,笑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眼见着嫂子伸手抄起饭勺,孔子曰动作迅速地端起自己爱吃的菜,一溜烟跑出了厨房。
厨房里传出几声模糊的闷哼后,干哥提着私藏的竹叶青走出厨房,陪孔子曰喝上两盅。
孔子曰好酒,但并不贪杯。
干哥倒是自斟自酌了个痛快,随之产生的后遗症就是变身为话痨,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痛心疾首地感慨道:“子曰啊,是干哥对不起你啊。”
孔子曰一听这话,就晓得这哥们儿八成又喝高了!她想马上撤离现场,却被干哥拉着不放。无耐,只能继续听着干哥絮叨。
干哥吧嗒了一下嘴巴,痛苦地检讨道:“子曰啊,其实……其实孔叔临走的时候,是把你托付给我照顾的。我也曾下过狠心,告诉自己要做个爷们儿!关上灯,一咬牙,怎么也能挺过去。可是……可是我还是没能过了自己这关啊!”
孔子曰面无表情地望着干哥,心里寻思着,感情儿我还曾经给你造成过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啊。
干哥被孔子曰盯得心里难受,汗颜道:“孔姨去得早,估计你都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孔叔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小时候,我没少上你家蹭饭。孔叔对我好,那是没话说!我总寻思着,为孔叔做些什么。结果……孔叔就嘱托了我这么一件事,我都没办好!我……我对不起他老人家啊!”干哥说到伤心处,当真是七尺男儿也流泪啊。
孔子曰浑身上下打了个大激灵,忙晃了晃脑袋,一边用手拍着干哥的肩膀,一边抽动着三瓣兔子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临时换了内容,“干哥你也别太自责了。我们没有做夫妻的缘分,不是还可以做兄妹吗?我总来这里蹭饭,就说明我不见外。”
其实,孔子曰想说得是:你不用太在意我爸的嘱托。其实吧,在招女婿这个问题上,我爸一向主张“广撒种原则”。但凡他认识的男人,他都拜托了个遍。初步估计,他是想玩个撞大运,没准儿哪个傻帽就被他的小恩小惠感动到,然后脖子一伸,眉头一皱,大掌一拍,用视死如归的精神,大义凌然的态度,直接娶了我咧。
干哥听了孔子曰心口不一的话后,变得十分感动,立刻大包大揽道:“好!子曰,只要你不见外,认我这个不称职的哥,你来吃一辈子,哥都养你!”
孔子曰等得就是这句话!当即咧着嘴巴笑道:“哥,那是一定的。”
干哥仰头又干了一盅酒,望着孔子曰的笑脸突然哆嗦了一下。他轻叹一声,抬手狠拍自己的脑门。看样子,似乎对于自己的胆小,颇为懊恼。干哥又晃了晃浑浊的脑袋,抬头问道:“孔叔什么时候能回来?”
孔子曰笑道:“谁晓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一走都两年了。原本说是要去环游世界,结果,被一个土著女人迷去了三魂七魄。这会儿啊,没准正围着兽皮,手持长矛,去追兔子呢。前几天,我好不容易和他联系上了,告诉他我被炸雷劈成了三瓣嘴,他还笑话我,说我站得位置不对。”
干哥瞧着侃侃而谈的孔子曰,再次肯定这爷儿俩都是高人,光是那思想高度,就绝对是黑道七段!
酒过三旬后,干哥成功地醉倒在桌子底下。嫂子收了摊,关了店,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让孔子曰在家里住一晚。
孔子曰拒绝了嫂子的好意,拎着嫂子送给她的回礼,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农家饭庄。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较为偏远的街道上不见任何一辆车子驶过,天空更是黑得如同浓墨。
倘若是一般女子,此时一定不敢独自回家。但是,孔子曰却不是一般女子,她既不怕黑,也不怕有人劫色!但见她一手拎着一个大方便口袋,踩着小高跟鞋,踢踢踏踏地向前走着。
在路过一家棋牌室的时候,孔子曰愣是忍着赌瘾,咬着下嘴唇走了。
其实,孔子曰不进棋牌室并不是怕输,而是……怕赢。
从她认字那天开始,她最先认识的几个字,便是东南西北风,外加红中,发财,小白脸。从她能爬上赌桌的那天起,基本上算是逢赌必赢。
照理说,像她这样的天生赌后级人物,不应该在半夜里拎着避孕套出来搞销售。
然而,事实证明,老天有时候是非常喜欢拿孔子曰开涮地!
如果别人赢了钱,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兴奋不已。但是,如果孔子曰赢了钱,她一定会倒霉不断,痛苦不已。轻则被飞来的鼻涕纸糊面,重则被铁皮飞机轰得不省人事。
关于后面那一点的说法,绝对不是虚假杜撰。
就在三年前,孔子曰赢了七万块钱的那个晚上,一架私人飞机在空中盘旋了片刻后,竟然以抛物线的运动轨迹坠落到孔子曰不远处!
孔子曰昏了,又醒了,打了七天吊瓶出院了。让她心灵颇为受挫的是,好不容易赢了七万块钱,竟然全部贡献给了医疗事业!TNND,黑,真黑啊!
打那儿此后,孔爸以老命相威胁,说什么都不让孔子曰再进棋牌室。
如果孔子曰实在觉得心痒难耐,就去自家楼下找三位老太太玩上几把。一次五分钱的底子,一整天下来,也就是二十来块钱的输赢。就这,她还被楼上掉下来的臭袜子砸中了两次咧!
为了过足赌瘾,孔子曰也曾实施过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每次打牌都先赢钱,然后在大咧咧地一摆手,将赢来的钱统统还回去。如此一来,大家都特别喜欢和孔子曰打牌。
结果,有一次,她刚将钱还回去,那位输钱的黑社会大哥就不乐意了,愣是说她瞧不起他。结果……可想而知,孔子曰的下场很凄惨啊很凄惨……
如此这般后,她也觉得没意思了。
有时间磨手指头,不如弄点儿小买卖,赚些辛苦钱实际呢。
忆往昔,真是不堪回首月明中啊。孔子曰又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棋牌室后,这才低着头,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十分钟左右,天空中突然刮起狂风,抖得树叶沙沙作响,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袭来。
孔子曰嘴唇一抖,恐惧感沿着她的三瓣嘴爬满整个身体。自从她在八天前被一道炸雷劈成了三瓣兔子嘴后,她便开始害怕打雷下雨天。
眼见着一辆出租车从面前的十字路口驶过,她忙大喊着追了上去。事实证明,两条腿是跑不过四个轱辘地。
孔子曰站在十字路口,望着出租车快速消失在夜色中的红色车尾灯,还来不及表达自己不爽的情绪,只感觉后背的肌肤一紧,忙转过头去看,但见一辆大货车正呼啸着迎面驶来!
她的脑袋轰然一乱,忘记了应有的反应。当她意识到自己应该跑开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货车的刹车系统终于在从她身上驶过去后产生了作用。那刺耳的刹车声在夜里如同阎王的催命号角,令人产生了心惊肉跳的不安感。
大货车上的司机已经变得呆滞,好半晌,才颤巍巍地推开车门,由车里面探出脑袋,睁着惊恐的眼睛向车后望去。
在红色车尾灯的照射下,但见孔子曰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那双黑漆漆的小三角眼正直勾勾地瞪着司机。她满身满脸都是鲜红的血液,内脏和肠子已经流了满地,看起来既恐怖又恶心至极。
司机吓得身体发抖,脸色惨白,就连嘴唇都哆嗦起来。他知道,如果不是他今天喝了酒,一定不会将车开得这么快!等意识到前面有人的时候,已经踩不住刹车闸!如今……如今出了事故,死了人,他……他该怎么办才好?逃不逃?到底逃不逃?!如果不逃,下半辈子就要蹲大牢!
想到这里,他开始扫视四周,但见周围黑漆漆一片,并无任何车辆经过。于是……他伸出颤抖的手,去摸方向盘。
然而,躲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良心却开始跳动起来,让他无法不去想那个刚刚被他撞死的女人。他下意识地又伸头去看,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酒后眼花,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根本就不曾出过车祸。
红色的车尾灯下,孔子曰那两只十分渗人的小三角眼突然眨动了一下,吓得司机两腿一抖,关上车门就想跑路。但是,人的性格中又存在一种名叫好奇心的东西,让他忍不住再次伸头去看孔子曰。
四目相对,孔子曰突然张开血红色的三瓣兔子嘴,沙哑着嗓子问:“大哥,你不是还想倒车吧?”
司机被吓傻了,想要尖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整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此时,黑暗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两声轰轰的闷雷,孔子曰心中害怕,忙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嫂子送给她的一方便口袋新鲜猪血已经洒得到处都是,另一方便口袋的猪下水虽然也脏兮兮地滚到了地上,但回家洗洗还能煮着吃。秉借着不浪费原则,孔子曰抓起一根猪肠子,在手脖上缠了两圈,然后扯着那些猪内脏,一步步向司机走去!
孔子曰想搭个便车,在下雨之前赶回家。
最主要的是,她要教训一下这个司机!
如果不是她激灵,在明知道躲不过去的时候,迅速躺下,从车底捡回一条小命,这会儿估计真得拎着自己的内脏,到阎王那里报道了。
这么一想,孔子曰的笑容立刻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就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边提拉着新鲜的内脏,一边脚踏着血水前进!
司机已经被恐惧感吞噬,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孔子曰靠近。
就在孔子曰即将扑到司机身上的那个瞬间,天空中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将人的眼睛打得生疼,让视觉上呈现出灰蒙蒙的一片。
紧接着,一个闪烁着诡异红光的巨大炸雷突然劈来,在轰隆一声巨响后,再也看不见孔子曰的身影。
司机望着那副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猪下水,发出了媲美杀猪般的嚎叫。
人,终于……疯了。
第二章:你的死如此多情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座由粗重铁链和厚重木板组成的长桥,横贯在两岸之上。这座长桥,便是通往阴间的必经之路——奈何桥!
奈何桥的这一边,风声潇潇,鬼影绰绰,游荡着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魂魄;奈何桥的另一边,亭台楼阁,绿草萋萋,鲜红似血的彼岸花随风摇曳着勾魂夺魄的美丽。彼岸花身后的不远处,“冥城”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雕刻在巨石门脸之上,让人望而生畏。
奈何桥下,青绿色的幽暗河水仿佛是静止不动的平面镜子,看似透明,却无法反映出事物的倒影。
在牛头马面的带领下,孔子曰随着三百多个鬼魂一同走上了奈何桥。
这一路行来,所有鬼魂皆因为离开了熟悉的人间而伤心至极,却又因为害怕牛头马面,只能压低了声音哭泣。那众鬼呜咽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十分恐怖,在悲悲切切中令人不寒而栗。
与众鬼相反,孔子曰的沉默就显得非常与众不同,相对淡定了许多。
牛头与马面对视一眼,不由得小声交谈道:“你看见没,那姑娘可真是好胆量、好气度,竟然不哭不闹。”
马面点点头,夸奖道:“真是淡定啊。”
牛头眼睛一亮,很兴奋地问:“你说,这么多年了,咱俩这工作始终没有人替班。想找个既沉稳,又能压得住场的不容易。你看……”眼睛往孔子曰身上一扫,其意不言而喻。
马面一拍大手,笑道:“牛哥,好主意啊!其他鬼魂皆畏惧咱兄弟二人的脸,所以才不敢造次。倘若让那女子替班,一定还可以起到威慑的作用。没准儿,比咱俩更有效果!”
牛头点头道:“马兄啊,咱兄弟二人这次算是心有灵犀了一把。我们姑且不说其他鬼魂,就说兄弟我自己,乍一见那名女子的时候,也被吓得小心肝砰砰乱跳,嘿嘿……还以为自己又活了咧。”
牛头马面相视一笑,毅然决定将孔子曰留在地府,当自己的替班。
实际上,孔子曰之所以如此淡定,绝对是那道炸雷的功劳。一路行来,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任何事情!从炸雷劈下的那一刻,一直到现在,她那被雷劈中的脑袋始终都处于一种烧焦了的麻木状态。
走过奈何桥的时候,牛头指着“冥城”的大门出声警告道:“各位孤魂野鬼,不要再喧哗哭闹了,进入‘冥城’之后,你们就是有户口的鬼了!倘若有谁肆意喧哗,影响了阎王爷的心情,你们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切记,切记!”
众鬼立刻噤声,随着牛头马面沿着“冥城”大门进入“内殿”。
孔子曰左脚的鞋子上已经没有了鞋跟,所以走得比较慢,左拐右拐地落在了最后。
当她走到彼岸花旁边的时候,一直处于麻木状态的神经似乎被一阵歌声所吸引,仔细侧耳倾听却又似一阵阵销魂至极的哭泣声。那声音如泣如诉,触动了她心底的柔软。
孔子曰停下脚步,四下里张望,却没看见任何鬼魂在她的身旁哭泣。可当她想继续前行的时候,脚踝处却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拉扯着不让她走。
她低头去看,但见一朵彼岸花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那花鲜红似血,仿佛只要用手轻轻一捏,便会有鲜血从花瓣中流淌出来;那花开得极大,与周围的彼岸花相比,整整大出了其他花朵的三倍!那花随风轻轻摇曳着鲜红的花瓣,好似情人在你耳边述说着缠绵的爱语……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在孔子曰的心里开始蔓延。她鬼使神差地弯下腰,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将那朵彼岸花掐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藏入自己的怀里,转身走向“冥城”入口,随同其他鬼魂一同进入了“内殿”。
……………
“内殿”里,鬼衙役将所有鬼魂分成三队。寿终正寝的人,直接送去投胎;无恶不作的人,踹到十八层地狱;枉死的人,送去“枉死城”,等阎王判决。
别看有些鬼魂死相凄惨,就以为他是枉死。实则不然。但凡在“阴阳录”上能查到的死亡,都属于正常死亡。别管你死得多么千奇百怪,也算是寿终正寝!
所以,当“阴阳录”上查不到孔子曰的名字时,她便被牛头马面带去了“枉死城”,等阎王爷判决。
“枉死城”的造型比较独特,远看竟然像一只趴着的乌龟。
孔子曰咧嘴一笑,觉得阎王爷的品味非常特别。
走进“枉死城”,来到“泽阴殿”的门口,隔着一扇古老的木门,听着“泽阴殿”里传出的鬼哭神嚎,直叫人汗毛直立!
鬼魂喊冤的声音,瑟瑟发抖的求饶声,还有拍桌子的怒喝,以及皮鞭抽在肉上的劈啪声,非但没能吓住孔子曰,反而让她觉得十分新奇。
牛头马面对看一眼,越发觉得孔子曰是干鬼差的料!
等候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泽阴殿”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位黑脸鬼侍卫押解着两个被锁在一起的鬼魂走了出来。
两个鬼魂中,其中一个是位娇媚美女,此刻正哭得伤心欲绝。另一个,是位长相极其丑陋的男子,此刻正边走边笑,看样子绝对是“鬼逢喜事精神爽”啊!
马面转过头,指着被锁在一起的两个鬼魂,对孔子说:“看见没?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等会儿进去了,记得要听阎王爷的话,他说咋办就咋办,千万别提那些不合理的要求,更别说什么要穿越时空的傻话,否则,你的下场就会和那位娇媚美人一样,不但要留在地府里几百年,还得与那名丑陋男子一同生活。”说道此处,马面忽然意识到,他这话说得根本就毫无意义,想在地府里找出比孔子曰更丑的鬼魂,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孔子曰一边点头表示明白,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小九九,她要继续保持淡定,不哭不闹,争取给阎王爷留下个好印象,糊弄来一个好待遇。如果她耍泼胡闹,没准那阎王爷一个不爽,也给她来个最大的惩罚。其实,她倒也不怕与某个丑男人一起生活,就怕这地府里找不出比她更丑的鬼,到时候,那阎王爷还不得塞给她一只缺胳膊少腿的……瞎眼耗子啊?
牛头上前一步,对黑脸鬼侍卫客气地说道:“黑哥,这是刚领来的枉死鬼。”
黑脸鬼侍卫轻扫一眼,立刻将炯炯有神的目光锁定在孔子曰的身上。
但见孔子曰一头青丝已经被炸雷劈成了半个秃瓢,脑袋中间黑焦一片,就好像顶了一滩凝固了的稀屎。
那原本还算周正的脑门上,被劈开了一道伤口,伤口周围早已血肉模糊,整张脸都如同一个血葫芦般恐怖至极。
也许是遭遇雷击的原因,导致孔子曰两只小三角眼出现了角度上的问题。一只眼睛盯着你看的时候,另一只眼睛却四处乱转。
鼻子上扛着的眼镜只剩下一副镜框,外加一个碎裂成不规则形状的眼镜片,真是要多穷酸就有多穷酸。
那张最具特色的三瓣兔子嘴是唯一保存比较完整的原装货。虽然这张嘴在八天前也曾被炸雷改装过,但至少在第二次遭雷劈后,还算保留了原貌,就当它是A版仿货算了。
至于牙齿吗,除了门牙少了两颗外,其他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其敬业精神极其可嘉。
孔子曰的衣服上仍然残留着大片猪血,在皱巴巴中泛着恶心的味道。
两只还算漂亮的高跟鞋已经做不成配偶,其中一只踢破了鞋头,另一只走丢了鞋跟,还真难为孔子曰能一路踮脚走到这里,果真见证了两个字——强大!
黑脸鬼侍卫越看孔子曰越是兴奋,当即一转身就小跑进了“泽阴殿”,然后驱赶着一位紫衣女子走了出来。
那紫衣女子有双纤细白皙的玉手,手腕上被铐有一条手腕粗细的镣铐。她紫色的衣衫已经被皮鞭抽开,隐隐泛着血痕。她微微低垂着眼睑,让人无法窥视她此刻的表情。
黑脸鬼侍卫解开紫衣女子左手腕上的镣铐,毫不犹豫地铐在了孔子曰的手腕上,将两个鬼魂锁在了一起!
孔子曰缓缓地抬起头,眯着模糊的眼睛看向那个与自己锁在一起的紫衣女子。
只此一眼,呃……没太看清楚。孔子曰只觉得眼睛好像被大克拉的钻石晃了一下,呈现出片刻的空白。等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后,这才模糊地看见,此刻与她锁在一起的紫衣女子,绝对有着笔墨难以形容的美丽容颜。尽管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却让她的心脏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愣是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仿佛在很久之间,她们就是认识的。
从来不喜与人无故搭话的孔子曰试着开口问道:“你怎么和我锁在一起了?”
紫衣女子毫无表情地扫来一眼,冷冷地开口道:“我得罪了阎王。”
孔子曰底下头,暗自寻思着,阎王的惩罚还真是够狠的。万幸的是,眼前的紫衣女子非常能陶冶她的情操;不幸的是,她……她……她不是蕾丝啊!
紫衣女子皱着眉,转开头,暗道:阎王爷就是个小人,竟然如此惩罚自己!她倒是宁愿与缺胳膊少腿的瞎眼耗子锁在一起生活,也不愿意和这样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
牛头见孔子曰还没见阎王爷就被锁了起来,不免替她委屈,便对黑脸鬼侍卫说:“黑哥,您看这位姑娘的去留,是不是应该先送去给阎王爷定夺?”
黑脸鬼侍卫一摆手,说:“阎王爷发话了,只管找地府里最恶心的东西与那个紫衣女子锁在一起,无论是鬼还是畜生,必须恶心那紫衣女子一千年!”
马面忙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那紫衣女子是怎么得罪咱家阎王爷了?为啥被判得这么狠啊?”
黑脸鬼侍卫神秘兮兮地低下头,似乎想要八卦出一些辛辣秘密,却在牛头马面将耳朵贴过来时,响地说了声,“不知道!”
马面拉长了马脸瞪向黑脸鬼侍卫,牛头喘着粗气喷向黑脸鬼侍卫。
黑脸鬼侍卫见牛头马面同时发怒,忙讨好地一笑,说:“我是真得不知道。这紫衣女子今天刚一露面,阎王爷就变了脸,直接吩咐我找个最恶心的东西和她锁在一起,困她个一千年。”
牛头和马面对视一眼,不再多做打听,否则惹了阎王爷不痛快,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但是,牛头马面还惦记着让孔子曰替班的事儿,不肯轻易作罢。于是,马面对黑脸鬼侍卫说:“既然阎王爷将这事儿交给了黑哥,不晓得您是否能换一个人去锁?”
黑脸鬼侍卫反问:“为什么?”
马面答道:“你也知道,我和牛头已经好久没休息了,想找一个比较沉稳且有威慑力的鬼当候补。这不,我们看着那姑娘不错,想跟阎王爷求个情,将那姑娘留下,偶尔替替班。”
黑脸鬼侍卫有些扼腕地说:“二位这话要是早些说还好,此刻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牛头一愣,忙问道:“此话怎讲?”
黑脸鬼侍卫瞧了瞧周围,小声答道:“阎王爷今个儿突然犯病,看样子挺像是心绞痛。怪得是,阎王爷十分激动,竟然拔腿就要往‘冥城’方向跑,口中还念叨着什么‘子曰子曰’地,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还没等阎王爷跑出‘泽阴殿’,那位紫衣女子就被送来了。阎王爷一看见那位紫衣女子,立刻变得怒不可遏。不但亲自动手抽了她十多鞭子,还下令将其锁在地府一千年。后来,阎王爷一边火急火燎地吩咐阴阳判官暂代他管理地府,一边喊着‘晚了,晚了’向‘珠胎池’跑去。看样子,似乎是准备投胎去人间。”
马面一听,马上急了。事关福利,怎能轻易作罢?于是,他掏出最新款的触摸屏手机,撑着胆子给阎王爷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发出女子阴森森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牛头喘着粗气,说:“糟糕,阎王爷真得去投胎了!”
黑脸鬼侍卫取走马面手中的手机,爱不释手地摆弄道:“等你们再去逛街的时候,也给我捎一部这样的手机回来。嘿,这小东西,真够酷的哈!”
选择照相功能后,黑脸鬼侍卫对着牛头马面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啧啧道:“这像素,真高!这色彩,真好!这……呃……你们觉不觉得这画面中少了点儿什么?”
牛头马面疑惑地低头细看,然后三个鬼一同将脑袋转向孔子曰原先站着的位置,却……没发现一个鬼!
三个鬼暗叫一声“不好!”忙撒丫子向外追去。别看他们平时私底下能闲聊上两句,看起来到也清闲,但是倘若没有办好差事,让阎王爷知道了,那等待他们的,将是意想不到的古怪惩罚。这年头,想做鬼啊,都难喽。
就在黑脸鬼侍卫口若悬河之际,紫衣女子突然将手中长铁链绕在了孔子曰的脖子上,逼着她和自己一同逃跑。
两个鬼一路狂奔,直到看见了很多鬼正井然有序地向一个方向走去,紫衣女子才放慢脚步,再次收紧了手中铁链,威逼道:“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勒死你!”
孔子曰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
紫衣女子微微皱眉,将铁链放开一些,让孔子曰可以说话。
孔子曰一阵轻咳后,沙哑着嗓子,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很好奇,你勒死我后,我还能变成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紫衣女子瞳孔一缩,看样子似乎是想勒死孔子曰。然而,她最终只是笑了笑,用温柔的声音诱拐道:“你乖乖地跟我去投胎,这样对谁都好。否则被困在这里一千年,过着没有美男、没有美食、没有电视的生活,每天只能天天看着各种惨死的孤魂野鬼。”
孔子曰觉得她说得有理,于是点头同意。
紫衣女子没想到孔子曰这么好说话,不禁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想法,于是她疑惑地问道:“你不想和我在地府里生活一千年?”
孔子曰以看神经病的眼神扫了紫衣女子一眼,轻飘飘地回了句,“我不想改变性取向。”
紫衣女子嘴角抽筋,狠狠地扯了孔子曰一下,用衣袖挡住彼此手腕间的铁链,并示意她跟上前面赶去投胎的鬼。
鬼投胎的地方名叫“珠胎池”,整体看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天池。池底止水若镜,池上终年萦绕着鬼气森森的青紫色浓雾,就仿佛是看不穿的神秘人生,窥视不得轮回的真相。
“珠胎池”周围设立了各个轮回道。有畜生道,有人道,亦有妖魔道。除此之外,还分了各个年代,显然是针对不同时空。
孔子曰和紫衣女子一前一后走着,心里寻思着如果等会儿自己耍滑不喝孟婆汤,会不会留住这一世的记忆?如果能成功,她就可以去找孔爸,继续当他的女儿。回想这一生,她最惦念的人就是孔爸,至于其他皆是过眼烟云。
她并不是一个很热心的人,也没有那种非常浓烈的感情,如果让她自己评点自己,还绝对就是四个字——“相对淡定”。“淡定”这两个字比较容易解释,但加上“相对”两个字后,其意思便值得深究了。
当孔子曰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耳边竟然听见了两个鬼的交谈。
一位身穿灰色衣服的鬼小声问另一位身穿黑衣的鬼:“哥,等会儿咱不喝孟婆汤行不行?来世咱还做兄弟。”
不等黑衣鬼回答,一位鬼衙役突然出现,阴森森地笑道:“少打如意算盘!别以为地府现在还是老旧的管理手段,能轻易让你们钻了空子,带着记忆投胎!你们一个个自以为穿越时空,实际上却扰乱了人道的正常秩序。实话告诉你们吧,自从孟婆失误放走了几个男女后,便被阎王爷贬到后院刷马桶去了。孟婆接连刷了一百年的马桶后,才被阎王爷放回来,让她戴罪立功,大量制造孟婆汤,将整座‘珠胎池’灌满。眼下,这‘珠胎池’里的水全部都是孟婆汤!谁想走个后门啊,嘿嘿,都他妈地没辙!你要自认为是菲尔普斯,尽管一口气穿过‘珠胎池’,游到娘肚子里去!”
此话一出,孔子曰对阎王爷的敬仰突然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算是……勉强不太讨厌他了。如果不是因为孔子曰一出现,就捞到一个被困千年的命运,她对那位阎王爷还是能生出几分敬仰的。只可惜,阎王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孔子曰得罪了。
眼下,孔子曰虽然断了保留记忆的念想,但是转而一想,又觉得能被一视同仁也很好。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一视同仁对于平民和小鬼而言,都是一件舒坦的事儿。
就在她们即将接近“珠胎池”的时候,鬼群中突然发生了暴动。
鬼衙役发现有对儿被锁在一起的男女企图跳入“珠胎池”,当即铁虎抓一钩,将二人抓了回来,重重地扔到了地面上。
俊美男子气得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王八蛋!为什么不让我投胎?!老子实在是受够了这个丑女人!”
鬼衙役气运丹田,回吼道:“你个龟孙子!如果不是我及时抓回你,你下辈子与她仍旧要连在一起!到时候,你们不是连体婴,就是不男不女的怪物!知道什么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吗?就是一个人,不但长着一张丑陋的女人脸,还同时拥有男人的身体特征!心理上更是忽男忽女地来回变化!说个专业词吧,人格分裂,你懂不懂?懂不懂?!”
俊美男子一听这话马上萎靡了下去,呆滞过后,竟然是抱头痛哭。他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得罪了阎王爷,倘若不是他闹得太凶,阎王爷也不至于这么耍他!
丑陋女子在一旁安慰道:“你别哭了,俺会好好儿待你地,给你生几个娃儿都没问题。”
俊美男子看了丑陋女子一眼,哆嗦着问:“老太婆,您今天高寿了?”
丑陋女子抛来一个夹带着眼屎的媚眼,裂开黄牙调笑道:“俺今年才六十七,身体强壮着咧。大兄弟啊,你还是叫俺姐吧。”
“唔……”俊美男子恶心了。
这边,孔子曰眼见事态严重,忙将探出的脑袋收回,并开始认真思考——冲动是魔鬼,也许她应该继续保持淡定的风格,老老实实地在地府里住上一千年。或者,等阎王爷回来后,她上诉一下,没准儿能提前释放。
那边,鬼衙役怒吼一声,先是让俊美男子和丑陋女子一同闭嘴,然后掏出对讲机喊道:“零零七,零零七,速到‘珠胎池’领取逃逸罪犯。”
孔子曰一愣,暗道:没想到,地府也如此与时俱进,竟然还配上了对讲机。又细细打量那位鬼衙役,发现他虽然身上穿得都是古代衙役服,但若细看,便会发现,那些衣服的胸口处还绣着耐克标。就连那双官靴的后脚跟上,也印有阿迪标!
孔子曰被煞到,好半天都没缓过来神儿。
紫衣女子快走两步赶到孔子曰前面,态度仍然异常坚决地准备跳入“珠胎池”。
孔子曰在心里寻思着:既然她都有和我纠缠一辈子的勇气,我还会怕了她不成?首先,大家都是女人,不存在身体和脸分割严格的问题;其次,两人都不是蕾丝,应该不会出现白天喜欢男人,晚上喜欢女人的极端分化。再者,跳下“珠胎池”后,便会忘记一切过往,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人啊,一旦没有了珍贵的记忆,如何活着,便不再重要。反正,下辈子,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如此一想,孔子曰便觉得二合一也无不可。她老神在在地跟在紫衣女子的身后,等着看她最后如何收场。
不可否认地说,孔子曰这个人还真有些低级恶趣味。但凡看见敌人受折磨了,她的心情也就舒爽了。如果这个折磨是源于她,她会打心眼里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自满情绪。
就在两人即将接近“珠胎池”的边缘时,牛头马面还有黑脸鬼侍卫已经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口中还大喊着,“拦住那两个女人!”
紫衣女子见行踪暴露,忙拉着孔子曰躲开迎面扑来的鬼衙役,并顺手夺过鬼衙役佩戴在腰间的大刀,逼退了追上来的牛头马面,扯着孔子曰跑到一处标有“鸿渠睿三国”字样的“珠胎池”旁,与气喘吁吁中冲着孔子曰妩媚一笑,扬言道:“送你一样礼物。”
孔子曰的“啥”字还没有问出口,便被紫衣女子捧住了脸,吧唧一声亲了嘴儿。还没等孔子曰反应过味儿来,那紫衣女子眸子一眯,突然发狠,手中刀子一挥,毫不犹豫地向着孔子曰的手腕处砍去!
孔子曰惨叫一声,手腕处鲜血如注!
她眼见着紫衣女子唇角挂着笑意,张开双臂,身体后仰,犹如一只绘有浓墨重彩的风筝般飘入进“珠胎池”里。
与此同时,站在高处的阎王爷在四处张望中感觉到心口一阵异样疼痛,忙举目去望,但见云雾萦绕中一婀娜女子立于“珠胎池”的边缘。朦胧中,但见她正一手捂着断臂,一边向“珠胎池”底眺望。
那莫名的熟悉感让阎王爷的精神为之一振,眼中瞬间燃烧起炙热的火苗。
凭借着绝世武功,阎王爷用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身体便犹如一只轻盈的雨燕,穿越过浓密的云雾,以迎风破浪之姿向孔子曰的方向飞去。
近了,近了,他终于快看清楚孔子曰的脸了!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啊,那是他千年来的执念啊!他为了找到她,苦苦守在地府里一千多年,为得就是找到她!
他还记得,他曾经在她的眉心处滴落一滴心血,就是为了来世能找到她。然而,地府凄凄,人海茫茫,纵使他掌管地府多年,却从来也不曾找到她。她就仿佛是被谁刻意藏起来一样,完全消失在五行之外,让他无法感知她的存在!
今天,他接连两次心痛如绞,想必一定是她遭遇不幸,身体承受了巨大痛苦,所以他才能找到她!
其实,阎王爷猜得不错。
孔子曰确实是被别人施以“藏魂咒”,将她所有的气息封在了天灵里。若不是她再次被雷劈中天灵,将那道“藏魂咒”劈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裂缝,阎王爷仍然找不到孔子曰。
正所谓机缘巧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如今,阎王爷找到了孔子曰,定然会万分珍惜,不会再让彼此错过千年。
他这一生,到底有多少个千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认识她最早,却总是追不上她的脚步,永远要落后别人半拍。这一次,他要抱紧她,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这一次,他要大声告诉她,他爱她!
思绪千万,实则弹指之间。
随着青紫色的浓雾渐淡,那个令他朝思暮想苦苦寻觅的人儿即将出现在眼前!
阎王爷激动得难以自持,身体与神经都紧张得开始颤抖。他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想要将孔子曰抱入怀中,紧紧地,再也不放开!
然而,命运却是一位处于叛逆期的青年,总喜欢往预计好的相反方向发展。
当阎王爷即将飞至孔子曰面前的时候,但见孔子曰一手捂着鲜血如注的断臂,狰狞着因疼痛和愤恨交织在一起的恐怖大脸,张着由三瓣组成的血盆大口,冲着落入“珠胎池”的紫衣女子大吼道:“操!你丫也不怕长出三只手!我呸!”
孔子曰吼出的这句话,不但被紫衣女子听见了,还与飞扑而来的阎王爷吼了个对脸!
孔子曰的口水含量丰富,直接呸了阎王爷一脸吐沫星子。
纵使阎王爷阅鬼无数,但仍然被孔子曰吓得神经失常,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上,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冲散了丹田之气,导致身体一沉,整个人“哇呀”一声坠向了“珠胎池”池底。
因此,阎王爷痛不欲生的眼神便成为这一次重逢的最后句点。
真是,道不尽的凄凉啊……
……………
等等,等等,画面还在继续。
随着紫衣女子和阎王爷相继掉入“珠胎池”,孔子曰藏入胸口的那朵彼岸花亦是飘飘悠悠地掉落出去,在青紫色的迷雾中划出一道令人惊艳的弧度后,直接坠入到“珠胎池”中,悄然消失在池底。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鬼衙役已经彻底傻了眼,脑袋转了一百多圈后,仍然处于死机状态。
暂带阎王爷职位的阴阳判官在眨了二十六下眼睛后,终于将手指指向孔子曰,大喝道:“大胆丑女,你竟将阎王爷吓入‘珠胎池’!且私自摘取鬼域彼岸花,将其丢入‘珠胎池’中,简直是要破坏人道啊!”随即大喊一声,“来鬼啊,把这个丑女人给本官抓起来!踹到十八层地狱,给本官往酥脆里炸!”
两个鬼衙役蜂拥而上,一左一右扭住孔子曰的手臂,拖着她就往十八层地狱的入口走。
就在这时,一个鬼衙役屁颠屁颠地跑到阴阳判官的身边,恭敬道:“判官大人,上仙请求和您视频,说是有要事相商。”
阴阳判官抖了抖官袍,大手一挥,“速呈笔记本电脑来。”
鬼衙役双手一托,将一个最新款的超薄笔记本拿了出来,举到了阴阳判官的面前。
阴阳判官带上耳麦,立刻笑出标准的八颗牙,恭敬地问:“上仙,您有何指示?”
上仙回道:“判官,本仙有一徒儿因意外而落入地府,本仙想将其带走,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阴阳判官为难道:“这个……当真很是为难啊……”
上仙又说:“今年天宫里考核政绩,说要论功行赏,本仙准备投判官一票!”
阴阳判官抱拳道:“下官这就将地府的通行证给您用E-mail发过去,恭请上仙来接意外落入地府的徒儿返回天庭。”
随着邮件的发出,不消片刻,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胡子上仙脚踏浮云飘然而至。
上仙身穿白色绢丝衣,质地轻柔且薄,层层叠叠随风轻拂,更显仙家风骨。上仙头顶鹤发,下有白须,尽管年事已高,仍不掩雅致风流。
如此一位上仙出现在地府,自然引发牛鬼蛇神们争相眺望,大赞仙人气派。
上仙眼含笑意地轻扫一圈,以领导视察工作的姿态轻点头颅,就差挥动手臂大喊:地府的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阴阳判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上仙面前,抱拳道:“上仙辛苦。”
上仙亲切地拍了拍阴阳判官的肩膀,“好好儿干,发展前景无限啊。”转而从手中甩出一根白绳,直接将昏昏沉沉地孔子曰从两位鬼衙役手中扯了回来。他本想轻轻松松地将孔子曰抓在手里,但手指动了动,也没找到能下手抓人的干净地发,于是绳子一甩,又将孔子曰扔到了地上,摔出扑地一声,彻底将她摔昏了。
上仙望着孔子曰轻叹一声,“哎……真是凄惨啊。”转而面向阴阳判官,“判官,这便是本仙那不争气的徒儿,现如今已经找到她,本仙便去也。”
阴阳判官忙拦住上仙,“这鬼犯了重罪,怕是……”
不等阴阳判官将话说完,上仙已经拎着绳子的一端,扯着孔子曰迅速撤离地府。速度之快,与来时不可同日而语。
阴阳判官只看见孔子曰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个抛物线的弧度后,瞬间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天空中。
第三章:轮回之间的秘密
孔子曰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朦朦胧胧中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地戳着她唯一完好的下巴。她皱了皱眉,一点点儿张开浮肿的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蹲在她面前的上仙。
上仙见孔子曰醒来,忙将手中的树杈拿开,不再去戳孔子曰的下巴,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的伤已无大碍,断臂也被本仙简单处理了一下。这边事出紧急,本仙没有时间和你多讲,速速随本仙投胎去吧。”说完,就要伸手去扯孔子曰起来。孔子曰的身上十分脏,上仙又素来有洁癖,那只伸出的枯瘦大手只能在半路收回,然后示意孔子曰自己爬起来,跟着他走。
然而,孔子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上仙,别说爬起来了,就连眼皮都不曾眨动一下。
上仙见孔子曰不配合,急得团团转,忙自我介绍道:“子曰,本仙可是天上的神仙,此番下凡是特意助你历劫,争取让你早日脱去凡骨,位列仙班。你速速起来,与本仙投胎去可好?”
孔子曰黑漆漆的小三角里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滑动,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上仙看。
上仙被她盯着发毛,既心虚又尴尬地咳嗽一声,试探着问:“你……不愿去投胎?还是……不信任本仙?”
面对不言不语不说不笑不哭不闹的孔子曰,上仙终于濒临暴走边缘,越发拿捏不准她的态度,于是一狠心一跺脚,又蹲在孔子曰的面前,顿脚捶胸地坦白道:“子曰啊,你别这么看本仙,本仙也是神在天庭,身不由己啊。本仙知道你记不得这千年来发生的事儿,但凭借咱俩这多年的交情,有些辛辣秘史啊,我还是要冒着风险告诉你地!两千多年前,你是青翼大帝座下的白虎兽。无论青翼大帝征战群魔,还是他受封赴宴,皆骑你同去同归。这本也没什么,可谁知道这青翼大帝骑着你啊,还骑着骑着就骑出了感情。咳……至于这最后骑到什么程度,本仙也不是一个喜欢窥视他人隐私的神仙,所以详细情况倒也无从知晓。不过天庭一直不允许仙兽通婚,这是非常没有前途的感情路线。也不晓得当年青翼大帝用了什么法子稳住了王母娘娘,让她老人家没有继续深究。但是一千多年前啊,你却与青翼大帝因爱生恨,反目成仇。你将青翼大帝诱入陷阱,致使他被群魔围攻,整整中了八剑,剑剑穿心!若不是王母娘娘下令砍了百棵蟠桃树,点燃了‘藏魂灯’,保住青翼大帝的元神,你今天何止是受这些罪啊,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好找喽。哎……你有所不知啊。如今这蟠桃盛会拜你所赐,已经寒碜得让众仙家们望而生畏。试想那蟠桃园里的蟠桃树被砍掉了一百棵,就剩下那孤零零的最后两棵。每年王母娘娘举办蟠桃宴时,每位有头有脸的仙家都再也分不到一颗完整的蟠桃,只能用牙签插起玉碟中那片薄若蝉翼的蟠桃片。眼神不好的仙家,还得带着瓶底厚的眼镜去找。你说,你这造得是什么孽啊?!想当初,孙悟空大闹蟠桃宴的时候,也没闹出过这么寒酸的事啊!别看这已经轻飘飘地过去了一千多年,那些神仙的记性可好着呢!哪位神仙提起你,不是恨得咬牙切齿?哎……本仙也就不深说你了。这些年你也过得也不容易。现在,你速速爬起来,随本仙去投胎吧。只要经历过这最后一劫,你的劫难也就算是到头了。重归天庭,位列仙班,指日可待啊!”
上仙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本以为孔子曰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重新投胎、好生做人,却不想,孔子曰仍然爬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连半分表情都欠奉。
上仙皱眉,疑惑地靠近,以为孔子曰虽然睁开眼睛,但却一直不曾清醒,否则怎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当上仙再次拿起树杈捅向孔子曰的下巴时,她忽然眨动了一下小三角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慢悠悠地说了句。“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上仙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半天才消化掉孔子曰这句话的意思。感情儿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早知道这样,他说什么也不将那些辛辣秘史抖出来,差点儿泄露了天机!
眼下,他见孔子曰已经完全清醒,便又站起身子,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再次催促道:“既然你以清醒,亦晓得这不是浮生一梦,还不速速与本仙去投胎。”
孔子曰一只眼睛看向上仙,另一只眼睛因被炸雷劈乱了神经,此刻正滴溜溜地四处乱转着。但见孔子曰的三瓣嘴呼扇了一下,很果断地回了句,“不去。”
上仙傻了,气得差点儿跳脚。忙再次蹲到孔子曰的面前,非常恼火地问:“为什么?你只要在历此一劫,便可成仙!成仙你懂不懂?懂不懂?!就是可以很拉风地飞来飞去,还能接受众人崇拜的目光!你想想,好好想想,这是一件多么拉风的事情啊!”
孔子曰沙哑着嗓子说:“飞机也能飞来飞去。明星不但拉风,还比神仙的粉丝多。”
上仙身体一震,忙用手捂住了胸口,按住那颗容易受伤的小心脏。半晌,苦口婆心道:“子曰,你还是乖乖地随同本仙去投胎吧。倘若你不经此一劫,你终将魂飞魄散、灰飞湮灭,这世上可就再也没有白虎兽,更没有孔子曰了。”
孔子曰闭上眼睛,“喝了孟婆汤,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在乎什么今生来世,飞身成仙?”
上仙将目光眺望向远方,终是一狠心,咬牙道:“好!本仙有办法可以让你留住此世的记忆!你……可愿意随本仙去投胎?”
孔子曰瞬间张开了闪亮的小三角眼,“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太过推辞。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投胎后是去历劫,定然要受一番折磨。你能不能将我受劫的内容讲一讲,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
上仙挺直的背脊瞬间弯曲,眼中更是流露出痛苦的痕迹,最后索性将袖子一甩,做出破罐破摔的样子,瞪大万般无奈、千般憋屈的眼睛,大声喝道:“好,本仙索性就将天庭里禁传的辛辣秘史统统都告诉你知道!
“你害青翼大帝身中八剑后,触犯天条,应受极刑。但有一日‘藏魂灯’忽然熄灭,青翼大帝的元神无翼而飞。待众仙找到时,青翼大帝的元神已经投胎转世,落入凡尘人间。王母娘娘本意不改,仍想将你处以极刑,但天庭中众牲畜皆为你求情,所以改判为坠入人间,投入轮回,受尽磨难。当日你与青翼大帝是因爱生恨,因此,将你投入轮回之后,定然是要断了你的七情六欲。既允许你与青翼大帝相恋,又要在你爱他至浓时,因他之故而亡于剑下。如此这般历经八世情劫,便可以偿还你当初害青翼大帝身中八剑的罪过。七世轮回中,无论你二人变男变女,皆按照这个模式轮回。谁承想,转眼到了第八世,你与青翼大帝竟然同时投胎变成了女人!要说变成女人也无不可,满世界的蕾丝也很多。但天意弄人,竟将你造成这副……这副模样。姑且不说世间男女会不会对你产生爱慕的心里,就说我们这些有修为的神仙看见了你的这副尊荣后,都吓得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哎……话说回来,你这辈子虽然奇丑无比,但是活着的心态倒是不错。倘若是别人,长了你这副尊荣,一定会自暴自弃。而你,却十分喜爱自己。本仙观察了你很久,发现你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当然,别人更不会爱上你。为此,本仙特意赶在青翼大帝因故辞世的空挡,想用天雷招你回来,送你和青翼大帝一同去另一个时空投胎历劫。不想,你脑门太硬,一道炸雷,愣是没将你劈动!不得已,本仙只得择日再劈。索性,掌管天雷的神仙是本仙一个哥们儿,否则私自动用天庭军火,那可不是闹着玩地!眼下青翼大帝已经投入“珠胎池”再世为人,你也赶快去吧。早死早回来。记得啊,要先爱上他,然后被他捅一刀,或者为他自杀,就OK了。”
孔子曰想起自己那些诡异的梦,如今看来,那些梦都是她在一次次轮回中所经历的真实遭遇。如果说以前她还曾经对爱情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象,那么现在她完全可以变身为爱情的绝缘体。试想,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伤害后,谁还会抱着一腔热血去爱一个人,然后傻乎乎地等待着毁灭性的结局?无论是被别人捅上一刀,还是挥剑自刎,都绝对不是一个愉快的记忆。
九世轮回啊,等待她的,又将是怎样一番纠葛?
上仙见孔子曰仍然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当真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也顾不得所谓的仙人之姿,接连哀求道:“子曰,你就别固执了,快点儿投胎才是正途啊。如今这耽搁的功夫,青翼大帝已经长成了少年,你若再不去应劫,他都要变成老头子了!”
孔子曰轻抬了一下眼皮,问:“他变成老头子,我灰飞湮灭,都与你何干?你跟着急什么?”
上仙微愣,随即闪躲道:“也没我什么事儿。不过……不过……哎……实话说吧,我便是掌管命数的上仙,你们不按照本仙排好的剧本走,实在让本仙难以交差啊。”精明的眼睛一眨,神秘兮兮地靠近孔子曰,“要知道,青翼大帝可是王母娘的亲弟弟,你说,这事儿能私了吗?再者,想当初青翼大帝喜爱你的时候,你曾私自下凡去堵截唐三藏,扬言要吃他的肉。却被孙悟空那猴头打伤,差点儿丢了小命。要不是青翼大帝出面将你带回来,你现在哪里还能活着喘气儿?就算为了报答他的恩情,你也应该下凡陪他历劫。再者,天书上已经拟定好了你们的命数,青翼大帝若不经历这最后一次的挥刀斩情丝,他还将继续转世,受生生死死轮回之苦。而你,也将魂飞魄散啊!”
孔子曰的三瓣嘴抽搐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当初看《西游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有后台的妖精都被领走了,没有后台的妖精全部被打死了。感情儿,我还参与过这么重要的剧目。虽然我扮演得是反面角色,但也算上了回CCTV。”
上仙一脑门黑线,哭腔渐浓地呜咽道:“子曰啊,您到底听没听见本仙说什么啊?到底懂不懂本仙的意思啊?你到底去不去投胎啊?”
孔子曰茫然地抬眼眼皮,“啥?”
上仙扑通一声后仰倒地,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孔子曰悄然勾起唇角,觉得自己接连被雷劈的怨念终于可以淡化那么一点点儿了。若能把上仙气吐血,估计她的怨念会淡化很大一点儿。
上仙颤巍巍地爬起来,转身蹲到一边,哼哼唧唧地自言自语道:“虽然在地府的时候,青翼大帝只砍掉子曰的一只手臂,但好歹也算是报了一剑之仇吧?要不然,本仙改改剧本?只是这回虐得不够狠、不够凄惨、不够深刻、不够催人泪下,不知道王母娘娘会不会满意?怎么办,怎么办?子曰不愿去投胎,这可怎么办?”深度纠结的上仙突然站起身,怒喝道,“这样的差事,太难做了!本仙……本仙……本仙要回家种红薯去!”一想到自己完不成任务,会被王母娘娘贬到凡间去种红薯,他心里就涌上无限凄凉。试想,他好歹也算是脚踩祥云的优雅上仙,却要因为完成不任务,变成一个挽着裤腿、拎着锄头的农家老头,真是……真是……让他情何以堪啊!
那边,上仙仍然在做着无数次的挣扎;这边,孔子曰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上仙的肩膀,阴森森地说道:“你别抹眼泪了,送我去投胎吧。”
上仙微怔,继而狂喜道:“还是子曰够意思啊!不枉我们共事多年。他日你若重返天庭,本仙定然扫榻煮酒,为你庆贺。”
孔子曰攥紧拳头,“你说青翼大帝就是刚才砍掉我手臂的紫衣女子?”
上仙点头,“在现代时,你们同为女人,却不曾有交集。”
孔子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出来混,欠人的终是要还地。我欠他八剑,我还。他欠我一条手臂,他也必须还!”
上仙打了个哆嗦,一边示意孔子曰跟他走,一边在心里嘀咕着,“白虎兽还是那么不好惹。别看平时不声不响,但要是咬起仙来,那真是往死里下口啊!”
一仙一鬼转过圈后,又出现在“珠胎池”不远处。
孔子曰问:“你一直没带我离开过地府?”
上仙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点点头,颇为得意地回道:“本仙使了个障眼法,让众鬼以为我们已经离开,实际上,我们仍然在这‘珠胎池’附近。嘿嘿……本仙实在是太有头脑,太聪明了!要知道,但凡轮回,必然要经此‘珠胎池’。正所谓天有天法,地有地纲……算了算了,不说了,咱得赶快行动,若晚了,你和青翼大帝之间真要成忘年恋了。”抬手指向刚才紫衣女子跳下的地方,“去吧,本仙掩护。”
孔子曰用非常怀疑的眼神望向上仙,“别忘了,我要保留记忆。”
上仙颇为心虚地笑了一下后,一咬牙,一拍胸口,“放心吧。既然本仙已经答应你,便不会食言而肥。”继而略显犹豫地踌躇了一会儿,便示意孔子曰跟着他往山上走。
在远离了“珠胎池”后,他们来到一处被树木遮挡住的泉眼。此处泉眼仅有拳头大小,且并没有任何溢水的现象,就如同一块巴掌大的镜面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泉眼的位置非常隐蔽,若非有上仙带领,即便是有人路过此地亦不会发现。
孔子曰蹲在泉眼处看了看,试探性地问道:“你不是想让我从这里钻进去吧?”
上仙抚须点头,“此处便是‘珠胎池’的分支,与轮回门相连。而且,是唯一一处没有被孟婆汤注入的天然泉眼,绝对无任何毒副作用。你且钻进去吧。届时,本仙会施法,保证你的灵魂投入‘鸿渠睿三国’”
孔子曰扫眼那个和她拳头一样大的泉眼,又抬头看向上仙,正色道:“既然人能从拳头大小的地方生出来,那么也应该能钻回去才是。还请上仙做个示范吧。”
上仙嘴角抽搐,胡子一翘一翘地抖动着,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地煞是有趣。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和孔子曰多废话,生怕自己被孔子曰气得失去理智,直接动手掐断她的脖子!
上仙咬牙切齿地念起“引灵术”,将孔子曰的魂魄从她的额头处提了出来。
那魂魄犹如一颗燃烧着的夜明珠,在阴森森的地府中散发着诡异而妖艳的红光。
上仙皱了皱眉,好奇地探头去看,觉得孔子曰的魂魄中,似乎隐约滚动着什么东西。当他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滚动着的东西,竟然是一颗颗鲜红欲滴的血珠!上仙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一抖,那颗燃烧着的魂魄立刻变成了自由落体,直接坠入到拳头大小的泉眼中,向池底沉去……
孔子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赫然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住了。那是一座座无以伦比的巨大山峰,深褐色的山体上萦绕着一层层的雾气,看起来极其雄伟壮观。
孔子曰禁不住睁大眼睛,扯着脖子大喝道:“上仙,你怎么把我扔到喜马拉雅山下了?!”
这时,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响起,“子曰,不好意思啊,这……这不是喜马拉雅山,这……这是……大象粪。”
孔子曰身体一震,忙低头去看自己。这一打量不好,竟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黑漆漆的多腿怪物!凭借着多年的生活经验,她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她……变成了一只蚂蚁!
孔子曰真得真得真得很久都不曾发过脾气了,但这一刻,她确实愤怒了!再也顾不得什么淡定与风度,冲着天空破口大骂道:“上仙,你丫最好马上给老娘滚出来解释清楚,否则就算你把这些大象粪都吃了,老娘也不会再去管什么狗屁劫!统统死绝!”
上仙巨大的脑袋出现在大象粪的上方,捂着鼻子,瞪大眼睛,仔细辨认出孔子曰的位置后,将一根细长的树枝伸向孔子曰。
变成蚂蚁的孔子曰只觉得“一棵参天大树”向自己砸了过来。她呼吸一窒,紧张得直哆嗦,那么多条蚂蚁腿就没有一只不是颤抖地!待那根细长的树枝停在了孔子曰的面前时,她才吐出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攀爬上去,忍受着突然腾空的眩晕感,被上仙小心翼翼地挑了出去。
上仙一脸歉意地望着孔子曰,细声细语道:“子曰息怒息怒。既然你想带着记忆重新轮回,那么只有这一种方式可以逃过地府的稽查大队。试想,他们也不会因为一只蚂蚁如何如何而大动干戈。如今你成功投胎,虽然附在一只刚出生的蚂蚁身上,但实乃可喜可贺的迈出了第一步啊!”
孔子曰黑着脸,非常冷静地点了点头,“很好。”
上仙小心翼翼地望着孔子曰,试探行地问了句,“子曰……也认为……很好?”
孔子曰回道:“确实很好。但愿青翼大帝有独特的品味,不爱美人爱蚂蚁。也希望我能历经千辛万苦找到青翼大帝,然后爱上他的脚毛,最后几经周折爬到青翼大帝的耳边,告诉他,我有多么多么爱他。更希望青翼大帝有双带着放大功能的眼睛,可以成功举剑刺穿我的心脏。很好,真得很好。”以她现在的样子,估计还没等见到青翼大帝的脚毛就死于他的鞋底下了。
上仙的面部表情开始扭曲,看样子似乎想药吐口血顺顺气儿。
孔子曰再次开口道:“拜托你别挤眉弄眼。要是等会儿掉下来一块老皮,非得砸死我不可。”
上仙的手指开始发抖,就连嘴唇都哆嗦上了。
孔子曰忙抓紧树枝,“你还是将我放地上吧。”
上仙依言将其放到地上,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用僵硬的语气说:“你是以灵体附着到这只小蚂蚁身上的,倘若你能进入到其他人的腹中,自然也可以附着到其他人的身上。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让人谁抓到把柄,毕竟夺人身体之事有违……喂喂,你做什么去?”上仙见孔子曰不等他讲完,转身就走,忙出言询问。
孔子曰回头一笑,调侃道:“我去踢倒大象,然后钻它嘴里去。”
上仙如遭雷击,半晌才抽动了一下唇角,然后撒丫子往深山老林里跑去。
但见,绿意盎然的丛林,一棵棵参天大树,一位身着白色衣袍的上仙,奔到大树下,一边抱着树干痛哭流涕,一便咬牙切齿地大声嚎叫道:“I hate you! I hate you!You‘re a jerk!”
与时俱进的年代,不会英文怎么行?尤其是在穿越后,骂人时,用一种别人听不懂的语言,既能解气,又为世人留下一份宽容大度的印象,当真是……妙也!
……………
话说这边的孔子曰怀揣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探索,用不再近似的眼睛打量着每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新奇事物,兴奋异常地游历在必须仰视的巨大世界中,不知疲惫地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累得跌坐到路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走没走出五百米。本想用手揉揉脚,结果六只腿伸了伸,也没弄明白到底哪只是手,哪只是脚。感情儿她这一路走来,都是手脚并用着呢。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绿色东西从她的身边飞驰而过,扬起的沙土将她一连掀翻了好几个跟头,磕碰得满头是包。
孔子曰吐掉口中的沙土,不爽地骂道:“跑那么快做什么,赶去投胎啊?!”抬头眺望过去,越发觉得那个黑绿色的庞然大物看起来很熟悉,貌似……很像……乌龟。
当孔子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潜在的威胁悄然接近孔子曰,它突然伸出一条缀满粘液的舌头将其卷入口中,直接吞入腹部。
孔子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不多时,她的意识渐渐清醒,只觉得身体一振,整个人如同青蛙般弹跳了出去!
她吓得不轻,忙稳住身形,然后凭借着直觉,向有水的地方跳去,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得变成了青蛙。
清澈的溪流边上,孔子曰终于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竟然是一只……癞蛤蟆!
那气鼓鼓的恶心样子,让她煞是头痛,不晓得以她现在这副尊荣还怎么蹦跶到美人口中,去做那霸占人身体的妖精。就算有机会让她蹦跶到美人床边,美人的小嘴也未必能容下她这么肥大的身躯吧?
孔子曰觉得有些气愤,使劲儿瞪着水中倒影,恨不得把自己这身癞皮瞪碎了才好。
这时,那只黑绿色的乌龟由一侧探出头来,吓得孔子曰向后一跳,生怕自己被乌龟吞下肚子,到时候她可就真得在龟壳里住上个千年。虽说乌龟是有房一族,但那四轮驱动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
乌龟见眼前的癞蛤蟆一个劲儿地瞪着自己看,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竟然开口问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美的壳子吗?”
乍听乌龟说话,孔子曰所受的打击还真不小,不禁开始怀疑,对面的乌龟也和自己一样拥有人类的灵魂,但转念一想,动物也是有语言的,只不过人类听不懂罢了。如今她也变成了动物,那自然就可以听得懂它们的语言。这种认知让孔子曰极其开心,就仿佛打了鸡血那样亢奋。
乌龟见孔子曰上蹿下跳的样子很是鄙视,出言讽刺道:“瞧你全身没有二两肉,看见我就高兴成这样?”
孔子曰觉得这话十分刺耳,于是抖了抖身上的癞皮,说:“丫长成这样还出来吓蛤蟆,没看见姐姐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吗?”
眼见着乌龟的绿豆眼变成斗鸡眼,孔子曰后腿一蹬,撒欢地跑路了。
蹦着蹦着,孔子曰竟然看见了一块散碎的银子,她心中大喜,忙将银子咬在了口中,把自己当成了金蝉。
也许是她太开心,竟然没有方向感地乱蹦一通,直到她跳到蛇面前,被蛇吞进了肚子里,她还在为自己欺负了乌龟、捡到了银子而开心不已。
真得,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生活过。
小时候学校里组织个什么节目啊,她也曾非常踊跃地报过名,想出演小白兔等可爱的小动物。结果,老师不让。最后,还是孔爸亲自来学校,找老师沟通很久,才为孔子曰争取到一个吸血蝙蝠的角色。结果可想而之,自从孔子曰演上吸血篇幅后,很多小朋友都开始惧怕蝙蝠。就连家长教训不听话的小朋友,都改成了这样的话:你要是不听话,就让吸血蝙蝠来咬你!再不听话,就让孔子曰来咱家住!
从此后,孔子曰就不爱参加集体活动,慢慢变得“脱俗”了。她一直觉得,如果没有孔爸在,她很早就会遁入空门,出家当尼姑去了。
面对眼下又变成了青蛇的自己,她觉得既好笑又无力,生活真是越来越不可思议。
她在地上扭来扭去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隐约间又觉得腹部不太舒服,估计是因为在蛇吞癞蛤蟆时,将癞蛤蟆咬在口中的银子也一并吞下腹的原因。最后,她索性就卷在树干下面,一动不动地享受着烈日炎炎下的一片阴凉。
……………
原本跑到深山里发泄情绪的上仙,终于在啃碎了三棵堪比钢铁般坚硬的老树皮后,勉强恢复了正常。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追魂咒”找到了孔子曰的所在位置,极不情愿地靠近,看也不看地将手伸向孔子曰,说:“你且爬上来,本仙带你去找青翼大帝,至于如何才能变成绝美女子,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啊!啊!蛇啊!”
上仙没有想到孔子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条通体碧绿,头顶红冠,手脖粗细,有着剧毒的青蛇啊!上仙吓得一连拔高了三个音阶,使劲甩着被孔子曰缠住的手臂,如同疯了般乱窜乱跑,在接连撞到了三棵大树后,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终于成功甩开了孔子曰。
孔子曰大叫一声,“糟糕!”
上仙忙警惕地爬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孔子曰苦哈哈地说:“糟糕,我咬到舌头了。”
上仙望着孔子曰吐出的红信子,吓得连忙往后缩,哆哆嗦嗦地问:“咬……咬到舌头,怎……怎……怎么了?”
孔子曰颇为恼火地回道:“我牙上有毒。你说,我会不会把自己毒死?”
上仙拖着瞬间老了十岁的身体,顶着仿佛被雷劈中的脑袋,眼含泪水地望向天空,有气无力地唤来一朵祥云,勉强抬腿站到上面,嗖地一声直飞出去,欲找个处犄角旮旯好生地痛哭一场。他……太纠结了!
孔子曰仰望着上仙消失的方向,咧嘴一笑,觉得这个怕蛇的上仙还真是挺可爱的。
上仙走了,再也没有人来指点她怎样才能找到青翼大帝。
经过这么一顿折腾后,孔子曰越发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尽管如此,如果让她活吞几只蛤蟆充饥,还真有些心理障碍。想来想去,只有尽快变成人才是正途。然而……想找到能生吞毒蛇的人,还真有些难度。
眼下,她不但要克制住随时想要吞只蛤蟆果腹的冲动,还得找到最近的途径,爬向有人烟的地方。
左右环视一圈后,她终于可以确定,那个该死的上仙确实将她丢到了一个人烟罕见的深山老林里!
抬头眺望着远处的断壁,孔子曰下定决心,一定要先爬到那里再说。没准儿,某位美人被迫跳下断壁,她正好捡个现成的便宜。说实话,她对美人那张漂亮的皮囊啊,还是十分向往地。思及此,孔子曰一鼓作气向着希望爬去。
当她终于来到断壁底下,这才发现,眼前的断壁高耸入云,想要爬上去,简直难比登天。
幸好,断壁下还有一条羊肠小路,从左至右无限延伸。初步估计,这是一条通往外面的路。但是,已经荒废了很久。
也许她可以沿着小路一直前行,没准儿能绕过断壁,走出深山老林。
就在孔子曰准备走羊肠小路时,一只獾突然窜出,冲着孔子曰扑来!
孔子曰的反应也算是迅速,当即一个高窜起,用尽全力攀爬上断壁!
断壁上云雾萦绕,断壁下的獾虎视眈眈,孔子曰苦笑一声,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獾的午餐,她只能选择向上攀爬。
打定主意后,孔子曰咬着自己的小毒牙,借着断壁的粗糙纹路向上攀爬,其辛苦不言而喻。
这时,她开始想念上仙,于是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却一直无人应答。看来,只有等她变成其他动物后,怕蛇的上仙才会踩着祥云出现,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轻叹一口气,继续以顽强的毅力向上攀爬。
当孔子曰爬至断壁大约二分之一的位置时,终于看到一棵古意盎然的老松树。尽管那棵松树只有一截光秃秃的树干斜盘在断壁之上,但也足够她盘在上面休息一会儿。
毫不犹豫,孔子曰蠕动着伤痕累累的蛇身,将柔软的腹部一圈圈地盘在了松树干上,准备休息够了再继续向上攀爬。
闭目养神中,隐约间听见断壁上方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以及人类的嘶吼,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快速落下。
孔子曰暗叫“不好”,立刻抬头去看,但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穿过白蒙蒙的云雾凌空落下,朝着她的头顶迎面砸来!
第四章:美男如刀飘啊飘
当巨大的黑影落下,孔子曰下意识地缩紧了蛇身,感觉那巨大的黑影在从她身边滑下去的瞬间,似乎在她的身上抓了一把。紧接着,她的蛇尾处传来了巨大的拉力,仿佛要生生将她扯断似的!
她下意识地缠紧松树干,在保持平衡的基础上,呲牙咧嘴地向下看去。
但见一只有力的小手正抓在蛇尾上,那强大的求生意识让小手的主人紧紧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放。并不锋利的指甲就如同五把生了锈的刀片,生生地抠入到蛇皮里面,掐紧了她的嫩肉,当真是……痛啊!
视线下滑,四目相对,彼此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心脏都跟着颤了三颤儿。
孔子曰瞪着黑漆漆的蛇眼,打量着小手的主人。那是一个小男孩,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满脸斑斓血迹,就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唯一幸存者,既狼狈不堪,又充满戾气。唯有那双眸子如同黑曜石般,于深不见底的黑色中泛起坚韧的光泽。
小男孩的衣袍已经被刮成了破布条,但是仍旧可以透过表象看出它们曾经拥有过的华美,只可惜此时已经物是人非,那身衣袍就好像是一位迟暮美人,风华不再,只剩凄惨。
此次一眼,孔子曰便看得出,这是一个……小男孩。好吧好吧,再仔细分析一下,这是个古代的小男孩,一个由断壁上掉下来的古代小男孩。
抓着蛇尾的小男孩亦抬头望向孔子曰,但见她头顶红冠,眼黑如炭,舌若红绸,牙有巨毒,当真是绝世少见的……毒蛇是也!
两两相望间,彼此都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啊。
孔子曰被小男孩拉得差点儿肝肠寸断,只能吐着舌头玩命地缠住松树干,不让一人一蛇变成自由落体,去断壁下玩碎尸万段。
小男孩见眼前手腕粗细的毒蛇并不咬自己,更是紧紧抓住蛇尾不放,玩得就是命悬一线。
其实,孔子曰为求自保,完全可以抖动蛇尾将小男孩甩下去,但她见小男孩虽然满身伤痕却仍然不放弃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便动了恻隐之心,想摆动蛇尾送小男孩贴近断壁,只要他抓住断壁上的凸起,就能确保暂时的安全。
她想开口对小男孩说话,又怕自己口吐人语吓坏了小男孩,于是,她只能先盯着小男孩看,然后在将蛇头转向断壁,做出张嘴咬住断壁凸起部分的样子。她也不管小男孩到底懂不懂她的意思,立刻轻轻晃动起蛇尾,忍受着巨痛,努力将小男孩送至断壁边缘。
小男孩是极其聪慧的,当他的身体一靠近断壁,他马上伸手去抓断壁上的凸起。然而,那凸起实在太小,根本就无法抓上手。
孔子曰摇晃了三个来回之后,越发觉得力不从心,她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此被扯成两截。咬紧牙关,她彻底改变了营救路线。孔子曰以身体为绳,绕着松树干转圈攀爬,愣是凭借着一股子蛮力将小男孩扯到了松树干上。
做完这一系列的高难度活动后,她已经彻底虚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只能半死不活地趴在松树干上,根本就无法动一下。
休息了一会儿后,孔子曰转头去看小男孩。
此时,小男孩已经稳妥地骑坐到松树干上,正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看。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里,不但有着防备和谨慎,更有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痛与老成。
孔子曰恶劣心起,慢慢弓起了身体,想要吓吓小男孩。但转念一想,如同她真得把小男孩吓坏了,从松树干上掉下去,她岂不是得不偿失?刚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呃……鲜活的人命?
天啊,她终于遇见人类了!
如果她能钻进小男孩的口中,那她岂不是会附着到小男孩的身体里?
这样一想,孔子曰的心情立刻变得闪亮起来,一边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小男孩,一边暗自揣测自己钻进其口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真得是天意弄人,她也不在乎自己变成一个男人。就不知道那位青翼大帝有没有断袖的勇气和嗜好了!
经过孔子曰的目测与丈量,非常不幸地发现,这个小男孩的身高还没有她现在的蛇身高呢。如果她强行钻进去,估计还得有一多半的蛇身卡在小男孩的嘴外晃悠。一想到这样的情景,她就觉得恶寒。
重新低回弓起的身子,她将脑袋放到了小男孩的腿上,舒服地嘶嘶了两声。
时间滴答而过,小男孩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出现放松迹象。好半天过后,小男孩竟然开口对孔子曰说:“你刚才救了我,便不会再伤害我,是吗?”
孔子曰抬起蛇头,望向和她说话的小男孩。
小男孩脸色一白,小嘴更是因为紧张而紧抿着,那双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更是紧紧盯着孔子曰的动向,整个人都犹如小兽般武装了起来。看样子,如果孔子曰敢前扑,他就一定会拼死一搏!
孔子曰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所吸引,只觉得心脏突然一缩,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这种感觉她并不熟悉,甚至觉得十分陌生。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怎么被小男孩扫上一眼,就变得躁动了呢?难道说,自己有恋童癖?摇摇头,坚决否定了自己的揣测。
孔子曰见一脸戒备的小男孩非常有趣,便吐了吐舌头,不再给他造成心理压力,掉过脑袋,继续休整自己的身体。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色刚亮,孔子曰便动身向断壁顶爬去。
小男孩谨慎地睁开眼睛,重重地嘘了一口气,便跟在孔子曰的身后一起向上爬去。偶尔攀爬到无处下脚的位置时,孔子曰还伸出尾巴拉他一下。
就这样,一人一蛇终于在晌午时分攀爬到断壁上面,于气喘吁吁中瘫软在一片绿草地上。
风儿夹杂着花粉的味道徐徐吹来,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心情愉悦。甜美的气息,自由的清风,似乎可以让孔子曰遗忘掉腹部的刮痕,让小男孩淡化掉手指间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男孩在草地上翻个身,面冲着孔子曰看了又看,最后伸出了那只血肉模糊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了孔子曰的蛇身,一下下抚摸着。
他见孔子曰温柔顺从,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竟然抓起孔子曰抱进了怀里,如同小大人般信誓旦旦道:“今日你救了我,他日我必重谢于你。”
孔子曰全身酸痛,缓慢地移动着身体,选择了一处较为舒适的位置后,将脑袋枕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呈现出脱力状。
小男孩抚摸着孔子曰的蛇身,唇角轻轻地上扬。
此刻的画面极其诡异。但见一个满身血渍的小男孩怀抱着一条通体碧绿的青蛇,而周围的杂草丛中则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浓稠的血液已经渗入到土地里,将脚下的路染成了铁红色。
小男孩轻轻扫眼周围的死尸,径直走到一为中年男子的尸体旁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后,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当小男孩抱着孔子曰走了大约三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大黑,他们却仍然没有走出这片森林。
浓密的夜色中,树林中隐约传出烤肉的香味,引得人腹中阵阵呜咽,越发觉得饥肠辘辘。
小男孩暗想那些追杀他的人应该不会停留于此地烤肉吃,但是为了小心起见,他立刻屏住呼吸,尽量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香味的来源地,看看能不能从他人手上讨来些吃食,填饱肚子。
虽然一想到自己曾经的风光,与今日的落魄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替家人报仇雪恨!任何苦,他都可以忍受。只要活下去,一切都有希望!是的,他只要活下去!
在坚韧的信念支撑下,小男孩很快便来到篝火的附近。然而,还没等他看见火种,便被一群黑衣侍卫围住。
小男孩神色一凛,却不露慌张神色,而是冷眼瞧着对方有何意图。
这时,黑衣侍卫们由中间闪开一条通道,将一位身穿浅紫色衣袍,腰系翡翠玉带,脚踏银丝镶边的绝色少年让了出来。
绝色少年坐在篝火旁,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在轻扫小男孩一眼后,便将手指指向小男孩怀中抱着的孔子曰,其意不言而喻——他,想要孔子曰这条青蛇。
小男孩不愿将怀中的孔子曰交出,下意识地收紧手臂。
孔子曰被小男孩勒得呼吸不畅,忙弓起身子扭了扭,绕着小男孩的脖子将蛇头转向绝色少年的方向,想看看是谁让小男孩如此紧张。
跳跃的篝火旁,但见一眉如墨画,凤眸风流,唇似涂胭,牙排碎玉,面若冠玉的……极品受,就那么俏生生地倚坐在古松之下。那绝色少年虽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但那姿色当真是减一分则弱,多一分则妖。虽独占人间颜色,却不媚不娇,端得是冷艳无双,无愧绝色二字!
孔子曰吐了吐蛇信子,心里变得激动异常。试想,如果自己能钻进这位绝色少年的身体里去,别说是一个青翼大帝了,就算是玉帝哥哥估计都得为自己动了凡心。到时候,嘿嘿,她还真得会去勾引玉帝哥哥,让他也“潮”一下,赶把耽美的时尚风。一想到玉帝哥哥不爱红颜爱蓝颜,把王母娘娘丢到冷宫里数小鸡,她的心情立刻变得无比璀璨!这……才是生活嘛!
孔子曰直勾勾地盯着绝色少年,将蛇头抬起放到小男孩的头顶,开始设想,将自己的蛇身分成几段后,才能塞进绝色少年的淡橘色唇畔中。
她一想到这个过程,就觉得十分销魂啊!嘿嘿……嘿嘿嘿……
在孔子曰的YY中,绝色少年早已收回指向她的手臂。与此同时,绝色少年身边的黑衣侍卫立刻大步向前,伸手便掐向孔子曰的七寸!
小男孩脚下一划,闪身跳开。
黑衣侍卫不依不饶,再次出手袭击。
孔子曰看准时机一口咬在黑衣侍卫的手背上。
那名黑衣侍卫身子一震,整张脸在瞬间变成了紫黑色,他甚至连口吐白沫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倒地身亡了!
孔子曰瞪大眼睛,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要了人家一条性命。这……这……这下打击大了!她觉得心里发慌,极其不好受。
谁想,那名绝色少年见此情景竟然是开心一笑。那笑容就仿佛是夜空中最璀璨的烟花,让人恨不得将这一个瞬变成永恒;那笑容就仿佛是行走在沙漠中的行人,突然看见一片绿洲,让人在误以为是海市蜃楼的同时,仍然无法阻止自己为其疯狂的举动!
少年特有的清冷声调响起,若翠珠落玉盘般动听,话里的内容却完全视人命如草芥,“这条‘鹤顶叶儿青蛇’果然剧毒无比。好。”
绝色少年的话音刚落,其他黑衣侍卫皆动手袭向孔子曰和小男孩。
小男孩人小力薄,很快便被黑衣侍卫拍到在地,口吐一口鲜血。
孔子曰因一直未曾从自己失口杀人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很快便被人拿捏住了七寸,若菜板上的肉般任人宰割。
绝色少年见事成,便将手中翻烤着的野味一扔,动作优雅地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此地。
他今日来此深山老林,本就是为了寻这条‘鹤顶叶儿青蛇’,如今既然已经擒住了,自然不会多做停留。
小男孩寡不敌众,突然出声怒吼道:“强取豪夺不是英雄所为!”
绝色少年回眸一笑百媚生,轻飘飘地吐出了两个字,“杀了。”
黑衣侍卫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砍向小男孩的脑袋!
孔子曰原本一直处于不曾反抗的死机状态,导致抓她的黑衣侍卫疏于防范,竟然被她猛地一蹿挣脱开束缚。孔子曰一鼓作气,以弹跳的方式直接扑到小男孩的身旁,一口咬住了黑衣侍卫的脚踝,救小男孩于刀下。
此刻,孔子曰刻意屏蔽了自己的善良,恶狠狠地挡在了小男孩的身前,对着黑衣侍卫们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其实她是在喊着:“滚开,否则老娘咬死你们!”威胁的话在出口后就变成了蛇语,俨然无法和人类沟通。
绝色少年见“鹤顶叶儿青蛇”护人,觉得有趣,便问小男孩,“这蛇可是你养的?”
小男孩爬起来,防备地盯着绝色少年,谨慎地回道:“不是我养的。但它救过我的命,我要照顾它。”
绝色少年“哦”了一声,然后如同玉面童子般笑吟吟地说道:“这么说来,这条蛇很通人气喽?”
小男孩低头看了看孔子曰后,这才对绝色少年点了点头。
绝色少年拍手一笑,“既然本王要这条蛇,而这条蛇又听你的话,不如你就跟着本王如何?”
小男孩听绝色少年自称为本王,便已经猜测出他的真实身份。当今天下大致可以分为三国,分别是渠国、睿国和鸿国。至于三国周边的其他地区,则分布着一些小国。
三国中,睿国有着源远流长的文化,文人墨客更是独领风骚。然而,当今睿国的真正瑰宝,却是——无双王爷卫东篱!
卫东篱名动天下,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卫东篱喜怒无常,残暴成性,杀人如麻!
别看卫东篱尚未成年,但是他的骂名与他的艳名绝对是相辅相成,一时间,竟然成为了三国中最诡异的风景线。
世人传,睿帝非常宠爱卫东篱,经常会招其入宫伴驾,共赏百花。
睿帝曾云:“宴有东篱,百花无艳。”
这句话,虽然是睿帝的一句无心之语,却如同一粒石子投入净水湖面,泛出圈圈涟漪。导致朝野上下竞相揣测,不知这百花之中,知否包含了东宫太子这朵红花?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睿帝是否有改立储君之意?还是说,睿帝此话已经隐含了杀意,暗示卫东篱不要太过招摇,锋芒不要盖过这宫中百花?
然而,无论各种猜测成立与否,无双王爷卫东篱的高贵身份,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卫东篱与睿帝虽然是一母所生,但是年纪却相差近二十年。皇太后与太上皇老年得子,心中自然是无比欢喜,将卫东篱当成了自己的眼珠子,恨不得时刻护在心窝里才好。
太上皇驾崩后,皇太后更是宠着卫东篱。一时间,卫东篱成为了睿国上下贵不可言的大人物。就连年纪比卫东篱还大上两岁的东宫太子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地称呼其一声“王叔”。
正因为卫东篱的名气很大,所以在卫东篱自称为“本王”的时候,小男孩便通过卫东篱的外貌和年纪,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这些信息在小男孩的脑袋中一闪而过,他忙微微低垂下深不见底的眼睛,暗自揣测卫东篱此话的成分,其中真假各占几分。
小男孩觉得自己应该找一处避难所,待时机成熟后方可谈报仇雪恨之事。倘若他能躲到卫东篱的王府上,想必那些追杀他的人就算晓得他没死,也不敢轻易下手。打定主意后,小男孩向前一步单膝跪下,抱拳道:“仅听王爷吩咐!”
卫东篱目光一闪,嘴角噙着一抹冷艳至极的笑,又重新坐回到古松树下,一边暖着手,一边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要跟着本王,本王便赐你一个名字,烙在脸上,终生不忘。”轻挑眉峰望向小男孩,用询问的语气说着不可拒绝的话,“你可愿意?”
小男孩抬手摸上自己脏兮兮的脸颊,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他说不愿意,必然会横尸于此,断然没有活命的道理。再者,倘若他真得因此而毁容,让任何人都认不出来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攥紧拳头,暗咬牙齿,用处于变声阶段的声音回道:“愿意!”
孔子曰这时已经再也无心缅怀什么人的性命了,但见她两三下蹿到小男孩的肩膀上,用蛇尾一下下拍打着小男孩的脑袋,嘶嘶地骂着,“笨蛋!”
卫东篱一手托腮,静静地看着孔子曰折腾,眸子轻轻弯了一下,确是转瞬即逝。他伸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勾画着,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赐你个什么字好呢?既然你要做我的奴才,那就烙个‘奴’字吧,这样一辈子都不会忘谁是你的主子。”
随着卫东篱的呢喃,另一名黑衣侍卫已经从袖口处取出一根铁丝,用灵巧的手指折成一个‘奴’字,然后将其放入火堆里烧红,用树枝夹起,直逼小男孩的侧脸而来!
孔子曰早就看出卫东篱没安好心,只是没想到他当的手段这么毒辣,非打既杀。
孔子曰虽然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但好歹也算是有着柔软心扉的人!呃……好吧,如果非要准确地说,她现在是一条有着柔软心扉的蛇!
再者,小男孩不但和她共过患难,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个人类,怎么能轻易被他人欺负去?
眼睛扫向卫东篱坐着的地方,看着他用树枝拨弄着篝火,仿佛别人的生死他都不屑一顾。这样的人,还真比她现在这副蛇身都冷血九十九分!
孔子曰气愤难平,毅然决定悄悄地向卫东篱进军,最好能在吓他一跳后,迅速钻入到他张开的小嘴里,霸占住他的身体,做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绝色美男!吼吼……美好的生活啊,孔子曰来也!
想到此,孔子曰从小男孩的身上爬下来,向着卫东篱的方向爬去。别看卫东篱此刻坐在篝火旁,但是……她孔子可不是一般的蛇,她根本就不怕火!
卫东篱见青蛇悄然无声地向自己爬来,心中冷笑一声,手中快速飞出一根银针,直接刺入到孔子曰的蛇尾,将她钉在了三步之外的土地之上。
孔子曰中招,痛得蛇身卷起,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嘶嘶声,令闻者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小男孩推开欲往他脸上烙字的黑衣侍卫,快速跑到孔子曰的身边,动手拔掉蛇尾上的银针,将孔子曰抱入到怀中。
卫东篱凤目微眯,浅紫色的衣袍若浮云般划动,人在瞬间站到小男孩的身前,以极快的手法拿捏住孔子曰的七寸,眨眼间又回到篝火旁,一边把玩着孔子曰受伤的蛇尾,一边对小男孩说:“你既然已经认我做了主子,这条‘鹤顶叶儿青蛇’便当成你孝敬本王的礼物吧。”
小男孩轻抿唇角,十分坚定道:“我说过要善待这条蛇,请王爷成全。”换而言之,就是不想把孔子曰给卫东篱。
卫东篱将孔子曰提到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无力地挣扎。
孔子曰心中的惶恐不安在一点点儿扩大。虽然卫东篱的笑容有着勾魂夺魄的魅力和迷惑人心的作用,让人在轻易间就放弃了挣扎,甚至觉得,如果就这么死在他的手上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是,孔子曰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是的,是恐惧,一种介于死亡与折磨之间的恐惧。
总之一句话——卫东篱就是一个绝版的超级大变态!
孔子曰看着卫东篱伸出一只修长的白皙手指,如同戏耍般一点点儿轻触着她的蛇尾,绕着圈地玩弄着她的蛇皮。
卫东篱的肌肤极其细腻,被碧绿色的蛇皮一衬,更显得吹弹得破,肤若凝脂。修剪得极其漂亮的手指轻划到孔子曰的腹部,那指尖泛着淡淡的绯红色,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般惹人怜爱。就连隐藏在淡紫色衣袖下的一截玉臂,亦是冰肌玉骨,胜雪三分。
在孔子曰的心肝乱跳中,卫东篱幽幽地对小男孩说:“如今这条‘鹤顶叶儿青蛇’已经是本王之物,你若想要,又要拿什么来换呢?”
小男孩心中怒火中烧,欲上前一步夺回孔子曰,却被黑衣侍卫拦住,根本就无法靠近卫东篱半分。
卫东篱看到小男孩眼中的恨意,却是勾唇一笑,轻佻道:“不如……用你一条胳膊如何?”
小男孩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脚步竟然微微后移,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不能用胳膊去换一条青蛇的。
卫东篱不由得一阵大笑,仿佛非常开心地对着孔子曰喃喃道:“小青蛇啊小青蛇,你看,这就是人性。你不只一次地救过他的性命,可如今让他用一条胳膊来换你的性命,他都不愿意。你何其悲也,他何其不争啊……”挑眉看向小男孩,“既然你已经拜入本王门下,本王便不会为难你。这条‘鹤顶叶儿青蛇’,送你吧。”
前一秒,小男孩眼中的欣喜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后一面,小男孩眼中的惊恐便如同流星般快速陨落坠毁。
孔子曰只觉得腹部一紧,忙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卫东篱开膛破肚!而卫东篱的纤美手指正夹着她的蛇胆向外拉扯。
这个画面对于孔子曰而言是个无比恐怖的瞬间。她亲临了自己的死亡现场,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却无力反抗。
孔子曰无法控制蛇身的颤抖与灵魂的战栗。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巨大的恐惧!无止尽的恐惧!
索性,巨大的痛楚使她陷入了昏迷。否则,不晓得她会不会因为这种铺天盖地的恐怖而变得精神失常,神经混乱。
而卫东篱则是夹着孔子曰的蛇胆微微一笑,甩手将其丢入到已经准备好的小酒坛子当中,然后将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蛇身丢给了小男孩,转身间扬长而去。
小男孩抱着孔子曰的蛇身,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手指更是紧紧地抠入到伤痕累累的蛇身之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小男孩既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无法保护好孔子曰,又恨卫东篱太过歹毒,竟将他人生死当成乐趣而随意捉弄!
曾经,他还想过要躲在卫东篱的羽翼之下,逃脱敌人的追杀。如今看来,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他开刀!用他的死亡,为自己平添一些残忍的乐趣!
倘若他不变得强大,他便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眼见着卫东篱等人已经离开,小男孩抱着冰冷的蛇身,向着与其相反的方向走去。然而,当他走了大约三步的时候,又突然停下脚步。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蛇身,仰望着天空中渐渐爬慢的星子,最后脚风一转,默默地跟在了黑衣侍卫的身后,随同卫东篱回到了卫王府。
第五章:偷情又见偷情儿
卫王府内琉璃灯盏悬挂,青竹翠影成排,松柏摇曳婆娑,砖瓦之上皎月斜照,小桥之下流水低柔轻吟。
晚风徐来,吹起卫东篱如丝绸般顺滑的青丝,沿着他绝美的面颊轻拂而过,当真是绝代风华,倾国倾城。
他心中惦念着身子虚弱的禾盈袖,也顾不得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下马后直接捧着浸泡了蛇胆的小酒坛子,带着一丝十分难得的兴奋,快步向西苑走去。
卫王府分东南西北四个苑。卫东篱住东苑,南苑住门客三千,西苑住美妾娈童,北苑住奴婢下人。
如今住在西苑正院的禾盈袖,她既非美妾亦非娈童,而是卫东篱的奶妈。虽说是奶妈,但却是所有人都想巴结的对象,足见其在卫王府中的地位是如何尊贵。
禾盈袖出身青楼,命运坎坷。她不但有着倾国倾城之貌,声音更似黄莺出谷,婉约动听,绕梁三日仍不绝于耳。一曲琵琶更是柔肠百转,引无数公子哥倾心不已。
她是落魄秀才之女,却不慎落入烟花之地,老鸨见她音容俱佳,便有心培养她成为第一花魁,待她十四岁时,价高者得。
也许是禾盈袖的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不应该堕入风尘。待她到十四岁开苞之日,竟被金紫光禄大夫赵延看中。官威与金子并用,赵延将这名噪一时的绝代名妓禾盈袖买下,藏于金屋,日夜宠爱,产下一子。
青楼女子身份低微,即使生下子嗣仍然不许进府。所幸,赵延宠爱禾盈袖至极,长期伴其左右。
万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赵延宠爱禾盈袖,冷漠了府中妻妾,导致其妻妾怀恨在心,竟然买通凶手杀死了禾盈袖的儿子。
禾盈袖悲痛欲绝,几次欲寻短剑。
赵延大怒,上书朝廷,既要休妻,又要扶正禾盈袖。
如今的皇太后,当时的皇后娘娘,在生产下卫东篱后,召见了赵延,并要求看看禾盈袖,打算寻个错误将禾盈袖赐死。毕竟,赵延的正妻是她的远方表亲,即使错了,也无外乎是要了一条卑贱的小命,怎可被休?如此一来,丢得可是她的脸!
再者,卫东篱虽生得粉雕玉琢,但却分外挑食。为了让卫东篱多喝一些奶水,宫中接连挑选出二十六位奶妈,但是,卫东篱却宁愿挨饿,也不愿喝别人的奶水。就算皇后娘娘亲自喂养,卫东篱仍然不爱吃食。如此这般,折磨得皇后娘娘寝食难安,难免生出戾气。
然而,当禾盈袖的盈盈身姿出现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时,卫东篱却好似闻到了奶香,冲着禾盈袖张开了小嘴,“咿呀咿呀”地叫嚷着什么。
都说母子连心,此话不假。皇后娘娘心思一动,便明白了卫东篱的意思。虽然禾盈袖身份卑贱,皇后娘娘不想让卫东篱喝下贱妓女的奶水,但是,身为母亲,她又不忍心让刚出生不久的卫东篱挨饿。于是,她唤禾盈袖上前,命她喂哺卫东篱。
果不其然,卫东篱如饮琼浆,开始大口吸奶。
也因此,禾盈袖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下了。赵延虽然不想让禾盈袖留在宫中照顾卫东篱,但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叩谢皇后娘娘懿旨。
然,天有不测风云。三年之后赵延因病去世,其正妻求见皇后娘娘,说是赵延辞世前最是挂念禾盈袖,因此请求皇后娘娘开恩,让禾盈袖入土陪葬。
皇后娘娘虽然同意了,但是卫东篱却是万万不肯。卫东篱护着禾盈袖,将此事闹得不可开交,直说“理应让赵延的正妻去陪葬”,吓得正妻脸色剧变,不敢再说陪葬之事。
也因此,宫中人都晓得了卫东篱的厉害。他虽是一个三岁孩童,其心智却非常人可比。
再说禾盈袖在得到卫东篱的帮衬后,更是尽心尽力地服侍他。因为她晓得,倘若没有卫东篱,便不会有她。先不说皇后娘娘是否容得下她,就说这龙蛇混杂的宫中,随便一个小太监都可以捉弄死她。如今赵延已经不在,她的奢望已然落空,唯有将心思放在卫东篱身上,她日后才会有出路。
她正值芳华,唯恐自己耐不住寂寞,让人拿了话柄、寻她短促,于是整天围在卫东篱的身边,轻言细语地打理着前后。
直到卫东篱的父皇去世,卫东篱的亲哥哥登基,卫东篱搬出皇宫,禾盈袖都一直如同绕指柔般跟在卫东篱的身边,尽心尽力地服侍着。
因为禾盈袖的用心,所以卫东篱对她很是信任。
如今,卫东篱正处于对情事的懵懂年纪,在不知不觉间,对禾盈袖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心思。然而,这种心思里,到底饱含了几分爱慕,几分熟稔,几分习惯,便不得而知了。
前不久,禾盈袖身染重病、虚弱不堪,眼见着人消瘦下去,卫东篱立刻请来御医为其诊治。御医说禾盈袖此病想要医治好并不难,却独缺一味重药。此药需用将“鹤顶叶儿青蛇”的蛇胆浸泡在药酒中,然后一同饮下,如此这般定能药到病除!
“鹤顶叶儿青蛇”生长在深山老林中,且剧毒无比,没有人会无故招惹,取其蛇胆泡酒。
卫东篱为得良药,亲自带领众侍卫来到深山老林中捕捉剧毒无比的“鹤顶叶儿青蛇”。因此,也就有了前一番剥蛇胆的故事。
如今蛇胆已经到手,卫东篱难掩兴奋,疾步走到禾盈袖门前,推门而入却不见伊人芳踪。
他转身走出屋子,足尖一点地面,若月中仙子般轻轻跳跃到凉亭之上,四处眺望,终于在假山旁看见了禾盈袖的婀娜身姿。
虽然禾盈袖已经二十七岁了,但她仍然如同十八岁的少女一般青春貌美,岁月仿佛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少女所没有的风韵与妩媚。
她眉若远岱,眼似弯月,唇笑含春,齿如编贝,说话间吐气如兰,尽显女子婉约秀美。揽镜自照时,仍如临水照花,别样动人。
虽然夜色正浓,但禾盈袖并未提灯,而是静静而立,任衣带轻轻拍打着素色罗裙,更显弱柳扶风之姿。
她对面站着一人,身穿青色衣袍,手持山水折扇,唇角上扬着一个非常微妙的弧度,看起来既不冷硬,也不会过于热情,端得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卫王府虽然不是皇宫,但是这里不允许人私低下随意走动的规矩,绝对不容他人不从!
众所周知,卫东篱不是个容易说话的主儿,没有人敢触碰他的虎须。
在这座卫王府中,哪里能进,哪里能出,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尤其是这住着美妾娈童的西苑,更是门客三千的禁地,能自由出入此地的人,简直是屈指可数。
如今这个与禾盈袖月下私会的男子,正是卫东篱的老师染墨白。此人学富五车,为人谦虚有礼,极富盛名,是很多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心仪对象。
染墨白今年二十五岁,家中虽有美妾两名,却一直未曾取妻。
而禾盈袖虽与赵延有夫妻之实,却没有夫妻之名,就连妾室都算不上。
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自然有意走到一起。
此时,月影婆娑,美人如斯,只需一点儿轻微的呼吸,便可以触动彼此心底的渴望。
但见禾盈袖面染桃花,弱不禁风地低咳着,伸手将掩在袖子中的腰带赠与染墨白。
染墨白将腰带收入袖口,抬手轻拍禾盈袖的后背,温柔耳语道:“盈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待王爷回来后,墨白便请他做主,将你许配给我。”
禾盈袖粉黛低垂,看样子似乎是已经同意了染墨白的提议,但是她的口中却说道:“王爷对奴婢恩宠有嘉,若知我欲离去,怕是要心生不舍。”
染墨白何其聪明,马上明白了禾盈袖的意思,当即保证道:“如得盈袖,墨白定以八抬花轿明媒正娶!此生,决不负卿!”
禾盈袖抬头望入染墨白的眼底,让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浓情蜜意。
假山下,禾盈袖和染墨白轻轻相拥,互诉衷肠;凉亭上,卫东篱瞳孔一缩,将手中的小酒坛子摔到地上,于夜色中发出清晰的碎裂之声。
月下缠绵的两人受惊,迅速分开相互依偎的身体,分别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假山,各自返回到屋中,唯恐被他人瞧见后横生枝节。
禾盈袖回到屋子后,觉得身体更加不适,脸色在摇曳的烛火下变得蜡黄,不似刚才在黑夜里那般朦胧娇艳。她唤来奴婢询问府里情况,在得知卫东篱回来后,她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就仿佛是畏寒的黄花,就连身体都变得瑟缩起来。
染墨白今晚留住在南苑客房,洗漱过后本想休息,可是越想越觉得刚才那刺耳的碎裂声不寻常,于是也唤来奴仆,仔细询问一番。在得知卫东篱已经回到王府后,他心中的不安感在一圈圈扩大,直到将他完全吞噬。
禾盈袖与染墨白一样,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而卫东篱在摔碎了浸泡有蛇胆的小酒坛子后,便飞身从凉亭上跳了下来。
这时,一只白色的卷毛狮子狗跑到小酒坛子的旁边,舌头一卷,便将蛇胆吞入腹中。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孔子曰只觉得浑身一震,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当她慢慢张开眼睛,便看见了那个将她开膛破肚的刽子手——卫东篱!
正所谓仇人相见非外眼红,孔子曰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以何种形式存在,慢脑袋只想着要报仇雪恨!她张开嘴巴,亮出锋利的小狗牙,恶狠狠地扑向卫东篱!就算咬不死他,也必须让他变成终身残废!
所以……这一口,孔子曰是冲着卫东篱的小弟弟去的!虽然这种行为很下作,让她有些张不开口,但是,在仇比天大的情况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当孔子曰穷凶极恶地扑向卫东篱的小弟弟时,卫东篱正好转身走开。结果,孔子曰一口咬在了卫东篱的小屁股上,留下了两排弥足珍贵的……狗齿印。
卫东篱不曾想到卷毛狮子狗会咬他屁股,当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一直藏身在暗处,默默保护卫东篱的侍卫,更是没有想到卷毛狮子狗会咬卫东篱!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侍卫提刀砍向卷毛狮子狗。
卫东篱怒不可遏,劈手从屁股上薅过卷毛狮子狗,想要捏断狗脖子泄恨!然而,他的手指却在收拢的前一秒停住,转身唤来他的贴身侍卫萧尹,问:“谁的狗?”
萧尹答道:“回禀王爷,这是茹美人的狗。”
卫东篱将手中的卷毛狮子狗扔给萧尹,“将它做熟,送给茹美人吃。”
萧尹低头领命后,掐着卷毛狮子狗的脖子,大步走向厨房。
孔子曰不但呼吸困难,更是恨得是咬牙切齿!她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折磨死卫东篱,他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萧尹来到厨房后,动作利索地手起刀落。
孔子曰只觉得后脖子一紧,便又失去了知觉。当然,在失去知觉前,她使劲汪汪了两声,每一声皆是咒骂卫东篱不得好死!虽然孔子曰仍然不知道卫东篱的名字,但是,这绝对不妨碍她对他进行诅咒!杀人不过头点地,妈地死变态,这都让她的头点几回地了?!
蒸蒸煮煮,翻翻抄抄,加糖加盐加调料!
当孔子曰以一盘红烧骨头的形式出现在茹美人的餐桌上时,正好赶在了晚饭十分。
萧尹对茹美人说:“这是王爷赏赐的美食。”然后便迅速消失在西苑女眷的房间里,去给卫东篱复命了。
茹美人是丞相大人孝敬给卫东篱的干女儿,来王府里已经两年多了,算得上是有后台的大美人。平时在这西苑中,除了禾盈袖外,就属她说得算。一般来讲,禾盈袖从不与人相争,毕竟她是卫东篱的奶娘,要自持身份。但茹美人就不一样了,她本就是丞相大人送给卫东篱的美妾,在卫王府中没有正妻的情况下,她便是一把手,有着几分使唤人的权利。
卫东篱年纪尚幼,还没有与任何女人行过鱼水之欢,至今仍然看不出他到底宠爱那位美妾。
至于茹美人呢,她既是丞相大人的干女儿,又生得无比娇艳,想必日后定然能得到卫东篱的宠爱。所以,卫王府里的人,自然不想得罪她,不但处处忍让,更是给足了她的面子。
其实,这位茹美人从小便被丞相大人收养,专门被调教着如何魅惑男人,如今她入府已有两年,卫东篱却从来不曾让她服侍过!茹美人在心中升起怨气的同时,不免觉得寂寞难耐,却畏忌卫东篱的威严,不敢私下乱来,只能盼着卫东篱早日“开窍”,别让她空闺寂寞,孤枕难眠。
这府里的美妾娈童多不胜数,每一位,都是被有心人士精挑细选送过来的。这些有心人士的目的非常明确,无非就是想要巴结住卫东篱这位背景雄厚的王爷。
美人们被送来的时候,都正值妙龄,而那卫东篱却尚在年幼,对男女之事完全不懂。这一年两年的过去了,美人们的年华易老,都在心里生出了寂寞和惶恐,生怕再过两年自己会变成明日黄花,而各地的美人仍然如同新鲜桃子般被送入卫王府,倒时哪里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这么想的美人不在少数,就连禾盈袖不也开始为自己的后半辈子考量了吗?
卫东篱虽美,只需瞧上一眼就能够使人神魂颠倒、倾心爱慕,但凤冠再漂亮也不是自己戴,自然要谋求一些实际的东西才靠谱。
所以,茹美人私下里结交了一个弟弟,名叫绯色。绯色极其爱笑,笑起来别提有多风骚,简直能酥麻掉人的骨头!虽然茹美人一项自视甚高,但与这位绯色比起来,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瞬间失去了勾魂夺魄的魅力。
要说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
居住在这西苑里的人,谁不嫉妒谁的脸啊?可有时这就是命,你嫉妒也没用!
茹美人原本嫉妒绯色,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再过两年就二十了,人老珠黄的日子离她越来越近,卫东篱更不会多看她一眼。而这位绯色弟弟如今方才十二,就算两年后亦不过是十四岁,正是身为娈童的最好时间段。倘若他能得到卫东篱的宠爱,自己也可以跟着沾些光,没准能服侍卫东篱生下个一儿半女,她今后也就算是有个依托了。
这么一想,茹美人便主动和绯色走近了许多。
今晚,她得到了卫东篱的赏赐,自然要邀请绯色一同对饮两杯。一是为了炫耀,让绯色知道她很得宠;二是几天不见,还真想念得紧。
如此这番打算后,茹美人派心腹婢女偷偷去找绯色,自己则是梳洗打扮一番,等人前来。
不多时,那位传说中的绯色弟弟终于徐徐而来。
绯色的到来,仿佛带来了一片亮丽的云彩,将整间屋子都映照出了几分靡丽的色彩。
绯色有双如同狐狸般狭长的眸子,红若樱桃的诱人唇畔微翘,小巧的鼻峰如同秀美的山峦,在微不可察的呼吸间吐纳着淡淡的幽香。一头黑墨般的柔亮长发仅用一根红色发带系于发尾,随性而懒散。一身火红沙衣下,是细腻的肩膀和柔弱腰身,行走间,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更是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占尽世间风流。
一进门,绯色便轻佻眼尾,冲着茹美人软绵绵地唤了声,“姐姐……”
茹美人被他叫得心头一颤,差点儿将手中的酒壶跌落到地上。她忙收敛心神,拉着绯色坐下,娇嗔道:“好弟弟,你也不想姐姐,非得姐姐派人去找,才肯来见。当真是个小没良心儿的东西!”
绯色于红纱袖下伸出涂满了丹红的小手,为茹美人沾满一杯酒水。
他的身子好似一缕痴缠的香风般,贴在茹美人的胸前滑过。狭长的眸子里流转着万种风情,笑吟吟地望着茹美人说:“茹姐姐不找,弟弟怎敢来扰?即使想得心疼,也得独自忍下才好,免得让姐姐笑话。”
茹美人心若敲鼓,多想抱住绯色狠狠地啃上两口,但是她生性胆小,不敢造次,只能低垂下头,一边笑着为绯色布菜,一边轻声细语道:“这是王爷赏得菜,你且尝尝看。”
绯色也不客气,直接夹起卷毛狮子狗的心脏,咬在唇舌之间。然后,栖身贴向茹美人,含糊道:“弟弟喂姐姐,算是赔罪可好?”
茹美人早已忘记了思考,只能呆愣愣地张开嘴,看着绯色的柔嫩红唇缓缓靠近,就连她是怎么吞下的心脏都不知道。只觉得,这心脏实在太好吃了,就仿佛在酒中浸泡过一样,吞下肚子后,便觉得沉醉了。
绯色眼瞧着茹美人失神,竟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有着少年的顽皮,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嘲弄之意;那笑声就如同一根柔软的鹅毛瘙痒着你的小心肝,当真是要多销魂就有多销魂。
茹美人面颊一红,举杯凑到唇边,含了一口酒,就要喂到绯色口中。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踹开!
卫东篱站在门口处,似笑非笑地看着扑倒在绯色身上的茹美人。至于守在门外的心腹婢女,早已被萧尹打昏了过去。
茹美人乍见卫东篱,只觉得呼吸一窒,脑袋一大,心脏一抖,腿脚一软,整个人从椅子上滚落到地上,在瑟瑟发抖中断断续续、言不达意地求饶道:“饶……饶命……王爷误会了,误会了,妾身没有……没有……都是那个小骚货勾引贱妾,贱妾……贱妾对王爷忠心不二,没有……没有……”
卫东篱不冷不热地反问:“没有什么?是没有吃你的卷毛狮子狗肉啊?还是没有背着本王偷人?难道你认为,本王这双眼睛是瞎的吗?!”
茹美人的眸子瞬间瞪大,转头看向桌子上的那盘红烧骨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刚才吃下的心脏,竟然源于她一手养大的卷毛狮子狗!胃中翻江倒海,却呕不出来一点儿东西。茹美人既害怕又恐惧地望向卫东篱,只能使劲磕头请他饶命,喉咙里却因为害怕而说不出一句话。
卫东篱将眼睛扫向跪在地上的绯色,只见他眼含晶莹水痕,微张着红艳的小嘴,颤抖着小巧圆润的肩膀,既委屈又胆小地望着自己,那样子还真是梨花带雨,不胜娇羞,别有一番诱人的滋味。
卫东篱相信,无论是谁看见绯色这个样子,一定会认为茹美人强行侮辱了他。
只可惜,卫东篱根本就不在乎谁对谁错,更不好男风,而且十分讨厌长相柔媚的男子!更厌恶动不动就双眼含泪的男人!
他知道,有很多人对他这张脸甚是垂涎,所以他愈发厌恶别人的赞美。如果有谁胆敢把他比喻成女子,他不介意将其变成类似于女子的太监!
卫东篱冷冷地扫了眼两个截然不同反应的人,示意萧尹派侍卫将二人看住,待明日再行处理。
月夜下,卫东篱仰头望月,暗道:一夜的时间啊,不知道那两个人会在怎样的惶恐不安中度过呢?呵呵……
雕刻精美的房门被从外面锁上,一间布置豪华的屋子马上变成了一座鸟笼。这座鸟笼如果是为了困住金丝雀倒也算是相得益彰,却偏偏是画地为牢,变成了囚禁人犯的监狱。明天,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何种命运?
屋子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两个人的世界陷入到恐怖的黑暗之中。
绯色低垂着头,倚靠在桌子腿上,两只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别以为他是在哭,其实,他是在笑!绯色笑这反复无常的生活,笑他颠沛流离的生活,笑每个人的自以为是,笑已经哭昏过去的茹美人,笑她是个没动的东西!
绯色不屑地轻扫一眼茹美人,然后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借着月光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一口口舔舐着,打发起这等待死亡的无聊时光。
他不是不紧张,不是不害怕,只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将生死置之度外又能怎么办?然而,一想到要和那个没头没脑的蠢货死在一起,他还真有些憋屈。
想到此,他心中变得烦躁,扬起杯中酒,泼向地上的茹美人。
茹美人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了两下,却没有睁开眼睛。半响,她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十分疼痛的额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将手凑到眼前一看,当即怪叫一声,“手!”没错,确实叫得是“手”,而非“血”。
试想,倘若是真正的茹美人醒来,定然不会吓得大惊小怪,但是醒来的却是孔子曰,所以她才会表现得如此惊讶。
由一只手引发的联想就是——她变成了女人,变成了那个吃了狗肉的女人,变成了那个吃了卷毛狮子狗的茹美人!
上仙虽然告诉她,她需要进入他人的身体里,才能附着到那个人的身上。但是现在看来,只要谁啃她一口肉,吞下肚子,她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占领那个人的身体。这么一想,她越来越感觉自己就像是那种带着超强附着力的寄生虫。
这种感觉很不好,十分不好,非常不好。
她不但占领了别人的身体,还没啥存在感,就仿佛从来不曾真实的活过。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有一个人,他住过了各种各样的房子,最后却都被赶了出来,只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家!
眼下,唯一值得高兴得是——几番生死后,她终于变成人类了!真是太兴奋了!
只是……她变成了茹美人,那这个女人的灵魂又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呢?
孔子曰怀揣着满腹疑惑,扑向了梳妆台上的镜子。当她从镜子里面看见那张模糊的美女脸蛋时,立刻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颤抖着肩膀,嘿嘿嘿地笑出了声。
当她不厌其烦地揽镜自照时,突然瞥见镜子里面多出来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纱衣的艳鬼,正站在她的身后,用诡异的目光盯着她看!
孔子曰倒吸了一口凉气,故作镇定地将铜镜放回到梳妆台上,然后慢慢转过身,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缓步走到桌子旁,坐在椅子上,抬手提起酒壶,为自己倒满一杯酒水,压压惊。
一杯、两杯、三杯酒水相继下肚后,孔子曰将眼睛扫向艳鬼,发现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孔子曰微微皱眉,视线缓缓下滑,最后落在了艳鬼的脚下,看见了那个非常不容易看清的影子。很显然,有影子,不是鬼。
孔子曰抬起头,与绯色四目相对,她不知道要和这个艳丽的小男孩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和他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她的额头上为什么会血肉模糊一片,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待天亮后再从长计议。
她现在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大不了,死了重来!
打定主意后,孔子曰索性走到床边,将鞋子一蹬,合衣躺在了床上,准备先小睡一会儿。然而,额头上的伤口仍然在往外渗血,黏糊糊地十分不好受。于是,孔子曰又爬了起来,塔拉着鞋子,翻箱倒柜地也没找出什么金疮药,只能对绯色说:“麻烦你给我找点儿金疮药,我这额头还在流血。”
绯色冷冷地看着孔子曰,觉得她从清醒以后就变得越发不正常,于是小心戒备地回道:“既然明天连头都要没有了,你还顾及那点儿血做什么?”
孔子曰瞬间瞪大了眼睛,反问道:“我这颗脑袋被谁预定出去了?”
绯色听孔子曰如此回答问题,当即扑哧一声笑开了,人亦是两步走到床边,坐在了床榻之上,轻叹一声后,娓娓道来:“你贪图我的美色,欲对我图谋不轨,被王爷撞见,以为你我私通鬼混,明个儿是要一起掉脑袋的。”身体贴近,唇畔若有若无地擦过孔子曰的耳垂,“怎么,你不记得了?”
孔子曰一挑眉峰,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王爷叫什么名字?”
绯色微愣过后,身体向后挪了挪,这才一边观察着孔子曰的表情,一边试探性地回道:“王爷性卫,名东篱。王爷的名讳,是不允许我们这些下人随便乱叫的。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孔子曰轻抚住脑袋,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已经分析出她目前所处的处境与状况。
想到自己与卫东篱之间的纠缠,她不由得咬牙切齿,暗道自己怎么就逃不出卫东篱的魔爪了呢?丫不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吗?她就不信自己斗不过他!就算死,也得好生教训他一次,让他知道孔子曰不好惹!更何况,她啥都怕,就是不怕死!牛X着呢!
孔子曰咧嘴一笑,对绯色说:“既然这样,你明天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吧。”实际上,绯色已经将责任推到了茹美人的身上。
绯色咬着红唇,缓慢地靠近,“姐姐对绯色这种好,让绯色如何报答呢?”
孔子曰冷瞧着眼前这个明显早熟的艳丽男孩,字字清晰地说:“你不是说,是我贪图你的美色,才导致了今日这番局面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又想要报答我了?”
绯色微怔,僵硬在当场。
孔子曰摆了摆手,豪情万丈地说:“算了,姐姐我不跟你计较了。这孰是孰非,都过去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姐,今天的事儿,姐姐我全力担下!如果你稍微有一点儿感动的话,那就赶快找点儿金疮药给我擦擦额头,我先睡一会儿了。”说完,倒头便睡,天知道她这段时间折腾得有多累。
绯色望着当真要睡觉的孔子曰,一时间心头百味掺杂,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个女人和刚才那个痛哭求饶的女人联系到一起,难道说……当真有借尸还魂?这么一想,绯色便吓了一跳,瞬间跳下床铺,撒腿就想往外跑。跑了两步后,他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孔子曰。看了一眼后,他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腿,一步步靠近床头,伸手去探孔子曰的鼻息。
孔子曰并没有睡熟,知道绯色来探她的鼻息时,恶作剧的心思涌起,竟然屏住呼吸不再喘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绯色被吓得腿脚一软跌坐到地上,本想大声喊救命,却怕惹恼了孔子曰,忙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半天以后才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一边盯着孔子曰的动静,一边向窗口处退去。
孔子曰张开一只眼睛,望向绯色勾唇一笑,“药。”
绯色再次被吓得脸色惨白,如同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般,一头钻进柜子里,稀里哗啦地一通乱翻,终于找到了一瓶金疮药。
绯色攥着青瓷瓶子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蹭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颤声问:“你……你还要擦药吗?”
孔子曰点点头,含糊道:“轻点儿擦,我好困……”话音未落,人已经睡着了。
绯色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再次去探孔子曰的鼻息,见她呼吸均匀有力,和刚才完全不同。又用手摸了摸她跳动的脉搏,确定她是个活人后,这才嘘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孔子曰一眼,知道刚才是她在耍着他玩。
不管怎么说,绯色都觉得今天的茹美人很不一样,竟然给人一种很……很不一样的感觉。他没念过书,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不太一样。
轻叹一声,无论茹美人现在给他什么感觉,明天过后都将没有感觉。死人,还能有什么感觉?
绯色自嘲地一笑,轻轻坐到了床沿边上,望着孔子曰熟睡的模样失神,困意竟然也渐渐袭来。他姿态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倒出青瓷瓶中的金疮药,一边往孔子曰的脑门上涂抹,一边骂咧咧地说:“早晚是个挨刀的脑袋,还涂什么金疮药,真是浪费!”话虽如此,但他下手却是极轻。待涂好后,他也一头歪在了床上,和孔子曰睡成了一堆。
第六章:人间妖孽的诅咒
因为有卫东篱的指示,所以侍卫们不再守口如瓶,而是将茹美人和绯色偷情的这件事传遍了整座卫王府。
一大清早,卫东篱便带着众多侍卫以及一干人等出现在了茹美人的房门前,想来个杀鸡给猴看。当然,这里面的猴,自然是指禾盈袖和染墨白二人。
他命人打开房门,随着那吱嘎一声轻响过后,他原本以为会看见两个发丝凌乱、两眼惊恐、一脸泪水、跪地求饶的奸夫淫妇,却不想,竟然看见两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
至于其他不会武功的家眷,在看见床上躺着两个人的时候,都误以为茹美人和绯色已经双双自杀,纷纷吓得腿脚发软,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不敢再多看一眼。
绯色其实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便已经醒了,但他却不想动,觉得横竖都是一刀,不如早死早投胎。再者,躺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还睡得正香,他倒要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大,是否就算被砍了脖子,依然能酣睡不醒?
萧尹见床上的两人如此失礼,立刻喝道:“大胆!”
孔子曰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误以为是自家的闹钟在响,于是,起床气极其严重的她,顺手就将绯色脑袋下的枕头扯出,闭着眼睛抛出,向着声音的源头砸去!
那枕头向着卫东篱迎面飞去,被萧尹伸手接住,扔到了脚下。
卫东篱的瞳孔缩了缩,看样子是真得动了杀念。就在他示意萧尹动手之前,孔子曰突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眨了两下模糊的眼睛,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正是卫东篱后,一个高蹿下床,先是拎起了酒壶,后又捧起了花瓶,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张椅子上,想要用椅子去砸卫东篱!结果……椅子太重,她没搬动。
绯色象征性地拦下孔子曰,说:“有那些侍卫在,你伤不到王爷的。”
孔子曰狠狠地喘息了两口气后,终于冷静下来,冲着卫东篱阴森森地一笑,然后又走回到床边,低下头,一边将鞋子穿在脚上,一边凑到绯色耳边,耳语道:“你叫什么?”
绯色微微低垂下眼睑,小声回道:“绯色。”
孔子曰“哦”了一声,不再说其他。
孔子曰的一系列动作,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卫东篱,他原本还想看着茹美人跪地求饶,却不想,茹美人非但不惧怕他,反而想要用东西砸他!
殊不知,此时的茹美人,早已经被孔子曰附体。从此后,不会再有茹美人,只有孔子曰!直到……这具身体的死亡。
卫东篱看着孔子曰不紧不慢地穿上了鞋子,然后伸个懒腰,慢吞吞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很轻佻地问:“想杀我?”
虽然卫东篱没有任何面部表情地看着孔子曰,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却翻滚起不小的波浪,任他是如何聪慧,也完全想不明白,茹美人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这副……吊儿郎当的鬼模样?还真是……有些渗人。
孔子曰见卫东篱不语,便故弄玄虚的一笑,如同抽筋般在门口蹦蹦跳跳,将从电视里学到得那点儿跳大神的招数悉数用上,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神叨叨地说道:“王爷,你此生杀戮太重,将受天谴!昨日,你在深山老林之中,开膛破肚了一位到凡间修炼的蛇妖,并取走了她的蛇胆!如今,她蛇身被毁,遭遇无妄之灾,心生恨意,便对你下了血咒,诅咒你这辈子口舌生疮,万病缠身,不得善终,没有子嗣!诅咒你下辈子做男人时,被当成女人使;做女人时,被当成母猪使!王爷可知,你杀了蛇妖,触怒了妖精,注定要危害社稷啊!”
众侍卫听了此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萧尹当即大喝道:“何方妖孽,不许胡说!”
孔子曰又神经兮兮地抖了两下,接着道:“尔等小辈,看见天庭上仙也不前来跪拜?若非本仙曾经在九世之前受过王爷的恩惠,今天断然不会来此助王爷度过劫难。”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卫东篱。
卫东篱心中虽有疑惑,但仍然冷眼看着孔子曰装神弄鬼,并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既然上仙已经知道昨日山中之事,可晓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孔子曰挑眉一笑,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大声说道:“难道王爷非得让本仙说出,你后屁股被狗咬伤之事?”
卫东篱脸色一红,怒喝道:“倘若你是神仙,想要助本王度过劫难,昨夜又怎会看着本王受伤,而置之不理?”
孔子曰老神在在地道:“凡间一切皆有因果。你可知,昨夜咬伤你屁股的卷毛狮子狗,其实,它乃是你前世的生母。昨夜它之所以咬你,便是要你偿还上辈子的债,抵消它生你时的痛苦。”
听完孔子曰这番话,卫东篱的脸上终于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色彩,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复杂表情。何其精彩,何其精彩啊!
他……他……他真想将那个该死的女人……碎!尸!万!段!
卫东篱深吸一口,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昨晚,他被狗咬伤的事情,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萧尹知道。他知道萧尹不会对任何人说,他自己更是守口如瓶。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一想之后,卫东篱开始重新打量起孔子曰,越发觉得她那张脸上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孔子曰见卫东篱眉头深锁,她心里变得愈发亢奋,于是更加卖力地忽悠道:“如今本仙能借助茹美人的身体来与你说话,那是因为绯色和茹美人的前世,曾是本仙座前的童子童女,倘若不是有此种渊源,本仙也无法来助王爷脱险。待本仙施法将你诅咒去掉后,你需善待他们二人,待其年老仙逝后,本仙自会接他们重返天庭,为王爷祈福。”
众侍卫见卫东篱不曾反驳孔子曰的话,便几乎相信了孔子曰的上仙身份。
至于那些家眷,只觉得膝盖发软,想要争相叩拜孔子曰,想要得到她的庇佑。却因为惧怕卫东篱的威严,不敢擅自跪拜,只能偷偷观察着卫东篱的脸色,看他的意思而行事。
卫东篱眼见着众人已经相信了孔子曰的鬼神之说,知道倘若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孔子曰满口假话,她这位上仙还真是坐定了。
卫东篱觉得,姑且不论上仙和血咒是真是假,只要能让上仙施法将血咒除去,这件颇为离奇的事件便不会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至少,还能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倘若上仙的那番危害社稷之类的言语传到宫中,自己真得就是白口莫辨。
睿国如果一直是繁荣昌盛、国泰民安,他还可以做个安稳王爷,假如睿国一旦发生天灾人祸,定然有人要将这顶大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就算皇太后有意救他,他也会变成众矢之的。更何况,睿帝未必就想护着他。
打定主意后,卫东篱对孔子曰恭敬道:“上仙能来帮助本王,真乃本王之福。还请上仙先帮本王驱除血咒,然后为吾皇和母后祈福,保佑睿国盛世祥和。本王保证茹美人和绯色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孔子曰朗声一笑,身板立刻挺得溜直,眉飞色舞地甩动着衣袖,动作潇洒地大喝道:“摆桃木供桌!”
王府里的办事效率极高,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孔子曰要得东西准备好了。
孔子曰抓起朱砂笔,在黄纸上有模有样地画着英文字母,然后让人扯起了一大块黑布,将卫东篱和绯色围在其中。又用另一块黑布,将二人隔开。
如此这般后,孔子曰让两人将彼此的衣服对换,说是要将卫东篱的血咒引到绯色的身上。
尽管卫东篱的心里有着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也只能按照孔子曰的指示去做。
绯色瞧着神神叨叨的孔子曰,心里越发觉得有趣,于是配合着她的演出,乖乖地换上了卫东篱的衣服。
黑布撤离的时候,所有人都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见卫东篱肌肤赛雪,眉目如画,一拢半透明的红色纱衣穿在身上,将他柔韧修长的四肢勾画得若隐若现,引人浮想联翩。整个人就犹如冬日里的傲梅,当真是绝色倾城,冷艳无双!
再看绯色,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放荡不羁的富家公子哥。月牙色的锦衣长袍穿在他风流的身段上,有着说不出的好看。恰是夜下皎月,笑睨着风情万种。
两人都有着绝好的皮相,如今对换了一下行头,更是别有一番动人的独特滋味。
众人在发出赞美声后,忙底下了头,生怕卫东篱将怒火喷射到自己头上。不想,卫东篱竟然示意萧尹呈上铜镜,然后对着铜镜照了照,笑吟吟地说:“这身衣服倒也好看,就不知穿在本王身上是否出彩?”
深知他脾气秉性的侍卫们都不敢造次,倒是有两位住在西苑的小美人,忙上前一步,扬起漂亮的小脸蛋,异口同声地赞美道:“王爷穿上这身红衣,煞是好看呢。”
卫东篱笑容不变,轻飘飘地说:“本王倒是觉得你们身上的那张皮子好看得紧。”
两位小美人仍然不知深浅厉害,竟然冲着卫东篱飞去两记勾魂媚眼。
卫东篱手指轻抬,对萧尹说:“去把那二人的皮给本王扒下来,做成灯笼。”
两位小美人这才知道自己触碰了虎须,已经大祸临头了!她们忙颤抖着身体跪下求饶,吓得就连声音都变了调儿。
卫东篱向来说一不二,他的命令谁敢不从?
萧尹大步走向小美人,一手一个,将已经瘫软的二人抓起,拖向后院,准备扒皮。
两位小美人原本趴着的地面上出现了两滩水渍,看样子是被吓得尿裤子了。
孔子曰皱眉,心中极其不舒服。她觉得卫东篱已经变态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么小就这么残暴,动不动就要剥人皮做灯笼,长大了还得了?到时候,他不得生吞人皮补充胶原蛋白啊?
她忽然有种预感,觉得自己未必能活着走出王府。如果结局真是这样,她何不做些好事,将两位小美人救下再说吧。再者,这事儿是因她而起,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有人问孔子曰为什么想要救下两位小美人,她一定会说:为了正义!
当然,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一定会响起另一个真实的声音,说:姐……不怕死!
于是,不怕死的孔子曰轻咳一声,先是示意萧尹住手,然后对卫东篱张开了嘴巴。然而,她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卫东篱便抢先开口道:“上仙是不是要说,施法之日,不宜杀生?”
孔子曰一怔,暗道:卫东篱这小兔崽子真他妈地聪明!
卫东篱轻声一笑,如同讨喜的孩童般,欢快地保证道:“上仙尽管放心,本王只是要剥那二人的皮而已,今天是不会死人的。”
孔子曰瞬间扬起手,惊得众人皆屏息观看,还以为她要掴卫东篱一巴掌呢。结果,孔子曰半路改换了路线,将手拍上了自己的脑门,痛得嘶了一声。
卫东篱这一次的笑意才算是直达眼底。他忽然发现,看这个女人出丑,成了他难得的小乐趣。
孔子曰悄悄地瞪了卫东篱一眼,暗道:这个小王八羔子,她早晚要狠狠地收拾他!只不过,在没有将绯色送走前,她还得低调一点儿。
孔子曰深吸一口气,再次扬起笑脸,对卫东篱说:“既然王爷喜欢灯笼,本仙便送给王爷一盏人间绝无仅有的灯笼如何?那两位小美人的皮相虽好,却不是稀罕物。而且,用人皮做灯笼,会招来恶鬼,终日缠着王爷,如影随形。”
听到此话,众多女眷们皆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卫东篱凤目一挑,勾唇一笑,“既然上仙如此说,那便放了那二人吧。”转头看向两位小美人,无比温柔地说,“怎么还不离开呢?”
两位小美人早已吓得腿软,哪里还能走回屋子?如今见卫东篱温柔以对,更是吓得不轻,竟然又失禁了!
孔子曰轻叹一声,说:“王爷也不吃人,你们怕什么?就算他真得吃人,也不会吃你们的。你们啊,快回去吧,汤都被你们弄洒了,这味儿也够呛人的。”
众人乍一听也没明白孔子曰的意思,可转念一想,都不由得扑哧一声,偷笑上了——感情儿这人把尿水比喻成了汤水。
卫东篱面无表情地扫了孔子曰一眼,转过身时却是颤抖起了肩膀,忍不住笑了。
两位小美人如获大赦,忙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屋子,再也不敢出来看热闹。
孔子曰将手伸向卫东篱,“王爷,麻烦你拿一千两的银票出来。”
卫东篱微怔,问:“上仙做法也要银票?”
孔子曰咧嘴一笑,“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王爷难道不想讨个好彩头?”
卫东篱笑着对萧尹使了个眼色,萧尹立刻奉上一千两的银票给孔子曰。
孔子曰重新挥起桃木剑,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然后装模作样地跳了一会儿大神儿,抄起一张写有英文字母的黄纸,呸地吐了一口的口水后,照着卫东篱的脑门便狠狠拍下!
卫东篱没想到孔子曰会突然拍自己,待他反应过来时,那张黄写有abnormal的黄纸已经通过口水黏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卫东篱攥紧拳头,恨不得将孔子曰挫骨扬灰!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他只能忍!
孔子曰咧嘴一笑,又装神弄鬼了一会儿后,这才大喝一声,对绯色说:“如今本仙已经将王爷的血咒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你且拿上这一千两的银票离去,到远方找一处深山老林,将你身上的这套衣服埋了。如此这般虽然可以解除王爷的血咒,但你却要因此而受到牵连。哎……绯色啊,你要小心行事啊。本仙等你历劫完毕,再接你回天庭。”伸手抱住绯色,在他耳边小声说,“拿了钱,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再回来。”
绯色攥着银票,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想他从小到大都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从一个地方被人卖去另一个地方,每个人都想尽办法让他为自己赚来银子,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肯为他打算过。
绯色望着孔子曰,一时之间竟然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才好。最后,他璀璨一笑,说:“绯色愚钝,还不知上仙法号,若下次上仙再次现身,绯色如何才能认得?”
孔子曰望着绯色,觉得这小子还真不是普通的精明,于是高深莫测地说了句:“子曰……不可说。”然后也不管绯色听没听懂,一摆手,就让他速速离开。
绯色走了之后,孔子曰这才看向卫东篱,见他正要伸手去扯写有英文字母的黄纸,她忙一本正经地说:“王爷,万万不可。法事还没有结束,不能将此符取下来,否则将前功尽弃。”
不待卫东篱说话,孔子曰忍着坏笑,再次挥动起桃木剑,又开始了跳大神儿似的蹦跶。半晌后,一攥拳头,叫了声,“糟糕!”
卫东篱忙问:“为何糟糕?”
孔子曰说:“虽然本仙已经施法,将王爷的血咒转移到了绯色的身上,但是,王爷的身上有种不寻常的贵气,绯色却完全没有。本仙怕那蛇妖怨念颇深,不会轻易上当。”
卫东篱问:“上仙可有良策?”
孔子曰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说:“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你速速躲去青楼烟花之地,混在小倌之中,这样方可迷惑蛇妖,让其无法在众多胭脂味儿中找到你。如此这般,一定能躲过一劫。”
卫东篱点了点头,看样子似乎是同意了孔子曰的说法。就在孔子曰准备收工的时候,卫东篱却说:“在此之前,还请上仙帮本王一个忙。”
孔子曰见对方中计,心里乐得屁颠颠地,“你且说说看吧。”
卫东篱扯掉额头上的黄纸,轻轻地瞟了一眼后,拍了拍手,示意侍卫将东西抬上来。
不多时,一声虎啸传来。紧接着,四位人高马大的侍卫,推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走了出来。
当那铁笼子里的白虎一亮相,孔子曰只觉得精神一震,一种既亢奋又恐惧的感觉弥漫到全身,刺激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让它们在战栗中鸣叫。
那老虎通体雪白,在阳光下散发着银白色的光泽,犹如冰雪女王的发丝般,圣洁而不可侵犯。它额心处有一撮艳红色的毛,就仿佛是燃烧着的火焰,令人无比惊艳。它虎目圆瞪,愤怒地瞧着周围的人群,似乎想要欲杀之而后快!它略显暴躁地走动着,用粗壮的爪子一下下地挠着铁栏杆,看样子是想撕碎它,重振它森林之王的雄威!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美丽?
这种美丽可以震撼灵魂,可以威胁生命,可以鸟瞰一些,可以……唯我独尊!
孔子曰望着白虎开始愣神,隐约间似乎看见它奔跑在绿林山间,欢乐地咆哮着。而它的背上似乎还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手持翠笛,吹着悠扬欢快的小调。那男子发丝如墨,衣袂飘飘,却又模糊不清……
卫东篱移步走到孔子曰身前,指着白虎说:“这白虎实在金贵,除了人肉其它一概不食。上仙既然是仙体,可否帮本王教导它一番,引其向善?”
孔子曰一直呆愣愣地看着白虎,隐约间似乎听见卫东篱对她说了些什么,但却没有听仔细,于是很自然地发出了这样一个疑问,“啥?”
卫东篱从来不曾被人这么忽视过,心中早已不快,但仍然耐着性子,又重新说了一遍。
孔子曰听后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拍了拍卫东篱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且听本仙一言吧。倘若这白虎只吃人肉不吃其他,那只能说明它是被惯地!你饿它个十天半月,估计它都能啃白菜了。”
卫东篱皱着眉头,嫌恶地躲开孔子曰的触碰。他本意是想让孔子曰进入到铁笼子里去喂白虎,却没有想到,孔子曰竟然出了个鬼主意,让他饿着白虎。卫东篱略微思索一下后,又开口道:“这白虎乃山中灵兽,若饿着了,怕会降罪于本王。”
孔子曰早就看出了卫东篱没安好心,冷冷地扫他一眼后,不屑道:“你都把这白虎灵兽关铁笼子里了,还怕什么降罪?要不然,你自己进铁笼子呆一会儿,把那白虎灵兽放出来溜达溜达?”
卫东篱虽然暴戾,但毕竟年纪不大,被孔子曰几句话噎得怒由心生,不由得眼神一冷,怒喝道:“来人啊,把上仙请入铁笼子里,让其去感化白虎!”
萧尹得令后,却显得有几分犹豫,颇为为难地进言道:“王爷,这上仙可是得罪不起啊。”
卫东篱冷笑道:“既然是上仙,哪里还会怕白虎?难道上仙得罪不起,本王的话就不用听了?”
萧尹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忙对孔子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道:“还请上仙进入铁笼子里。”
孔子曰吓得心脏偷停,两腿打颤儿。她深吸一口气,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用恐惧!如果她被白虎吃了,她也不会死,顶多变成一只白虎而已。
然而,恐惧这只大手,还是扼住了她的呼吸。
这是长期以来的潜意识行为,就好比老鼠怕猫一样。呃……好吧,这么比喻已经不恰当了。现在很多的老鼠都不怕猫了,还专找猫当三陪呢。
但是,但可是,可但是,她还是怕老虎啊!
孔子曰苦哈哈地瞧着白虎,觉得这一去当真就又做不成人了。哎……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在心里对茹美人说:“茹美人啊,如今可不是我害你去死的。这用人肉喂白虎的事儿,怕是那卫东篱早就给你安排好了的。”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这样一想,孔子曰立刻变得释然。挺直了腰板,大有英勇就义的意思。
就在孔子曰即将靠近铁笼子的时候,卫东篱上前一步,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本王只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何方妖孽附着到了茹美人的身上?倘若你的答案让本王满意,本王今天便放你一马。如若不然……哼哼!”
孔子曰脚步一滞,心脏凌空翻了个跟头。转过身,看向卫东篱,压低声音,笑嘻嘻地问:“王爷何出此言?”
卫东篱学着孔子曰的样子,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知道你是哪里露馅了吗?”
孔子曰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反问:“哪里?”
卫东篱勾唇一笑,只说了两个字,“这里!”
孔子曰轻叹一声,暗骂自己是猪脑!竟然……竟然被卫东篱给诓骗了!她为啥要问“哪里”啊?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卫东篱见孔子曰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再次感觉到了自己心情的愉悦。于是,他又靠近孔子曰两分,笑吟吟地说:“你不用懊恼。即使你没有不打自招,本王想用你喂白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试想一下,你被白虎啃得支离破碎,将是一番多么血腥刺激的景象啊!”
孔子曰眨了一下眼睛,觉得有些想吐。尽管如此,她还是回了一句,“是挺不错地。最好,等白虎将我的肉啃干净后,你在把我剩下的骨头捡回去,没事儿啃两口,磨磨牙。如此这般,茹美人也不算死得冤枉,也算是为你尽职尽忠了。”
卫东篱脸色一沉,冷声喝道:“妖孽,你死到临头仍然满嘴胡言乱语,当真是无法无天!你以为你的小伎俩能瞒得过本王?本王不过是陪着你玩玩,看你还有什么阴谋诡异!本王不管你现在到底是谁,但是,茹美人敢在本王的府邸里勾引男人,这便是死罪!要知道,这西苑住得都是本王的美妾和娈童,他们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人!本王要他们三更死,便不会留他们到四更!来人啊,把那个绯色带过来,本王倒要看看,谁敢承担本王的怒火!”这话说完,他却是用眼睛轻轻扫向身后侧的禾盈袖和染墨白。
禾盈袖和染墨白忙微微低垂下眼睑,闪躲开卫东篱的目光。两个人的身体更是在下意识中,向着彼此相反的方向挪动了一步。
当侍卫们将本应该远走他乡的绯色带到孔子曰面前时,孔子曰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只能靠做小买卖为生,而一直当不了政务要员了。感情儿,她的目光还是太短浅,腹部还是不够黑啊。哎……今天这件事啊,她办得可真够糟糕地!
绯色望向孔子曰,非常平静地说了句,“我被抓回来了。”
孔子曰咧嘴笑了笑,说:“再次见到你的感觉,还真是不太好。”
绯色呵呵一笑,抛了记媚眼给孔子曰。
卫东篱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既然人都全了,我们的盛宴就开始吧。你们二人可以商讨一下,看看由谁来喂这只白虎。至于剩下的那个人,本王倒是可以法外开恩,放其一条生路。”
绯色一听卫东篱要将他喂白虎,腿一软便跌坐到了地上,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他这辈子最怕得就是老虎这类的猛兽。倘若能选择死法,他宁愿喝点儿毒酒,或者来个三尺白绫,再者被一刀抹了脖子也成!就是……就是老虎这关,他……他实在是过不去啊!
试想,老虎未必一口就将你活吞了,也许会先从你的手吃起,然后咬断你的脚,紧接着一点点儿地撕咬着你的筋肉,没准儿吃到最后,还剩些内脏,留着一颗脑袋喘气儿呢。
绯色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哭。
绯色的哭声极其凄惨,中间还夹杂着几声高亢的嚎叫,听起来极其刺激耳膜。孔子曰的嘴角隐约抽筋,忙转身问卫东篱:“王爷说话可算话?倘若我们中的一个人选择去喂这只白虎,那么另一个人便可‘毫发无损’的离开?”孔子曰咬重“毫发无损”四个字,让卫东篱明确她的意思。
卫东篱轻挑眉峰,“这是本王的游戏,不会食言而肥。”
孔子曰勾唇一笑,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绯色,“别嚎了,听得我脑袋都痛了。起来,起来,等会儿你就能走了。”
绯色张开哭肿的狭长狐狸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孔子曰。
孔子曰伸了伸胳膊,晃了晃腰肢,将身体的各个关节都活动了一下后,再次对卫东篱说:“王爷,要是白虎不吃我,你就将我也一起放了吧。”
卫东篱拍掌,“好!如果白虎不吃你,本王便将你当成真正的神仙!”
孔子曰扫视一圈周围的侍卫和一干人等,大声说:“你们王爷到底是食言而肥的反复小人,还是一言九鼎的真英雄,姐姐我今天就给你们做个试验!各位可都将眼睛睁大了,也将心眼睁开了!”
她说这话,是为了不给卫东篱反悔的机会。但是,即便如此,孔子曰还是怕卫东篱会出尔反尔,没准儿还留了什么后手等着对付绯色。于是,秉借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破罐子破摔的理论,孔子曰眼波轻柔地望向卫东篱,小声软语道:“王爷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卫东篱早就满心好奇,很想知道附着在茹美人身上的鬼魂到底是什么来头。所以,当孔子曰抛出诱饵,他下意识地将身体微微前倾,想要探听到第一手机密消息。
孔子曰看准时机,用嘴唇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卫东篱那元宝式的漂亮耳朵,充满恶作剧地说:“儿啊,其实……我才是你妈啊!”
卫东篱既没有想到孔子曰会亲他,更没有想到孔子曰会自称为“妈”!他傻了,忘记了反应,出现了呆滞的表情。
与此同时,孔子曰搭落在卫东篱腰间的手突然发狠,用力一扯,将那脆弱的红色纱衣悉数扯离了卫东篱的身体,致使他全裸出镜,完全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孔子曰知道,卫东篱武功高强,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伤害到他。但是,比起身体的伤害,心里的伤害就会变成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没准儿能将这位暴戾嗜血的变态王爷扭曲成一个爱裸奔的暴露狂咧!
再美的变态也会伤害人的命,绝色的暴露狂却可以给人带来视觉上的享受。脱衣服这件事儿吧,脱得不好,那叫流氓;脱得好了,那叫艺术!孔子曰觉得自己真是处处为人们着想,当真是好人啊!
卫东篱根本就不曾想过孔子曰会突然扯掉他的衣服,害他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件事,不但有辱了皇家尊严,更令他颜面无存!当真比砍他一刀还让他痛苦万分!
然而,事发突然,他完全忘记了应有的反应。至于那些侍卫和一干人等,早已看傻了眼。有反应倒是有反应,但都是些身体上的反应,不足为外人道也。
孔子曰退后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卫东篱,最后吹了声流氓哨,啧啧道:“补补吧,我的儿,你还真没什么看头。”说完,转身走向白虎,纤细的身子一缩,便钻进了铁笼子里。
别看孔子曰此刻表现得非常从容,但是实际上,她却怕得要命!只不过,因为她知道无法改变结局,所以才硬着头皮,咬着后牙,钻进了铁笼子里。
当她与白虎四目相对,她终于悟出了一个真谛——死亡不可怕,可怕得是这个过程!真是……太他妈地恐怖了!
孔子曰偷偷地咽下口水,打算先将胳膊送给白虎咬上一口,看看自己能不能凭借这一口肉,附着到白虎的身上。然后霸占住白虎的虎躯,管住白虎的嘴巴,放过茹美人的身体,从今后彻底改吃素食!
然而,饥饿的白虎根本就不给孔子曰扬起胳膊的机会,而是直接扑到孔子曰的身上,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
孔子曰的世界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甚至连疼痛这个过程都省略了,直接进入到了昏迷的状态,独留下茹美人的身体,在白虎的撕扯中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
卫东篱抬起的手臂似乎想要阻止些什么,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放下,轻轻地垂在身体的一侧。
清风卷起了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嗅觉。
白虎用利爪将茹美人分尸,用牙齿撕咬着茹美人的肢体!白虎吃得野蛮,将茹美人的一小节手臂甩出了铁笼子,直接飞射到卫东篱的小腿上,飞溅出妖艳的血色红梅。
卫东篱的眸子缩了缩,身体却不曾动一下。
侍卫们忙从震惊中回过神儿,立刻用身体围成人墙,背对着卫东篱,将其挡在了中间。
禾盈袖颤巍巍地捧来新衣,想要服侍卫东篱更衣。
卫东篱不知作何想法,竟然不许禾盈袖进入人墙之内,而是自己一件件地将衣袍穿好,然后才示意侍卫们退开。
禾盈袖惶恐不安地望着卫东篱,看样子似乎有些体力不支,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卫东篱直视向白虎,看着它一口口吞噬掉茹美人的身体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悠哉地趴在铁笼子里假寐。
卫东篱的手指慢慢收紧,突然伸手指向已经呆滞的绯色,怒喝道:“滚!”
绯色哭红的狭长眸子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恨意。他恶狠狠地瞪向卫东篱,恨不得撕烂了他的身体!
萧尹给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名侍卫架起绯色,直接将他扔出了卫王府。
绯色柔嫩的肌肤被石子划破,流淌出鲜红的血滴。他咬紧牙关,从地上趴起后,由怀里摸出了两张纸。其中一张是价值一千两的银票,另一张则是孔子曰的鬼画符。他将两张纸紧紧地攥在手心,似乎恨不得捏碎了才好!
天上的阳光很刺眼,却再也照射不进绯色的身体,暖化不了他心里的恨意!
烈日下,绯色低下头,将手中的两张纸一点点儿地抚平,犹如收藏珍宝般将其放入怀中,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向前走,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