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卷 第【78】章 下落
“承让!”
苏心禾两手抱拳一揖,轻轻抬眼,微开的门缝中,瞥见一抹晶亮的光华,那是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深潭……幽深、浩瀚如苍穹,却又泛着智慧的星芒,流光溢彩中乍现无人能及的锋芒,那是一双犀利、洞察世事的眸子……不过,与她无关,收回心神,苏心禾微微颔首,衣袍一摆,便在小二姐恭敬的引导下踏上了顶层的凉亭。
顶层的凉亭视线果真是好的,小二姐奉上极品雪露银尖,再准备了苏心禾要求的文房四宝,便退了下去,独留她一人县市登高而坐。
在凉亭之上,苏心禾极目眺望,几乎将兰州内城布局尽收眼底。亭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努力分辨着,查找着,却没有能瞥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心中一动,这才让小二姐准备了笔墨。大毛一挥,几笔便勾勒出沐清尘的体态神貌。另一张纸上,却写下几个显眼的字:知其下落者,重赏。
这是古代寻人的悬赏,没想到她也用到了这一遭,长长的纸卷一抛,便从凉亭直落而下,在风中轻轻飘摇着,而顶端则被砚台压在了凉亭的靠台上。四个暗卫虽然功夫不错,但毕竟人单力薄,不能小瞧了她们,但也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她们身上。多一个人看到她的纸画,便会多一分找到沐清尘的希望,时间宜早不宜迟,晚一分,就怕多上几分危险。苏心禾的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阴影在心中扩大,逐渐形成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她的手紧紧地攀住凉亭的石柱,心中暗自低喃: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阿珂,怎么样?”
虞涵轻啜了一口茶,优雅地放下茶盏,笑看向柳珂。
对于柳珂,他没有多余的感觉。
柳家唯一和宫廷有牵连的便只有柳琦而已……不过,却也不能忽视柳家这个兰州首富的位置。这一次,虞涵下到兰州,也不过是想向柳家征集财物,暂缓边境连队手抱缺乏之急,他是奉女皇秘旨,暗访而已,也只有柳珂一人知道他真实身份。
传说中的柳珂果真有如柳贵君一样的美貌,也许是因为身家的优势,气势上显得高傲了些,不过,却少了一份庸雅的气度,心胸也不见宽广,一切外间对她的美赞,夸大又失实。对于柳珂这人虽然有些失望,但混迹于官场的虞涵又怎么会形于外呢?这不,才到了兰州几天的功夫,便与柳珂的关系有了长足的进展,这从俩人的称谓中便可见一斑。
当然,为了顺利筹集到这笔款项,虞涵是在有意无意中给过柳珂一点浅浅的暗示,女人爱什么?无非是财、势、男人。柳家的财富在整个西南数一数二;这势嘛,仰仗着柳贵君的关系,这里的官员倒也忌讳几分,但说不上执掌了权势;至于男人,听说柳珂虽然有几房侍夫,但是正夫之们,却一直悬空着,想必还没有真正被她看得上眼的男子。综合几点,虞涵心中便有了计量。以势诱之,以色辅之,有几个女人能逃得出他的掌心?当然,柳家财大,已有人入主后宫,绝对不能在朝廷增值势力。后宫的男人们在朝中有了依仗,那心就绝对不小了,而古往今来,后宫干政也是皇家最大的忌讳。眼下,柳贵君在朝中没有半点依仗,当然只能靠着女皇,皇宠在身,他在后宫里的地位才能得到保证,柳家的财富,那便是助他爬上高位的砝码。而他,只不过在柳贵君面前轻轻一点如今女皇的难处,便得到了柳家的信物,并附带上了柳贵君的一封书信,让他此次兰州的计划顺利成行。男人,一旦被权力所诱惑,那么,他所牺牲的,他所付出的,便远不是平常人能够想像的。倒是这柳珂,虽然对权势有所心动,但却有自己的顾忌……眼下看来,她对他的兴趣好似更大一些,不然,他拂了她的面子,她也未与他计较,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想到那个苏心禾,虞涵不由地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她也是他此次出宫欲打探的一个女人。宜州作为第二大富庶的城市,对于首富苏家,他又怎么会陌生?那个传奇式的苏心禾,意外地崛起,意外地成为宜州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倒确实让他生出了不少的好奇心。他本是打算兰州的事情办好之后,再取道宜州,去会会这苏心禾,没想到却能在这“沉香阁”是偶遇,让他一时也来了兴致。
柳珂与苏心禾倒是针锋相对,不打算退让,而他却愿意给苏心禾一个机会,看看她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神乎。而苏心禾的表现从容不迫,对柳珂的问题对答如流,他又不禁生出阵几分钦佩,如果让这种女人在朝为官,那必是国之大幸。
他,是相上苏心禾了。
“还能怎么样?那苏心禾竟然在凉亭之上挂画寻人,真是花样百出。”
一说到苏心禾,柳珂心里仍有怨气,要不是虞涵阻止了她,她绝对不会给苏心禾好脸色看,更遑论是将凉亭让于苏心禾使用。
虞涵这个男人,确实是掳获了她的心。任凭她阅人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男人,气韵天成,敛于内,形于外,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是高贵与优雅,出色的外貌倒显得其次了,单就是那股味,那意态,便是一般男子望尘莫及的。怪不得,怪不得她看不上其他的男人,原来,她等待的佳人一直就是他。
虞涵虽未在朝是任职,但却佳着帝师的头衔。何谓帝师,那便是当今女皇的老师,女皇自十五岁登基以来,虞涵便常伴左右,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十年过去了,女皇也长成了成人,可虞涵的样貌却是数十年如一日,未有一点改变。有人说他驻颜有术,也有人说他练就妖法可保容颜不老……任凭外界种种猜测,对虞涵却未有丝毫影响,女皇对他依然信任的佳,他虽未在朝中担任官职,但在女皇面前,却是最说得上话的人,堪称女皇背后的军师,地位超然,不言而喻。
知晓了这层利害关系,对虞涵,柳珂自是收敛了几分,用从未有过的尊崇相待。毕竟,在利益翻覆的朝堂之中能保持着十年不变的地位,只这一点,便足以有让人敬畏的理由。但是,私下里的相处,虞涵却不显严肃,反而与她颇为亲近,让她心中喜不自禁。她不是小孩了,当然对虞涵的许诺也动过心,但比起在朝的权势,她倒更想要眼前的男人,女皇的半壁江山都是他的操劳与把持,如若将他拉拢了过来,那更大的权势,她还愁吗?虞涵尚未有过婚配,据她了解更没有心仪的女人,这也方便了她放手去追求他。
但凡男人,又怎么愿意独守一生呢?只要女人温情一些,体贴一些,男人不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吗?不过,就虞涵还要多花点功夫,多费点时间。虞涵是一条成了精的狐狸,不过,她柳珂也不是那么她唬弄的主。
“喔?”虞涵挑眉,低声道:“这寻得是谁?”
“沐清尘,宜州知府的儿子,也是她新娶的夫郎。”
据手下回报,沐清尘可是苏心禾的妹妹苏心海的夫郎,眼下却改嫁难了她,真是一桩家庭丑事,她还真敢光明正大地寻人。
“原来是他。”虞涵勾唇一笑,将眼底的疑惑一一掩盖。
沐清尘他是知道的,当年女皇秀选,宜州沐清尘也是极被推崇,但因其早所已经定下亲事,便也没入这宫廷,但从那画中的形貌,却也可见其绰约的风姿。不过,在他印象中,沐清尘是已经嫁给了苏心海,至于为什么又改嫁给了苏心禾,应该是他在南下途中的变故吧。看来,这段时间他是疏忽了。不过,看柳珂的神色,似早已经明了其中的一切,半点不见疑惑,柳家的情报网,比他想像中还要周密。恐怕,他从皇城刚起程,这柳珂便收到了消息,不然,也不会以全礼相待,巧合地似平常一般。柳珂,毫不出彩的才情之下,是否隐藏的又是一颗不易让人洞察的心呢?
俩人不再说话,一室清静。香炉升起袅袅的青烟,一圈一圈向上盘旋而去,落日的光辉穿透雕花镂空的窗棂,向室内洒下一片铄金,氤氲在这朦胧光线中的俩人,连眼神也变得缥缈起来,看不清,猜不透……
……
等着,盼着,苏心禾心中的焦急一分一分地攀爬,就快要侵蚀掉她那最后一点希望。四个暗卫不骨一个人回应,那么,任务没有完成;而楼下来来往往的真过客,驻足观看,指指点点的也不少,但却没有一人上前。
看着那一点一点坠落的夕阳,苏心禾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天,要晚了,而沐清尘,到底在哪里?坐在凉亭之中,苏心禾撑住额头,轻声叹息,感情这一事,却是一牵扯上,就会乱了心神,她对沐清尘,恐怕已经不仅仅止于朋友了。如果,那时她能多在意一点他的想法,能够多关注一点他的情绪与感受,今天的一切便不会发生了吧?
沐清尘,沐清尘,能够原谅她吗?
“苏小姐,小的能上来吗?”
二楼口处传出小二姐询问的声音,透着一丝淡淡的欣喜。
对于这个痴心寻人的苏小姐,小二姐颇有些同情与敬佩;而苏心禾今天在场中的表现,也足以让所有的人对她刮目相看。苏心禾,她不仅是宜州的传奇商人,她还品貌兼备,学富五车,气度宜人,与她这种跑堂之人也是客气有礼,言语中没有一丝高傲与轻视,倒是让小二姐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对于这样的苏心禾,小二姐当然也希望她能达成所愿,尽快寻回自己的爱人。
“上来吧。”
苏心禾轻声回应,声音听不出喜怒,倒是透出了淡淡的疲累,劳心劳神。
“吱嘎吱嘎”的脚步声踩在木质楼梯上,听那声音,不止一人,前面颔路的人下脚轻巧谨慎,声音也小;而后面的一人,手脚笨重,甚至走几步还被楼板给绊着,差点给摔了下去。
小二姐低低的警告低骂声倒是让苏心禾提起了精神,眼光集中望向了楼梯口的方向。一个朴实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小二姐的身后,许是没上过那么高档的地儿,脚步有些不移,甚至还在微微打着颤,抵垂下的眼帘里掩住了惊慌的神色,毕恭毕敬地站定。
“她是……?”
苏禾眉眼微抬,疑惑地看向小二姐,想了解她的用意。
或许,是她心中想要的答案,但她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更大,她就等着小二姐为她解惑吧。
“苏小姐,这位大姐在门口坐了许久了,踌躇着该不该不来找您,要不是小的眼尖逮住了她,问明原由,您今天下午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小二姐眉眼弯弯绽开,为苏心禾带来这让人为之一振的消息。
“你是说她……知道清尘的下落?”苏心禾惊讶的开口,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几步奔至那女人面前,握住她的手臂,激动地说道:“大姐,你可真见过我的夫郎?”
那女人被苏心禾一把握住手臂,惊了一下,慢慢抬起了头,与苏心禾视线相对,赶快点了一下头,低声道:“小的确实见过一个样貌好似小姐画的那位公子……他穿藏青色长袍……”女人在脑中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衣服的颜色她应该没记错。普通人家只买得起青色的衣衫,而藏青色的反复加染后,色素沉淀的昂贵布料,那可不是像他们这种你能穿得起的,所以,她印象较深刻。
“对,是他。”苏心禾点了点头,心中的希望又扩大了几分,“你在哪里见到他的?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他……真的是小姐的夫郎?”
女人抬眼,眸中划过一丝不忍,因为她所见到的场景吓得她一直不敢出门,要不是听到街坊在议论,说“沉香阁”这有们富家小姐在悬赏找一位公子,她也不会出来碰碰运气。能够提供一个消息,便获得酬劳,这种好事毕竟不多,所以,她便出了门,来到了“沉香阁”。可到门口,她便犹豫了,万一她看到的不是那位小姐要找的人;或者就是那位小姐要寻的人,可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人追究到她身上,那可怎么好?她在门口踌躇了半天,要不是被那小二姐给抓了上来,或许她早掉头跑了。
“是!”苏心禾再次点头肯定,焦急地说道:“大姐,将你看到的,一并告诉我!”
“小姐……”像是感觉到苏心禾的焦急,女人惋惜地摇了摇头,道:“您那夫郎……恐怕……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
苏心禾无比震惊,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沐清尘好好一个大活人跑了出去,什么叫回不来了?
“这个,我只能告诉您!”
女人犹豫了一下,瞥了瞥那小二姐,又坚定地看向苏心禾。虽然她是为了银子才来的但也不能让她口中的事情传得大小皆知,到时候可就后患无穷了。
苏心禾立马会意,从袋里拿出些许银子,放小二姐手里,客气地道:“麻烦大姐了,请让我们单独谈谈,务必不要告诉别人。”
“这我知道,苏小姐,您放心吧!”
小二姐倒没推辞,一手接过了苏心禾的银子,拿了银子走人,也可以减少一点她的好奇心,在外从事的人都知道,有些秘密,还是少知道地为好。多知道一点,或许就会多上一分危险,小二姐笑笑,退了下去,将顶上的凉亭留给了苏心禾俩人。
女人看小二姐真的退了下去,还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口确认了一下,这才走回苏心禾身边,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小姐,您不知道,最近,城里的良家男子都失踪了好几个了,特别是在我们那儿。报了官,但官府让我们保密,不准轻易泄漏出去,但凡住在那周围的,都知道,好男子平时都不出门,就算要出门,也有家人陪着,不会让他们单独出去……”
“有这种事?”苏心禾的双拳紧握,指甲不由地深陷,她不敢想接下来的可能,略带颤音地问道:“那失踪的男子,是不是再没有回来过?”
“是啊,小姐,您怎么知道?”
女人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即用钦佩的眼神看向苏心禾,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一点就通。不过,那小姐的样子看起来震惊中夹杂着悲伤,让她看得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她应知产,不说出来,那小姐心里不踏实,她要是说了,那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大姐,你住在哪里?”
苏心禾咬了咬唇,现在不能乱,不能慌,她如果自乱了阵脚,还怎么去找沐清尘?
“北塘街耳子巷里。”
女人看了看苏心禾的脸色,小声地说道。
商场卷 第【79】章 乔装
原来那位大姐叫张秀,是北塘街耳子巷的一户居民,今天,她刚刚准备出门,才打开门,便见一公子泪奔而过,她正暗自诧异,谁知那公子刚到拐角,便是一身闷响倒地,她躲在一旁偷偷看着,有两个黑衣的女人将那位公子装进麻袋,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吓得她脚一软,顺着墙角便缩在了地上。联系着最近北塘街发生的事,张秀便知道,那位公子一定是被绑了,凶多吉少啊。她心里踌躇着到底是该去报官还是谁也不说,万一有人知道是她告发的,招来了打击报复可怎么办?这个案件,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连兰州的知府衙门都没能破案,她可不敢贸然得罪那不知名的犯罪团伙。要不是听别人说“沉香阁”有位小姐在重金悬赏,她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眼下,见到那幅长长的画卷,再与那位小姐一对口径,走失的果然是她的夫郎,这下,她倒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打赏了那位提供消息的张秀,苏心禾陷入了深思。
根据张秀的口述,最近一个月来失踪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公子,官府没有破案,所以,这件事情没有人敢宣扬,住在那里的人只能封住口,外加自己小心,避免灾祸涉及到自家人身上。为什么会集中在北塘街?为什么捉走的都年轻漂亮的分子?
“啪!”苏心禾一掌重重地拍在石桌之上,不能等了,她要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不能让沐清尘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眼皮底下。
苏心禾紧咬薄唇,面色冷峻,垂在身侧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沐清尘的影像一直在她脑中徘徊不去,她的心就像被人提在了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担心、焦急、追悔、痛苦……一点一点地盘踞、挤压,让她就快要窒息。现在,她才知道,她不能失去沐清尘,不能,不能……那个如青莲一般亭亭玉立的身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入她的心里,占据着那一个小小的角落;那温柔婉约的笑容,早已经成为了她心中不可抹灭的印迹。
沐清尘,如果还能见到他,她一定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这样轻易地走开,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暮色沉沉,天边最后一点光线隐没,大地在片刻沉寂之后,换上了灯火辉煌的夜装。兰州的繁华街道上,灯火摇曳,游人如织,星星点点地在街道上移动着,一征寂静下的喧哗。
银哨声轻轻响起,穿透那一层一层的人墙,在空气中回响着,不多时的功夫,四条黑影攀墙走壁,稳稳地落在了苏心禾的身前,整齐恭敬地单膝着地,“主上。”
“可有收获?”
苏心禾端坐在圆凳上,声音沉稳。
“属下无能,只在北塘街附近发现一只遗落的银履,确认是沐公子之物,人未寻得。”
其中一名女子沉声回答,四人的头压得更低了。
“嗯……”
苏心禾点了点头,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北塘街,已是不易,她不能对她们太苛求了。
时间静静而过,片刻后,苏心禾沉吟道:“东一再去北塘街,收集在这一月之内走失的所有公子的资料;南二去查控北塘街一带的江湖势力,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探
得些口风;西三带着我苏家的信物与我的亲笔书信,走一趟兰州衙门;北四跟我回别苑。所有的事情,明早卯里后(北京时间05:00—07:00),我要满意的结果。”
苏心禾话音一落,其中三人便领命而去,只留北四一人。
苏心禾面色凝重,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衣袍一甩,转身而下。柳珂倒是真将这场中的消费都给包了,一直到出门,也没有人让她结账,还一脸喜色相送。只是,离开时,苏心禾的眼神不由地又飘向了那间春字号包间,房内灯火摇曳,人影成双,却更衬得她形单影只。苏心禾自嘲一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脚步一跨,终于步出了这“沉香阁”。
“她走了。”
柳珂面色自若,斜靠在板凳上,左手两指轻捏着一只白玉杯,头一仰,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嗯。”
虞涵淡淡点头,脸上依然挂着如初的浅笑,心中却在暗自翻转。
柳珂会那么好心地告诉他苏心禾走了,是为了试探他吧?她以为他在意苏心禾是因为喜欢吗?看来,柳珂真是太小瞧他了。他心里所装的从来不是男女之情,他装的是天下,是国家,是社稷安康,是女皇的江山不倒,繁荣万世……所以,一切能利用的,一切可利用的,物资、人才,都是他所求。不过,他倒是第一次遇到那么重情义的女子。苏心禾……她到底能为沐清尘做到哪种地步,他拭目以待。
……
夜,正是因为少了沐清尘的陪伴,显得更加漫长。
北四已经隐了起来,但苏心禾知道,只要她一声呼唤,北四便会立马现身。
这一夜,她睡不着,只要一想到沐清尘,她的心就不再踏实,又怎么能安稳入眠呢?沐清尘现在的情况好不好?被人带到了哪里?有没有吃苦受累?这些都是她关心的。她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她宁愿告诉自己,还有希望,只要她不放弃,便有希望,她相信,沐清尘一定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她的营救。他不会放弃,她也不会!
苏心禾的双眼一直盯着烛光,那一点点金色跳跃的火焰周围,晕开了一层淡淡的蓝色,进而又折射出七彩的华光,五彩斑斓的光线中,她仿佛又看见了沐清尘那张淡然若水的容颜,莞尔一笑,薄唇轻启,将她的名字轻轻念出……
不行……苏心禾猛甩了甩头,现在不是回忆与懊恼的时候,现在是想办法救人的时候。想起以前在电视中看过的种种,有人抓少女练制邪术、丹药,或者供人淫乐。或许,到了这女尊社会,也会有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但是对象却变作了男人。一想到这种可能,她便心如刀绞,如果不是她的忽略与疏失,怎么会将沐清尘推到生死不明的境地,她真是恨死自己了。如果,她能多留意沐清尘,她能多关注他,多给他一点信心,便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残烛一点一点燃尽,天,渐渐明了,苏心禾贝齿却是越咬越紧,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她在等,在等一个答案,这样,她才能确定接下来行事的方向。
卯时一过,那三人便如期归来。
东一去北塘街收集的资料显示,所有失踪人家的分子年龄都在十三岁到十八岁之间,品貌算是在那一地拔尖的;南二探访北塘街一带的江湖势力后,倒是听说北面翠微山的天威寨最近喜事连连,寨主天晴据说在一月之内连纳了几个夫郎,夜夜欢歌,好不快活;而西三在兰州衙门走了一趟后,又拿到了知府的亲笔回函及允诺。
综合种种,苏心禾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一,失踪的公子都在待嫁之年,且品貌不俗,那么,一定是有人相中了他们,而且,一定是女人;第二,天威寨确实很可疑,天晴连娶几房夫郎,这些男人哪里来的?凭空出现,或者就是绑架而来?而且天威寨又是最接近北塘街的一股江湖势力,从这一点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事发地点都在北塘街附近,倒和就地作案有几分相似。如果前面两个假设都成立,那么,天威寨便是头号怀疑的对象。
或许,知府衙门也有所觉,但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敢,或者不能触及某条底线,以至于这件失踪的人口案才被压了下来。苏心禾的信函中向兰州知府阐明了各种利害关系,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这兰州知府也别想再坐得安稳。而她需要的,不过是就地取材,调拨兵力,协助她此次行动的完成。当然,其中的手段无非便是利诱加威胁,久经官场的人,应该知道站在哪一边于己有利,而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但是当时所了解的资料不全,所以她并不肯定是哪
一拨势力所为,只是这样有计划有安排的行事作风,怎么看也不像个人行为,绝对是组织行动。她只是暗自猜测了一番,没想到,这知府立马便向她倒来,看来,除了财势的诱惑之外,这位知府很需要人为她解决眼前的困境。
北四将兰州的地形图铺在圆桌之上,五人围坐一团,看着上面标识的位置。
“主上,这里便是天威寨。”南二手一指,点向北边那半山腰上。
苏心禾顺着将目光移去,早在他们回来之前,她就把这幅地图研究过了,当然,着重点是在北面。
天威寨在半山腰上,背靠大山形成一座的天然的屏障;左面是飞流而下的瀑布,右面是怪石嶙峋的山崖;唯一一条上去的通道却要经过一条狭长的夹道,过了那里,便是天威寨的所在。有这位一处优厚的地理条件,足以让天威寨在这北地称霸,攻而不下。
想必那兰州知府早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才将事件掩盖,息事宁人,而不是大张旗鼓去做无谓的牺牲。此次,能答应苏心禾的提议,恐怕也是看在苏家与宜州知府的面子上,当然,还有那滚滚的白银,这才愿意将兰州兵力调出,借给苏心禾赌上一赌。输了,人没人,她还有银子,而且更可上报朝廷讲述兰州官兵的英勇事迹,再征人手;赢了,那就更扬眉吐气了,银子照有,加官晋爵就不可限量了。怎么算,苏家愿意出的银子都会捂在自己的兜里,就算会有一些损失,兰州知府也会笑着答应,至少比她自己妄动之下损兵又折将的好。
苏心禾凝神在这地图之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能从背后攻上去,那座山太高了,而且山体表面平滑,根本没有攀爬点;右边的崖壁又太过危险,没有现代攀岩的辅助设备,那里更是无法攀爬的;左面是飞泄的瀑布,人也无法前行。唯一可行走的便只有下面狭长的山道,如果强攻进去,在地势、守备力量点都不熟悉的情况下,绝对会全军覆没。
有这样的地理优势,天威寨才能长期在此称雄,让百姓惧怕,让官府也束手无策。看来,该有人管管他们了。不过,要收拾天威寨,却需要有人作内应,了解寨里详细的情况,里应外合之下,才能将之一举拿下。既然这个主意是苏心禾想出来的,她理应当仁不让。四暗卫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也被苏心禾勒令不准告诉焰冰,如果让焰冰知道了还得了,非直奔兰州来拦下她的举动。这事本是因她而起,理应由她来解决。
一夜没睡,却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苏心禾打起了精神,洗过冷水脸,穿上男装,挽起秀发,俨然一个粉雕玉啄的翩翩少年,身高虽然差了一截,但那气度,那神采,足以弥补这些不足。四个暗卫看得两眼发直,在心里感叹这女主子可真是个男女通杀的绝代祸水啊。
东一与南二负责在官府那边的接应,守在山脚,随时等候山上的信号,一举攻寨;而西三与北四要暗暗跟在苏心禾身边,跟着她,想办法混进天威寨里。毕竟,苏心禾可用的只有那点点头脑,需要人传递消息,或是其他什么的,有人在身边才好有个照应。
分工完毕之后,苏心禾深吸了一口气,便步出了别苑,地点北塘街。心情虽然是沉重与焦急的,但面上却不能表现了半分,苏心禾眼下是用自己做饵,打入敌巢,不清楚里面的情况,真进去了,只有随机应变,只是希望还有时间,沐清尘还有时间等着她。沐清尘看似柔弱,但心性却倔强,如果要他从了其他女人,他一定会死命反抗,到时候又不知道会受多少苦。她真替他担心。
商场卷 第【80】章 潜入
苏心禾信步走在北塘街上,东看看,西瞧瞧,兴高采烈地在这个商铺里转转,那个小摊前停停,那雪花花的银票晃得人眼直发亮,沿途不时有人停留驻足,议论纷纷。
这冒出来的小公子,生得俊俏,还是个有钱的金主,任谁都会羡慕上几分,当然,这样的单身公子被偷儿盯上也就不奇怪了。
身后有人在缓缓靠近,迎面也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苏心禾眼帘低垂,精光一闪而过,红唇微勾,依然轻快地向前,眼光四处晃荡,充满了好奇与惊喜。
“嘭”的一声撞击,苏心禾只觉得肩膀被人重重一撞,痛呼一声,人也跟着倒地,只觉得一双温热的小手从腰间一掠而过,那系在腰间的锦袋就这样脱离了她和掌握,落在了别人的手掌中。
小乞儿连连赔着不是,苏心禾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走开。
抱怨地低咒了几声,苏心禾揉了揉发疼的肩膀,暗道那小乞儿还有几分力道,撞得她生疼,不过,没有她这一撞,她又如何演出接下来的一场戏呢?
回神之后,苏心禾的手不由地伸向自己早已经空空如野的腰间,脸色顿时一变,大呼道:“不好,我的钱包被偷了。”
话一说完,她连忙四处张望,焦急地寻找刚才撞向她的那个小乞儿逃跑的方向,但哪里还有人影呢?路过之人不禁纷纷摇头,送来同情的目光。
苏心禾哪里地得了这些,一把排开众人,一边呼叫着抓小偷,一边向巷子里横冲直撞而去,哪里僻静就往哪里跑。她那锦袋里所装的银两本就所剩无几了,丢了也不心疼,不过,她买的那些东西倒是放在了铺里,让他们直接送到了苏家别苑。虽然是在演戏,但那些东西却是直买,是她为沐清尘选购的,她希望他能平安归来,看见她为他挑选的礼物,虽然不贵重,却代表着她最真切的一份心意。
当然,关注到苏心禾的可不止是那两个偷儿,还有天威寨 奉命下来寻找美男的两个女人。
天威寨财雄势大,连本地官府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这个从外地来的单身漂亮的小公子,打苏心禾一出现在北塘街道上,便成为了这两个女人的目标,她们正琢磨着怎么将人引致僻静的地方再下手,就发生了偷盗事件。不过,倒真是天助她们,眼见着苏心禾东跑西跑,瞎拱乱窜,两个人一使眼神,明了于心,便疾步跟了去。
苏心禾的步伐算不上快,一路上叫嚷着,乱转着,渐渐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她连忙转身,这时,还哪有回头路,两个女人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形成一片黑色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苏心禾暗叹,这两个女人真高啊,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算是这个时代的女金刚了吧,长得惨不忍睹,怪不得要去山寨里做盗匪了,她替她们悲哀。长得丑不是她们的错,出来破坏市容便是不应该了,她这次就替天行道,灭了她们的贼窝。
“啊!”面对突来的状况,苏心禾表现出正常男子遇到这种情况时该有的反应,惊叫一声,后退连连,直到背抵上了冰冷的墙面,脚跟与墙根相撞,再无可退,这才用一双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两个女人,两手紧紧地抓住衣襟,颤声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女人相视一眼,淫笑着向苏心禾靠近,道:“小美人,姐姐带你去个快活的地方。”
也许这一处地点是北塘街最僻静的角落,不是个死角,所以这两个女人越发大胆起来,平时抓人,莫不是打晕就带走,可今天这个小白兔还真让她们看对眼了,就算不能在老大之前香上一口,那也可以YY一番过过瘾嘛。
就在那两双狼爪要碰到苏心禾时,她尖叫一声,白眼一番,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两个女人均是一愣,暗叹这小白兔的担子太小了。巷口传来阵阵脚步声,两个女人表情立马凝重起来,一个套头将苏心禾装在袋里,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被人扛在布袋里,苏心禾一下增开了眼,暗色的眸子滑过一道精光,轻轻地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在袋底戳了一个小洞,沿途洒个她特制的银粉,这银粉在白天不起眼,可是抹上她制作的眼药后,在夜里看起来可是闪闪发光,方便寻找。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对对方的实力估摸不准,当然,绝不是苏心禾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这两个女人的功夫真的高于西三和北四,那么,夜晚来临,她们也能依着这标识找到她的所在,当然顺道处理干净,留下千机阁的信号,方便里应外合之时东一她们那边的及时后援。
被人装在布袋里,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苏心禾忍住心中的反胃,一直做着深呼吸调整着,时间久了,也会半上眼养养神,她就等着,看什么时候才到目的地,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好色女人天晴,她倒好奇那个喜欢男色,纵情淫乐的女人究竟长了一付多大有胆,敢动到她的人。如果天晴能预料到接下来的遭遇,一定会后悔上惹上了她苏心禾!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约摸着听见外面有了嘈杂的人声与嘻闹声,苏心禾凛神静气,她知道,这天威寨应该已经到了。
沿途,这两个女人应该都避过了热闹的地,毕竟背着那么大一个人,再大胆也不会堂而皇之地走在正街上,所以,这一路上很清静,直到现在有了人声,她也听见了这两个女人粗声粗气地招呼回应,便料想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接下来,她是会被直接带到男人集中营,还是会被这两个女人带去天晴面前露露脸邀邀功,她就不知道了。但是,只要让她出来了,她一定会想办法了解这里的地形和情况,还有西三和北四,希望她们俩已经跟着她的记号顺利混进来了。
进了天威寨后一路都很嘈杂,听得出来,这里的人不少。越往里走,渐渐清静了下来,难道她们不会立刻带她去见天晴?这敢情好,只要放她一人,她活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吱嘎”一声的开门声后,苏心禾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地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袋子传了进来,夜里山凉,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屏息静气,没有人为她打开袋子,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清静了。
苏心禾用匕首轻轻地戳开一个小洞,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外面的情况,这是一间柴房,没有点灯,杂乱得很,劈好的木材被随意扔在角落堆成了一座小山,暗色阴影的笼罩之下,似乎还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微弱地呼吸着。
苏心禾心中一惊,这里还有人,她小心地观察着那人的动作,看不清样子,但那气息已经很弱了,生命的特征似乎正在从他身上渐渐流去,难道那个人要死了吗?有什么人会被扔在柴房里,任他自生自灭?天威寨的叛徒?还是这次被抓走的年轻公子?一想到这个可能,苏心禾的心立马紧张起来,会不会……有没有这个可能是沐清尘?不管是哪一个可能,这人气息已经那么弱了,想和体力充沛的她较劲是没可能的,她要去确认一下,那人到底是谁,或许对她在天威寨里的处境会有帮助也不一定。
“磁”地一声长响,袋子从里被苏心禾划开,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静静地向那个人移动过去。近了,将匕首护在胸前,形成一个防御的姿势,如果那人有什么不轨,她也可以及时反抗。
她的手已经触到了那人的衣袍,是布衣,不是沐清尘的锦袍,她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道:“喂,还能说话吗?”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身子颤了颤,却更是蜷缩在了一起,躲避着她的靠近。
“别怕……”
看来那人应该还是有意识的,苏心禾慢慢靠近,一手大胆地向前,拂开了他额前散乱的发丝,借着淡淡的月光,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一个清瘦的男人,脸色苍白地近乎透明,薄唇紧咬,眼睛虽然紧闭着,但那微颤的睫毛却泄露了他的心思,他在害怕,他在害怕苏心禾的靠近。
没有管许多,确定眼前的男人不具威胁性,苏心禾一手搭上了他的脉门,她要确定这个男人是否有救。脉搏很微弱,但暗世故生命的律动,他没有生病,只是身体太虚弱了,估计是几天没有进食了,而从他身身的感觉来看,像是已经失去求生的欲望,所以,整个人才会显得死气沉沉。如果再在这里呆着,不进米水,这人不出两天一定会死。怎么办?救他吗?不救他,他就会死;救了他,或许能从他口里知道一点天威寨的事情,也好过这样出去瞎撞乱窜。
苏心禾轻轻地拍拍男人肩膀,轻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东西给你吃。”
男人只是习惯性地往里缩了缩,没有出声。
苏心禾也不在意,活动了一下四肢,慢慢地靠近门木,小心地蹲在门侧,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这间柴房想必是天威寨里比较僻静的地方,连看守也没有,倒正和她意,而那两个女人想着她是被困在袋子里,没法出来,竟然连门也未上锁,实在是天助她也。
轻轻打开门,趁着夜色,她就这样摸了出去。
这一夜,前院很热闹,而在后院的角落里,却有人在慢慢地摸索着,将能找到的吃食与从全数地卷进了柴房。苏心禾还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两个女人之所以没有立刻带她到天晴面前去邀功,那是因为今天的天威寨来了客人,天晴忙着招呼去了,根本没有闲暇去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绑来的小公子。男人,天威寨可从来不缺。说好听一点,那些男人是被天晴娶回来的,说难听点,那些被她玩够的男人,还不是一样地赏给属下蹂躏,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悲惨。
柴房里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便是被天晴给玩腻之后,扔在那里自生自灭。苏心禾将那个男人扶了起来,他真的很瘦弱,靠在她的怀里几乎没有重量,轻得好似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似的。苏心禾喂他喝水,他却一直紧闭着嘴唇,任凭她怎么样做也不张开,似乎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苏心禾轻叹一声,悠悠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的人生不那么长,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也是刚被抓来的,眼下生死未卜,但我也绝不会轻生,活着便是希望!”
男人的身子一僵,似乎有所动容。
苏心禾于是再接再历道:“你的生命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想想生养你的父母,还没尽孝,你就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他们情何以堪?”
似乎说中了男人的痛处,一滴清泪滴落,“啪”地一声砸在苏心禾的衣袖,微弱的呜咽声传来,那是男人的小声抽泣。
“来,喝点水吧,活下去!”
苏心禾趁热打铁,再次将水杯递向男人的唇边,这次他没有再拒绝,紧闭的眼慢慢地睁了开来,看各一脸诚挚的苏心禾,薄唇微张,喝下了几口水,苏心禾这才如释重负,又喂他吃了一点点心,能吃东西,那么,就能活下去,她不担心了。
“你……也是被抓来的?”
进了食,渐渐恢复了生气,男人仰起了头,小声地问着苏心禾。
“嗯。”苏心禾点点头,轻声道:“我是来找我弟弟的,他已经失踪了两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很担心他。”
“你弟弟?”男人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很飘渺,“进来这里的,都是那个女人的玩物,估计你弟弟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别像我那么倔强,落得这个下场。”
“不管他怎么样了,我只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都不会改变,只要他活着,我就要带他出去。”
苏心禾暗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闪着坚定的光芒。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的情况让她心里更担忧着沐清尘,但她不能放弃,绝不放弃。
“有你这样的亲人,真好。”男人羡慕地看向苏心禾,心里却渐渐浮上了酸楚,这样一身肮脏的他,还回得去吗?
“我叫宁阳,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开口,这次含着友善。
“我叫心禾,我弟弟叫清尘,你见过他吗?”
苏心禾眼见宁阳对她放松了戒备,急切地问道。
“没见过……”估计他被关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个人才被抓来,他们刚好错过了,不过……“我知道这些抓来的男人都被关在哪里……”
“你真的知道?”苏心禾两眼发光,紧紧握住了宁阳冰冷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宁阳,这次我来,是为了救我弟弟,也是要救你们,将被天威寨抓来的人都救出去。”
“救我们?”宁阳勾唇一笑,却是摇了摇头,“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凭你一人之力,又有什么办法?”
“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们出去!”苏心禾重重地握了握宁阳的手,沉声道:“在这里你生不如死,为什么不搏一搏?”
“搏……怎么搏?”
似乎被苏心禾的信心所震动,宁阳抱着几分怀疑,几分期盼。
“你了解这里的布局吗?”
眼下西三和北四还没有联系上她,苏心禾只有自力更生,能多了解一点算一点。
“寨里的情况都知道,但寨口的守备状况就不清楚了。”
他们被抓来后,只在寨子里呆过,被允许的活动范围只在寨里,根本不敢往外跑,前几天,有一个试图逃跑的男子被抓回来后,鞭笞至死,尸体还被扔在了后山喂狼,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能将寨里的布局画出来给我看吗?”
苏心禾赞许地点了点头,拿到寨里的布局图,她便能找到沐清尘他们被关的地点。
“如果这有帮助的话,可以。”
宁阳点了点头,对于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他似乎从心底里产生了和种信任,虽然他看似单薄、娇小,但那双睿智的眼却能给人无穷的信心,就好像跟着他便一定能活着走出这里。
天威寨也仿造民居,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院落,东院是天威寨会客、欢宴之地;南院便是天晴的居所;西院是天威寨其他女人的住所;而北院则是厨房、洗浴场、柴房,还有关押那些男人的所在。整个布局还算简单,清晰明了。
今晚天晴在宴客,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她一定要尽快行动,确定沐清尘的安全,与北四她们联系上,从内瓦解天威寨的狭道岗哨。在凌晨这个阶段,趁着人的意志最薄弱时,守备最放松时发起全面总攻,一举将之拿下。
商场卷 第【81】章 解救
进入天威寨的狭道口向外成一个壶口,壶口的周围火把点得亮堂堂的,如果未得到许可,贸然闯入,被岗哨发现便会触动机关,到时候乱箭齐发,必死无疑。而在狭道上,岗哨尾想望,并且每隔一柱香(五分钟)便会报岗一次,以确认安全。所以,当西三与北四按照苏心禾留下的记号找到她时,将守备情况互通后,她便基本拟定了作战方案。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东一他们应该已经在狭道口候命了,只等北四发出潜入的信号,便进入天威寨。而狭道口的两个岗哨必须同时解决,而且还要维持原状,不让寨里的人发现有异常,偷偷放官兵进入,将他们一网成擒。这个任务需要西三与北四来完成。确定沐清尘的安全,将这帮男人带出,便是苏心禾要做的事了。
分工完毕之后,西三与北四便潜了出去,只留下了苏心禾与宁阳。
“你还能走吗?”
苏心禾慢慢地扶起了宁阳,这个地方不能呆,如果东一他们攻了进来,那么,今天抓她回来的那两个女人或许会联想到是她引来了官兵,再回到柴房,那宁阳就危险了。所以,她要带着宁阳,与那些男人们一起去到安全的地方。
“还可以……”
宁阳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求生的欲望无限膨胀,他仿佛看到了希望,这一次,或许真的能出去……他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计划,手心里直冒汗,紧张、猜疑、激动,甚至还带着一丝敬畏。刚才那两个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壮硕高大,可却全听眼前这个娇小的男人指挥,他,究竟是什么人?被苏心禾扶住,宁阳不由地多出了几分小心,眼前的人小巧,纤细,但却大气凛然、运筹帷幄,种种迹象都说明了,他应该是……她?
“你是女人……对吗?”
这句话基本是肯定的语气,虽然对女人有几分戒备,但对眼前的苏心禾,宁阳却生不出丝毫的反感。
苏心禾的步子僵了僵,尔后回头淡然一笑,点头承认道:“我是女人,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
“那你要救的人根本不是你的弟弟,而是你的爱人吗?”
宁阳却想要一问到底,如果有一个女人会为他犯险至些,是不是,他便会再无所求了?
爱人?是爱人吗?苏心禾的思绪停顿一秒,脑中的影像却闪过万千,那清俊的容颜,那已经融入血脉的感觉,是爱吗?
“是的。”
确实是的,也许是淡,也许不浓,但那却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
“好,那我相信你,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因为爱一个人,能有这样的勇气与决心来到这龙潭虎穴,这样的人,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任?而能被这样的女人爱着的男人,让宁阳好生羡慕。
凌晨时分,在北院里更见清冷,也许这本就是一座不受重视的院落,对苏心禾这种没有丝毫武功的人来说,竟然还能带着一个大男人在这里随意进出。看来,天威寨确实对自己所处的地理优势太自信了,仰靠着天险,就真的以为不会有被攻破的一天吗?居安思危,只有在苦难中,才会将繁华与荣耀继续下去;而如今的天晴,想必已经习惯了骄奢淫逸的生活,这也注定了天威寨的败落。
苏心禾与宁旭蹲在草丛之后,向里望去,那一处“颜花苑”里住着被抓来的男人,顺从的、屈服的,便多了些便利,能够在北院里自由活动,而冥顽不灵的,免不了一顿好打之后直接丢在里屋,等着他们自动求饶的那一天。在这个地方,即使你再高傲,再有骨气,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你的意志也会一天一天被消磨,直到希望燃尽,直到死心,直到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沐清尘,他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苏心禾迫切地想知道。
“颜花苑”的门口只是象征性地安排了一个守卫,但即使这样,也让苏心禾不能轻举妄动,那个女人腰间别着佩剑,即使她武功再不济,也一定比她强。不能力敌,便只有智取。
苏心禾的视线向周围扫去,突然,那一簇簇白色的小花吸引了她的视线。那是乌羽玉开出的小花,乌羽玉又名佩奥特仙人球,为仙人掌科植物,在现代原产于墨西哥,是世界四大毒品植物之一,它的提取物可心做毒品“麦斯卡林”,具有强烈的至幻作用。每当夏季来临,从茎的中央开出白色或粉红色小花。植物体内含有墨斯卡林生物碱,人如果沾了它,只要和着一点点唾液入口,就会出现种种幻觉,在瞬间看到神奇的宫殿,美丽的人儿,变幻莫测的山水,光怪陆离的动物,如同进入“天国”一般。人的大脑和神经组织中存在着许多传递信息的物质——乙酰胆碱、去甲肾上腺素、多马胺等,这些神经媒介担负着调节神经系统正常活动的重要使命,沾了这种致幻植物后,植物体内的生物碱会干扰神经中枢系统,从而出现幻觉。
看到那白色的小花,苏心禾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悄声在宁阳耳边说道:“在这呆着别乱动,我去搞定那个女人。”
“你……”
宁阳惊得一把扯住了苏心禾的衣袖,从这一系列的接触所见,他知道苏心禾是不会功夫的,她这样出去不是送死吗?
“没事,我有办法。”
苏心禾轻轻地拍了拍宁阳的手背,浅浅一笑,示意他别担心。
“小心一点……”
宁阳还是不放心地小声叮咛道,他相信苏心禾才走出了这一步,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再回到以前的命运,恐怕他真的会生不如死。
苏心禾点了点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乌羽玉移动了过去,轻轻地摘了一朵小花,将花瓣弄碎,将汁液抹于指间,这才慢慢地向走廊而去。在那女人视线不及的死角闪身而上,带着哭腔跌跌撞撞地向“颜花苑”跑去。
守备“颜花苍”的那个女人本来不太上心,乍闻有人声而至,立马打起了精神,在知道来人是一个哭泣的男人时,那警惕不由地又放松了几分,眼神更是恢复了实时的庸懒,在看清来人的脸庞时,更是融入了一丝调笑的意味。
苏心禾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往那女人身上扑去,泣声道:“姐姐,有人欺负我……”
“怎么了?快让姐姐看看,这哭成了泪人似的,姐姐可会心疼的……”
女人也荡笑着伸出了手,将苏心禾圈在怀里,虽然这个小男人看着眼生,或许是今天才被抓来的吧,有人主动投怀送抱,她不趁机迎合,那多吃亏。今天寨主宴客,人都集中在东院里了,北院清冷,谁又会注意到她的举动?
“手……手指流血了……”
苏心禾戚然地将带血的手指伸到女人面前,刚才用匕首轻轻一划,便破了个口子,此时正向外涌出一点一滴的小血珠呢,配合着那挂泪的小脸,我见犹怜。
“哎呀,真是小可怜,让姐姐帮帮你……”
女人笑着一手抚向苏心禾的小脸,一手将她那只带血的手指含在了嘴里,轻轻地吸着、吮着,暧昧地对苏心禾眨了眨眼,惹来她一阵轻颤,女人更得意了,嘴下也吸得更见温柔,舌尖还不由地包住那小小的手指打着圈。
苏心禾确实是打了个冷颤,她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如此对待过,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泛起了一串一串,这了这场戏逼真,她竟然对女人牺牲色相,她真是呕死了!以后,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学武功,她要一挥手,就解决一堆!
宁阳躲在草丛中,看着这样的苏心禾,心中不甚明了,却也佩服她的胆识,她难道不怕被人认出来,反被抓了吗?不过,看眼下的阵势,那守门的女人倒是颇为陶醉,似乎已经醉倒在苏心禾的美色中,让他心里也不禁一阵恶寒。两个女人在调情?想想就是一身冷汗。不过,他倒是没有明白,苏心禾刚才摘下那朵小花,将花汁抹在指间,如今又弄破了手指,还让那个女人帮她吸吮……难道,那花有毒?
搞定了那个女人,苏心禾一把抽也自己的手指,而那女人仍然一脸陶醉,双眼迷离地左摇右摆,间或发出几声淫笑,显然是沉浸在某种旖旎的美梦之中。
“宁阳,快出来!”
苏心禾几下步至刚才他们藏身的草丛,向宁阳伸出了手。
“她怎么了?”
宁阳站了起来,谨慎地看向那个女人,她竟然在那里兀自发笑,似乎对他们俩人的行为视而不见。
“她?”苏心禾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轻声道:“她已经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了。”
“你……她不会死吧?”
宁阳惊呼一声,诧异地捂住了唇,那一朵小花竟然还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让人如坠梦境,不知身在何处?
“不会死,药效过了就好了,我们快进去。”
苏心禾摇了摇头,扶住宁阳的身子,便向里走去。
经过那个女人时,宁阳还下意识地慢了几拍,直到确定她对他们俩人的行为真的无所觉,这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在苏心禾的搀扶下向里走去。
“颜花苑”里有人间房,左右各四间。每间房都点着灯,一时之间,苏心禾也不知道该去哪间,便将疑问指向了宁阳。她最先想确认的是沐清尘的安全,至于其他人,缓一步吧;而且,她怎么知道那些男人不会一惊一乍坏了她的事呢?所以,有宁阳在这里做向导,能够更好地掌控全局,也不至于让他们生出惧意,虽然她娇小地毫无缚鸡之力,但对于“颜花苑”里的男人来说,女人的威慑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绝对不小。
“你说的那个沐清尘……应该会很倔强,不与人妥协吧?”
宁阳试着猜测着,有这样一个一心为他的妻主,那个沐清尘一定会尽力反抗,不会让天晴碰上一分吧,而这样的结果去不是好的,至少,皮肉上要受些苦了。
“嗯。”
虽然相处不久,却也知道沐清尘的性子,那看似温润的外表下,埋藏着的又是一颗怎么样倔强与执着的心。沐清尘与苏心海新婚之时,都没有让她碰得分毫,而如今在天威寨里,他定然也不会妥协吧?这样的性子,又会给他带来多少苦处,想想,苏心禾就不由地心底发酸。
“那他应该在左边最后的那间房,那里也是我经常呆的地方。”
宁阳纤手指向左边,那里的最后一间房里,连灯火似乎也比别间暗淡了些,显得凄凉又孤寂。
苏心禾顺着宁阳的手望去,心情却一下沉重了起来,想飞奔而去,脚步却又沉重地迈不开。真要见到沐清尘了,她的心却忽上忽上,她该用怎么样一张脸孔来面对他?
“快去吧,其他人我来集合,你快点把他带出来。”
宁阳拍了拍苏心禾的肩膀,示意她赶快行动,时间不等人多呆上一会就多一分危险,他可不想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又凭空飞走。
“好的,我们分头行动,一会在这园中集合。”
苏心禾点了点头,顺了顺气,坚定地向那个房间迈进,无论沐清尘怎么怨她,怎么恨她,好都能承受,只要他是好好的,只要他还愿意跟着她,她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带他走。
商场卷 第【82】章 钟情
冷室孤灯,照的一室凄凉,沐清尘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将自己环绕,木窗微启,夜风缓缓侵入,昏黄的灯火在左右飘摇,而他的心却早已坠入了冰窖。
他不知道是怎么到了这里?清醒之后,便是一室的男子,个个俊秀,眼神却又惶恐不安,仿佛是一只只正待被屠宰的羔羊。
夜幕降临,他也终于迎来了那不可抗拒的命运。
两个粗壮的女人将他带至一间宽大的寝卧,他见到了这里的老大——天晴。
他以为他会毫无所觉,他以为失去了苏心禾之后,接下来的命运会怎么样,已经不是他在意的了。
不管是身,或是心,他都可以麻木,他都可以不管不顾。
可是,他错了。
当另一双手抚上他的脸庞,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和排斥,终于,他一把拂开了天晴。
除了苏心禾……原来,他是排斥着任何女人的靠近……
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的人是她的,他的心早已经给了她,难道他的灵魂一辈子也逃脱不了她的束缚吗?
为什么,她不爱他?
为什么,他却又忘不了她?
他的反抗,他的抗拒,换来了一顿鞭子。
当那轻巧的皮鞭划破空气,一下一下抽打在他的身体上时,他才感觉他的心又活过来了,那颗爱着苏心禾的心,仍然在他的胸膛里“砰砰”跳动着,即使她永远也不会爱他……
多么可怜,多么卑微,他沐清尘竟然也会有向人乞讨爱情的一天?
别人在那森寒的皮鞭之下莫不是求叫连连,而他却是灿烂的笑着,像一朵盛开在暗夜里的玫瑰,有着夺人心魄的美,只是,那笑中却有泪水滴落,一点一点的苦涩,滑入口中,渗进心底……
受伤之后,有人来为他清理,上药,他却是一言不发。
他不语不寐,径直窝在墙角,那样的床,他不想睡,没有她的地方,他更是闭不上眼。
也许,此生,他再也见不到她,她也再不会想起他。
他们的一切,是否就要顺着他的失踪而画上一个句点?
也许,这样本是好的。
可为什么,他心里仍然有不甘,仍然有着希望?
还能希望什么呢?
当他就在她的面前,她的身边,她都看不到他的存在;而今,他莫名其妙的失踪,她又怎么会介意?
或许,她会以为是他负气离开了,或许,她会想就此放他自由。
可是,他自由了吗?不过是进了另一座人为的牢笼。
但至少在这里,他不会心伤。
肉体的痛苦他可以承受,或许,还能借着这种疼痛忘掉心里的伤……
这样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解脱呢?
来到这里后,他没有想过要逃,逃哪里去呢,他根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回宜州,他会成为大家的笑柄,丢进沐家的脸;回兰州的别院,他又要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苏心禾?
所以,待在这里吧。这里或许是他唯一可以自生自灭的地方了。
三声敲门声响起之后,门被人“吱嘎”一声推开,沐清尘没有抬头,还能是谁呢?无非是这个土匪窝里的一员罢了。
踏进房内的脚步声很轻巧,似乎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人没有立刻进入室内,却在徘徊,犹豫……
沐清尘淡淡的扯起嘴角,什么时候,这些土匪也会如此守礼了?
沐清尘微微抬眼,室内灯光昏暗,隔着圆桌,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但那熟悉的身影却让他心中一颤……随即又自嘲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是她?不会是她……
也许,是他心里太想她了,所以,把别的女人也当做是她。
也许,是他两天不眠不休产生了幻觉……
想着想着,那本来微抬的头又慢慢放下,埋在了双腿之间。
“清尘?”
苏心禾试探性的开口,墙角的暗色身影便是沐清尘吗?她的脚步犹豫着,却不敢上前。
她的心路五味杂陈,各种感觉翻覆着,让她的身影滞在了当场,几欲迈开的步子却像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沐清尘猛然抬头,如果说刚才只凭那一个影像,那一个感觉,他还不能肯定,那么,此刻那呼唤着那名字的声音,那抑扬顿挫却又夹杂着万般滋味的调子……那……不是苏心禾又是谁?
泪水在片刻间浸润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原本的清明早已不复,此刻已是朦胧一片……
“清尘,真的是你吗?”
苏心禾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了几步,每一步,明明是在靠近着,却又像是在被无形的力量推远着,她还能靠近沐清尘的心吗?
回应着苏心禾的只有低低的抽泣与哽咽,这无形的压力却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呼吸,她的心随着缓慢的呼吸而疼着,痛着……
她能够确定,这就是沐清尘,这就是在凉亭中奏响那曼妙琴声的青衣少年,这就是在夜里与她秉烛夜谈的知心人儿,这就是她……喜欢的沐清尘……
“别过来!”
随着苏心禾的靠近,沐清尘却倏地惊呼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少了往日的清润,他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庞,向角落里缩去。
他不想,他不要,他不愿意苏心禾看见现在的他,看见现在没有生气,如此落魄的他,他不要她见到这样的他!
既然他没能得到她的心, 那么,就让她记住他最美的样子!
“清尘……”
没有理会沐清尘的呵斥,苏心禾仍然执着的上前,她说过,再见到他,便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清尘,看着我!”
苏心禾轻轻地搂住那抹单薄的身影,沐清尘本就清瘦,没有影飞的强健与焰冰的挺拔,但如今才过了两天的时间,他怎么可以让自己消瘦至此,那薄薄的衣料下,她竟然感觉不到肌肉弹性的碰触,吐出的骨架却是更见明显。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心禾不愿开口问,也不想问,她不愿意触及沐清尘的伤口,遗忘,便是最好的做法。
过去的,就让它随风消逝吧,未来,她会好好珍惜他,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
“别看我,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沐清尘在苏心禾的怀中挣扎着,伤口虽然上了药,包扎了起来,他本也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此刻那外部的痛却好似在片刻间复苏了一半,那灼热的痛拉扯着他的心,他感觉到自己从内到外在被人生生的剥开,四处血淋淋的,痛到骨髓,痛到不能呼吸……
明明不爱他,明明不要他,为什么要如此温柔的对他?
为什么又要给他种下爱情的魔咒?
那逃不开,躲不掉的梦靥,为什么还要紧紧地纠缠着他?
难道,就不能让他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能让他孤寂地一人自生自灭吗?
“清尘!”
苏心禾的声音变了调,略有些责怪的意味。
是的,她知道沐清尘心里想着什么,男为悦己者容,即使他如此糟蹋自己,在她面前,他依然想留住那最美的形象。
可是,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他好不好,他还能再接受她吗?
至少,看看她吧。
他这样的疏离,这样的抗拒,让她的心一点点坠落,沉重的无以复加。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还这份情,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治愈这份创伤。
只盼,沐清尘还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沐清尘虽然在极力的扭动着,但却没有挣开苏心禾的怀抱,他的身体更见僵硬,却是尽量不再与她碰触,头也未抬起分毫。
“清尘,原谅我,原谅我以前的过错……从今以后,让我好好爱你,好吗?”
苏心禾轻抚着沐清尘的肩膀,用温柔的话语,用无声的行动表明着她的决心,这一次,她是说真的,她再也不会忽略他的感受。
沐清尘僵直在苏心禾的怀中,被手掩住的双眸却盛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刚才有听错吗?
苏心禾说了爱?
苏心禾说会好好爱他?
这是真的吗?会吗?
“清尘……”
感觉到沐清尘心中的微弱变化,苏心禾继续说道:“我错了,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吗?我们会有美好的生活,我们会生一个可爱的宝宝,我们会相扶相伴地走完一生,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我们老得哪里也去不了,我依然会将你当做手心里的珍宝……”
不仅是对沐清尘,也是对影飞,对焰冰,这一生,一他们相伴到老,她的生活是甜蜜的,是幸福的!也绝不会再有任何的遗憾!
“你……”
沐清尘的声音颤抖着,一双素手缓缓地滑下了脸庞,终于,看清了苏心禾的脸。
那已经深藏在记忆中的容颜,那已经烙印在心底的印记,那已经刻入骨髓的爱恋,在再见的此刻,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他真的好爱她!
“傻瓜,别再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苏心禾怜惜地抹去沐清尘脸颊上的泪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足以说明了这两天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心里阵阵发疼!
暗色的波涛在苏心禾的眼中翻滚:天威寨,天晴,一个也别想好过!
今天,便是你们的覆灭之日!
“你……刚才说的话……能再说一次吗?”
沐清尘吸了吸鼻子,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真实,苏心禾说的是真话吗?会不会只是他在做梦?会不会一转眼间,便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自从与苏心禾有了肌肤之亲后,他虽然心中窃喜,但却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慰觉。
每一个梦,都是以他心中希冀的美好开始,却以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作为终结。
在梦中,他心碎过,他痛哭过……
却每每在醒来时,庆幸着这只是一个梦……
如今,他的愿望实现了,她终于敞开心扉接受他了?
这不再是他一个人不可实现的梦,她牵起了他的手,愿意用未来,用一生,好好地去描绘他们的幸福。
这一刻,他等了多久,他盼了多久?
在愿望终于实现的刺客,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他的心情。
激动,兴奋,喜悦……不,这些都远远不够,他的心在狂喜,无法言说,目光交汇之时,就像有阵阵暖流流淌过心间,那种畅快的感觉迅速的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是意境的畅通,那是心灵的无阻,那是直达梦彼岸的凯歌!
“这里危险,我们先回去,以后,你让我说多少我都说,好吗?”
苏心禾轻柔的抚开沐清尘额前凌乱的发丝,露出那一张清隽的容颜,惨白的脸色却因为蕴含着神秘的喜悦而焕发着耀人的光华,即使衣衫褴褛,即使眼神疲惫,他在她心中一如当初。
沐清尘喜极而泣,泪珠点点洒落,将往日的悲伤一并洗去,承载着对未来美好幸福的憧憬。
当苏心禾扶着沐清尘步出房间时,宁阳已经集合了“颜花苑”里所有的男子,一番暗语后,一行人便悄悄地向北院的西北方位行去,那里最近东院,东一带领的官兵如无意外会直取东院,他们藏身在那个角落,一方面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方面也可以让他们随时做出应变。
到了北院西北方位的暗角后,苏心禾吹响了银哨,幽幽的哨声穿透夜色的黑幕,向外传递,一点一点,一声一声,仿若夜虫的低鸣,与这静夜的万千物态融为一体,让人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而西三和北四早已经不费力的解决了岗哨,悄悄地将东一她们给放了进来,如今哨声响起,便是发起总攻的信号,东一一声令下,长剑出鞘,森寒之气划破长空,叫嚣着奔在了最前方。
身后的官兵们也鼓足了劲,这是她们扬眉吐气的时候,这是她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今后,天威寨便再也不能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了,她们要赢得自己的荣耀,也要消灭这一帮横行的土匪!
“冲啊!”
一声一声,一阵一阵,汇成一股洪流,向毫无防备,正在东院寻欢作乐的众土匪席卷而去。
刀光剑影,阵阵厮杀,官兵们勇猛无比,土匪们措手不及,这一片万恶的土地在瞬间便浸染上了一层一层的鲜血,浓稠的血水在空中喷洒着,刺鼻的腥味向四处飘散。
当东一的长剑架上天晴颤抖的脖颈时,也预示着这场仗以全胜告终!
商场卷 第【83】章 拥抱
所有的男人都被安全的送回了家里,只是宁阳去而不愿意离开,他的家人,如果说他还有家人的话,他或许愿意回去。
他本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从小便流落在外,到兰州后被一户普通的人家收做童养夫,他以为他的一生就会这样平淡的过了,哪里知道还会有这样的变故?
苏心禾见宁阳态度坚决,想想之后,便也决定留下了他。
毕竟,她还要回宜州,有个人在这里陪着沐清尘,照顾着他,她会更放心。
至于宁阳的那些“家人”,不过给了一笔银子,他们便高高兴兴的双手奉上,不再过问。
想一想,也确实为宁阳感到悲哀。
也许,宁阳这样的身份,是再难找到好人家了;或许他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执意要求留下。
苏家的兰州别苑一如往常的清净,可整个兰州却沸腾了起来,兰州知府率兵勇擒天威寨天晴的消息如细雨一般洒遍了兰州城的每个角落,人人称颂,家家欢喜,一时之间,喜气掀天,热闹非常。
但这些,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兰州别苑里的每一个人。
苏心禾本就不想再这场事件中出什么风头,而且事关沐清尘的声誉,她已经与兰州知府达成协议,对于苏家的事只字不提,兰州知府只管领她的功,得她该得的份。
这样的安排,这样的结果,对两方都是好的。
……
而此时的苏心禾却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被人算计的感觉让她背脊一凉,她疑惑的挠了挠脑袋,却不明所以。
低首,是沐清尘已经熟睡的容颜,苏心禾淡淡一笑,纤手轻轻拂过那滑嫩的脸庞,温热的触感是真实的,他真的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安心的躺在她的怀中。
虽然计划中的一切都顺利的实施,可对浴清尘心中造成的伤害,真的已经平复了吗?
她不敢轻易的离开他的视线,一不见了她的踪影,他便会患得患失,神不守舍,这让她担心不已。
只有每晚抱着他入眠的那一刻,他的心才会有稍稍的放纵,但手却紧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就像是怕在他睡着之时,她会偷偷离开一般。
对沐清尘这种孩子气的举动,苏心禾确是笑不出来,有这样的举动,正说明了在她身边,他是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虽然带回了他的人,但他的心却不在踏实。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他敞开心扉,放开怀抱,恢复以前的摸样呢?
关于这一点,让苏心禾愁眉不展。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沐清尘已经沉沉醉入梦乡,苏心禾红唇微勾,带着无限的怜惜在他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窗外,似乎有个人影飘过,苏心禾眉头微蹙,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将他的手轻轻移了开来,塞入棉被的一角,整个身子向旁边挪动,直到与浴清尘的身体完全隔开之后,才悄悄的下了床,披上一件外衣,小心翼翼的向门口走去。
“宁阳……”
苏心禾轻轻的关上房门后,便向左而去,拐了角后果然看到了宁阳的身影。
夏日里,宁阳一袭单衣投入月色之中,背影几多寂寥,几多哀伤,让苏心禾本欲出口的话在心里翻转几圈后之后,又压了下来。
当然,她绝对不是特意来寻宁阳的,只是,想从他口中探得沐清尘心里的想法,男人与男人之间或许最能明白彼此的心思,她这个女人有时候反而猜不透。
大的方向,她能够知道,但小细节,她便无法窥得了。
宁阳的身子一颤,却是慢慢地转过了身。
他没想到,苏心禾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陪在沐清尘身边,哄着他入眠吗?
回到苏家的别院后,这几乎已经成为了苏心禾每天的功课。
这么多天,他看着她陪在沐清尘的身边,体贴照顾,细致入微……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他如今的身份,是在难寻的这样的一份幸福了。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生,他都不准备再嫁人了,只要,能时常看见她,他会将这一份心思深藏在任何人都不能触及的角落,独自爱恋,独自回味。
是的,他在悄悄地恋着苏心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神会有意无意的飘向她。
也许,是因为怀恋那趟在她怀中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挽救了他的性命;
也许,是因为他唤起了他对生活新的希望;
他忘不了,她怀中的温度;
他忘不了,她身体的幽香;
他也忘不了,她凛然的气度与救人的决心……
这样的一个女人,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将她放在心间吧?
她是一个让人忘不了的女人……
回到别苑之后,宁阳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过苏心禾,而这一次,还是在这样的夜晚,他难免有些紧张,双手垂落在身侧,不自觉得抓紧了两侧的衣衫。
夜风轻轻拂过,吹起他披散的乌发,仿若情人的亲吻,轻轻的拂过脸庞,在这宁静的夜晚里增加了一丝暧昧与紧张的气氛。
苏心禾轻咳了一声,今夜的宁阳,确定看起来不太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宁阳的摸样在那一帮公子中算是俊俏的,唇红齿白,桃花眼,鹰钩鼻,在现代来说便是一个偏西华的阴柔型美男,即使那日在柴房中羸弱的身姿,却也掩不住他绝代的风华。
这样的一个男子,怎么会成为别人的童养夫呢?进而还有了更惨的遭遇?
她没有去过问宁阳的身世,这样孑然一身、飘然洒脱的他,反而让她觉得一切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都是多余的,他天生就应该飞翔,而不是被困在那小小的一角,嫁人生子,了此一生。
宁阳有极好的头脑与灵活的处事手腕,来到别院后没几天,便将这里的事务摸了个大概,将这原本无人担任的管事一职做的颇为应手,上上下下对他的安排也极力遵从,一时之间,别苑的运作井井有条,也让苏心禾更为放心。
看来,如果她离开兰州后,这里的秩序也不会改变,这倒多亏了宁阳。
当初留下他,不仅是帮了他,更是帮了自己。
“小姐,有什么事吗?”
宁阳收敛了心神,流光的眼波一闪而过,随即略微地垂着头,轻声的问道。
这样的夜,是让人迷惑的夜,他正放任着他的思绪翻覆,放任着他的感情流泄,只因,夜里的孤单,没有人能窥的他分毫。
可是,他为什么就这样出现?
毫无预警,那么突然,那么让他心慌神乱?
他知道,那呆愣的一刹,很可能泄露了他眼中的情意,所以,他快速的低头,想将一切掩盖。
或许,她并没有看见。
他背着光,月亮的清辉自他身后倾斜而下,映照着对面的人儿,仿若一层银沙将他笼罩,美得如梦似幻,他的心在一瞬间“砰砰”直跳,不能自己。
这样的距离,他能看清她的容颜,而她并不能看清他的。
但是,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她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那因为爱恋而燃气的火光吗?
不,这样,或许他连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也没有了。
她的眼里看到的,不是他。
即使他有着不同于沐清尘的风韵,她也没有认真的看过他一眼。
而如今这样的他,连清白的身子也没有了,就只有这一张皮相,又怎么能够妄想得到她的怜爱与垂青?
听说,在宜州她还有两房夫郎,都是人中龙凤,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吧?
而他,恐怕也永远不会有向她表白的那一天。
他有他的骄傲,即使他一无所有,即使他身无长物,他也要维持住它属于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
苏心禾轻轻一叹,摇了摇头,她本没有将宁阳当下人对待,在她心里,他更像一个亲人,一个哥哥,而他多舛的命运也忍不住让人怜惜。
但宁阳却坚守者礼数,倒是真的做起了这里的管事,而将苏心禾当做了他的主子。
无论苏心禾说过多少次,他却坚持的不肯改变,一直客气有礼,保持着主仆应有的距离。
“也没有什么……”
苏心禾向前走了几步,宁阳的身子微微一侧,为她让出通往凉亭的小道,如果她是要过去的话。
“宁阳,你说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既然宁阳坚持着这份礼数,苏心禾也不再多言,只是希望他能有一日自己想通,虽然经历了那样的伤痛,他还是可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将一生都奉献给苏家。
踏上了青石板铺就的小道,走了几步后,苏心禾顿了顿,转身道:“或者说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宁阳隔着几步跟在苏心禾身后,她停,他也停。
“宁阳想要什么不重要……”
宁阳自嘲的勾起嘴角,他又在想什么呢?
难道只是因为这个问题就雀跃了吗?
要知道,苏心禾问的不是他,她想要知道的应该是沐清尘如今的想法吧?
那样一个清俊的公子,连他看了也忍不住在意几分,身为女子的苏心禾又怎么会不讲他疼在欣赏,捧在手间呢?
而且,她还为了沐清尘以身犯险,这样的情谊,有几个男人不会感动?
“小姐是想知道公子心中所想吗?”
心里泛起了丝丝苦涩,宁阳却还是要将这番话说的平静无波,毫无动容。
他能够当好苏家的管事,他也能够洞察人心,他更能够做为苏心禾与沐清尘之间的桥梁。
只是,他要那样做吗?
即使他的心已经痛到麻木?
“这个……”
像是被人窥破了心事,苏心禾面上一红,一转身便朝凉亭急步行去。
她确实是这个目的,但宁阳说的那么直白,倒让她里外不是,分外尴尬。
宁阳平时待人接物不是挺圆滑的吗?怎么今晚反倒不会掩饰呢,让她一时之间特囧。
宁阳心中悠悠一叹,却是一点一点放开那紧咬的薄唇,迈开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淡淡的音调飘散在空中,“公子……心中想的便是小姐,一切以小姐为中心……”
能够这样执着而单纯的爱着,也是一种幸福吧?
“我知道。”
苏心禾轻叹一声,既然说下去了,那就放开心扉,将一切道出吧。
“只是……他为什么会缺乏安全感呢?即使我一直在他身边?”
照这样的情况,他还能走得了吗?还能回到宜州吗?
虽然不想把沐清尘单独留在兰州,但宜州的留言需要时间来淡化;而小春林也刚被她派人送走不久,苏心海正处于控制期,如果这个时候让沐清尘突兀的康复,再出现在宜州,结合来龙去脉,保不准她会猜出点什么,到时候闹的个家宅不安,就麻烦了。
再过一段时间吧 ,等留言淡化了,沐清尘再回到宜州,比较合适。
“小姐,冒昧的问一句……自从从天威寨回到别苑后,您……抱过他吗?”
宁阳的眉眼始终低垂着,在外人看来,煞是一份恭敬的姿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为了不触及她的眼神,不泄露他的心伤。
男人所需要的,无非是被自己所爱的人拥抱、占有、融为一体,那种灵与肉的结合,才能消除他的一切不安和惶恐,那时用行动证明自己是被对方深深需要者。
虽然占有他的女人不是他心中所爱,但是那种渴望与所爱的人忘情的拥抱的想法,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并且隐隐吞噬着他的心。
“抱……他?”
苏心禾一字一句的咀嚼着宁阳话里的意思,读懂之后,她的脸蓦地通红,再一次充血。
宁阳……宁阳竟然那么直接的问她这种事,看来她以前果真是小看他了,在这个时代,宁阳还真是个大胆的男人。
不过,自从那次在宜州的意外之后,她确实没有再抱过沐清尘。
而这次从天威寨出来以后,虽然她已经表明了心迹,但顾及着沐清尘的心情,她也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
她不知道沐清尘在天威寨经历过什么,他没有说,她便也没有问。
但心里的隐忧确是存在的,她什么也不介意,只是怕她的亲近与碰触会勾起沐清尘不好的回忆,摧毁他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自信与欢颜。
“是的……”
宁阳重重点了点头,虽然他希望那个被她拥抱的人是他,但是……他只有在心中这样希冀着。
“时间晚了,小姐早些回房歇息吧,宁阳告退。”
恭敬的一揖,宁阳握紧了拳头,转身的一刹那,瞥见苏心禾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的心又是一痛,而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飞一般得向自己的寝室奔去。
而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苏心禾又哪里会留意到宁阳的这些变化,她现在一门心思在思考着宁阳所说的话……难道,她要主动地去抱沐清尘吗?
从穿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好像只对影飞主动过,因为那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
而焰冰根本无需她主动,自我能动性非常的强。
至于沐清尘,是曾经对她主动示好过,但要么是被她视而不见,要么是被她忽略而过。
从天威寨离开,再次回到别苑后,沐清尘总是很谨慎,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甚至连靠近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或许,他心里希冀着,又害怕被拒绝,这种不安的心才会一直纠缠着他,进而表现在行动上吧。
男人应该最了解男人的心思,或许宁阳说的话是对的,她应该着手试一试。
下定决心之后,仿佛心中一切都清明了,苏心禾紧了紧衣衫,大步的向房中走去。
隔夜,在两人休息时,苏心禾破天荒的没有吹灭蜡烛,粉绿色的纱幔在灯光的照应下,多了一层梦幻的美,也营造出了夜晚浪漫的气氛。
“心禾……你这是……”
沐清尘也感觉到了今晚的异样,虽然他心里也有想过这种这种事情,但碍于以前的做法,他再也不愿意这样主动地惹人生厌。
“我们是夫妻啊……”
苏心禾一手轻轻的扶上清尘微微泛红的脸颊,一手试探性的伸向沐清尘的襟口,指尖一动,盘扣一颗一颗的解开。
“你……”
沐清尘咬了咬唇,呼吸开始不平稳起来,心也随着苏心禾的每一个动作,忽高忽低,激动不已……
商场卷 第【84】章 灾祸
无数个夜晚,沐清尘也曾这样盼望过,但任凭心里怎么样的煎熬,他却不敢向前踏出一步,即使两人相拥而眠,即使只隔着一层薄衣,他却不敢再对她伸出手,即使他心里一直很想,想的快要发疯了……
天晴给他的羞辱和打击,在苏心禾的抚慰下,已经一点一点的恢复,那曾经碰触过他的肮脏印迹,也在一点一点的消逝……
他在等待,他在盼望,他在希冀苏心禾能够主动拥抱他的一天,是今天吗?他终于等到了吗?
“嘘,别说话,用你的心去感应……”
苏心禾一指点在沐清尘的唇上,止住他想要说出口的话,这个时候,的确不需要言语,只要用心去静静感应,感应那相碰的悸动,感受那相触的柔软……
“嗯……”
当苏心禾的唇印在他纤细的脖颈上时,沐清尘忍不住低吟。
这和第一次不一样,那一次,他生涩、敏感、甚至不知道那样会不会弄痛苏心禾,他直接进入了主题,从初始的疼痛与不适,到慢慢绽放出愉悦的花朵,他第一次领略了男女之事的美好……
而这一次的感觉更甚,他感觉到了苏心禾的怜惜与疼爱,轻轻的,柔柔的,用她的手与唇在诉说着……
那样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牵动着他的思绪,撩拨着他的倾诉,刺激着他的感官,带着他攀向那从未有过的高峰……
愉悦的感觉在心里膨胀、扩大,终于泛滥成一片汪洋,带着极度的亢奋将他淹没,他只觉得自己是一片独行的小舟,被温暖的海水包裹、轻摇、颠覆……
慢慢地,沉了,醉了,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永远荡漾在这温暖的海洋中……
看着一脸沉醉的沐清尘,苏心禾勾唇轻笑。
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宁阳的话确实触动了她的心,如果能消除沐清尘的不安,她是应该抱着他的,毕竟,他是她的夫。
虽然,他们的开始不太美妙,但他们有长长的一生,足以让那些不愉快烟消云散,享受属于他们的美好人生。
也许真是顺应了心底的感觉,沐清尘从初始的紧张,到慢慢的为她展开身体,那紧紧攥住她衣角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了开来,抛开了心中的惧怕,收起了所有的担忧与不安,此时的他,此时的他正沉浸在鱼水之欢的美好中,展现着他青涩又惑人的风情……
云翻雨覆,一夜无眠,床纬之中,是说不尽的旖旎……
夜风吹送,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味道,压印的低喘在夜里更显得清晰,一声一声,尽数飘进了宁阳的耳里,他不由得紧了紧衣襟,明明是这样炎热的夏日,为什么会觉得冷呢?
明明是他教她这样去做的,可是为什么心还会那么疼呢?
心禾……心禾……他的心,她怕是永远看不到吧?
这个夜晚,谁在缠绵悱恻?谁又在暗自神伤?
……
自从那晚之后,沐清尘整个人就像是重新焕发了光彩一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是喜悦与欢欣,看的苏心禾也不自觉地含笑心头。
看来,宁阳的办法果真是对的,这个时代的男人如果得不到自己妻主的欢心,是缺乏安全感的,她只有用行动证明这一切,爱他,抱他,让他知道她是在乎他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本来早应该回宜州的她却因为沐清尘的事情而耽搁了下来,当然,这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想着再多陪陪沐清尘,毕竟,他还不能跟着她一块回到宜州,她这一走,他必然会寂寞,会思念,两地分居,对新婚的夫妻来说,绝对是最难捱的。
但容不得苏心禾多留几天,宜州的急报便传了过来。
北方十省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朝廷下旨征集粮食抗旱救灾。
当然,宜州作为全国第二大富庶的城市,也在征集之列,宜州商会接到通知之后,连忙火速捎信让她回去,众商家聚在一起,共同商量此次的应对之策。
北方发生旱灾,灾民如果大批南迁,对南方的城市也会造成压力。
作为国家的一份子,在灾祸面前理应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但这粮食需求量也要在满足宜州人民的生活需求之外,才能实现。
如果旱灾越演越烈,造成南方城市的恐慌,恐怕还会造成疯狂抢购粮食的局面,到时候不仅北方有灾祸,南方也一并受牵连。
这件事情处理起来,确实是可大可小,所以,才要找苏心禾回来做最后的决定。
在现代来说,旱灾是指因气候严酷或不正常的干旱而形成的气象灾害,一般指因土壤水分不足,农作物水分平衡遭到破坏而减产或歉收从而带来的粮食问题,甚至引发饥荒。同时,旱灾亦可令人类及动物因缺乏足够的饮用水而致死。
此外,旱灾后则容易发生蝗灾,进而引发更严重的饥荒,导致社会动荡。
一想到旱灾可能会引发的种种严重的后果,苏心禾也丝毫不敢轻视,对沐清尘和宁阳交代一番后,急忙踏上了回宜州的路程。
宜州的商会离,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愁眉不展,至少,在他们的经历中,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严重的灾害。
这一次北方十省的旱灾发生后,南方各省几乎都在被征集之列,而且所需的粮草的数量之大,完全超乎想象。
宜州目前只有官府中人知晓此次灾情的严重性,并且勒令被征集的商家严守消息,不能走漏丝毫风声,造成社会动荡,百姓不安。
官令下达之后,宜州的商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违抗,只待苏心禾回到宜州之后,大家共同商量出解决的办法。
苏心禾机护士马不停蹄的赶往宜州,连家也没来得及回,便直奔商会会所。
宜州商会少了往日的勃勃生机,像是被一片愁云笼罩了一般,到处都可以感受到低气压的回旋,无形的压力束缚着,人人都不再有笑颜。
季少君一脸深沉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这次事出突然,确实让他措手不及。
北方的灾祸时有发生,但每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这么严重,北方十省几乎都受灾祸牵连,其中的燕州,云州灾祸最为严重,据沐知府的一丝,如今的北方已经是“草根树皮,搜食殆尽,流民载道,饿殍盈野,死者枕藉”,一想到那种情景,都让他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
怎么办?怎么办?
征集的粮草几乎是宜州城半年的食粮,能否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集齐,这还是一个问题;如果尽数抽调,那么,他们能否及时补仓,供应本城居民的需要,这又是一个大问题。
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了主意。
这个时候,想到苏心禾,他有些微动容,如果那个女人在这里,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局面?
虽然没有承认她的所作所为,但却又不得不在心底佩服她。
自从宜州的小商贩们进入那个新兴的商业市场之后,百姓称道,商贩开颜,整个市场环境良好,在苏家指定的商业规定之下,抵制恶性增长,允许商贩之间的良性竞争,发展的势头越来越好,让整个大市场也稳定了下来,确实开创了宜州商界从未有过的局面。
苏心禾,的确是一个商界的奇女子!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来说,他却不欣赏她。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间,她却一连娶了三个夫郎,两个是江湖男子,另一个还是她自己妹妹休掉的夫郎,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也只有苏心禾才做的出来吧。
这样寡情薄幸,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是最让他鄙视的。
如果他真的嫁人了,以他的样貌和条件,怎么样也会成为那个女人的唯一,骄傲如他,又如何能容得下自己的妻主三夫四侍?
苏心禾,他欣赏她的才干,却不看好她的人品。
但是,这次宜州的这件事情,恐怕真要等到她回来,看能否想到一个完全之策,在不动摇到宜州的根本之下,还能支援灾区,让这一次的灾祸能够顺利的过去。
毕竟,国家安稳了,才能有他们存活与发展的空间,在良好安定的秩序下,百姓安居乐业,商业才能被带动,市场才能更好的发展。
国不稳,家不定,一切便是空谈。
“会长回来了,会长回来了……”
李少君正在沉思中,却被一声高过一声的兴奋呼喊打断了思绪。
不同的声音,却发出同样的喜悦,仿佛苏心禾的到来,就想拨开了这么久笼罩在大家头顶的阴云一般,他们似乎看见了那晴朗的天,那厚厚的云……
苏心禾含笑点头,态度亲和,话语真切,眉宇间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淡淡疲惫,但即使这样,她也以最好的一面来见大家。
她的到来,便是一股强化人心的信念,仿若一阵柔柔地清风,拥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大家紧绷的心在片刻都放了下来。
就连坐在位上的李少君都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苏心禾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他心里也是高兴的,激动的,但看着那些蜂拥而上的人呢,他却也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没有如她们一般热情的欢迎她的归来。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再见到苏心禾,他的眼中闪动的是怎么样的欣喜的神采,那由内透出的喜悦,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在他的掩饰与压抑下,却又被生生的甩进了那不知名的角落。
但那份悸动,那份情愫,却在不知不觉间在他的心中发出细小的嫩芽,只等着雨水的灌溉,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大家请静一静!”
片刻的寒暄之后,苏心禾手一挥,大家历时安静了下来。
苏心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回来的途中,她断断续续地接到从宜州传来的消息,也将事情的始末知道了个大概。
北方十省爆发了百年不遇的旱灾,处处饥荒,百姓惨不忍睹,只这一个情况,却也揪住了她的心。
前世出生在和平的年代,她没有切实的感受过灾荒的恐怖,但历史留下的记录却都是血的印迹,那干裂的土地,那寸草不生的荒芜,那惨烈的呼唤,那遍野的饿殍,似乎一点一点地浮现在了眼前……
这里是她的国家,是她生活的地方,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她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北地的人们颠沛流离,如果可能,她会尽自己所有的力量。
但是,这次的难关应该怎么样度过?
在保证宜州的供需之下,完成官府交代的定量,这两件事,一件都马虎不得。
如果宜州的粮食供应得不到保证,绝对会造成宜州居民的恐慌,就算南方富庶,没遇上灾害,但这样的事情被口口相传后,难免不会夸大,到时候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将会掀起整个宜州的灾难。
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会长,你有什么高见,尽管说吧。”
季少君神色冷峻,但话语之中却又透着几分急切,他是确实想知道,苏心禾到底有没有办法能让宜州顺利的度过这次的难关?
“是啊,会长,你说的,我们都会照着办……”
李少君开了头,众商家也纷纷附和,就连资历颇深的陈老板如今也是一脸希冀的看着苏心禾,似乎宜州的未来的兴衰荣辱都在苏心禾接下来所下的决定之上。
商会的作用便是将各个商家的利益紧紧的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人能在灾祸面前独自偷得一隅之安。
“嗯。”
苏心禾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沉吟道:“如果我们按照官府的比例交出粮食,那么,我想知道的是,大家库房里的存货还剩多少,又能够维持得了宜州城多少时日的口粮?”
这次筹措的灾粮数量太大,但宜州作为全国第二的城市,理应做出表率,其他各地的商会才会效仿,不然,人人藏私,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
苏心禾也想了很久,宜州城如果拿出官府规定份额的粮食,那么,宜州城里居民的民生能否得到保证?货源能否及时补上?至少不要出现断粮的情况,造成人民的恐慌,这是她作为商会会长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商场卷 第【85】章 筹措
苏心禾的话语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季少君的身上,季家作为宜州城粮食业的龙头老大,这次赈灾所需要和余下的粮食总数,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季少君与苏心禾的目光相接,也没回避,直言道:“如果真按照官府规定的比例交出粮食,那么,所有剩下的粮食只够维持宜州城三个月的用度。”
苏心禾点了点头,季少君继续说道:“但是,如今北方灾荒,陆上粮道不再安全,就算卖家能提价货源,但中途的安全谁也不能保证……”
怎么样才能在保证赈灾粮的同时,又能及时地补仓,不至于让宜州断粮?
“陆路不能保证,那水路呢?”
苏心禾沉吟片刻,才向季少君问道。
“水路?”
季少君诧异地看向苏心禾,这么久以来,运粮道可都走的是陆路,从来没有人走过水路。
一来是宜州城没有那么大的航运商家,二来大家走陆路都成习惯了,也没有商家会突发奇想地要走水路。
“对,水路。”
苏心禾重重地点了点头,慎重地说道:“大家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以后的粮食我们都采用水路运输,不仅可以节约成本,而且方便、快捷、安全,从长久来考虑,确实是一个高效又可行的方法。”
水路运输,减少了在运输过程中遭遇到流民或盗匪的可能性,而且,货船的载货能力明显高于陆路的木车运输,而且在速度上也快几倍。
如果宜州能采用水路运输,那么,不仅能缓解这次的粮食缺口,更能稳定宜州的市场,宜州稳定了,在宜州市场的带领下,整个南方才能稳住脚步,不会被北方的形势所冲击。
苏心禾话语一落,会场里就像炸开了锅似的,惊讶、诧异、不解、困惑……各种表情交织在众商家的脸上,继上次的新兴商业市场掀起的轩然大波之后,苏心禾又提出了惊人的意见,怎么不让大家伸长了脖子。
虽然苏心禾的一句话是点燃了大家新的希望,但对于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却又把握不了,犹豫不决。
季少君的表情更见凝重,苏心禾说得确实是对的,如果宜州商会有了自己的船队,那么,走水路,在安全上有保障,而且速度上也提高了,运货量大,让成本也降低,虽然初期投资费用可能会大了些,但长久下去,确实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基至在航运线路稳定后,不仅是粮食,其他的产业也可以融入进去,宜州如果这样发展下去,那么很有可能跃居全国第一,成为最富庶的城市。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一番深思之后,季少君显然已经认同了苏心禾的提议,虽然这个提议很大胆,但从商本就有一定的风险,在非常之时,也只有行非常之法。
苏心禾对季少君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在这个时候出来和她唱反调,而站在大局考虑,率先作出表率,实在是难能可贵,让她的心也更加坚定。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决定……由季公子负责筹措粮食之事,而余下的商家们,与我共同商讨海运的可行之法,务必在一个月内完成这些准备。到时候,陈老板与季公子负责粮食的补货,而我,将会与宜州的官员一起,亲自押送这批粮食去北地……”
苏心禾担心的是天灾之后,便是人祸横行,苏家的药铺要准备相应的药材,到了灾区,一定派得上用场。
“会长,使不得啊……”
陈老板惊呼一声,欲劝苏心禾打消这个决定。
前往北方的灾地,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他们只是商人,能够做到自己份内之事就很不错了,任谁都知道,灾荒之后,一定会暴发瘟疫,到时候进入北地,真是凶多吉少啊,苏心禾怎么能去冒这样的险呢?
她虽然没有看着苏心禾长大,但与苏飞雪是挚友,说什么她也不能看着这个世侄女往死路上走。
更何况,苏心禾还那么年轻,她的未来会有无数的可能,怎么能生生地扼断自己的路呢?
她知道,苏心禾派她与季少君负责粮食补货之事,如果海运成功开通,他们这一边确实没有什么危险;但苏心禾那一边呢,她实在不想看到她以身犯险啊!
“为什么?”
季少君俊眉微挑。颇有些怒气地看向苏心禾。
为什么他不能去北地?就因为北地危险吗?
他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苏心禾也不应该用一般男人的眼光来衡量他。
她作为宜州的会长,都可以以身犯险,深入北地,他又为什么时不行?
“我学过医,所以,这次理应由我去那边……到时候,我会组织一个大夫团,带着他们一起过去,能帮到灾民就尽量多帮一些,一起渡过这次难关。”
苏心禾对季少君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他确实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北地多危险,他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男人去到那里,又能帮什么忙?
“我还是宜州城最大的粮食商,我有绝对的理由与你一同前往,我要确认我们捐出的粮食是浊真真正正地交到了灾民的手中,我要对季家商号负责,对宜州所有的粮食商家们有个交待,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粮食没有白白地送出,他们的付出,他们的努力,救活了多少濒临绝望的生命,挽救了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
季少君倏地站起了身,与苏心禾直直相对,毫不妥协,那双暗色的眸子闪着坚定的光芒,如星火一般,迅速燎原,形成势不可挡的决心。
“你们……”
陈老板彻底无语,她是在劝着苏心禾,季少君却来凑热闹,还要一起去北地,他们俩都疯了吗?不想活了吗?
“那里不是南方,那里的灾民已经饿昏了头,个个凶如猛虎,你确定你一个男人在那里能呆得下去吗?那里没有水,没有干净的衣物,没有可口的饭菜,甚至没有温暖的居所,土地干裂,横尸遍野,这样的情况,你还要去吗?”
苏心禾也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季少君,每说上一句,她的神色便厉上一分,那样的地方, 不适合男人去,特别像季少君这样的男人,他生在富庶之家,哪里会见过那种凄惨的情景,她不想带给他终生的梦魇。
虽然她也没有亲眼见过,但异世的事实资料上,图片上,她也多少有所了解。
如果能运用现代的知识,帮助到那些灾民一点,她也非去不可。
周围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似乎苏心禾所描绘的情景真的凭空出现在了眼前一般,哀鸿遍野,寸草不生,烈日炎炎之下,到处都是腐烂发臭的尸体,食腐肉的秃鹫们盘旋在高空之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地嘶嚎,就等着哪一个不支倒地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成为它们嘴下的美食……
想着想着,似乎人人心中都落下了一滴冷汗,在这炎炎夏日,竟觉得有阵阵寒气从脚底冒起,直窜而上,沁得人心发凉,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紧了紧衣襟,眼神闪烁不定,心中余波未平。
在苏心禾的强大的气势压迫之下,季少君的步伐也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但他握紧了拳头,稳定住自己的心神,略微调整呼吸之后,眼神却是更加坚定地看着苏心禾。
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什么人情世故没有见过?
而灾荒,说来很近,想来却很远,他是没有经历过,但并不代表他会胆怯,他会惧怕,他从来便是不输于女子分毫。
更何况,他还有功夫可以防身,虽然说不上有多高,但至少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心禾来说,他要强上许多。
这样的他,苏心禾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参与?
“我已经决定了,相信商会也不是一言堂,作为宜州最大的粮商,我一定会去!”
说完最后一句,季少君甩了甩衣袖,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坚持,这份坚持却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不知道,是因为苏心禾的勇敢与无畏刺激了他的决心,还是他真正地想亲临北地,去体验那里的人民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不知道,那一刹那的心慌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苏心禾要去?是因为担心着她一去不复返?是因为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飞扬的神采,淡定的笑容?还是只为了赌上一口气?
谁说男子不如女?他季少君既然创造了商界的神话,那么,作为男子,他也要将这份属于他的荣耀保持下去。
女人能做的事情,他一样能行,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绝不会向任何女人低头!
“会长,这……”
陈老板紧紧皱起了眉头,虽然她不喜欢季少君这样事事强出头,但若他们真的要去,万一有什么意外,这对于宜州商会来说,绝对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陈老板,我有分寸。” 苏心禾一摆手,对陈老板摇了摇头,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那便不容更改。
不过,季少君还真是倔,她都说成那样了,他都还坚持要去,那甩袖而走的利落背影似乎也在说明他的决心,看来,这一趟,还真要带上他了。
苏心禾一手抚额,才奔回商会商量出对策,季少君又来给她增加麻烦,她不头痛才怪,这下,她倒真的要保证季少君的安全了。
为了爱她的人,她更会保重自己,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陈老板无奈地叹息,她也知道苏心禾的脾气,她一定说不过的,说来说去,横竖都会说成苏心禾占理,她是怎么也劝不回了,只希望这一趟的北地之行,苏心禾与季少君能吉人天相,平安无事地归来。
料理完商会的事情后,苏心禾回到家里,焰冰与影飞早就一脸凝重地在房中等着她。
眼见苏心禾推门而入,影飞起身相迎,而焰冰却是脸色黑黑地坐在板凳上,瞄了她一眼,却是恨恨地别过了脸去。
“影飞,我好想你们……”
苏心禾欣喜地张开了双臂,轻轻地搂住了影飞。
出门在外一段时间了,她确实想念他们,挂念着他们在家里好不好。
影飞是有孕之身,如今小腹已经微微突起,整个人也变得圆润起来,皮肤白里透红,泛着莹润的光泽,眸子在见到苏心禾的刹那闪过跃动的火光,但下一刻,又沉了下去。
被苏心禾搂在怀中,影飞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苏心禾还没有踏进家门,她要去北地赈灾的消息便于工作传到了焰冰的耳里,这不知道还好,知晓之后他们俩人怎么能不担心,不生气呢?
影飞脾气好,当然不会对着苏心禾发作,他知道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但是,他心里确实是担心的,眼看着孩子在他的肚子里一天一天长大,他多希望苏心禾能陪伴在他的身旁,看着孩子呱呱落地。
可焰冰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他在苏心禾面前,脾气向来是直来直去,半点不需要掩饰;而今,苏心禾要去北地那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他们商量,就这样拍板定钉,怎么能让他不火大?
“怎么了?”
像是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样,欣喜过后,苏心禾抬起了眼,看着影飞红润的脸庞,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最美丽的黑耀石,那如水的光泽将她紧紧环绕,是以往爱恋的眼神,只是这一次,却融进了一丝忧心。
影飞没有说话,只是眼帘低垂,将头偏向了一边,躲开苏心禾询问的目光。
他不是焰冰,对苏心禾,他说不出质问的话语,对于她的任何决定,他都想支持着她。
因为信任她,所以不会质疑她所做的任何事情,但是,那心上的一点担忧却徘徊不去,扰乱了他以往的平静。
“焰冰?”
苏心禾的眼神扫向焰冰,却见他也是一脸气乎乎的样子,在听到她的呼唤后,终于慢慢转过了头,狠瞪她一眼后,拍案而起,冲她厉声道:“谁让你那么逞能,要跑去北方,这一家老小,你不想要了?”
商场卷 第【86】章 牵情
苏心禾怔愣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她要去北地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
谁传的已经不再重要,“千机阁”本来就是搜集消息的地方,更何况焰冰还是“千机阁”的阁主;而且她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他们的早晚都会知道,她本来打算在今晚大家一起用膳时再说,只不过,时间上提早了一些。
“影飞,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苏心禾轻叹一声,抬眼看向影飞,原来那样深沉的压抑,是因为不舍与担忧吗?
“心禾,我只是怕你有危险……”
影飞摇了摇头,苏心禾是那么爱他们,又怎么会不顾这一家老小呢?
焰冰的话是激烈了些,不过,这也是他性子所在,他知道,焰冰一定也是气急了,才会表现得那么激动。
“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要相信我,好吗?”
苏心禾轻抚着影飞的脸庞,眼中溢满深情,家里有那么多爱她的人,她怎么会不保重自己?
“嗯。”
影飞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只想做她背后的男人,帮她照料好整个家,不让她担忧,让她放心地去做她想做的事情,疲了,累了,他的臂弯永远为她敞开。
“谢谢认错,影飞!”
苏心禾轻轻踮脚,在影飞红润的唇上落下一吻,有影飞在,一直是她最大的安慰。
“去哄哄焰冰吧,他也是担心你。”
影飞勾唇浅笑,嫁了这样的妻主,他便知道,她不是那种享受安逸之人,广阔的天空,总会留下她的脚印,他不能束缚了她的翅膀。
“我知道。”
苏心禾点了点头,轻拍影飞后,向焰冰走了过去。
“哼!”
眼见苏心禾走了过来,焰冰更是气地背过了身。
刚才他才告诉过影飞,不要随便向苏心禾妥协,影飞没有说话,但那沉默的表情,暗淡的眼,无一不诉说着担忧,他以为,影飞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哪里知道,苏心禾一到,才哄上两句,影飞倒是二话不说就点头应允,他心里又急又气,又不能对着影飞发作,只有给苏心禾白眼。
“焰冰……”
苏心禾摇头轻笑,从身后环住了焰冰的腰,将头枕在他宽阔的背上,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蓦然一僵,随即又慢慢地软了下来,这是好现象,至少没有立马排斥她。
“焰冰,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心禾柔声说道,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撒娇的意味,她知道,与焰冰不能硬来,只能顺着他的脾气走,然后再慢慢地哄回他。
焰冰轻哼了一声,但那鼻音明显减轻,竟然让人听不出生气的意味,只是别扭地不愿意转过头而已。
他心里很想念苏心禾,她这一走,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虽然说是为了陪沐清尘,但是他隐约感到兰州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担心,但又不能太过干涉苏心禾的事情。
毕竟,谁会喜欢自己时刻被监视呢?虽然这是以关心为名,但苏心禾一定也是不愿意的。
做为她的夫郎,虽然他没有影飞善解人意,但是他对苏心禾的心,苍天可鉴,他所有的爱恋都给了她,他所有的骄傲都愿意匍匐在她的脚下,这一切,她都是知道的啊。
但为什么那么大的事,她却不跟他们商量,一人就做了决定,家里这一家老小都盼着她,如果她有个什么闪失,他们怎么办?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她只考虑到北地的灾民,那么,他们的呢?他们的心就不用在意吗?
“焰冰……”
苏心禾轻叹一声,虽然焰冰有了软化,但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妥协啊,她手臂上用了力,想扳正他的身子,但他却不动如山,任她使再大的力,也不能让他移动分毫,体力对决,焰冰明显处于上峰,就算不用功夫,苏心禾也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山不就她,她就去就山吧。
苏心禾的手臂形成一个圈将焰冰环住,而她的身体缓缓移动着,终于转了个角度,与他正面时,但焰冰却固执地仰起了头,就是不看她。
“焰冰,你知道吗,在北地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有多少人衣不敝体,有多少人食不裹腹……灾祸过后,恐有瘟疫横行,我只是想尽我的能力,多帮助一些人……国安才能家康,你明白吗?”
苏心禾悠悠一叹,也不管焰冰的反应,窝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健的心跳,感受着生命跳动的脉搏。
在北地,在他们说话的此刻,在他们还未能将粮食运到之前,又会有多少人死去?
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也不是烂好人,如果北地灾祸横行,扩展开来,那么,他们南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去北地,也是想着看能不能用自己在前世的知识与科学帮助到这里的人们。
她去北地,更是为了她所爱的人,她关心的人,她希望他们都能在安康的环境里生活着,不会有病痛,不会有苦难,在她的庇护之下,永远开心地生活着。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你要抛下我们一大家子,你怎么狠得下心?”
听了苏心禾的话,焰冰的心微微触动,她说的他又怎么不明白?
可是,她能不能自私一点,她难道不知道,她的安好,不只是她个人的事,她的安危,苏家上上下下会有多少人牵挂,这些,她就不能放在心上吗?
“焰冰,看着我!”
苏心禾扳正了焰冰的头,对上他仍然怒气冲冲的眸子,眼中划过怜惜与柔情,焰冰的性子她又怎么会不明了?
正是因为太担心她,太爱她,所以,他才会有这样激烈的表现,但是,退一步,想宽一点,他应该会明白她的苦心的。
“苏-心-禾,你真让我们伤心!”
焰冰一字一顿的叫着苏心禾的名字,倔强的眼中竟然泛起了点点波光,那样坚强的他,那样不服输的他,因为爱上了苏心禾,甜蜜着,却也痛苦着。
甜蜜的是相伴的时光,痛苦的却是离别的愁肠,以及那未知的、莫测的命运。
苏心禾心中一滞,半天说不上话来,除了那一次,除了焰冰受伤的那一次,他难得地在她面前软弱,流下了泪水;这一次,是她第二次看见焰冰流泪……
她突然觉得心里很酸,有什么东西胀满了胸腔,撞击着、牵扯着、纠缠着,像是要夺去她的呼吸,在一刹那间,她的心好痛。
她是爱着焰冰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也许没有爱影飞爱得那么深……
但焰冰却有着热情如火、张扬霸道的性子,这些,早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虽然有时候让她头疼,但她却甘之如饴。
这是她选择的人生,选择有他们相伴的生活,对这一点,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就算今天多了一个沐清尘,她对他们的爱,也只是有增无减。
“焰冰,别乱说!”
眼见着苏心禾眼中掠过痛色,影飞上前喝斥了焰冰一句,明明是爱着对方,又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他知道,焰冰的心里绝不比苏心禾好过,但造成这样的局面,何苦呢?
只有在乎,才会心伤,他们都是成年人,应该明白这一个道理啊。
焰冰咬了咬唇,别过头的刹那,一滴泪水滑过脸庞,飘落在苏心禾的指间,她的手一颤,却是握得更紧了。
“影飞,确实是我的错,别怪焰冰……”
苏心禾转身,对着影飞摇了摇头,道:“这一次决定来得突然,事前也没有和你们商量,这是我的错……但是,这次北地之行,我确实非去不可,不仅仅是因为想要帮助那些受苦的灾民……这次灾荒扩散的面积很大,如果我猜得没有错,估计赈灾物资远远不能满足那里的需要,所以,我想要到那个地方看看,看能不能为他们找出一条活路来……你们要知道,如果北方的局势得不到控制,将会波及到南方,甚至漫延到整个国家,到时候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苏心禾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焰冰说道:“我去北地,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希望我的家人在稳定的环境中生活,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够享有幸福安康的生活,我想我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和平富足的年代,而不是在一个动荡不安,人人自危的国家……这些,你都明白吗?”
“你……”
焰冰已经抹掉了腮边的泪花,只是两只眼睛仍然泛着红,说出的话语也带着沙哑的音调,“那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北地的流民,一个一个饿得花了眼,据“千机阁”的消息网传来的消息,那里的境况远比外面流传的不止严重上十倍,甚至百倍。
南方的大多数百姓都不知道北地真实的情况,依然过着平常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他们哪里知道,连易子而食这种惨烈的剧码都在北地上演了,他又怎么能不为苏心禾的安危挂心?
“我知道的,”苏心禾一手轻轻抚上焰冰的脸庞,道:“我那里不是还有你派的东南西北吗?她们在‘千机阁’里可都是好手,有她们在我身边护着,不会有危险的……”
“不行,我再带一些人跟着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焰冰急声说道,似乎已经知道了不能改变苏心禾的决定,所以,虽然心里还是极度地不愿意,情感在汹涌翻腾地抗拒着,但是在理智上,他还是妥协了。
“你不能去,”苏心禾摇了摇头,“你走了,影飞怎么办?他现在还怀着身孕,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需要你打理着,照顾着,我在外面,才不会分心啊。”
影飞的身子越来越重了,对家里的事情也不能太操心,安心养胎才是首要的事;有焰冰在家里坐镇,那些心里有事的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焰冰的性子只在她面前才使出来,对外,他处世 圆滑,对内,什么人什么性子,他也摸了个透彻,只有他吃住别人,没有别人能骑到他头上。
她不在的日子里,有焰冰在家里照顾着,她才能放手去干。
“这个……”
焰冰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苏心禾,再看了看影飞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复杂,左右为难,难以取舍。
影飞的身体他也担心着,幸好他现在还没有身孕,能帮衬着一些,如果真留下影飞一个人在这里,依照他宽容退让的态度,怕不给人欺负去了。
但是……苏心禾那里又怎么办?
“留下陪我吧,焰冰,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胡思乱想的……”
影飞也上前几步,大手轻轻地搭在焰冰的肩上。
他知道,只有焰冰留下,苏心禾才能放心地离开;不然,她到了北地也不会心安,万一心里挂念着,反而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你们……哎,好吧!真是欠了你们俩的!”
焰冰轻叹一声,无奈地点头答应。
对苏心禾,他能厉声相对,那是因为他知道,她会包容他;但对影飞,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他们俩人都是他的亲人,哪一个不好,他的心都不会安稳。
而今的情况,看来,他是真的应该留下。
“焰冰,你真好!”
苏心禾轻轻地搂住焰冰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这份温暖,这份感情,是她一辈子要珍惜的。
“谁叫我拿你们没办法呢?”
焰冰苦笑一声,与影飞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深沉的担忧,即使紧紧地抱着她,他们依然不能放下心来,也许,只有等到她平安归来的那一天,他们的心才能得到安慰。
“在我生孩子前,能赶回来吗?”
影飞从身后轻轻地环住苏心禾,将头枕在了她的肩上。
第一次生小孩,心里没有惧怕是不可能的,他当然会希望苏心禾能在身边,看着他们的第一个小孩子来到这人世间。
“会的。”
苏心禾肯定地对影飞点了点头后,微微侧了身,伸出双手,一人一臂,轻轻地搂住他们俩人的腰身。
她会尽快赶回来的,一定在影飞生产前,她也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来临。
商场卷 第【87】章 送粮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苏心禾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要找到能工巧匠着手开始建造商船的事宜,一方面又要关注季少君那里筹措粮食的情况。
商船的建造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从各商家的筹款开始,苏心禾是到处奔走,总算将初步的款项筹集到位了。
眼下,各商家还是持半怀疑的态度,只有等到他们看到水路运输真正带来的实惠之后,才敢再次放手投资,这一点,苏心禾也是想到了的。
所以,初期投资的建设只是为了满足这一段时间内补货的需要,她一定要确保这次粮食运输的安全与快捷,稳住宜州这个大市场。
而接下来,造船各方面的工序也是非常重要的。
这次是宜州商会初次造船,不宜过大,大船吃水8-10米,吨位超过千吨即可。
由于这个时代的海船主要以木材为结构材料,木材体量有限,不论是船体结构还是防水船板都需拼接方能就用。
古代木建筑结构的最大特点是榫卯结合,柔性受力。地上建筑受到地震等外力作用时,往往“墙倒屋不塌”,木材的弹性可以保证木结构的整体在一定范围变形和移位。
对于海船来说,情况更为恶劣,海浪的作用是周期性的,持续的,对于拼接的船体结构,在木材强度和弹性范围内,要保证结构的完整,是一个问题;要保证船壳结构的水密性则是一个更大的问题,长度超过一百二十米的木制结构,在海上风浪的作用下,一定会有变形,这种变形的直接结果就是拼接船壳水密性的降低。
对于这次造船师傅为宜州商会设计的这一批木船来说,最大吃水达到10米,船底渗透的水压将超过一个大气压,在这样的不利环境下,船壳接缝即使用捻料捻缝也难以保证良好的水密性,在大海上作长期的航行。
针对这个难题,苏心禾运用现代的知识,在木船结构建筑的规划、设计的时候,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完善了设计图,使之更详细,并且在设计图上标上具体的尺寸,然后勒令工人们严格按图施工。
在建筑的等级和式样确定之后,定出适当的“斗口”大小和比例模数,其余的梁柱、斗拱、屋顶、间架尺寸,以具体的“斗口”长度为单位标准,按规定的比例模数和工程做法加工。
关于木船的尺度也做了修改,大者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
大者和中者的长宽比都为2.466,这不是巧合,这是工艺的精细,以这一组数据证明这一批木船建造在设计制造时,采用的是先进的模数制,而融入了苏心禾的建议与想法之后所制造的木船,也为这个时代的造船业带来了质的飞跃。
如此忙忙碌碌一个,第一批商船如期建好,而官府所需要的粮食也已经尽数装车,准备起运。
宜州知府对于这个苏心禾是相当满意的,更何况她还娶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想到在兰州静养后病情有所好转的沐清尘,她的心也放了下来。
宜州知府也不想做那反复无常之人,当初,要不是顾着和苏心海定下的婚约,也不会将沐清尘就这样匆匆嫁了,谁知,苏心海却那样无情,只因为沐清尘病重,就急于甩掉他,虽然明面上说是了了沐清尘的心愿,可真往里想,却实在让人寒心啊。
夫妻之间,真是患难见真情!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兜兜转转了一圈,沐清尘与苏心禾也终于回到了原点,这份姻缘,再来该是长长久久了吧。
季少君执意要前往北地,任何人也阻拦不了,苏心禾只得在心里叹息,看来,她要操心的事又多了一项。
而陈老板这次与苏飞雪会一起前往北地补货,第一次走水路,俩人还多有担心,要不是苏心禾再三保证,又加派了水上好手一路跟随,两个多年从商的女人才略微放下心来。
这一次出航,她们俩人也很清楚,一定要成功。
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宜州城的民生,扩展一点甚至会影响到全国市场的稳定,所以,这项差事也绝对不能出错。
对于苏心禾的决定,苏飞雪虽然心中担忧,但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苏心禾去北地,虽然前途充满了艰险,但她智慧过人,心思缜密,一定能够否极泰来。
柳尘烟那里倒是几多挂心,想着唯一的女儿要远走北地,又是在这灾荒频发之际,他的心便七上八下,无奈苏心禾去意已决,焰冰与影飞也点头应允,连苏飞雪都首肯,他便更没有置喙的余地。
他有的只是一颗爱着女儿的心,只能在家里裨、祈祷着她的平安无事,祈祷着她的岁岁安康!
而萧子如与苏心海当然暗笑在心,北方如今流民四起,如果苏心禾真有什么闪失,那就太好了,他们可是在心里头祈祷着她永远不要再回来!
小春林莫名的失踪之后,苏心海确实郁闷了一阵,但男人嘛,就如过眼云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不,过去的一切,她早已经抛在了脑后,如今,可又在“畅春园”里觅得了新欢,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如今看来,当初小春林的选择也确实没有错,即使苏心海纳了他,他还是明智地选择抽身而出,不再留恋这虚无的繁华,带着苏心禾给他的银子,隐姓埋名地过着自己的安稳日子,也好过留在苏心海身边。
这个夏日的午后,凭添了一丝闷热,风不起,云不动,离别之愁却是越来越浓。
宜州城门口,影飞、焰冰与苏心禾款款话别,俩人的眼中都是抑不住的深情,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千般叮咛,万般嘱托,让旁人看得好生羡慕。
苏心禾这边有影飞与焰冰送别,所以,柳尘烟没有来,转去送别苏飞雪去了。
而焰冰安排的人手,已经悄悄混杂在了运送粮食的队伍中间,外表看来与普通工人无疑,但实际上却是个顶个的好手,这一路,她们的任务便是守护着苏心禾,绝对不能让她有丝毫的闪失。
而东南西北也从暗处现身,明着跟在苏心禾的身边,在近处护她周全。
如此的一番安排下来,焰冰才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只有等到苏心禾平安归来,才会真正地踏实。
影飞的肚子似乎又明显了不少,还有五个月便要生产,他只希望,那个时候,苏心禾已经顺利回到了宜州,看着他们的宝宝降生。
季少君在一旁轻哼,这样你侬我侬的画面在他看来却极为刺眼,影飞与焰冰两个男人,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竟然愿意同侍一妻,他们心里就当真不会有嫉妒,当真容得下对方?
苏心禾,倒还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再加上远在兰州的沐清尘,这苏家还真是热闹。
季少君双手抱胸,横立在不远处看着依依话别的一家三口,眼神中已经有了不耐,喝声道:“苏会长,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
季少君话语刚落,焰冰便射去一道狠光,两人眼波在空中交汇着,电流激荡,火光阵阵,苏心禾暗自抹了抹汗。
自从焰冰知道季少君故意为难她的事之后,对他本就没有好感,如今两人这样针锋相对,就怕要上演一场火拼。
苏心禾一个眼色,影飞连忙挡在了焰冰身前,阻断了两人相触的电流,苏心禾对着影飞与焰冰挥了挥手,极快地道别后,便向季少君走去。
不管送到哪里,终会有分别的一刻,她只要保重好自己,早日归来,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苏心禾右手一挥,整个商队便整装出发,长长的队伍蜿蜒绵长,几乎用了半个时辰才全部通过城门,向北地的方向行进。
这次,宜州知府也委派了官员一同前往押送粮食。
对于苏心禾,沐知府是信任有佳的,几乎将这执事权交到了她的手里,明面上,依然是官员为主,但暗地里,这一队的人都得听苏心禾的命令。
“回了吧……”
影飞的手轻轻地搭在焰冰的肩上,苏心禾的队伍已经越行越远,渐渐形成几不可见的黑点,他才轻轻一叹,这一去,只希望她能平安归来。
“嗯。”
焰冰点了点头,眸中依然是化不开的牵念,转身扶过影飞后,两个挺拔的身影,慢慢地向城门内走去。
只是,那脚步却是沉重的……
前途未卜,愿君珍重!
……
运粮的车队前进的速度不是很快,但尽管这样,苏心禾却要求大家日夜不停地赶路,只在用食时做简单的休息、调整。
毕竟,在宜州已经用去了不少的时间,就算北方近地的粮食能够先期抵达,解决一点当前的困境,但却也维持不了多久。
在途中,燕州官府已经来信催促了几次,所以,她不得不带领大家咬紧牙关,硬挺上去。
脚底早就生出了水泡,走得久了,水泡被踩破之后,脓水和着血水流出,是钻心的痛,这些她都忍住了,之后再结痂,成厚厚的茧,长久下来,也慢慢地适应了过来。
这一切,可能都归功于她前世时的韧性,再困难的环境,她都能坚持下去。
可季少君却也让她刮目相看,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虽然说在外经商,但从来也不会亏待自己,走到哪里享受的待遇也绝不会低。
而这一次,他竟然能跟她一起吃下这份苦,并且半点没吭过一声,这一份倔强,也值得让她重新省视。
越近北方,气候越见干燥,空气中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连嗓子眼似乎都干得冒烟了。
北方干旱,水源尤其缺乏,在出发之前,苏心禾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水源,但也不忘就地取材,用去多少,及时补充多少;只是越近北方之后,水源也是越来越少,他们不得不节约着使用。
南方的地形一般都是山地、丘陵,而北方的一般都是平原较多。
海拔在0-500米地形的陆地地区。在地理学上被称为平原。一般都在沿海地区。海拔0-200米的叫低平原,200-500米的叫高平原。陆地上海拔高度相对比较小的地区称为平原,指广阔而平坦的陆地。它的主要特点是地势低平,起伏和缓,相对高度一般不超过50米,坡度在5`以下。它以较小的起伏区别于丘陵,以较小的高度来区别于高原。
平原不但广大,而且土地肥沃,水网密布;但如今北方的平原,因为干旱的缘故,水分早已经流失殆尽,整片土地干裂成一块一块,纵横交错着,就像乌龟壳上的纹路。
这一日,运粮的队伍又歇在了一处平原。
越近北方,苏心禾他们的步伐便作出调整,不再没日没夜的赶路,而是适当地修整、调息。
因为到了北方后,遇到的情况可能更严苛,他们要有足够的精力,才能应付各种突发的状况。
出发已经有半个月了,再走上十天,他们的目的地,燕州也就快到了。
这一路,不时地遇到零星逃难的灾民,苏心禾救济了他们,也会向他们打听情况,但每了解上一分,她脸上的表情便严峻上一分。
北方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能比她想得更糟。
落日缓缓下坠,在西方的地平线上洒下最后一抹炙热,撤去了笼罩在这片干裂土地上的强光,整个平原渐渐覆上一层夜的轻纱。
运粮队的工人将粮食整齐的排在路边,长长的队伍每隔五十米便聚成一组,俨然是一个有组织有安排的队形,如果有突发情况,可以随时应对,要护要撤都很便利。
季少君坐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躲开了众人的视线,慢慢地褪去了自己的鞋子。
这一路行来,确实很苦,只是没有一个人发出怨言,或者叫过一声苦,他当然也要挺下,不能让苏心禾给小瞧了去。
但这次北行的男人本就不多,加上他,一共才不到十人,但一个都比一个健壮,相形之下,他的身型便显得单薄了些。
虽然他走南闯北,但从商之路都很通畅,他倒真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这次,和苏心禾一起前往北地,他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辛苦。
商场卷 第【88】章 伤患
脚上的水泡已经磨破了,但季少君却没有哼过一声,碍于面子,他也不会开口向苏家的伙计要药膏,就这样拖着,这一路行来,脚底一阵一阵钻心地痛。
好不容易苏心禾叫停,队伍可以坐下,好好休憩一晚,他这才躲在一旁查看自己的脚伤。
袜子已经粘稠一片,还散发着一股腥臭味,估计是脚底的脓水流了出来,在行进的过程中,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今已经粘在了脚底板上,与血肉混在一起,轻易脱不下来。
季少君试了几次,那棉袜都像是在脚底生根了似的,一拉扯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了几口气,拳头已经紧紧握住,指甲深陷在皮肤中……
苏心禾回头,目光扫过人群,定格在那抹窝在角落里的蓝色身影之上,那是……季少君。
这一路行来,她与季少君没有过多的交流,平日里张扬的贵公子,在这路上,却很少言语,甚至连视线似乎也在尽量回避着,她还曾纳闷,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又得罪了季少君?
如果说是她曾经出言阻止过他这次的北行,那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季少君也已经依他所愿踏上了这次前往北地的旅程,他对她还有什么不满呢?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想出一百种办法阻止他的前往,只是,她太忙了,也太疲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为了商船的建造几乎耗尽了心力,还哪有空闲去关注季少君这个贵公子的举动?
他要去,就去吧,感受了北地的惨烈,或许会让他感悟不一样的人生。
每一个人,都应该先尝尝苦的滋味,一番努力之后,才能真正享受到成功带来的甜蜜与喜悦,也会更加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人生在世,是应该学会感恩。
如果没有前世的一切经历,她也不会学会宽容与忍耐,对一切事情都做好万全的打算,不会因为成功而骄傲,也不会因为失败而气馁。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也会一直坚守这个原则。
看着那抹蓝色的身影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苏心禾不由地皱起了眉。
这几天行进的较急,她又要统管着一队人马,根本无法分心照顾季少君,而且,男女有别,她如果突兀地关怀,又不知道这个贵公子会想些什么。
苏心禾的手伸向腰际,取出一瓶膏药,握在手中,向季少君走去。
这次运粮的队伍,大多是出身贫苦的工人,就算走那么远的路,他们也没有丝毫懈怠,而焰冰安排的人更是不用说了,习武之人本就比常人吃得苦,受得累,这一路,他们倒真没出过什状况。
除了随行的官员娇贵了些,但也是忍了好几天才向她取了点药。
不过,她倒真是忘记了照顾季少君,这样长时间的行走,他的脚一定也是水泡丛生了吧?
看那避在一旁微颤的身影,苏心禾叹息地摇了摇头,怎么这时代的男子个顶个地倔强,有苦有痛也不说一声,非要和自己的身体对着干,难道,虐自己就真那么好受?
苏心禾脚步轻巧地慢慢靠近了季少君,隔着三步之遥的距离,沉声道:“季公子,我这有治疗脚伤的药,你用一点吧。”
他们两人的关系谈不上熟稔,所以,苏心禾还是保持着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近了,怕季少君以为她是登徒浪女呢?
苏心禾也曾留意过,在商会里,虽然与季少君接触不多,但好歹他也没有再给她摆过脸色看;而她与自己的夫郎在一起时;季少君那一脸黑得;真是能把碳都给比下去。
当然苏心禾不是孔雀,她绝对不会以为季少君喜欢上了她。
这样高傲的贵公子,虽然他的心里可能对她在商会的地位已经点头认同了,但她仍然感觉到他不喜欢她,甚至排斥她,真正的原因只怕是看不惯她娶了多位夫郎吧?
来到这个世界后,苏心禾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些艳-遇,但娶进家门的男人,她都会捧在掌心里疼着,不会让他们受到一点委屈。
由最初的排斥到如今的慢慢接受,苏心禾也在一步一步地适应这种一妻多夫制的生活,只求家庭和睦,其乐融融。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季少君的身体蓦然一僵,那正在拉扯着棉袜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那棉袜他已经褪开了一点,虽然拉扯着血肉,但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他应该可以将它完全脱下。
如果现在再穿上去,棉袜和着新鲜的血肉,保不准又粘在了一起,再扯开一次,便又是一次钻心的痛。
可那苏心禾好来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一段日子里,她与他都没有过多的交流,他以为,她已经遗忘了他的存在,毕竟,专职个女人堆里,目所及之处,还真难挑出那几个男人。
如此,他倒也觉得自在了些,至少,没有人将他特殊对待,也没有人用审视的异样眼光看他。
不过,心里,却好似少了一点什么,这让他矛盾不已,一时之间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待着她的注视,还是讨厌着。
而这次装备处理伤口,他已经避开了众人,挑了个僻静的地方,没想到却被苏心禾发现了去。
要知道,他最不愿意在苏心禾的面前服输,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如今这付不上不下的狼狈样。
现在,他要怎么办?
转过身去,接下那瓶药,说谢谢?
还是对她一如往常地冷淡,不搭理?
季少君的思绪停滞,一时之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季少君?”
半天没见季少君回话,苏心禾的步伐向前迈进了一步。
今天,季少君的反应也很诡异,换作平常的他,要么是一口回绝她的提议,要么是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现在的情况……又是什么?
“别过来!”
身后的人又近了一分,季少君突然急呼一声,忙用衣摆遮住褪去棉袜的脚踝。
而苏心禾却被这突来的一声急呼惊了一跳,她不知道季少君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是她冒犯到他了?
看着他遮掩的动作,苏心禾的目光也跟着扫过,一抹暗色印在白色的棉袜上,异常刺眼,而随着衣摆的动作,却只是在她眸中一闪而过,又完全没有了踪影。
但那棉袜上的暗色却映在了她的脑海中,那种颜色……除了血,还能是什么?
而且,越近季少君,越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难道是季少君的脚已经开始流脓溃烂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必须及时处理,再这样行进下去,他的脚一定会废掉的。
此时,苏心禾再也顾不得许多,两步上前,便蹲在了季少君的身前,伸手欲撩开他的衣摆。
苏心禾突来的靠近,让季少君心下一滞,而那欲伸向他衣摆的素手却又拉回了他的神志,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起来,在她的手碰触到他衣角的一瞬间,大手一个翻转,闪电般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再怎么说,他也是学过一点武功的人,虽然脚底有伤,但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丝毫迟缓,大手微微用力,便阻止住了苏心禾的动作,将她的手腕扣在了他的掌中。
苏心禾扬眉,处在这个背光的位置,她无法看清楚季少君的表情,但此刻不用看,她也能感受出来,他是愤怒的。
那是一种被人窥破的尴尬,也有一种隐私被曝于人前的羞愤。
“你的脚伤了,一定要处理!”
苏心禾抬眼,黑色的眸中映着火光点点,与季少君眼中的那一点晶亮直直相接,那是一场不妥协的较量,那是一场耐力的比拼。
沉默,还是沉默……
苏心禾丝毫不顾扣在手腕间越收越紧的力道,只是这样不退让地看着季少君。
就算他再固执,也绝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依他目前的情况来看,必须经过处理,不然,那一瓶药上了去,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已经流脓、溃烂的伤口,她要特别处理过后,上药再包扎,而且,七天之内,他不能再下地行走,不然,他这双脚真的就废掉了。
“我不需要你帮忙,你就不能走远点吗?”
过了许久,季少君僵持不下,才冷冷开口,“药膏留下,你走!”
“不行!”
苏心禾也是坚决地摇头,“你的伤口发出腥臭,说明已经溃烂,有脓水流出,你不是大夫,根本处理不好,再这样下去,你这双脚以后就别想走路了!”
最后一句话,苏心禾几乎是低吼而出。
这样的经历,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一辈子在轮椅上度过的日子绝对不好受,看着别人健康地奔跑,愉快地逗乐,而她却只能窝在卑微的一角,那种心情,那种愁苦,是四肢健全的人无法理解的。
季少君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如果知道自己固执坚持地后果会给他带来一辈子的梦魇,他还会再如此不退不休吗?
苏心禾从未在人前发过火,这一吼,倒真的把季少君给震住了,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心禾。
他这双脚会废掉?会有那么严重吗?还是苏心禾危言耸听?
不过,就算是这样,又关苏心禾什么事?
她凭什么吼他?
“我活,我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季少君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几个字。
他和苏心禾有什么关系,至多是在商会共事而已,而在这次押运粮食的过程中,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关心。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此刻却在翻滚着,怨#着,没来由的烦躁浮上了心间。
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为人处世,他总是圆滑有度,待人接物也从来未失过礼数。
为什么,到了苏心禾这里,他会失了镇静?
甚至总和她对着干?
真的只是因为心中的那一点傲气吗?真的只是不想服输吗?
是不是,还有什么,在心里偷偷潜伏,正等着在他毫无准备之时突然来袭,给他一记晴天霹雳?
一想到这个可能,季少君的脸刷地惨白,不自禁地摇着头……
不可能,不可能,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你这人……”
听到季少君的话后,苏心禾心中已经辗转万千,她是没有力气对抗他,但是她也不会和他硬碰硬,一声呼唤之后,不远处的北四已经轻轻跃至了她的面前。
“点了他的穴。”
一声命令一个行动,几乎是苏心禾话语刚落,北四已经闪电般地出手,季少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动弹不得。
“你竟然敢……”
季少君气得浑身发抖,狠瞪着苏心禾。
这变化来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算他学过一点武功的皮毛,在北四面前,那都是小菜一碟,他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北四的身形是如何移动的,就已经被她点了穴。
“北四,给我拿一坛酒,一把匕首,一卷纱布。”
没有理会季少君的抗议,苏心禾径直吩咐道。
“是。”
北身微微一躬身,便闪身不见。
不一会功夫,苏心禾所需要的东西已经整齐地摆在了旁边的石块上。
苏心禾挽起了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臂,季少君的脸蓦然升腾起一抹红晕,闭上了眼。
他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胳膊,不过,那样纤细瘦弱的一双胳膊,又要对他做些什么?
扫过北四拿过的东西,季少君的心里大致已经有了底,苏心禾看来是真的打算为他治疗脚伤,但是男女有别,她……
季少君紧紧咬着嘴唇,这个时候,他再说什么,似乎都不能改变苏心禾的决心。
更何况北四就在不远处驻守着,随时待命,而他被点了穴道,根本动弹不得。
当那双素手轻轻撩开他的衣袍,季少君的心像是被人倏地提了起来,一刹那间,呼吸紊乱,心乱如麻,各种情绪在胸中翻腾、缠绕,整个身忍不住轻轻颤抖……
商场卷 第【89】章 遇险
“待会儿会很痛,你要忍住。”
苏心禾没有抬头,双眼专注地向下,一手已经轻轻撩开了季少君的衣袍,那褪了一半棉袜的双足呈现在眼前。
这个时代的男子身形比女人高大,当然,这脚也不小,还好男子没有缠足的惯例。
这种事情,对于男女来说,都是极端不人道的。
“你当真要这样做?”
季少君紧咬着薄唇,慢慢地增开了眼,眸中虽然有还未退却的涩意,但眼底隐晦的晶亮中已经是清明一片。
如果他这双脚真的报废了,那么,季少君便会成为一个废人,这样的他,还怎么能统领季家商号,这样的他,还怎么能站在宜州的商会,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再与苏心禾一争长短?
“如果你还想要这双脚的话?”
苏心禾红唇微勾,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但手下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歇,似乎季少君的回答与否根本不影响她行事的决心。
听了苏心禾的话后,季少君当真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眸中的眼色却沉了下去,掩下那一波澎湃的海浪,让一切归于平静。
季少君不再说话,便是默许了她的动作,苏心禾轻呼一口气,这个时候,不是计较男女有别的时候,而是救人的时候。
火把之下,映照着那暗白相间的棉袜,一阵一阵腥臭味散发出来,苏心禾倒像是闻而味觉,盘腿坐在了地上,将季少君的双脚放在了自己的膝上,轻轻扯了扯,季少君就是一阵疼痛,那么,如果使蛮力脱下,那无疑于生生地脱掉他脚上的一层皮肉,痛彻心肺。
“嗯。”
季少君微微应声,薄唇紧抿,额头上早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液,一滴一滴顺着唇角滑过,向下蜿蜒而去。
季少君脚上的皮肉已经与棉袜粘在了一起,处理起来倒是有难度,苏心禾微微侧了侧身,身后火把的光亮便照了过来,两人之间已是一片透亮,能清晰地看见各人的表情。
季少君显得有些尴尬与无措,甚至有一些被强迫的怨尤,但这些都不能影响到苏心禾分毫,她正持着匕首,小心翼翼地划开棉袜,一点一点地挑出已经嵌进血肉里的棉布渣。
当然,这个过程,绝对不轻松,苏心禾已经尽量下手轻巧,但血肉的拉扯不可能不会痛,季少君的眉毛已经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像是在极力忍受着,牙齿咬着,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苏心禾将最后一块棉布的碎渣从他的脚底挑出之后,季少君的牙齿才微微松开,呼出一口长气。
苏心禾用袖口抹去额头沁出的汗水,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抬眼望着季少君,低声说道:“第一道工序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我要给你消毒。”
“解开我的穴道吧……”
季少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蝴蝶脆弱的羽翼,原本清明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一层迷离,说话的声音也少了几分中气,显得异常劳累与虚弱。
“嗯。”
苏心禾点了点头,对不远处的北四挥了挥手,待她近身后,道:“解开他的穴道。”
“主上……”
北四 疑虑地看了看那坛未开封过的白酒,迟疑地说道:“解开季公子的穴道后,待会恐怕主上一人会控制不住……”
习武的人应该都受过伤,当然季少君是例外,他修习的那点皮毛功夫,确实还没有施展过的时候,也就更谈不上受伤了;而受伤便需要消毒,溃烂的伤口被烈酒冲洗,那种疼痛,让人想生生地割下两块肉来,钻心噬骨。
如果解开季少君的穴道,他挣扎狂乱时,苏心禾受到伤害,那她难辞其咎。
听了北四的话后,苏心禾略微沉吟了一会,抬眼看向季少君,凝重地说道:“待会我会用酒给你的伤口消毒,然后再用匕首挂掉你脚底的腐肉,那种痛会比刚才痛上十倍、百倍,解开穴道后,你能控制住自己不要乱动吗?忍耐住,直到我为你上完药,包扎好?”
北四的担忧苏心禾不是不知道,消毒是痛,但刮掉自己身上的肉更是痛中之痛,在这个没有麻醉剂的时代,那一关,她还真怕季少君挺不过去。
季少君的身体微微颤了颤,额头渗出冷汗,似乎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那冰冷的刀锋一刀一刀地割在自己的脚底,让他心底一片冷寒,思绪沉浮、挣扎半晌,最终,却还是坚定地说道:“解开穴道吧,我受得住……”
其实,他心里是没底的,刚才的那一波痛苦,他只是凭意念死死地压制住,他不想,也不能在苏心禾的面前表现出软弱,特别是在这个地点,这个时候。
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一个女人的面前,而这个女人还是他最不想低头的苏心禾,今天,他真的已经倒霉到家了,难道还要被别人点了穴道,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意志吗?
不管有多痛,他都会咬牙挺过。
苏心禾点了点头,对北四使了个眼色;北四颇有些无奈,却还是依命而行,解开了季少君的穴道,只是人站得方位比刚才稍稍靠近了些,准备在季少君痛得不能自已时,随时保护苏心禾的安全。
苏心禾一手抓来酒坛,手一插,“磁”地一声,封口破开,浓浓的酒香飘散在空中,和着淡淡桂花的香味,连这味道似乎也能让人沉醉。
这个时代没有酒精,一般像受伤至溃烂的情况,都是用盐水消毒处理,这也就是人们俗语所说的在伤口上撒盐的由来。(这一段纯属猜测,没有事实根据,医学方面的也是某月胡诌的,大家表去较计哈!)
苏心禾这次为了方便,没有带盐水,而是装了几车的酒,以作消毒之用。
拍了拍手后,苏心禾站了起来,半躬着身,一手提着酒坛,仰头就是一大口,另一手抓住季少君的一只脚踝,对着脚底将酒液给喷了出来。
“嘶”地一声,季少君轻呼了一声,在下一刻,他却是紧紧咬住了唇,牙齿在柔软的唇瓣上使着压,慢慢地,浸出了一条血迹。
苏心禾不是没有看到季少君的隐忍,但既然消毒已经开始了,她便要一鼓作气,做完它。
又是几大口的酒含在嘴中,苏心禾迅速地对季少君的脚进行着一层又一层的消毒处理。
一点一点的酒液从伤口的小缝中向里挤着,再冲刷而下,几次三番下来,季少君已是气喘连连,抓住手中的衣衫已经被蹂躏地变形,线口也被拉扯地开了缝。
当最后一口酒液喷洒在季少君的脚底时,苏心禾放下了手中的酒坛,蹲下身子,审视着伤口清理的程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酒味浸入伤口,那原本的腥臭味便被掩盖了去,几不可闻。
接下来,便是最痛苦的时刻了,似乎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季少君紧紧地闭上了眼,但那微颤的睫毛却也泄漏了他心底的惧意。
自己的脚底虽然已经溃烂,但那一块一块的肉被人剐掉,又是一种怎么样的痛?
没有想到,还未达到燕州,他便承受了这样#骨噬心的痛苦,今晚的一切,一定会留在他的记忆中,今生也不会磨灭。
苏心禾轻拍了拍季少君的手背,他很勇敢,她看得出来,能承受这样的痛,对季少君来说也不容易了,他的倔强与坚强,这一次,真的印在了她的心上。
苏心禾握着匕首在火堆上烧了一会,尔后,便一点一点向季少君的脚底靠近。
似乎感觉到那刹那间逼近的热源,季少君的身子向后缩了缩,而那一双脚尽管已经绷得死紧,却丝毫没有退缩。
当匕首接触到脚底的皮肤时,那种混合着温热与冰凉的感觉让他蓦然僵直,苏心禾还未开始下刀,冷汗已经滑过他的额头,“啪嗒”一声,滴在了苏心禾的腕间。
苏心禾抬眼,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下手快一点,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
知道刀锋要割在自己身体上,恐怕没有一个人不会惧怕吧,这种内心的恐惧与担忧,并不是说一两句话便能过去,靠的是自己顽强的意志,季少君,她应该相信他,相信他能挺过去。
季少君紧闭着眼,将头别向了一边,这种情景,这个恶梦,尽快过去吧,希望明天又是新的开始,希望明天迎接他的是灿烂的朝霞。
苏心禾不再犹豫,手中的匕首犹如灵巧的手术刀,在那一个又一个伤口上极快地划过,每划过一个伤口,便带起一片翻飞的血肉,几乎没有做过任何停顿,这道工序完成后,苏心禾立马抓起药瓶洒上药粉,白纱布几圈的缠绕,便将伤口尽数地包扎了起来。
“好了,完成了!”
去肉、上药、包扎的整个过程,苏心禾几乎是屏息宁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精神高度集中,直到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她才蓦然呼出一口长气,跌坐在了地上。
她从来也没有试过这么费力地去医治一个人,在这个医疗设备匮乏的年代,她的任何一个医学行为如果操作不当,便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所以有,她小心翼翼,所以,她谨慎万分。
而季少君却仿佛没有听到苏心禾的话,那扭过的头却还是一直向侧边僵直着,直到苏心禾诧异地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才让她心中一惊。
原来,这个过程中,季少君没有哼过一声,是因为他将自己的手背咬在了齿间,以此来分散和转移他所承受的痛苦,就算她已经完成了整个治疗的过程,他的手背依然没有放开。
他……咬得已经麻木了……
暗红色的血丝顺着季少君的唇边蜿蜒而下,滑过那纤瘦的脖颈,浸在那淡蓝色的衣袍上,形成一朵朵小小的花朵,在暗夜里兀自绽放,兀自妖娆。
“已经没事了……季少君……”
被这一幕触动的苏心禾,久久才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她确实是被季少君的行为震惊了,他宁愿弄伤自己,也不愿意喊出一声疼,他让她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心禾抬手,拉了拉季少君的手腕,那被他咬在嘴里的手背终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了开来,齿印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手背上,形成一个好看的月牙形,只是,那不是月亮的银辉,却是血色染成的印迹。
看着那手背上清晰的牙齿印,苏心禾摇头叹息,这样的齿印,即使好了,恐怕也会跟着季少君一辈子了。
没有去看季少君的脸,苏心禾仍然低着头,默默地处理着他手上的伤口。
时光如水,在俩人之间静静淌过,终将在某一天氤氲成一片浮世的流华,缠绕着红尘中的男女跌入这无边的爱河……
痛到极致,季少君的思绪却在飘转,在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从来没有人觉得他也是需要被照顾,被关怀,被呵护的。
在季家,他是一颗参天大树,顶起天,脚踏地,大家都以为,他是永远不倒的神话,却忽略了,他,其实也是一个男人,他也会有想要软弱的时候,他也会痛,他也会哭泣……
肉体上的伤痛似乎已经飘远,季少君的表情却仍是木然,像是没有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只是低头注视着那正在为他小心处理着伤口的人儿,心中,有一团柔软缓缓地滑过……
“主上,有事禀报!”
一个黑影瞬间从天而降,在苏心禾身前单膝跪地,沉声说道。
“说!”
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苏心禾放下了正在收拾的药品,凝重地看向东一。
“有难民正在接近我们,而且人数不少!”
东一音调未变,但说出的话语却足以让在场之人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