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18

清风逐月: 绝代凤华 160-171

江湖卷 第【160】章 并肩

  这与段筝当初的设想有些出入,但效果却是一样的,因为有了冷清幽的出现,似乎这样的结果更完美,一石二鸟,真是妙极!
  段筝原本石是这样计划的,舞狮团表演开始时,评审要为狮王点睛,而段夫人也在这一行列,也就不可避免地与舞狮人接近。
  当然,此舞狮人已经换为她雇来的杀手,如果一击未中,她身上所带的银针也可做弥补之用,总之,怎么看,段夫人似乎都逃不出今天为她而织下的这张死亡之网。
  但冷清幽却出现了,近而带出了苏心禾。
  段筝嫁祸给苏心禾,一来可以将杀人的矛头指向她;而来除去了这个心头大患,她得到影飞与冷清幽不是就易如反掌了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她却是非常满意如今这个结果。
  “快抓住这个杀人凶手!”
  段筝先声夺人,矛头直指向苏心禾,四下的人群也不管谁对错,只管先拿住人再说,纷纷向台上给涌了过去。
  而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焰冰也影飞等人也在同一时间飞跃出人群,护在了苏心禾的周围,只听焰冰大喝一声:“谁敢!”
  人群立时怔在当场,不敢轻易上前。
  千机阁的厉害,武林中人不是不知道,要比狠辣,谁能比得过现任阁主焰冰?
  所以,见到焰冰护在苏心禾身前,大家的动作略微有些迟疑,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段筝,毕竟,她是段夫人的女儿,也是此事件的受害者,总要听听当事人怎么说,他们这些旁观者再决定是否出手。
  不然,平白做了别人的炮火,岂不是得不偿失?
  “心禾……怎么办?”
  冷清幽拉了拉苏心禾的衣摆,他心中预想的不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样的局面要怎么收场?
  “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苏心禾用力地握了握冷清幽的手,随即分开左右挡在她前面的影飞与焰冰。
  这样的时刻,她怎么能让自己的男人挡在身前呢?
  此事虽然不是她所为,但却因她而起。
  思前想后,苏心禾早已经明白了一切。
  段筝不就是像上位吗?
  为了权力与财富,竟然能做出轼母之事,已是丧尽天良,她如何能让这一切如段筝所愿?
  “心禾……”
  影飞一把拉住苏心禾的衣袖,摇了摇头。
  如今出事的人是段夫人,又在江南的这块地盘上,他们势单力薄,即使这本不是他们所为,段筝有心陷害,他们想脱罪也决不容易,更不用说那周围虎视眈眈瞅着他们的人群。
  而更让他感到悲哀的却是,他的母亲也赫然在列,用一双看待仇人似的眼光看向他们,他的心顿时凉到谷底。
  原本心里还有着的那一丝对亲情的念想,如今已经随着那道森寒的目光而烟消云散了。
  他的母亲,显然是站在段筝的阵营之内,而这样的情况,被他们一口咬定,仿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权力的欲望纠葛着人心,那站在他们对面的还是人吗?
  分明就是一群被贪欲蒙蔽了眼睛的魔鬼啊!
  苏心禾轻轻一握影飞颤抖的手,对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眼下的情况虽然看似艰难,但只要他们同心协力,总会走出一条路来。
  “焰冰,待会情况如果不对,你便护着影飞与清幽先行撤走,知道吗?”
  经过焰冰身旁时,苏心禾压低了声音,轻声的话语一带而过,焰冰的脸色却在瞬间乍变,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紧握成拳。
  虽然他能一语震住场中的人,但他们人多势众,能跟他们讲道理吗?
  真要开打起来,恐怕撑不了多久。
  而他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非要有牺牲才能够脱身的话,他当仁不让!
  可苏心禾的话,却将他的心给揪了起来,明知道眼前的状况如何,她还想用一己之力去对抗这些人吗?
  即使她武功再高,内力再深厚,最后也逃不脱力竭的下场。
  如果被段筝抓住了,苏心禾绝对是凶多吉少!
  他怎么能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
  “苏心禾,别以为有千机阁的人护着你,便能没事了,告诉你,休想!”
  段筝一脸悲愤地看着苏心禾,仿佛眼前的女人便真是她的杀母仇人,可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有她心里明白。
  “对,杀人凶手,别想逍遥法外!”
  水怜月站在一旁,也跟着插上一句。
  虽然眼下的情况与她们当初设计的不一般,但既然段筝也演上这出戏了,她没理由不参加。
  看来,与苏心禾为敌已成注定,她也没得选择!
  眼见段筝与水怜月一唱一和,演作俱佳,苏心禾冷哼一声:“事实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没弄清楚,你也休息将这杀人的罪名扣在我头上……而去,在场那么多的武林前辈,我相信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谁是谁非,应该等验明段夫人身上的伤势再作定夺。”
  苏心禾一番话说得沉稳,正气凛然,丝毫不显慌乱,坦荡荡的胸怀反倒让人刮目相看。
  真正的凶手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吗?
  场中之人面面相觑,但心里都有了不同的猜想,目光在段筝与苏心禾身上打着转,似乎真的不能轻易分辩出孰是孰非。
  “你……”
  苏心禾一番话说得在场之人有所动容,矛头的指向慢慢中立化,段筝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将段夫人轻轻放平在高台上,段筝几步走到一老妇身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泣声道:“冷盟主,如今我母亲无故身亡,台上就那么多人,暗害我母亲的定是那苏心禾无疑,请冷盟主为我母亲主持公道。”
  原来那老妇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冷天晴,年岁虽长,但冷天晴的眼睛可一点也不糊涂,究其里,她已经明了于心。
  不过,今天的一切变故,段筝已经提前知会过她了,就凭着那一大堆财宝,她也决定睁只眼闭只眼了。
  段夫人坐在那个位置,确实已经太久了,江山辈有人才出,让贤才是良策。
  而眼下正有只替罪羊在这里,她不顺势而下,又待如何?
  冷天晴沉默良久,状似思考,目光也在苏心禾那几人身上打着转,最后才道:“无级宫初现中土,绝对不简单,依冷某看,这几人定是想挑起中土武林的纷乱,借机谋划成事,其心可疑,其行可憎!”
  段筝的唇角含着一丝得意的冷笑,苏心禾今天是死定了!
  “什么?”
  苏心禾震惊地张大了嘴,这就是武林盟主?
  这就是能主持公义之人?
  说他们是想挑起武林纷乱,借机成事?
  这老太婆真能异想天开,她编故事的水平都可以赶上奥斯卡编剧了。
  不过,被这冷天晴一所,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人们又坚定了信念,所有的刀剑纷纷指向了苏心禾一边。
  如果那无级宫真想打中土武林的主意,他们又怎么能不同气连枝,一致对外?
  段夫人的死或许只是个开头,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变故,谁能知道?
  毕竟,唇亡齿寒,人人自危,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就算他们有千机阁在背后撑腰又怎么样?
  如今这势单力薄的几人,又怎么能抵挡住他们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情况不妙,心禾!”
  焰冰的手心已经冒出些许冷汗,如今他们站在高台中央,周围是虎视眈眈的人群,他们几乎是与整个武林为敌,这个险是不是冒得太大了点?
  “嗯,待会我一出手,你们就向后撤,找到缺口,逃出去!”
  苏心禾沉重地点了点头,她一手张开,将她的三位夫郎都护在了身后,另一手已经握紧了冷清幽的软剑,面对着这样一群疯魔的人,她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只有手底下见真招。
  “不行,要走一起走!”
  影飞一步上前,紧挨在苏心禾身后。
  他怎么能丢下苏心禾先走,让她独自面对这些凶狠的人?
  “我也……不走!”
  冷清幽摇了摇头,眼中闪过晶光,心中却是自责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失,竟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中土武林的人如此可怕,那些华丽衣衫包裹之下的,竟然是与段筝一样丑陋肮脏的心!
  他是太天真了,这样的虚名,这样的敬仰,即使万事流传,他也不稀罕!
  “同生共死,不理不弃!”
  焰冰伸手撩了撩长发,饶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也能展现出他的风情无限。
  将一缕白丝缠绕在指间,焰冰的目光逐渐深沉,为了苏心禾,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时刻,他又怎么能弃他而去?
  “你们……”
  苏心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暖流激荡而过。
  这不是儿戏,这是生死相搏,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几乎再看见明天的太阳,但她不忍心让他们陪着她啊。
  更何况……还有纤尘……
  “你放心,我已经命东一他们回到老宅,带上纤尘到渡口等我们,如果一个时辰后我们还没赶到,他们就会离开。”
  焰冰明了苏心禾的顾忌,极快地说出自己在跃上高台之前所做的安排。
  那一刻,他便隐有不好的预感,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至少,苏家还有后,至少,要保的苏纤尘的平安。
  “焰冰……”
  苏心禾安慰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在这时候,考虑得最周到的竟然是焰冰。
  “影飞、清幽……”
  苏心禾的眼神一一扫过影飞与冷清幽,眼波交汇的刹那,一切已经明了于心。
  此刻,她庆幸的是秦夜不在这里……
  还有齐笙和那一般小家伙,她本答应安顿好之后,会让人传授他们一技之长,让他们能自食其力,从今以后不再做那偷盗之事。
  可眼下,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苏心禾袖袍一甩,倏地转身,眼光如冷箭射过在场之人,仰天长啸一声,声音雄浑厚重,惊得园中飞鸟腾跃空中,落叶片片卷过,竟然平添了几分萧瑟与悲凉。
  “没有想到,当今武林,竟全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之人!今日,你们横逼于我;他遭,也必定会遭遇到相同的下场!”
  苏心禾一柄冷剑一一扫过在场之人,触及到那凌厉的目光,众人或便头,或低头避让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清澈却冷冽的目光下,所有人都有了胆寒之意,连冷天晴也不例外。
  今天,他们这一出以多欺少的剧码,在日后必定会成为世人的笑柄。
  但眼前,那些自以为将公理与道义抓在手中的盲从之人,又岂会考虑那么多?
  “段筝,因果循环,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
  最后的剑尖指向了段筝,那个阴狠狡诈的女人,她恨不得将她一剑封喉。
  “少说废话,大家上啊!杀了苏心禾为段夫人报仇,抓住无级宫的一干党羽!”
  在段筝的一个眼神示意下,水怜月率先吼出了这一声,顿时,场中便沸腾了起来,刀剑之声铮铮作响,人群跃动着,一个接一个地向苏心禾他们功了过去。
  水怜月已经看不到那场中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儿子,她已经被利益蒙住了眼,就算段筝要她亲自手刃了水无痕,相信她也绝对不会手软。
  影飞眸中的目光倏地变得冰冷,再深的血缘,再解不开的牵绊,也会在今天,被他一刀斩断!
  身后是苏心禾温热的背心,紧紧地贴合着他,这才是他的亲人,这才是他一生的归属,即使在此刻要战斗到死,他也绝不后悔!
  “姐姐,我来帮你!”
  场中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却又有两个身影从天而降,正是那消失了一段时日的泰夜与北四。
  六个人在场中,刹时围成了一个圈,所有的杀戮都止步在圈外,阵垒分明。
  “夜儿、北四!”
  苏心禾心中一颤,与秦夜对视一眼,胸中划过的却不知道是感动还是焦急……
  她原本想着秦夜不在这里,正好躲过一劫,却不知道这孩子竟然还主动现身,与他们一同作战,这让她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秦夜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她至深至爱的家人,他根本不用为了她作如此的牺牲。
  这让她如何对得起秦将军?
  如何还他这份情谊?


江湖卷 第【161】章 武士

  在外漂泊了数日,秦夜一直浑浑噩噩,北四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现身在他面前。
  但秦夜丝毫不显惊讶,像是早就知道那身后一直有人跟随,只是不是他心里期待的人而已。
  看见北四,秦夜的心里略感安慰,因为她是一直谁护在苏心禾身边的,北四一路跟着他,那不是足以证明苏心禾的心里是在乎他的吗?
  这天大地大,除了苏心禾的身边,哪里还是他容身的地方呢?
  平心而论,苏心禾待他不薄。
  在无级宫里,他享受到的待遇非比一般,而这一切也是拜苏心禾所赐。
  只是,她对待他的好里面,只有亲情,没有爱情,这才是困扰他心里的结。
  如今,苏心禾记起了一切,与他的家人团聚,是不是就再没有他的地位了呢?
  “北四,你说我应该回去吗?”
  靠坐在树背上,秦夜没有抬头,声音低涩。
  其实他的心里应该是渴望回到苏心禾的身边的,只是,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他是个任性的孩子,或许有时候比冷清幽更甚。
  至少,接受了苏心禾的冷清幽,那性子的转变是有目共睹的。
  而他,却从来没有变过。
  “应该。”
  没有想到秦夜竟然会和自己主动搭话,北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出来那么多日了,武林珍宝鉴赏大会也快要开始了,参加完这次展会,他们就会离开江南了,秦夜如果再想不通,她真打算打晕他再带走。
  如果她打得过秦夜的话。
  当然,别的方法也是可行的,毕竟,千机阁出来的人绝对不是吃素的,要想带走一个男人,那还不容易吗?
  “回去?以什么身份回去呢?”
  秦夜低声说道,像是在问北四,又像在问自己。
  他可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重新当她的弟弟。
  看着她和那些男人们嘻笑着,亲热着,全然没有任何感觉?
  不,不可能的!
  他的心会通,会难受!
  他知道,这一次他离开了,所有的一切便再也不一样了。
  而他与苏心禾的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
  “朋友、亲人……”
  北四举例说明,却留意到秦夜越发地低沉,她心中一阵懊恼,又不知道怎么说才恰当。
  北四着急地挠了挠脑袋,胡乱地说道:“如果爱她,就告诉她,不管成与不成,自己都不会有遗憾……之后,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但也总算是有个交待吧……”
  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跑走了,算什么呢?
  不知道家里的人都在担心他吗?
  北四心里喃喃地念道,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
  秦夜的举动确实像小孩子在发脾气,莫怪苏心禾会放任他几天,让他想个明白。
  可他真能想明白吗?
  北四有些怀疑。
  “告诉她……我爱她?”
  在北四面前说出爱这个字眼,秦夜丝毫没有羞涩,他慢慢抬起了头,眸中闪动着晶亮,就像那最闪耀的星星,在一刹那间绽放光华。
  他对苏心禾的感觉,就是爱了吧……
  这一辈子,他都不想离开她,他应该告诉她他的感觉,不是吗?
  他想与其他的男人一样,在苏心禾心里占有同样重要的位置。
  他不说,他不去努力争取,又怎么会知道不会成功呢?
  练武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事,更何况是要得到自己终生的幸福呢?
  他是应该下一番功夫的!
  想到这里,秦夜的思绪豁然开朗,他一拍腿站了起来,对北四笑道:“走吧,我们回去!”
  北四一时愣没反应过来,直到那在夜色中带着点灰蒙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她才回神过去。
  这么说,她的开导有效了?
  管他怎么样,只要能回去就好,天知道这段在外的日子她是怎么过的。
  吃野果,睡草地,她这身衣服已经闻出点馊味了,再不洗洗换掉,估计她自己都会恶心好几天。
  于是乎,回程的脚步带着点轻松愉快,两天便赶回了他们暂时下榻的老宅。
  得知苏心禾他们已经去参加展会了,俩人很快地梳洗了一番,连休息也没休息,就追了过去。
  谁叫秦夜心急要见到苏心禾呢?北四当然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可没有想到,赶到展会场时,却变成了一场混战,俩人这才二话不说,迅速地加入了战局。
  虽然是一场以多欺少的打斗,但他们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想欺负到苏家的人,没门!
  ……
  “看来,不用我出手,苏心禾也是四面楚歌啊!”
  看着场中激烈的打斗,在二楼纱帘之后观战的刘珂负手而笑,只是那笑中却带着一丝冷寒。
  苏心禾不过才消失了一年的时间,她怎么会有如此精进的功夫?
  她与那淡世的无级宫人在一起,会不会就是在那里得到的机遇?
  苏心禾,即使落难了也能遇到此等好事,怎么能不让她心生嫉恨?
  而她所指望的虞涵,又是否能如她所愿,心甘情愿地将身子给了她,传她八成功力?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够久了。
  这一次,就要来个了断!
  “喔,是吗?”
  虞涵谈笑着摇了摇头,射向那场中得目光却泛起了晶亮。
  苏家的人似乎个个身手不凡,且合作无间,那些乌合之众打得没有章法,只顾自己,这样下来,他倒更看好那中间围成一团应敌的几人。
  他的目光淡淡地划过,最终定格在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之上。
  那真的是苏心禾,他并不意外,这样聪慧的人儿,学什么不都是个中翘楚吗?
  即使在她手中舞动着的是森寒冷剑,却犹如挥毫洒墨般地优雅。
  她……终于和家人在一起了。
  所有的阻隔在他们面前都应该不是障碍,因为苏家的人都生就了一颗坚强而勇敢的心,这在焰冰的身上便可见一般。
  虞涵低首,双手放在膝上,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下榻,他行走已经有些不便,更何况那背后的铁链……
  即使离开了那间房子,铁链也没有被拆下,他只得坐在轮椅上。
  现在的他,估计跟废人没两样吧?
  他渴望见到苏心禾,而此刻,他却不想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想就这样远远地望着她,就好。
  “虞涵,你先别得意……”
  柳珂一甩袖袍,转身对着虞涵,冷声道:“苏心禾只能是我的!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出来!”
  柳珂拍了两下手掌,立时有一排黑衣人从天而降,长刀统一的别在左侧,那刀削的长度竟然比中原武林中人所用的都要长出几分。
  “中间的那个女人,给我生擒她!”
  对着虞涵冷冷一笑,柳珂侧身,素手一指,正指向苏心禾的方位。
  “是!”
  黑色的身影飞纵而下,极快地向场中奔了过去。
  虞涵心中却是一滞,两手紧紧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这一批黑衣人,不是中土人士,他们是——东洋武士!
  柳珂竟然在暗地里养了一批这样的杀手?
  女皇难道不知道吗?
  养虎为患啊,柳珂的野心恐怕不止于此!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再为女皇担心,毕竟,是她先弃了他……
  可为什么,他心里仍然放心不下……
  他放不下的,是这个江上,还是他曾经循循教导过的女子?
  虞涵的目光投向了苏心禾,这个时候,他能对她有所期待吗?
  期待她力挽狂澜,拯救这个国家?
  可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她会不会自身难保?
  这个问题似乎更现实一点。
  虞涵抬眼扫过柳珂,此刻,这个女人眸中闪动的光芒似乎能冲破一切,横扫一切!
  难道,再也没有人可以挡住她了吗?
  ……
  森寒的刀锋在空中一闪而过,一股庞大的杀气直逼而来,苏心禾回身一挡,软件与钢刀在空中交锋,“锵”的一声,星火闪耀,软剑的力量不及,竟然被生生逼退了一段距离。
  苏心禾站稳脚步,抬眼一看,立时一怔。
  这些人,这些人绝对不是来自中土,那森冷的目光,那统一化的穿着与动作,他们是来自东洋的武士!
  但这些人是从哪里出现的?
  又为什么要攻击她?
  苏心禾左右开弓,横切,斜荡,躲过那紧接而来的一波又一波攻势,这些东洋人,和这些武林中人绝对不是一伙的。
  而他们攻击的目标……只是她!
  “心禾,小心!”
  影飞一把挑开身前的冷剑,闪身跳至苏心禾跟前,看着那些凭空出现的黑衣人,眸中闪过狠色。
  看来,今天的一战不简单了!
  “影飞,别恋战,打开一个缺口,大家都撤,别在这里久留!”
  背靠着影飞,苏心禾手脚不停,剑花舞开,挡住那些凌厉的攻势。
  场中情况突变,那些武林中人原以为黑衣人是帮着他们的,可谁知道有人挡在黑衣人跟前,竟然也被一刀劈开,断肢残臂,血肉横飞,这样残忍的手法让所有人都惊在了当场,脚步慢慢向后退去,不敢再参与进这一波血腥的打斗。
  段筝眉头轻皱,目光疑惑地扫向二楼的角落,那位从皇城赶来的神秘人物,特地让她安排了一个不显眼位置观展的女人,是否就是这批黑衣人的主人?
  而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江湖卷 第【162】章 财富

  整个高台上再也没有了喧哗呐喊的人声,只闻兵器相接时利器的钝响,火星四溅,人影晃动,打得难分难舍。
  而参展的武林人士都识相地退到了一边,看着那一帮黑衣人残忍利落的下刀手法,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只能作壁上观。
  高台之上,早已经泛滥成一片血海,残肢断臂,人头脑浆,横七竖八地洒了一地,犹如修罗战场一般,让人无不惊心。
  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苏心禾也是无力阻止。
  就算与这些武林中人开打,他们也是尽量手下留情,没有伤害到要害。
  而那些东洋武士出手,却个个都是杀招,残忍的行径令人发指。
  应敌当下,苏心禾的目光一扫,已将身边人的疲态尽收眼底,虽然勉力支撑着,但每个人的身上都划过了血痕,如果再这样对抗下去,在这些黑衣人的手下,只有死路一条。
  而她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亲人遭遇这场横祸?
  苏心禾把心一横,足下一点,向后跃出一大步,高呼道:“你们快走!”
  脚步再无停歇,一转身便向前奔去。
  她虽然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从哪里出现的,但她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她,只是她!
  所以,阻碍他们目标的障碍都会被清理掉,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亲人作无谓的牺牲。
  所以,唯有她去引开他们,这样,大家才有活路!
  “心禾!”
  “姐姐!”
  “主上!”
  苏心禾的身影一消失,几个声音便异口同声地惊呼一声,步伐一转,便急追而去。
  以致于高台上的一帮武林人士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便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地血腥,触目惊心。
  而段筝的目光却是一收,在水怜月耳边低声道:“收拾残局,我去去就来。”
  顺着段筝的目光望去,只见二楼纱帘之后伫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即使隔着一层纱,水怜月也能感觉到那森寒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而段筝的脚步却是毫不犹豫地向楼上走去。
  那人……又和今天发生的一切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水怜月不禁在心中暗自啜想着。
  不过,段夫人倒是真的死了,今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段筝上位,她也功不可没,以后,水府飞黄腾达的日子到了。
  唯一不完美的便是她们请回的那几个杀手,还需要她亲自料理。
  也罢,就当作去收回那给出去的银子吧。
  “担心吗?”
  柳珂围着虞涵慢悠悠地打者转,手指在他的肩膀上抚过,铁链叮当作响,当然,不无意外地还夹杂着虞涵疼痛的抽气声。
  折磨他,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这么倔强的人儿,她期待看到他屈服在她脚下的那一刻。
  “你不是要生擒她吗?那她就不会死,我为什么要担心?”
  虞涵一手抚上心口,笑得云淡风清。
  他心底有苏心禾的存在,柳珂早已经知道,他也无须在她面前装腔作势。
  如果他表现得越焦急,柳珂便越开心,这个道理他懂。
  “好啊,够镇定!”
  柳珂拍了拍手掌,倾身向前,在虞涵耳边低声道:“如果到时我让你们面对面,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笑得如此开怀?”
  虞涵对苏心禾的心是怎么样的,她是清楚,也嫉妒。
  而苏心禾对虞涵却只有厌恶与恨吧,苏家的事,焰冰的事……这一笔笔帐相信苏心禾都记到了虞涵的头上。
  这样,她又怎么会给虞涵好脸色看?
  爱情啊,真是一把双刃剑,最爱的人,或许才是伤你最深的人!
  她就要看看,虞涵对苏心禾的爱究竟有多深。
  有多深,便能伤多重。
  虽然她心里很不爽,但她却期待看到那一刻的场景。
  看到刚强如铁人的虞涵,是否会在自己爱的女人面前卸下那一脸高傲的面具,那颗自尊的心是否会被伤得碎裂成块?
  既然肉体上的伤害不能打到他的意志,那么,她就要在精神上折磨他,给他最深最重的打击!
  “你……”
  虞涵的脸色瞬间乍,他没有脸见苏心禾,而他现在的样子,如此破败,如此不堪,他怎么能出现在苏心禾的面前?
  柳珂,当真要折磨他至此?
  “大人,段筝求见!”
  纱帘之外的通报声适时地响起,也打破了俩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柳珂扭头,看着帘外的身影,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与此同时,也有人上前,将虞涵推进了内屋。
  虞涵的目光始终低垂着,这种时候,他无谓热火柳珂。
  动作不能自如,这是他的弊端,才会让他现在受制与人,看来,他要尽快将自己的身体调理过来,这一年,他已经放任太多了。
  而今后的路,柳珂也别想走得一帆风顺!
  听到帘内传来清冷的女声,紧接着便有木轮转动的声音,段筝心中已经暗自生疑,但却不敢多作猜测。
  这位从皇城来的大人,知府曾叮嘱过她务必要好生招待着,当时,她也只是听过声音,根本未能见得真颜,但知府诚惶诚恐地应对着,想必一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她如今这样突兀地前来,也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否愿意见她?
  毕竟,在江湖不比在朝堂,这两方势力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他们毕竟是民,民不与官斗,这是大家都清楚的道理。
  但是,她却不能放任着无极宫的财富就这样没有了。
  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她也知道单凭这些武林中的傻冒,绝对不是对手,那惨烈的教训摆在眼前,谁敢再上前一步?
  但是,如果那些黑衣人是这位大人派来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提出合作方案,抓到苏心禾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待他们去无极宫的,都留下,用过之后再行处置?
  相信财富谁都会爱,而无极宫的财富还不止是那么一点。
  这位大人,会不会看在财富的份上,放下身段,与她合作一次?
  既然不能独吞,那就共享吧!
  或许,她能凭借这次机会摊上皇城中的大人物,以后,说不定她飞黄腾达的日子就不远了。
  得到允许,段筝心里喜出望外,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进了去,抱拳恭敬地一揖:“大人!”
  没有回应,沉默、还是沉默,寂静无声。
  柳珂没有发话,段筝也不敢抬头。
  一颗一颗汗水慢慢地在段筝额头凝聚,她不知道这位大人物到底是如何看她,接下来又会怎么对待她?
  会不会,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从此便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柳珂半眯着眼,观察着眼前的女人,小心翼翼的举动,分外谨慎的心态,是个聪明人。
  “抬起头来。”
  柳珂素手一挥,身子向后仰坐着,状似随意,甚至有点漫不经心。
  台上的一切,她不是没有看到。
  如果说苏心禾杀了那段夫人,不如说是眼前这个女人。
  连弑母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事后还能编造得出这种谎言嫁祸给苏心禾,要说狠辣与阴毒,段筝当仁不让。
  不过,看在她们基本上是站在同一战线得份上,都视苏心禾为仇敌,就且听听段筝到底有什么事。
  “大人……”
  段筝慢慢地抬眼,当眸子与柳珂相撞时,她登时明白过来,她们,应该是同一种人。
  对权力、财富有着同样得渴望,并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来说,利益便能将她们紧紧地联结在一起。
  “小民……有事相商……是关于无极宫的……”
  段筝谨慎地斟酌着字句,慢慢开启那关于神秘岛屿的财富宝藏。
  果然,当段筝越说越激动时,柳珂原本仰坐的身子也慢慢向前,眼神也变得专注起来,这样的诱惑,这样仿佛唾手可得的财富,她有什么理由不揽入自己囊中?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柳珂审视地看着段筝,评估着她话中的真实性,如果一切属实,那么,踏平无极宫,她便会拥有那堆积如山的财富。
  站在那闪耀着宝石光芒的顶端,俯视一切!
  想到那一刻的场景,她怎么能不心动呢?
  “千真万确,苏心禾那伙人一定知道无极宫的位置,只要我们抓到其中一人,便能找到无极宫,得到那些数不尽的财富……”
  眼见柳珂的眸中大放异彩,段筝也慢慢地勾起了唇,一脸讨好地笑着。
  “那你……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告诉我?”
  思绪一动,柳珂想到了什么,笑容立时收起,略带阴郁地看着段筝。
  有财富谁不愿独享,如果今天她没有出现,段筝是否已经联合武林中人逮住了苏心禾她们,那些财富尽可收入她的囊中,她犯不着与别人分享。
  这个女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小民愿效忠大人,只盼今后大人多多提携。”
  段筝愿意成服,朝堂与江湖,本不想干,但如果有朝中显贵相助,在武林中她的地位一样会风生水起,到时候,她拥有了地位,还怕那些财富不来吗?
  她这只是抛砖引玉,她求的是以后的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好!算你识时务,跟着我柳珂,今后高官厚禄你享之不尽!”
  柳珂一拍木桌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段筝跟前,低声警告道:“不过……如果你敢骗我,今天高台之上的死尸就是你今后的下场!”
  “小民不敢!小民所说句句属实!”
  段筝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柳珂这句话虽然让她心里胆寒,但面上仍作镇定,道:“到时候小民愿坐先锋,踏平无极宫,将岛中财富双手奉上!”
  “好,到时候就让本大人好好看看你的诚意!”
  柳珂一掌拍在段筝的肩头,这笔交易就此达成!
  没有想到,一趟江南之行会让她得知这笔意外的财富,想来也是颇有收获。
  不过,一切要待抓到苏心禾之后再说。
  所有的东西她都要握在手中!
  ……
  苏心禾几乎是卯足了劲地奔跑着,脚下生风,飞墙走壁,就差没装上翅膀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可她的脚步一点也没有停歇,一直向前。
  她要将这群东洋武士引开,远离人群,不能再造成不必要的血腥。
  黑色的身影一直紧追不放,行踪诡异缥缈,似乎在一个地方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再次出现,又是在另一个地方。
  街上的人群惊讶地看着这一场追逐赛,半响没回过神来。
  可苏心禾知道,这群东洋武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只要远离了人群,只要所有的人都平安,她会一人应战。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丫在林间洒下斑驳的光线,树叶忽明忽暗地摇曳着,风吹,沙走,人不动。
  苏心禾闭上了眼,静静地感受着四方而来的杀气。
  这些东洋武士,更传统一点的应该说是忍者,他们行踪诡异,变化莫测,即使见不到一个人的身影,她也能感应到那潜伏在四周的危险。
  呼吸,整个大自然在呼吸,空气中是清新的泥土味,伴着树叶的清香。
  可还有暖流在静静浮动……
  那是——人的呼吸!
  苏心禾倏地睁眼,腰间银针激射而出,只听见一声惨叫,一名黑衣人从树上跌落而下,其余的黑衣人也在瞬间现身,向她急攻而来!
  ……
  “我们分头去找,如果找到,就放信号弹,如果……如果没有找打,半个时辰后,都在渡口汇合!”
  苏心禾与黑衣人的脚步太快,他们几人没能追上,只是一会儿功夫,便不见了身影,伫立在街角的几人焦急不已,还是焰冰先发了话,顺手也将信号弹分发给了大家。
  找到了,他们便一起去帮忙,找不到,他们在想其他办法。
  “对,我们分散找,这样搜寻范围会大一点,大家要注意安全!”
  影飞也点了点头,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苏心禾是为了引开那一帮黑衣人才率先跃了出去,因为,那些人的目标是她。
  所以,她决定牺牲自己来救大家。
  可是,这里有哪一个人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没有!
  “好,出发吧!”
  秦夜收好了信号弹,对焰冰点了点头。
  现在,说什么都是次要的,一定要找到苏心禾!
  她千万,千万不可以有什么意外发生!



江湖卷 第【163】章 假意

  那一帮黑衣人仿佛不知疲倦,轮番上阵,苏心禾虽然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势,但几次三番下来,也渐渐失了力道,身上的刀痕越添越多,血液顺着伤口缓缓留下,逐渐在她所站之地漾开一朵朵暗色的雪花……
  难道她真要力竭而亡吗?
  不,就算是拼尽最后一口气,她也不能让这些人轻易得逞。
  黑衣人的伤亡也并不轻,苏心禾身上每添一刀,便有一个黑衣人倒下,一道伤痕换一条人命,想来她也是值了。
  对这些黑衣人,苏心禾再无半丝手软,剑花飞舞,手起刀落,凌厉果断。
  似乎也意识到己方人员伤亡惨重,黑衣人看似头领之人对左右两边使了个颜色,齐齐攻向前,刀剑一个虚晃,另一手却在腰间一抚而过,将手中的东西向前掷去。
  当苏心禾意识到中了计谋,刚想跃开,但力有不支,漫了半拍,眼前烟雾一闪,她心道不妙,意识混沌的当下,她终于不支到地……
  苏心禾始终没有想到到底是谁在跟她作对。
  是段筝吗?
  不像,至少在那帮黑衣人凭空出现时,她注意到了段筝的诧异。
  那她还有什么仇人呢?
  一时之间,她真的想不通。
  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容她细想了,倒下的刹那,她知道,这些黑衣人大费周章,就绝对不会要了她的命。
  等她清醒之后,希望还有时间,还有时间理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再作应对。
  她唯一希望的,便是她的家人平安无事!
  ……
  段家隐秘的囚室之内,光线无法透入,黑幽幽的囚室,只有几只火把在暗自招摇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映照着湿漉漉的地,浓浓的血腥味弥漫着,森寒而又凄冷。
  “唰”地一声,一盆冷水从苏心禾头顶当头淋下,湿了一身,也让她从昏迷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脑袋似乎还不太清明,泛着微微的疼痛,手脚发酸,身上的伤口像是浸过盐水似的,模糊得揉作了一团,痛得钻心。
  她想活动一下四肢,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行动自如,倏地睁眼,面前几付熟悉的嘴面立马显现。
  记忆在脑中重组,苏心禾倒是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筝与……柳珂!
  真是没有想到,这两个女人竟然还联起手来!
  柳珂这一年在朝堂中魂得风生水起,这一切,焰冰当然告诉了她。
  原本同属一丘之貉的虞涵,却成为了柳珂的阶下囚。
  可这一切与她何干?
  要说记恨,也应该是他们苏家记着柳珂!
  如果没有柳珂下套,苏心海又怎么会为苏家惹上这一门麻烦事,虽然最后的主谋是虞涵,可他们俩人半斤八两,谁也没少掺和。
  想到虞涵现在的下场,她本也想息事宁人,不再追究。
  可在这节骨眼上,柳珂竟然还擒住了她,难不成这世道真变了,坏人当道,好人反而得不到好下场?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以往的姑息真是大错特错!
  “怎么?老朋友见面了,不表示一下欢迎吗?”
  柳珂笑坐在四方椅上,看着苏心禾如此落魄的模样,心中真是大呼过瘾。
  那以往的潇洒风流,气宇轩昂,到此刻,只余下了狼狈和可怜。
  苏心禾就是一只可怜虫,如果没有身后那一帮男人给她撑着,她一人能做什么?
  哪里像她,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苏心禾比起她来,就像一只蚂蚁,她动动脚趾头,就能将她踩得连渣都不剩。
  “有什么目的就说,别绕弯子!”
  苏心禾冷笑一声,一张口只觉嗓子干涩喑哑,说出的话音犹如老妪。
  “啪”地一鞭下去,苏心禾眉心一紧,银牙一咬,一包血水咽在了口里。
  原来真是沾过了盐水得皮鞭,怪不得她只觉得伤口仿佛揉作了一团的痛,衣衫之下,该是已经血肉模糊了吧。
  “不得对柳大人不敬!”
  站在柳珂身后的段筝收回了长鞭,指尖抚过皮鞭上温热的血迹,她心里却燃烧着莫名的兴奋,这比她处置任何一个囚犯还要使她亢奋。
  因为在她鞭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心禾!
  如果说以往她还顾忌着苏家与千机阁的财富和势力,那么现在,又柳珂这样的显贵在她背后撑腰,她还怕什么!
  一得知了这位大人物的真名,段筝便在心中暗喜,她果然没压错宝。
  柳珂柳琦两姐弟的名字,民间哪有不知道的。
  柳珂在朝堂叱诧风云,柳琦的容宠独冠后宫!
  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个国家半壁江山都掌握在柳家人的手中!
  这样滔天的权势,这样显赫的地位,她依附上柳珂,简直是太对了!
  “呸!”
  苏心禾吐出一口血水,冷笑着看了一眼段筝,“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她不得不佩服段筝见风使舵的本领,在鉴赏大会之上,段筝原本是想借助武林中人的力量除掉她;而那些黑衣人一出现,她便立马投靠了柳珂,成为了她的爪牙。
  迎高踩低的本事,恐怕连朝中的官员也会自叹不如吧。
  “你……”
  段筝气得一脸铁青,却又不好发作。
  她是投靠了柳珂,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是低人一等,为自己找了个主子。
  可这样敏感的字眼怎么能从眼前这个落魄的女人口中说出?
  已经成为阶下囚的苏心禾凭什么奚落她?
  “啪啪啪”!!!
  手中的皮鞭划破空气,如灵蛇一般舞动着,叫嚣着,直直地奔向了苏心禾,在那斑驳的血迹上再添三道心痕。
  苏心禾死死地咬住了唇,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却一声也没有哼出。
  “够了,我们还需要她!”
  柳珂手一挥,段筝立马收回了皮鞭,即使心中恨不得将苏心禾千刀万剐,她也知道不是现在。
  几步走到苏心禾跟前,一手抓住那头顶的乌发,拉起那耸拉着的脑袋,段筝冷声道:“你应该庆幸,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处,今天也不只受这些皮肉之苦!”
  “哼!”
  回应段筝的只有冷笑与鄙夷,是的,对眼前这个女人,苏心禾只有鄙视!
  弑母夺位,攀附权贵,这副阴险小人的嘴脸,她看到一次就恶心一次!
  “别逞口舌之快!”
  段筝手中使力,苏心禾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得不被迫向上仰面,与段筝对视着。
  “如果你不能带我们到无极宫去,小心我将你宝贝的夫郎冷清幽给捉来……到时候那一身细皮嫩肉可受不了这种折腾……”
  冷冷的声音在苏心禾耳边警告着,带着几分不屑与轻视,似乎要抓到那逃跑的几个男人,不费吹灰之力。
  “你敢!”
  苏心禾双目赤红,怒视着段筝。
  她终于知道了她们的用意与目的,无极宫的财富才是她们想要的。
  一定是段筝用这条线索与柳珂做了交易,她们两人,一个要财,一个要势,那还不是一拍即合吗?
  到现在,也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冷清幽涉世未深,他也不会知道那无极宫遍地的财富会引得多少人窥伺,追根究底,也只是因为那些贪婪的欲望害人!
  “你看我敢不敢!”
  柳珂没有说话,段筝的气焰便更见嚣张,在江南本就是她的地盘,再加上柳珂的势力,她害怕苏心禾家里那几个男人吗?
  “不准伤害他们!”
  苏心禾心底的怒意犹如江海,直直翻滚而上,家人是她最在乎的,也是她最宝贵的财富,即使牺牲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办!”
  柳珂淡淡起身,拂了拂衣袖,慢悠悠地踱步到苏心禾跟前。
  现在的苏心禾还有什么资本和她谈条件?
  连她自己的小命如今都捏在她的手中。
  要杀要剐,就她一句话!
  而苏心禾的男人们,如果她要他们死,那一个也别想活!
  “好,我答应你!”
  苏心禾一抬头,却是对着柳珂说道。
  她答应她们,她答应带她们出海,远离这里;但究竟带她们到哪里,谁说得准!
  海上风云莫测,在这航海技术不发达的时代,一点点疏漏便足以致命!
  她带她们去,她带她们去踏上那寻找财富的死亡之路!
  此时,苏心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用尽一切方法,她都要她们有去无回!
  绝了苏家的后患!
  用她自己的一条性命,换回整个无极宫和她家人的平安,值了!
  “算你识时务!”
  段筝满意一笑,道:“不过,在去无极宫之前,需要你了结一件私事!”
  段筝拍了拍手掌,囚室外便响起木轮滚动的声音。
  苏心禾心下一阵疑惑,私事?
  她和柳珂还会有什么私事未了?
  ……
  虞涵的心中泛起百般滋味,复杂难辩,种种都带着酸涩,纠葛着他的心。
  当他知道苏心禾已经被柳珂给擒住,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刻的来临。
  柳珂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当着苏心禾的面羞辱他,让他清凉而心冷,进而成全了她。
  就算他现在行动不便,可他虞涵的心志如果真有那么薄弱,在这被囚禁与折磨的一年时间中,他早该疯了!
  可他现在的这副模样……他确实不想被苏心禾看见。
  她看见他成了这副样子,会怎么样?
  痛快地大笑,报应不是很爽吗?
  或是轻蔑地鄙视他最终也得到了该有的下场?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让他心里好过。
  如果告诉她,这一年的折磨都是为了还这份债,她会相信吗?
  亦或者冷笑着告诉他,这是他罪有应得!
  错过的,他无法弥补,可是眼下,只要他做,一定可以帮上忙!
  至少,至少他可以安顿她的家人,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刚才,在囚室外,他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答应,她的妥协,都是为了她的家人!
  可他也明白,苏心禾是如此重情重义,她绝对不会出卖无极宫,而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个,那便是——死!
  不管她决意要赴死,还是要拉着眼前这两个女人一块死,这都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这辈子,他给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枷锁,而眼下,他无须再争什么,再夺什么。
  那么,就让他为她,和她的家人,最后一次的赎罪吧!
  看着那长发披肩,低垂着脑袋,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苏心禾第一次感到惊异,因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虞涵!
  那个总是带着深沉莫测的眼神,气度宜然,笑得云淡风清的男人……
  而眼前的他,她几乎认不出他来。
  削瘦的脸庞,单薄的身子,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弱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给卷走。
  要说她心里对虞涵没有恨,那是不可能的!
  当虞涵站在高处,呼风唤雨之时,可曾在意过他人的感受?
  他的一句话,一个命令,便让她夫离子散,天各一方,他可有知道她心中的痛苦?
  当他折磨焰冰生不如死时,那鬓间的白发又有谁能将它换作青颜?
  她该是恨他的!
  可看看虞涵现在的模样,骄傲的雄鹰被折断了翅膀,只能在羞辱与折磨中过活,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深的惩罚了,比死,还更让他难以忍受!
  当虞涵执掌权势,手握一切,任意玩弄她于股掌之间时,她有憎恶他的理由!
  可现在的虞涵,即可怜又可悲!
  她不会同情他,却也再不如初时那般地憎恨他!
  他的报应已经来了,她无谓再多加一桩。
  不过……柳珂让虞涵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苏心禾看向了柳珂,不能明白她的用意。
  是用虞涵的下场来提醒她吗?
  不需要!
  要她选择像虞涵一样在柳珂的脚下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活着,对不起,她做不到!
  “你不是应该感谢我……让你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
  柳珂步至虞涵的身侧,手在背后一提,便将那铁链握在了手中,那连着皮肉的铁器“哐当”几声的摇晃,让人无不心惊。
  就连站在一旁的段筝见状,也不由地冷吸一口气。
  她原以为那男人是柳珂的爱人,却不想是被柳珂放在身边折磨取乐的男人。
  这种下场,这种手段,柳珂这个女人可真狠!
  见到虞涵痛苦的表情,苏心禾只是眉头微皱,她没有想到柳珂如此变态,竟然用铁链锁住了虞涵的肩胛骨。
  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让虞涵有武功也不能施展。
  那么,这一年的时间,虞涵都是如此过来的吗?
  忍受着这种非人的折磨?


江湖卷 第【164】章 联手

  苏心禾闭上了眼,柳珂与虞涵在她面前上演这样的的剧码,她不想看,更甚者……她不忍看。
  如此高高在上的帝师,眼下却成为了别人的玩偶,被羞辱,被奚落,竟然不能有半点反抗,这对虞涵来说,也是一种悲凉吧?
  “她根本……无意于我……这样的结果……你应该感到满意才对……”
  虞涵胸中溢满了苦涩,只因苏心禾那紧闭的眼。
  她是在同情他吗?
  更或者为保留一丝最后的尊严?
  “你知道就好!”
  柳珂满意地放开了手中的铁链,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她乐意看到的。
  苏心禾的眸中波澜不兴,对曾经的仇人,她能给予的只有麻木。
  这本就是柳珂预料中的事,虞涵或许会有心伤,但心伤之后顿悟,就会转而投向她的怀抱。
  江山美人,最后都会是她的!
  虞涵喘了口气,一手抚在胸口,平复着身体因疼痛而引起的战栗。
  他慢慢地抬眼,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苏心禾的身上。
  木轮滚动的声音缓缓响起,向着苏心禾靠近着,直至在她跟前,才没有动静。
  温热的呼吸,孱弱地似乎一碰就会破碎。
  这样一快一慢的呼吸节奏,闭上眼,苏心禾更能感受得到到。
  但为什么,好似还有一股绵长的气息藏匿在虞涵的身体里,隐而不发?
  办心禾猛然睁开眼,与眼前的人儿相对着。
  她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看过虞涵,论样貌,虞涵这样的男子确实是出类拔萃的,更别提那傲气在身时,散发着怎么样迷人的风采。
  可眼前的他,是真的变了吗?
  没有了张扬,没有了强势与专横,那闪烁的眼神,希冀的目光,是在寻求着她的谅解?
  可她又怎么能够轻易就原谅了他?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分离、痛苦、折磨、纠葛……人生的百般滋味她都尝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虞涵又是谁?
  当然,可以将这一切归结于连锁反应,但没有头,怎么会有尾?
  而今,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之下是否就是最后的最后?
  她当真能够了断一切,永绝苏家的后患吗?
  她自己尚且已经沦为别人的阶下囚,不能行动自如,而且处处受监视,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确需要一个内应。
  而眼前的虞涵可以吗?
  可以相信他吗?
  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眼波婉转,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明了了对方心底的想法。
  只是这一刻,却寂静地让人浑身竖起了汗毛。
  这样的氛围确实让人心头一紧,柳珂眉头微皱,冷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一次说个够,之后,你再想着她,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柳珂便一甩袖袍出了囚室,只余下苏心禾、虞涵,以及盯着他们俩人的段筝。
  段筝落坐在四方椅上,斜睨看着那一直静默的俩人。
  她就想不通,苏心禾怎么到哪里都有男人缘?
  连柳大人喜欢的男人竟然也会对苏心禾有意思,她真的不知道这些男人心到底是如何想的。
  只要找到了无极宫,冷清幽对她也就不再有吸引力了。
  而那影飞,她却是非要弄到手的,少了苏家的庇护,谅他影飞也再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最后还不得乖乖地臣服在她的脚下。
  “这辈子……看来我们是做不了朋友的……”
  虞涵苦笑一声,淡淡地开口,手指却在不经意间探入袖口中。
  “的确。”
  苏心禾点了点头,血水在身侧蜿蜒而过,她的脸色更显得苍白了些,连声音似乎都有气无力。
  段筝挠了挠耳朵,没营养的话题,千篇一律的字眼,这种场面真要命,可柳珂让她留在这里看着,她又不能走开,心里不由地低咒一声。
  “真希望人生能有重来一次机会啊!”
  虞涵心底感叹着,手指夹着银针,寒芒一闪而过,没入了苏心禾的体内,而他的身影却恰巧挡住了段筝的视线,极快的动作,几乎没有人看见。
  可苏心禾的神情却是一凛,诧异地看着虞涵。
  他为什么要帮她?
  银针一插而入,帮她止住了伤口的血,另一针,却是刺入了腹部中央,助她重续真气。
  他这样做,到底是在干什么?
  是想要救她?
  还是刻意地试探她?
  “你……”
  苏心禾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质问他举动?
  如果他真是有心助她,她的问话便是出卖了他们俩人?
  如果这是个试探,那么,她更可以当作全然不知。
  真到有用之时,才尽数而出,到底真相如何,那时不就全部揭晓了吗?
  虞涵,她真是猜不透他!
  虞涵对着她摇了摇头,动作轻巧地几乎不可见,这却让苏心禾更是惊异,他,到底要做什么?
  银针刺破了手指,虞涵在掌心上极快地写下两个字,翻转手掌对着苏心禾。
  时机?
  血水书写的两个字,这是虞涵给她的信号?
  等待最好的机?
  更或者伺机而动?
  虞涵真要帮助她?
  苏心禾微微有些心动,却依然有些谨慎地点了点头。
  且不知道虞涵这样做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如果能帮上她,那自然是好的。
  但却不能完全相信他,虞涵毕竟是有过前科的人,她在他手上吃过大亏,再轻易地相信这样的人,明显是不智的。
  虽然在某些方面,她能对虞涵寄予一点希望,但更多的,却是要靠自己。现在,她的伤口慢慢止住了血,她只要静心调理,重新聚集真气,想必也是能冲破这些束缚,逃出升天的。
  但是,她求的并不是自己的逃脱,而是身手的活动自如,这样,她才能在必要的时候将那个两个女人制于死地。
  柳珂虽然养着一大帮的东洋武士,可她本身却是没有武功的;而段筝的武功更不及她。
  在无外界影响的情况下,要除去她们俩人应该不在话下。
  群龙无首,剩下的便是乌合之众,一击即溃!
  而这个时代,东洋武士出现在中土并不多见,他们多是采用雇佣的形式,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就算那些东洋武士再厉害,没有了他们救命的顾主,他们还能否这样忠心地送命,这个就显而易见了。
  “这一生,看来注定是我要欠你的……”
  收紧了拳头,虞涵认真地注视着苏心禾,想将她的容颜刻进心里。
  他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兰州的初次偶遇吗?
  即使穿着有些糟踏绫乱,却无损她宽阔爽朗的胸襟。
  那些妙语连珠,那样应对自如,第一次,她便让他刮目相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哼!”
  苏心禾冷哼一声,道:“你欠我们苏家的,死千万次也还不清!”
  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她怎么能让段筝看出他们俩人已经暗地里达成共识,准备携手而进了呢?
  虞涵,她不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但这一次,她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会!
  而眼下,她能做的,便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自己真气重聚的那一刻,或者等待着虞涵给她发出的信号!
  “苏小姐,保重!”
  虞涵只是轻轻一笑,虽然苏心禾呲牙咧嘴地狠声骂着他,可她的眼里并没有怒火,段筝得太远看不见,可他却看得分明。
  苏心禾,是在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啊!
  他会好好把握的,不会放弃,这一次,他应该给自己的人生交上一分满意的答卷了,再也不能留有遗憾!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苏心禾挣扎着挥动着手臂,铁链在她的动作之下铮铮作响,她面露狠色,似乎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好了好了,别吵了,安静点!”
  段筝摆了摆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苏心禾跟前,在她面前挥舞着皮鞭,可谁都知道,柳珂没让开打,段筝也不敢下手,顶多是做做样子。
  “公子,我推您出去吧……”
  转身面对着虞涵,段筝却是轻言细语。
  眼前的男人虽然坐在轮椅上,可看情形,他对柳珂应该也是非常重要的,不然,哪一个女人能够纵容一个男人至此。
  还允许他与以前恋慕的女人话别?
  如果问她自己,恐怕真没有这样的胸襟。
  “有劳段小姐。”
  虞涵淡淡地点了点头。
  段筝推着轮椅转头的当下,虞涵的眼神却是一扫而过,将苏心禾怒目的眸子扫入了眼底。
  一丝笑容缓缓地漫延在了他的唇边,起初还带着一点欢欣与喜悦,最终,却化作了苦涩……
  他知道,这一生,他和苏心禾是再无缘份了!
  “焰冰,原谅我!”
  当那俩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苏心禾才轻声低叹。
  原谅她,她不是忘记了这份恩怨;
  原谅她,她不是不忍心……
  有许多事情,在发生的当时,或许真能让人痛不欲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岁月沉淀出的无名小说下载网,我们才会感叹,如果没有当初的一切,怎么能够造就如今的你我?
  缘份与因果,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啊!


江湖卷 第【165】章 启程

  “纤尘……他们已经安顿好了吗?”
  冷清幽犹豫地跨入房中,怯怯地问道。
  焰冰、影飞、秦夜三人围坐一桌,不知道正在商量着什么,见他踏入,三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了他。
  三双眼睛,六道目光,让冷清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知道,这次的麻烦事是因他而起,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可他心里仍然在责怪着自己。
  当日,他们几人分头去找苏心禾,但都没有收获。
  苏心禾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一点人影也摸不着,只有林中那些斑斑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那里,一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断树残枝东倒西歪,树叶落了厚厚的一层,被风一吹便凌乱地铺散着,却也掩不去那些杂乱的脚印。
  看着那付场景,影飞的脚步停滞,竟然就顺着树干滑坐在了地上。
  他在那里呆了很久……
  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发射信号弹,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却感受到苏心禾曾经呆过的气息,用手指抚过那浸入了血迹暗色的地面,他的心微微发疼,那些是苏心禾流下的血吗?
  约定的时间一到,所有人都赶到了渡口,但却谁也没有肯定的消息,所有的人都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他们留下了,但苏纤尘却被东一带走了,需要通知边城的家里,让沐清尘他们做好准备,随时可能更换居所。
  如果那些人真瞅准了苏心禾,怕不会又拿他们作为要胁的筹码,这一次,他们要早做应对,绝对不能再成为累赘。
  “安顿好了。”
  焰冰与秦夜没有动,面上神色不善,倒是影飞起了身,对着冷清幽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发生这次的事情,谁也不想。
  冷清幽已经够自责了,一家人,就不要再彼此责怪,徒惹不快。
  “我……我对不起大家……”
  冷清幽的步伐没有移动,却是低垂下了头,他心里已经懊悔不已了。
  现在苏心禾没有一点下落,他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那些黑衣人手法是多么残忍,他不是没有看见。
  第一次看见那些血腥的场面,他心里已经泛起了干呕,这一次的经历也让他了解到,武功不止是为了防身,更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杀戮。
  而那样的场面,是他再也不愿意回想的。
  可苏心禾却要独自面对这些残忍的杀手,他心里怎么能不担心,不恐惧?
  更何况她还一去不回,没有了消息。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担心,可谁也没有他的自责与后悔。
  他真不该去那个什么鉴赏大会,他真不该自作主张地惹出这些麻烦事!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团结抗敌的时候,特别是在我们对敌人的情况不甚明了的现在,我们更应该紧紧团结在一起才对。”
  影飞摇了摇头,几步走到冷清幽面前,硬是抓住他的手,半拖半拽地将他拖在了圆桌旁,一把按住坐下。
  而焰冰和秦夜却是各自抱手在胸,转向了一边,明显呢是对冷清幽有怒气。
  焰冰是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气冷清幽不懂事,太天真,自作主张给一家人带来的祸事,特别是让好不容易回家的苏心禾又失踪了去,而这次的情况似乎更糟,生死未卜。
  这样的结果,他怎么能不怨冷清幽?
  而原本对焰冰还有着一丝隔阂的秦夜,在听完焰冰的叙述后,对冷清幽也来了气。
  早在无极宫,他便对这位贵公子不感冒。
  现在竟然还因为冷清幽这样突兀的举动而为苏心禾招来了灾祸,这样的结果,让他对冷清幽的不喜欢又加剧了一分。
  如果苏心禾不能平安,这一辈子,他都再难原谅冷清幽。
  这赌着气的俩人哪里还有心思去细想,如果真有人想找苏心禾的麻烦,恐怕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而这次的祸事只是提前发生了而已。
  想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影飞的心境倒是平和了些。
  林间的血迹并不多,那就说明苏心禾并没有生命的危险。
  当时,那些黑衣人在高台上,对其他人都是一出手必死的杀招,可对苏心禾,他们似乎留有顾忌,不想伤她太重。
  那就只说明了一点,他们要生擒她!
  不管苏心禾现在在哪里,在那要擒住她的人没达到目的之前,苏心禾暂时是安全的。
  而聪慧如苏心禾,想必早就是看穿了这一点,那么,能拖住一刻时间便会拖住一刻吧。
  “你们俩别这样……清幽不是故意的。”
  眼看着焰冰与秦夜对冷清幽一付敌对的态度,影飞不由地开口劝道。
  而原本有些局促的冷清幽也更加紧张了,低着头,手指不断地绞动着衣角,原本柔韧的布料在他的蹂躏下已经乱作了一团,就如他此刻纷繁而复杂的心。
  “冷清幽,我问你,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知道吗?”
  焰冰一拍桌子转过了身面对冷清幽,这样的时刻,他是不太愿意搭理冷清幽的。但更迫切的是他想要了解任何可能的情况,这对于他们找到苏心禾便多了一份希望。
  冷清幽猛地抬头,但在焰冰凌厉的目光下,又地下了头,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
  虽然不知道焰冰想问什么,但只要他们肯搭理他了,那么,他的心里会稍微好受一点。
  “曾经无意到过无极宫,而又害得你眼睛失明之人可是段筝?”
  根据那天冷清幽见到段筝的情形,不难猜出,但焰冰还需要一点确认。
  如果这件事情属实,他心里就有底了。
  无极宫的财富在苏心禾来说是轻描淡写,可在别人的眼中却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宝藏,阴险贪婪如段筝,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那批黑衣人更不是凭空出现的,他细细回忆着,他们出现的方位……好像在……好像在二楼的角落……
  那里当时用纱帘挡住,应该是有人的。
  而负责筹办此次武林珍宝鉴赏大会的段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哪些人参加了这些盛会呢?
  所以,只要跟着段筝,一定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嗯,就是她!”
  一提起段筝,冷清幽心中仍有难掩的怨恨,想起那张险恶的嘴脸,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别担心,我们已经更换了地方,她应该暂时找不到这里。”
  影飞拍了拍冷清幽的手臂,这孩子太紧张了,情绪容易外露,毕竟经事太少啊!
  段筝见到冷清幽还敢主动搭讪,他不相信她心里没有所图。
  而无极宫的财富绝对是一块飘着诱人香气的蛋糕,她不想要才怪。
  他们及时搬离了那暂住的老宅,就是以防被段筝等人找到。
  地方在明,己方在暗,也方便他们行事。
  “那换我去盯紧段筝,密切留意他她的举动。”
  秦夜毕竟曾经带兵打仗,人情世故虽然不精通,但对敌策略上他可一点都不弱。
  焰冰一向冷清幽问段筝的事情,他便猜出了大概,或许,要找到有关于苏心禾的线索,只能从段筝身上下手。
  “我们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视她,不能只靠你一个人,我们轮流去。”
  焰冰对秦夜点点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最通他心意的竟然是秦夜,银枪先锋的名号果然也不是吹嘘的,不能小瞧了他。
  “好,就这么办!”
  影飞伸出一手,焰冰跟着搭了上去,看着秦夜也毫不犹豫的叠上,冷清幽小心地探出了手,却犹犹豫豫地不敢搭上。
  “算你一份,出力的事情可不能少了你!”
  秦夜一把抓住冷清幽的手叠在自己的手背上。
  在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虽然他心里并没有原谅冷清幽,但大敌当前,攘外必先安内,私人恩怨容后再说。
  “嗯!”
  感激地望了一眼秦夜,冷清幽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秦夜还是没有给他好脸色,可让他尽一份力也好,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四只手紧紧地叠在了一起,八只眼睛对视着,一切都已经明了于心,找到苏心禾,便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
  “我们明日便启程了……”
  柳珂淡淡地说道,轻啜了一口茶水,眼神却不经意间扫向了坐在一旁;轮椅上的虞涵。
  “这次顺利的话,回到皇城……我就娶你!”
  根据段筝的汇报,虞涵该是对苏心禾死心了。
  毕竟,对着一个恨自己的女人,有再多的爱恋,也会终至心死吧!
  而且,虞涵现在这付模样,除了她,还有谁肯要他?
  虞涵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暂时安了柳珂的心。
  “好好养身体……希望你别忘记了今天的允诺!”
  柳珂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虞涵答应了,回到皇城,她就为他解开那付锁链,修养好身体后,漂漂亮亮地嫁给她。
  “那我先休息了。”
  虞涵不再排斥,只是话语轻柔,眼神中却有说不出的疲倦,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很多。
  苍老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的心。
  “好,那明天再说。”
  柳珂点头,表现出难得的理解。
  被恋着的人这样记恨着,虞涵是需要时间来调整一下心境,她暂时不勉强他,只要他想通了就好。
  总之,最后得到一切的肯定是她,绝对不会是囚室中的女人!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淡去,虞涵侧耳听着,直到确定四下里已经无人,只余一片寂静,他眸中的光芒才突然闪耀起来。
  他手指一动,谨慎地从袖中摸出一把银针,另一手将丝绢折叠了起来,含入了口中,银牙一咬,便堵住了声音的发源地。
  这一夜,他会经历极致的痛苦,但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这一夜,他一定要熬过来,因为明日上了船,他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眼中的光芒渐渐凝聚,虞涵指间夹着银针,寒芒在空中一闪而过,飞快地没入了他那不太灵活的腿部。
  虞涵死死地咬住了口中的丝绢,牙齿还在不断地使着力,他的额头慢慢地沁出了一颗颗的汗粒,因为疼痛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单薄的身子在轮椅之上抖动着,背上的铁链发出轻微的响声,极细,极轻,像水滴掉落的滴答声,美妙得好似乐曲。
  但这乐曲,却是由痛苦来奏响的。
  这样做,是极冒险的。
  用银针刺激腿部的穴道,让他在短期内能恢复行动,但这样做的后果可能会导致他的双腿再也不能站起来。
  他可能会永远,永远地坐在轮椅上。
  可他没有选择,他只能这么做,他要救苏心禾,即使要牺牲他自己。
  那帮东洋武士是个隐患,出海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除掉他们,神不知鬼不觉,虽然不能使用武功,但如果他行动自如了,这点事不难办到。
  没有了东洋武士,又有他从旁协助,那么,苏心禾想要逃走,那就不是难事了。
  而柳珂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这一次,他要一并讨回来,也为苏心禾绝了这个后患。
  至于段筝,这样的女人活在世上也是个祸害,他也可以顺带捎她一程!
  他会这样做,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样做。
  他知道,这一生,他都不能得到苏心禾的爱了,那么,就允许他用这样的方式,让苏心禾永远地记住他!
  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哪怕是极小的位置,留下他不灭的身影!
  ……
  囚室的夜是清冷的,可苏心禾的周围却升腾起了阵阵白气,汗水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滑下,落在地上,与那早已经干涸的血渍混在了一起,终于不辨颜色……
  苏心禾慢慢地抬起了头,眸中却逐渐清明了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口丹气提在胸口,微微一用力,两根银针便从身体里激射而出,直直地没入了正对着她的墙内,不见一点踪迹。
  她身上的伤虽然没有上药治疗,但血已经止住了,伤口表面也结了痂,身体的精气更是已经恢复了大半,如无意外,出了海之后,她便能够活动自如。
  但暂时,她会按兵不动,等待虞涵的信号。
  这一次,她选择了给予信任。
  但只此一次,如果虞涵骗了她,那么,那片汪洋大海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江湖卷 第【166】章 绝杀

  所有启程的准备事宜,柳珂几乎是让段筝全权办理。
  在江南,她不用出现在人前,便有这样一名好使的下属,她是何乐而不为呢?
  一切准备妥当后,一行人才小心翼翼地登了船,整个过程中,苏心禾几乎是被人提着走的。
  黑纱覆面,让人看不清她的真颜,手上与脚上的铁链可依旧是绑着的,即使苏心禾早已经是伤痕累累,体力不支,柳珂也始终防范着她。
  苏心禾不是小角色,她那脑袋这世间上还少有人比得上,所以,能小心谨慎一点,就尽量小心,她可不想在最后的关头栽在苏心禾的手上。
  直到大船起航,驶离了江南好远,柳珂才微微放下心来。
  毕竟,焰冰他们仍然下落不明,要防范着这帮人扰乱这次的行程,他们行事是应该小心的。
  不过看眼下这情况,段筝的调包记该是奏效了,这一路倒是没有看到可疑的船只跟来。
  “段筝!”
  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烟波浩渺,视线顿时开阔了许多,柳珂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唤着站在她身后的段筝。
  “大人。”
  段筝略微上前一步,在柳珂视线能及的侧面恭了恭身。
  “虽然已经出了江南,但这一路都不可以掉以轻心,知道吗?”
  柳珂低声地吩咐道。
  他们这一路都十分低调,就是不想引人注目,但也要防着有心之人的刺探,安全才是第一保证。
  “是的,大人。”
  段筝点了点头,唇角却挂着得意的笑。
  武林鉴赏大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展会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而之后,她派水怜月去查探过,影飞他们果然已经挪了地,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躲着的人当然不会主动现身,更何况武林大会已经发出了通缉令,务必捉拿与苏心禾有关系的一干人等。
  千机阁各地的分部相信也不能幸免,这样也就瓦解了焰冰的势力,谅他们也再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而为了掩饰他们的行踪,出门之前,她已经让人扮作她,安排了一队人马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借以混淆焰冰他们的视听。
  之后,他们这一行人才从后门小心翼翼地出发,一路行来,确实没有人跟踪。
  对这一安排,她当然颇是得意。
  “苏心禾现在怎么样了?”
  海风吹起衣摆,柳珂伸手抚了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样严密的监视下,苏心禾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尽快到达无极宫,取得那些财宝。
  “大人放心,她现在安静得很,也很配合,应该不会多生事端。”
  想着苏心禾妥协之后的顺从样,段筝不由地在心里嗤笑,原来的风节傲骨也可以如斯,真是让她忍不住乐在心中。
  苏心禾这副低眉顺眼的衰样,估计再没有男人看得上了吧?
  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女人,但他们却又不得不需要她。
  段筝只记得无极宫的大致方位,因为当时是落海被救,在记忆中比较模糊了;而与冷清幽一起离开小岛时,也是走的无人知的海道,风暴一来,她便再也不辨航向了。
  所以,对于无极宫的具体位置,她的印迹却是不深的。
  但苏心禾知道,她一定知道。
  端看她那内里的亵衣,那样的棉料入水不浸,可是无极宫的物品,当时她在那里休养时,冷清幽也给她准备了几件。
  而在囚室里,当苏心禾被她那鞭子打得皮开肉绽之时,她可凑近了瞧见的,是一样的质地,一样的衣服。
  所以,苏心禾定是在岛上住过,绝对错不了。
  “那就好。”
  柳珂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
  这一次航行,如果能够一帆风顺,那么,回到皇城之后,便是她执掌大权之日。
  而苏心禾,很简单,将虞涵的那副锁链卸下后,再锁在她的肩胛骨上,那么,即使她有武功也使不出来,这辈子,她便只能作一个任他们差遣的奴才。
  最后,等柳琦的身子好了,顺利产下了凤种,她再决定留不留下苏心禾的一条小命!
  脑中的美好畅想几乎要画成一个完整的圆了,所有的一切都待她来画下那完美的句点,她期待着那一天的早日来临!
  ……
  上了船后,虞涵便被人放在了小暗室里,这几日来,门外竟然没有人看守,想必是柳珂知道他行动不便,才作出这样的安排。
  毕竟,在这颠簸的海上,他一人坐着轮椅又能上哪里去呢?
  所以,显然,他是被忽略的一个。
  而苏心禾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成为了重点监视与看守的对象。
  这样的安排倒也方便他行事。
  虞涵一直在等待,等待夜幕的来临。
  柳珂与他一同用的晚膳,用过之后,便回房休息了去。
  整个大船似乎在一刹那时便寂静无声,只余下巡逻的守卫偶尔走过甲板的轻微脚步声。
  可虞涵却听得很分明。
  在床榻之上用被子伪装成了一个人型,虞涵吹灭了蜡烛,算准了守卫巡逻的空档,谨慎地溜了出去。
  夜色中,大船在深蓝色的海面上前行着,行进的速度很慢,但是却没有停歇的迹象,柳珂对这次行程可谓是争分夺秒。
  这次请来的船夫均是水性极好的驾船高手,且了解这方圆的水域,所以,他们才敢在夜间也行进。
  如若真是到了无极宫的那片海域,周围暗礁无数,更有被誉为神秘莫测的死亡三角洲暗黑流域,那时的行船靠的就不仅是技术了,更是运气。
  没有经常在那片海域航行的船只,一个不慎,便会被那海暴给卷了进去,就如同当年段筝所搭乘的船只一般,被巨浪无情地吞噬,能否获救,便只能看天意了。
  但段筝与柳珂皆是具有冒险精神的人,虽然前途有危险,但却仍然不能阻挡他们夺取宝藏的决心,更何况还有无极宫的人一同前行,这道旅程的风险系数应该能减到最低。
  苏心禾自己也在这条船上,她该不会想葬身大海才对。
  这当然是段筝与柳珂的心思,但苏心禾这一次出海,就打定了主意舍弃自己,也要送这两个坏女人归天,生命的长短对她来说,已不重要。
  虞涵的背部紧贴着船板,慢慢地小心地前行着。
  这一批东洋武士所住的地方在大船的最底层,平日里,柳珂是不准他们轻易现身的,只有听到她的召唤,他们才会出动。
  同行的人里,除了段筝和那一帮侍卫,没有人知道这船的最底部还住着一群冷酷嗜血的杀手。
  躲过了一拨又一拨的侍卫,虞涵终于潜进了最底层,隔着门板,小心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今日,他不经意地与柳珂提及他想吃虾,许是柳珂见他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这才照顾着他的情绪,命人捕了一大筐的虾。
  而那些东洋人向来爱吃海产,在用吃过之后,他不过淡淡提及,柳珂便记住了心中,命人多准备送去了甲板的底层,慰劳那些东洋武士。
  虾的确是富含丰富的营养,但虾如果与枣同食,那便是毒药。
  柳珂听从了他的建议,自以为送去的是一盘美事,却不知道那是催命的毒药。
  而他要做的,便是送他们一程,加速以及确认他们的死亡!
  他从来不是心善的好人,在师傅那里求学时,他曾眼睛也不眨地杀死几十名土匪。
  感觉到鲜血溅在脸庞,滑腻而温热的温度,却点燃了他心里莫名的兴奋。
  师傅说他天生嗜血,不能执刀使剑,所以,他的武器从来只有银针。
  在他的手中,即使是一根小小的银针,也足以致命!
  他算准了时间前来,这个时辰刚好是食物的毒性发作,他不能给这些东洋人机会,让他们跑到甲板上去求救,甲板之下,便是他们的死亡之地!
  倾身倾听着屋内的动静,有人在痛苦的低声呻吟,有手指在抓着甲板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快要接近了房门。
  就是现在!
  一把银针倏地出现在虞涵的指间,修长的手指夹住闪着寒芒的银针,针针都是夺命的利器!
  门在一开一合之间,他倏地闪身而入。
  满室倒着横七竖八的东洋人,凶狠的目光齐齐向他射来,在这一刻,这些人当然知道了他们如今这副下场拜谁所赐。
  有人挣扎着拔刀,有人的手指向腰间探去……
  可虞涵哪里会给他们机会,他的脚步飞快地在船板之上移动,所过之处,银针便狠狠地从头顶没入东洋人的门心,一针即中命门,当场毙命!
  感觉到腰间一阵痛楚,虞涵伸手一摸,湿漉漉的血迹顺着指缝向外渗了出来,温热的感觉让他心头一颤,回身便对着那伤了他的东洋人一针。
  那东洋人倒地之时,一手还紧紧地拽着一把匕首,而匕首的顶端,约莫一寸长的地方,染上了暗红色的血迹,温热的液体随着他倒地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滴在了木板上,漾开了一朵朵暗色的小花。
  虞涵一手抚在腰际,另一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插入了一根银针,暂时减缓了血液的流动与喷涌,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身体也慢慢地滑倒在地。
  他两手撑着船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在微弱的灯光映照下已经是惨白的一片,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支撑住身体重量的手臂已经在微微颤抖。
  可这一切,并不能阻碍胜利所换来的喜悦,他的眸中,正闪动着熠熠的光彩。
  周围,已经再也不能感觉到一丝活着的生气。
  那些人,终于被他给统统解决了,虽然付出了一点代价,但也值了!
  没有内力的支撑,他强自运行着飘渺步伐,这样,他才能争取时间,极快地解决掉这些东洋人。
  这一举动,几乎已经耗尽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没想到,还被人捅了一刀,看来,他真是大不如前了。
  虞阡慢慢地调整着呼吸,直到一部分体力回归,这才移动了身体,向着最近的尸体靠了过去。
  在那东洋人的胸口摸索了一阵,虞涵掏出几个瓷瓶,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几只瓷瓶里的味道,最终确定了其中的一只。
  他撩起了腰间的衣服,将瓷瓶中的药粉倒在了伤口上,又撕下一截衣衫,缠了又缠,算是简单地处理了。
  习武之人都会随身带着外伤的药品,所有人几乎都不例外,所以,他就地取材,现取现用。
  深深呼出一口气后,那原本躬着的腰身慢慢地挺直,直到站成一棵挺拔的松柏,与来时并无二样,虞涵才举步向屋外迈去。
  关门的刹那,眼神扫过那一地的死尸,虞涵的眸中却是冷冷的寒意。
  这批东洋人的手法残忍,让他们继续留在中土,也只会祸害这里的人民,他这样做,既是救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送餐给那批东洋人的小厮便是他的心腹,所以,如果柳珂不召唤,是不会有人发现这批东洋人早已经身亡在了这大船上。
  而那些守卫们畏惧着这些东洋人的残忍,更是不会踏足这块地方。
  所以,短时间之内,柳珂不会起疑,而他和苏心禾也是暂时安全的。
  今夜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要休息调整,明天,才是重头戏。
  看守苏心禾的人手众多,他不可能贸然地搏杀,就算苏心禾已经恢复了精气,这样不智的抵抗只会变成消耗体力的战斗。
  他在等,他在等那最后的时机。
  今夜,柳珂的谈话间透露出淡淡的惊喜,他便知道,这无极宫快要近了。
  无极宫向来与世无争,隐没在海中的小岛上,而要进到无极宫,必须经过那片神秘莫测的暗黑流域,而没有领路人,在进入那片海域后,船只都会失去踪迹,或是被巨浪吞没,或是被风暴打散。
  总之,没有人可以幸存着到达无极宫,这也是它成为传说的必备条件之一。
  段筝曾无意中被水浪冲到了那里,的确是一个幸运,而这一次,他们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就不得而知了。
  而近水域时,便是柳珂要用到苏心禾的时候了。
  她需要苏心禾为她分辨方位,指出最正确的前进方向。
  那是苏心禾第一次被放出那间小囚室的机会,他等的就是那一刻。
  室外的守备或许会加强,但比之室内,却好施展了许多。
  目标明显之下,也方便他们俩人联手除之。
  而仰仗着那一批东洋武士的柳珂又哪里会想到,她最得力的助手早已经被他一一除去,到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片海域便真正成了她们死亡的坟墓!


江湖卷 第【167】章 反击  

  段筝他们押着苏心禾出行的那一天,刚巧是轮到冷清幽监视段府。
  假扮作段筝的女人从正门出了去,冷清幽却隐隐觉得不对,虽然那样貌是段筝没错,可那走路的姿态与他记忆里却一点也不同,跟了一小段路,他才恍然大悟,急急返回了段府。
  而这一回去,正好见到有人从后门悄悄潜出,那其中一人不是段筝又是谁。
  他们一行人中还有几顶软轿穿插其中,不能肯定那里面是否有苏心禾,冷清幽遂一路跟随,却不想段筝他们竟然到了渡口。
  那时,冷清幽已经没有机会通知焰冰等人,只能找准空档,将一名船夫打晕,抹黑了脸,跟着上了船。
  在船上的几天,他都十分谨慎。
  船夫有男有女,都是从各地招来的水上好手,不过,在他们上船的前一天,互相都不认识,不然他这一突兀地加入,不露馅才怪。
  而且,他本来就生活在海中的小岛上,对驾驶了解,也熟悉水性,这才没有让人起疑。
  这一次,冷清幽很小心地避过周围的人,吃住都比较低调,而且有段筝在的地方他都尽量回避了去,不多言不多语,异常安静。
  可安静之下,他的心思却在暗自转动。
  这条船看似不起眼,但守卫却如此严备,绝对不寻常。
  并且,有一处地方,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这也让他起了疑。
  好几次,他借机打混想往那边走去,可隔着好远,便被守卫给拦了下来,他只得乖乖地退了回去。
  那里面一定有人,他见过小厮往里送饭,而且,段筝隔三差五地也会去那里巡视一番,并且细细叮嘱守卫。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
  或许,那里面呆着的便是苏心禾,他一定要想办法见到里面的人。
  夜晚的海面是平静的,却暗藏着波涛,他睡不着,便悄悄出了舱。
  夜色中,一条修长的身影晃动着,他暗自生疑,也跟了过去。
  却没有想到,那身影竟然越走越底,一直到了船身的最底层闪身进了去,他贴在门边,听着里面极细微的声音。
  有人挣扎的声响,有淡淡的血腥味飘出,有人在喘着气……
  他屏息静气,大气也没喘上一口。
  不知道里面正发生着什么,他实在不敢贸然地闯进去。
  不多时的功夫,那条人影复又出了来,而他则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那人。
  那人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潜了回去,只是那腰间暗红色的印迹让他知道了那是血。
  那人……受了伤!
  冷清幽的目光不由地转向了那扇紧闭的门,门后,到底是怎么样一番场景?
  他的手心冒着冷汗,手却不由自主地探向了门把手,一推,门没锁。
  于是,他便大着胆子进了去。
  室内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个个黑衣人,冷清幽不由地瞪大了眼,死死地捂住唇才没有尖叫出声。
  他大着胆子,蹲在一个黑衣人跟前,颤抖着伸出手在那人的鼻息间探了探,已经没有了气息,确认死亡。
  他挨个挨个地检查,直到确认这满室的人无一生还,他这才脚力不支,跌坐在了地上。
  他之所以会去确认,是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些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鉴赏会上袭击他们的那帮人。
  他们应该是追着苏心禾而去了。
  苏心禾失去了下落,而他们出现在这里,他便更加肯定,苏心禾一定在这艘船上。
  可那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杀了这些黑衣人?
  难道是他们的同盟,也是为了救苏心禾而来?
  虽然没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可看那身形,冷清幽可以确定,在这艘船上,他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这人到底是谁呢?
  而且,他又是怎么样将这些黑衣人全部杀死的呢?
  在鉴赏大会上,冷清幽不是没有见过这些黑衣人的凶残与狠厉。
  而在房门之外,他根本没听见里面传来什么打斗的声音,那人是如何将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给杀了?
  那些黑衣人的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口,所以,他根本无从得知他们的死因。
  而那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出自那人腰间的所受的伤。
  可让冷清幽感到惧怕的却是,那人能如此轻易地就除掉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如果是敌非友,那么,他又该如何应对?
  如果那人也想对苏心禾不利,他该怎么办?
  悄悄地溜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冷清幽带着深思,小心翼翼地潜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想着自己的亲身所见,他辗转难眠,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想办法将这帮人引进死亡三角洲!
  从他们航行的路途来看,冷清幽已经察觉出了端倪,段筝他们想去的地方便是无极宫!
  可是,无极宫有那么好去的吗?
  段筝无意中到过,并不代表这一次还能找得到。
  而且,这些人不熟悉那边的海域,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一个风暴,一堆礁石,就能让他们一命呜呼!
  也许,他就能趁此机会,救出苏心禾!
  想着想着,冷清幽终于紧紧握住了拳头,明天的航程,他要好好把握,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且不管今夜他遇到的那人是敌是友,他的目的只是救出苏心禾,也就管不了其他人的死活了。
  ……
  苏心禾躺在床铺之上,微微侧了侧身,背对着看守她的人。
  她没有睡着,却是在暗自调息着。
  虽然手脚的铁链没有被卸除,但这几日没有被刑虐,她的身体正在逐步恢复中,精气凝聚,几乎已经恢复了八成的功力,想要挣断这铁链该是没有问题的。
  她只是在等,在等一个机会而已。
  她不能出这小屋,但从那狭小的窗户也可以窥得海面上的情景。
  他们出海也有好几天了,而离无极宫的那片海域也近了。
  这几天里,柳珂没再出现过,倒是段筝会隔三差五地来耀武扬威。
  而她的反应皆是漠视,就当眼前的人不存在。
  段筝的那点心思她还看不透吗?
  记恨着那日在段府里给了她难堪,所以,见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她心里不就暗自高兴吗?
  可这高兴的日子,段筝也过不了多久了!
  苏心禾今日的饭食中,竟然夹杂了一张小纸条,趁旁人不注意之时,她吐出小心握在了手中,那上面的字迹她认得,笔法与那日在囚室中虞涵用血水书写的字迹无二。
  明天!
  一切皆在明天,是吗?
  明天,正是个好时机!
  这帮人不是要寻宝吗?
  她就将他们带向那死亡之地,让他们永久沉睡在那宝藏之下!
  虞涵这次帮了她,以前的一切,她就不提了。
  但这次,她连自己的性命也豁了出去,更无法保得他的周全了。
  生死由命,皆看天!
  可这一夜,她却没有了睡意。
  也许明天,便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天。
  在无人触及之地,她可以放任思绪的流泻,她可以在脑中揣想千万遍他们的容颜……
  她最亲的人,她最爱的人,明天一过,可能,便是永诀!
  她无法不思念他们!
  她多想再抱抱小纤尘,多想再亲吻影飞的脸庞,轻抚焰冰的发丝……
  她的心有太多牵念,也有太多无法忘却的爱……
  正是因为爱他们,所以,她才选择这样去做。
  为了她,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
  心疼了,心碎了,牵肠挂肚,柔肠寸断,都是因为她!
  如果她不在了,希望他们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
  第二天的天气似乎很好,风和日丽,海风徐徐。
  柳珂驻足在船头,极目远眺,心情大好。
  这便是去往无极宫的分界口了,船夫们都知道,但是从来没有人敢驶进那里。
  那是他们没胆子,但她柳珂吉人天相。
  而且,这艘船上还有指路人,他们一定可以顺利到达那座小岛。
  船底的东洋武士可作先锋,将无极宫里那些冥顽不灵的人全部杀光,为她那通往财富的大道上铺就一条坦途!
  财富本来就是世人追逐与争夺的目标,所以,有血水的洗礼,才会更显得它们的珍贵!
  她不介意踏着那些人的尸体而过,只要,那另一端,有足以让她惊叹的财富!
  “大人,苏心禾带到!”
  段筝押着苏心禾缓缓地走到了船头,行走的这一路,铁链哐当作响,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当然,还有因为见到了苏心禾而两眼放光的冷清幽。
  将欣喜掩在眼底,冷清幽猛地低下了头,假装专注着手中的工作,可他的心却在狂跳着,因为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苏心禾。
  那褴褛的衣衫上虽然有着斑斑血迹,但从她清明的眼中,他知道,她的身子该是没有大碍的。
  只要人活着,就好!
  这一刻,他真想让焰冰他们看到!
  他找到苏心禾了,他找到了!
  虽然不是完好无损的苏心禾,可至少她是活着的,她活生生的就在他的眼前!
  这样的事实怎么能不让他惊喜呢?
  按捺住那几欲蹦出的心,冷清幽悄悄地走向了船舱,他要制造出契机,寻找最合适的机会救出苏心禾!
  “苏小姐,这片海域应该不陌生吧?”
  柳珂转身,对着苏心禾说道。
  苏心禾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片海域,她当然熟悉,而经过这一次,柳珂他们也会终生难忘!
  “那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柳珂手一挥,指向了那片浩瀚的大海。
  如果没有人指明航向,在这变幻莫测的海面上,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苏心禾微微顿了顿,手慢慢地抬了起来,移动着,移动着,终于指向了一点。
  “你确定?”
  柳珂微微挑眉,虽然对苏心禾的配合还有些怀疑,但他们只有这一个指路牌,也没法不相信她。
  更何况,苏心禾的性命还握在她的手中。
  “苏小姐,如果你说的话不实,你家里的那几位我们可不敢保证他们的安全了……”
  段筝笑容阴毒,轻声的话语却含着浓浓的威胁。
  “你……”
  苏心禾狠瞪了一眼段筝,双拳握紧,最终似不甘心地改变手指的位置,道:“往那里去!”
  “好!”
  柳珂拍了拍手,道:“告诉船夫,全速往那个方向行进!”
  “只要苏小姐肯配合,你家人的安全绝对无虞!”
  段筝笑着点了点头,视线重新又投向了海面。
  行船的速度正在缓缓加剧,那块财富的宝地,离她不远了!
  而此刻的苏心禾,早已经不足为惧。
  且不说船上守卫众多,那船底的黑衣人便足以擒住苏心禾,更何况她现在还伤痕累累,体力不支呢?
  苏心禾冷哼一声,她要真能相信他们的话,那这一辈子她就白活了!
  柳珂一行人站在船头,谁也没有移动分毫,所有人的目光都专注地向前,没有看到,那身后,正有一个身影缓缓地靠近,靠近……
  经过一夜的调理,虽然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但精神却恢复了许多。
  趁着那些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船头之时,虞涵慢慢地靠近着。
  苏心禾周围只有四个守卫,她应该能够解决。
  柳珂站在船头,较远了些,而段筝该是离他最近的人!
  就从段筝开始!
  虞涵的脚步倏地加快,轻声地点在甲板之上,手中银针激射而出,针针直射向段筝身上的几个死穴!
  “啊!”
  段筝惊痛一声,只觉得身体一麻,脚下一软,便跌倒在地。
  心脏在剧烈地抽搐着,她的嘴唇翕合着,却只能发出颤抖的音节,似乎一刹那间,她便能够感觉到手与脚的温度正在慢慢降低,一阵寒意袭上了心头。
  段筝瞳孔大睁,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那平日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她怎么会就这样遭了他的道了?
  而这一声惊呼,却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回来,定格在了虞涵的身上。
  “虞涵……你竟然敢背叛我?”
  看了一眼仍在甲板上挣扎痛苦的段筝,柳珂眼神一暗,犀利的目光如箭般射向了虞涵。
  看着他那站立如松的双腿,她的眉角不由地抽搐了几下。
  原来,他能站起来了,却一直在她面前装蒜。
  他瞒着她的,还有多少?

  
江湖卷 第【168】章 转机

  “救我……大人……”
  段筝挣扎着爬向柳珂,想抓住一丝求生的希望。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她怎么能死在这里?
  死在这片荒凉的大海上?
  段家偌大的家业还等着她去继承,她那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
  她不能死啊!
  不能!
  “哼!”
  柳珂冷哼一声,斜眼瞧了一眼段筝,要死的人对她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她不介意送段筝一程!
  一个眼神示意,离段筝最近的侍卫立马拔刀,寒光一闪,手起刀落,带出一丝纷繁的血迹……
  段筝一手抚上脖颈,却止不住那向外喷涌的血流,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柳珂,没想到,最后结果她的人竟然是她一心要投靠的人……
  她真是到死也不甘心啊!
  一口血水喷涌而出,段筝死不瞑目,狰狞的双眼泛着血丝,却一眨不眨地瞪着柳珂!
  “给我挖出她的眼睛,扔进海里,省得碍眼!”
  柳珂一挥手一个命令,侍卫便依命而做。
  可怜那做着春秋大梦的段筝就这样横尸在了苍茫的大海上,最终成为了鱼虾们的果腹之餐。
  对这一切,虞涵与苏心禾只是冷眼旁观着。
  段筝的死是她咎由自取,半点也不值得同情。
  投靠了柳珂,她就应该做好这样的打算。
  更何况段筝从来也不是好人,阴险狡诈,弑母夺位,这样的人的确不容于这天地之间!
  柳珂转头看向虞涵,仍旧是一副咄咄逼人的目光。
  虞涵回她以冷冷的目光,轻声说道:“谈不上背叛……只是我的心从来没有属于你!”
  他淡淡地笑着,目光却是微转,静静地投向了苏心禾。
  他的心愿意交给另一个女人,可惜,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眷顾。
  “贱人,早就知道你对她没有死心!”
  柳珂阴鸷的眸子闪着异样的精光,银牙一咬,狠狠地说道:“既然你无情,也休怪我绝义!给我拿下!”
  她对虞涵的期许和盼望,终究也成了一场梦。
  他假意的温顺让她心醉,以为她的努力终于成功地收服了他,却不想,转眼间一切成空!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留着他的性命,除了是想得到他的功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确实中意他。
  因为喜爱,所以才怨恨,怨恨他的心没有放在她的身上。
  所以,她折磨他,她囚禁他!
  这一切,在现在看来,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既然不能得到,那么,就毁灭吧!
  她是个极端的人,喜欢一个人用了那么长久的时间,那么,憎恶一个人,也不会短。
  她不会让虞涵那么便宜地死去,她要让他生不如死!
  虞涵一出现,苏心禾便做好了准备,随时反击。
  可虞涵与柳珂的对话却让她心头一颤……
  在囚室里,柳珂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语,可她没有在意。
  那时,她以为是那俩人合演的闹剧,过了也没再细想。
  今天,却又再次被提起。
  而且,虞涵看她的眼光,那么深沉,那么无奈……
  他好似有话想对她说,却终是启不了口。
  他的目光,她竟然不忍直视,直觉地偏过了头。
  她与虞涵……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虞涵已经改邪归正,甚至帮助了她,也无法抹杀掉他的所作所为对苏家造成的一切伤害!
  她过不了她良心的那一关!
  而焰冰还有其他人也绝对不会接受他!
  更何况,她早已经打定主意了,这片大海便是她的长眠之地!
  不仅是她,他们也再无以后!
  柳珂一声令下,除了看守住苏心禾的四名守卫,其他人便蜂拥着向虞涵攻了过去。
  虞涵足下轻点,步伐飘渺着在人群中穿插着,手起针落,针针直刺死穴。
  他没有功力,他拼的只是他那仅剩的体力,能撑到几时便到几时吧,苏心禾会看到的,他已经尽力了。
  对于柳珂,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即使他没有内力,即使他被铁链束缚着,他也能够杀了她。
  银针早已经被他吸附进了皮肤里,想要取用,易如反掌。
  只是他需要柳珂的存在。
  需要她提醒着他曾经犯过怎么样的错;
  需要她的折磨与羞辱,让他不至于麻木……
  而今,她与苏心禾为敌,那么,就是与他为敌!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放过她!
  眼见虞涵那孱弱的身子穿插在守卫中间,森寒的晶光在空中舞动,犹如在跳响一曲绝世之舞。
  苏心禾的心渐渐泛上了一丝酸楚,虞涵的腰间逐渐浸出了一丝暗红……
  他是受了伤在战斗啊,更别提那锁住他肩胛骨的铁链在动作之下哐当作响……
  这一刻,她真不知道她心里流过的到底是怨恨还是敬佩……
  可她不能错过虞涵制造的契机,她闭目凝神,双手渐渐凝聚真气,有阵阵白烟在手腕处冉冉上升。
  “啪”地一声,手上的锁链被苏心禾生生挣断。
  两旁四个守卫惊恐地转身,反应过来之时欲抽刀相向,可那已然解开束缚的双手如灵蛇一般攀上了她们细弱的脖颈,用力一掐,只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狰狞而刺耳。
  下一刻,那四人便如一滩烂泥般地滑倒在地,再也没有了生气。
  苏心禾两手运气,接着便扯断了脚上的锁链,一转身,对上柳珂惊诧的眼。
  是的,现在的柳珂以为自己还有后招,所以,她眼底只有惊诧,没有惧怕。
  如果她知道了那船底的一干东洋武士早已经命丧黄泉,在这一刻,她也该知道天命了。
  “你们……俩人早就联手了?”
  柳珂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巧合。
  虞涵豁出了性命放手一搏,苏心禾即使伤痕累累也依然恢复了功力……
  这绝对不是巧合,而能够办到这一切的,除了虞涵,还会有谁?
  想到这里,她对虞涵的恨不由地加上了一分。
  养虎为患,就是说的她吗?
  她以为她已经把虞涵这只猛虎变成了柔顺的小猫,可哪里知道,他不仅是老虎,还是只狡猾的狐狸!
  “现在知道,晚了!”
  苏心禾目光冷冽如剑,直指柳珂。
  这个女人野心太大,留下便是个祸害,于国于民绝对不是件好事!
  “哼,想杀我,也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柳珂冷哼一声,一手慢慢地移动至腰间,摸出那暗藏的银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进了嘴里,尖细的哨音响彻在大海之上,惊起了捕食的海鸥,白色的翅膀在空中扇动着,慢慢地飞远,犹如一朵朵飘去的小白花,渐渐地没了踪影。
  “东洋武士?”
  那召唤的哨音响起,苏心禾才立马反应过来,这便是柳珂自以为的保命符,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东洋武士。
  她脚步微移,倾身上前,一把便夺过了柳珂手中的银哨,一抛,便扔进了大海中。
  “晚了,他们马上就会赶到,苏心禾,到时候你可别求我!”
  柳珂丝毫也不慌张,似乎一切已经胜券在握。
  东洋武士曾经擒住过苏心禾,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最后的胜利,仍然是属于她的!
  可片刻过后,除了那被虞涵放倒的一个一个的侍卫发出的倒地声响起,并无其他的响动。
  船夫们当然不会加入这一场打斗,只是在远远地观望。
  毕竟,这场攸关性命的较量与他们本没关系,他们只是拿钱掌舵而已。
  “苏心禾,擒住她!”
  虞涵一边在人群中穿插着,一边喘着气说道:“那批东洋武士已经被我解决了,不用再怕她!”
  他的确是豁出了性命,没有功力,比的便是速度与下手的狠准。
  他已经感觉到腰间的伤口再度迸裂,有温热的血液慢慢地浸出……
  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眼见着一个一个的侍卫在他面前倒下,他终于脚下一软,滑落在地。
  还有最后三人没有料理,可他已经失了力气。
  晃动的刀影向他逼近,他慢慢地闭上了眼,唇边却撅着一丝笑颜……
  苏心禾,他所做的一切必定会留在她的心里吧。
  听到虞涵的话语,柳珂的脸色不由地惨白一片,两手紧握成拳,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那些东洋武士果真已经尽遭虞涵的毒手?
  那么,她还有什么可以依托?
  偌大的海面上,她已经孤立无援了。
  苏心禾却没有理会柳珂,两指并拢,点住了她的穴道,而后便抽身奔向了虞涵。
  虞涵那里的情况更见凶险,三把利剑已经直直地向他刺去。
  苏心禾两手齐发,一把抓住了两把冷剑,足尖向上一挑,将另一把剑挑落,阻止了这一场即时的杀戮。
  血水顺着剑身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虞涵的面上。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却有温热的水滴溅在脸庞上,虞涵慢慢地睁开了眼,近在咫尺的却是那张熟悉的容颜,让他心神一颤!
  似乎一点也没有顾忌到手上的疼痛,苏心禾对着虞涵点了点头,手脚并用,一下便将那三人给放倒在地,撕下两截褴褛的衣衫,随意地绑在了手掌之上。
  “没事了,起来吧!”
  苏心禾对虞涵伸出了带血的手掌,这一次,绝对是友好的。
  虞涵摇了摇头,慢慢地坐起了身。
  苏心禾的手已经受伤,他怎么忍心再去握住呢?
  那是为了救他而受的伤啊!
  那些温热的血液是为了他而流,有这样的记忆,他这一生已经足矣!
  ……
  苏心禾指出那样的航向,本来是预备着在不能对抗东洋武士之时,能够将船只引进死亡三角洲,如果她力不能及,这首船也难逃覆没的厄运。
  却不想虞涵以身犯险,已经在她之前解决了这些麻烦。
  一时之间,她的心绪乱了。
  所有的人都被他们料理干净了,只除了那最后的主谋——柳珂!
  当然,柳珂也难逃她之手。
  那么,这一场赌注,是她胜了吗?
  如今大敌全消,她仍然活着,那么,她和虞涵……都不用死了吗?
  正当苏心禾出神之际,却有人大呼道:“不好了,我们遇上海底漩涡了!”
  原来,已经退至船舱内的冷清幽掌握了航向,他不知道船头之上已经起了这样的变化,前进的方向却也是直指死亡三角洲。
  侍卫曾传来命令,让他也往那个方向前行,他便知道了,苏心禾与他的想法相同。
  不过,最后,会死的只是那些坏人,他会救苏心禾离开的。
  毕竟,这片海域是他生长的地方,没有两把刷子,他怎么敢在这死亡三角洲上航行无忌?
  到了,到了,那片漩涡集结地到了。
  细小的漩涡会汇集成一股漩涡流,将整个船身吞噬殆尽。
  船只一驶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确认了船身已经慢慢地驶入,冷清幽丢掉了船舵。
  船身开始摇晃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往船头而去,他要找到苏心禾,与她一同逃离这里。
  可到了船头,冷清幽却傻眼了,甲板之上全是倒地的侍卫,哪里还有半个可敌之人?
  而苏心禾正死命地抱稳了船的桅杆,整个身子几乎已经跃出船身大半,甚至还有再往下的倾向。
  “心禾!”
  冷清幽大呼一声,向苏心禾奔了过去,虽然一般人在这样的晃动下早该是头晕眼花,可冷清幽却如履平地,迎合着那左摇右摆的弧度,他却是极快地奔至了苏心禾跟前。
  “清幽,快帮我救人!”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苏心禾心中一喜,头也不转地呼喊道。
  虽然不知道冷清幽是如何上了这艘船,但能在这里遇到他,不得不说是上天给他们一次生的奇迹。
  冷清幽熟悉这片海域,与段筝出海的那一次,要不是他心碎神伤,才会没有顾及到自身的安全,被海中毒物所伤。
  而对现在的他来说,就算是遇到风暴或者漩涡,那又有何妨,对他来说不也就算是冲浪吗?
  所以,有冷清幽在,苏心禾的心霎时安定了。
  命运随时埋下伏笔,却又会陡然出现转机,这就是生命赐给她的奇迹吗?
  奇迹中却带着惊险,这就是她经历的人生!

  
江湖卷 第【169】章 下场

  “我认得他,是他帮了我们!”
  冷清幽一躬身,向下探出了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由点头微笑着。
  原来,果然是他!
  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那批黑衣人,为他们省去了一个大麻烦。
  那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不认得?
  苏心禾点了点头,虞涵确实帮了她的大忙,没有他,这一场战斗绝对不会那么快便结束。
  苏心禾与冷清幽俩人合力,向上一提,便将虞涵给拉了上来。
  那时,船身突遇颠簸,体力不支的虞涵才会被轻易地甩出了船身,若不是苏心禾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恐怕现在他已经被漩涡给吞噬了。
  将俩人稳在船身之内,冷清幽曲指在唇间一吹,极细极轻的哨声随着海波飘荡着,传得很远很远!
  “待会我们骑小白走!”
  冷清幽握住苏心禾的手,仍然是一脸激动。
  他真的找到苏心禾了,他有多么欣慰,没有人知道。
  这次的错事是他闯下的,如今,人也是被他寻回的,在焰冰他们那里,至少他可以抬得起头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确认了苏心禾的平安。
  “小白?”
  苏心禾愣了愣,与虞涵对视一眼,俩人的目光不由地从冷清幽的脸上转到了空中。
  小白……难道是指那些白色的海鸥?
  “是啊,小白是母亲送给我的礼物……”
  说起小白来,冷清幽眼冒精光,喜悦的笑容浮现在脸庞,仿佛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根本无关生死,就如同坐在亭中,闲听风雨一般。
  见苏心禾仍然一脸懵懂的表情,冷清幽才细细解释道:“小白是一头白鲸,它可厉害了,以前我们也经常在这漩涡圈子里玩呢……”
  似乎细数起这只白鲸的优点,冷清幽是怎么也说不完的,要不是这三年来他郁郁寡欢,足不出户,与小白在一起他该有多么开心啊!
  “你竟然将白鲸养做宠物?”
  苏心禾吃惊地看着冷清幽,不能想象如他这般清俊秀气的人儿骑在那庞然大物身上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不过,白鲸倒是一种生性温和的鲸类动物,它通体雪白,十分稀有。
  成年白鲸体长约35米大小,体重约0.41.5吨。
    幼鲸体长约1.51.6公尺。体重约80公斤。
    白鲸的头部较小,额头向外隆起突出且圆滑,嘴喙很短,唇线却很宽阔。
  身体颜色非常淡,为独特的白色。
  “嗯。”
  冷清幽温和地点了点头,这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何况小白又是那么温顺可爱。
  远处响起了阵阵银铃般的声音,随着海浪一波一波地传了过来。
  冷清幽欣喜地转身,看着远处那起起伏伏游来的白色小点,大声地呼喊道:“小白,小白……”
  “如何处置她?”
  趁着冷清幽召唤白鲸的当下,虞涵指了指僵硬地躺倒在一旁的柳珂。
  被点了穴道的柳珂根本不能动弹,在船身的颠簸下,早已经倒在了甲板上,她的脸色惨白,双眼惊恐,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在今天之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柳大人,可这一刻,她却只能任人鱼肉。
  生命掌握在别人手中,那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特别是这两个人还没少受过她的罪。
  她早就应该杀了他们,不是吗?
  到如今,才留下了祸患。
  可是,悔之晚矣。
  柳珂似乎已经预见到了,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但死亡也有几种,是痛快的,还是痛苦的,她不知道。
  只是那虞涵的手段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一年多的虐待与折磨,他会统统报复到她的身上吗?
  为什么一想起来,她便会不寒而栗?
  这就是俗话说的善恶终有报吗?
  也许,她不该有那么多的欲望与贪婪。
  如果,她能只满足在兰州那片土地上生活下去,那么,这一生,她该是一帆风顺的。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她还会选择这样的路吗?
  会吧?
  会吗?
  也许……会的……
  一定会!
  那高处闪耀着金光的宝塔吸引着她前进的步伐,让她无法自拔,让她泥足深陷……
  这天下就快要收入她的囊中了,却在此功亏一篑!
  柳珂此时的心情是矛盾和复杂的,只是有一点她非常清楚,这一次,她真是凶多吉少了,再没有人能够救她!
  “让她在这艘船上自生自灭?”
  虞涵的眼光闪烁着,淡淡扫过柳珂,最终定格在了苏心禾的身上。
  柳珂的变态他不是没有领教过,这样处置她似乎太便宜了点。
  “清幽,你说怎么办?还有那些人……”
  苏心禾一抬头,眼光扫向了那仍然吊在船身上,在漩涡的冲击下东倒西歪的船夫们,他们,也要一起救吗?
  “把她带上吧,我有好主意。”
  冷清幽脸上浮现起邪恶的笑容来,想着就是这个女人指使着那一帮黑衣人一直追捕着苏心禾,他的心里就暗自记恨着。
  更别提苏心禾那身褴褛的衣衫处处带血,一定是被这个女人给虐待的。
  她这样对待苏心禾,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至于他们……”
  冷清幽目光扫过那些与他同吃同住了几日的船友,冷哼一声道:“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段筝许了他们岛上的宝物,他们谁愿意冒着性命出海……这些贪婪的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好,那我们走吧!”
  看着那已然在船身旁欢快跳跃着的白鲸,苏心禾一阵激动。
  不管是在异世,还是在这里,她可是第一次坐这种海中的庞然大物,心里怎么能不激动呢?
  “走吧,虞涵……”
  苏心禾对虞涵伸出了手,点了点头。
  撇开过去的一切不说,这一次,他们归航的旅途理应带上他。
  与苏心禾对视了良久,虞涵想要看进她的眼里,看进她的心里。
  她的心,果真是没有他的啊!
  的确,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它是真实地存在着,谁也无法抹杀掉,仅凭这一点点作为,就想让别人将仇恨忘却,进而真心接纳他的存在,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想法,无疑是天方夜谭。
  他不是那些少不更事的青年,也绝不天真。
  一切走到今天,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所能做的,便是用尽一切力量补偿自己曾经给她和她的家人造成的伤害。
  一行三人坐在了白鲸的背上,冲过了漩涡,乘风破浪而去!
  身后的船只在漩涡的席卷之下,越沉越底,完全没入了水中,再也看不到一点踪迹。
  漩涡之中,终于,只余下那些贪婪之人死亡之前惊恐的叫声,在大海之上久久回荡!
  ……
  白鲸的皮毛十分顺滑,坐在上面,有种随时都可能滑坠的感觉,还是冷清幽教导着苏心禾与虞涵正确的趴卧姿势,这样,他们才没有失足掉落海中。
  而柳珂当然也有她呆的地方,这不,在白鲸微张的大口中,她翻来滚去,被海水呛得直咳嗽,可那惊惧的眼神却比刚才更甚。
  她以为这只庞然大物会吃了她,却不想只是将她含在口中。
  看着那些森寒的尖利白牙,她便不寒而栗。
  接下来,苏心禾他们会如何处置她?
  “清幽,待会要把柳珂怎么样?”
  迎着呼呼的海风,苏心禾大声地问道。
  “前面是鲨鱼聚居的海域,我让小白把她扔到那里去!”
  冷清幽回头粲然一笑,却是难得好心情。
  柳珂这个坏女人,是该得到这样的下场,如果放走了她,才真是个后患。
  “啊?”
  苏心禾吃惊地张大了嘴,与鲨鱼为伴,柳珂这下可真的惨了!
  “小白,把她吐出来!”
  冷清幽拍了拍白鲸的头,俯下了身子轻声说道。
  果然,那白鲸极听话,一阵咕噜声后便喷出了一大口水,当然,跟随那阵水流一起冲出白鲸口中的还有柳珂。
  飞跃在空中,那失重的感觉让柳珂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她看着坐在白鲸背上渐渐离她越来越远的苏心禾等人,一转头,再看向自己掉落的方向,惊悚的感觉从头皮麻到了脚底……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不远处,一只一只鲨鱼在海面跳跃着,碰撞着,正争抢着一块已经血肉模糊的食物,场面十分惨烈,而柳珂下坠的地方,正有一只鲨鱼张着血盆大口迎接着她的到来……
  “哈哈……恶有恶报!我们回去了!”
  看着柳珂终于被鲨鱼一口咽下了肚,冷清幽欢快地拍了拍手,立刻让白鲸调整航向,向着无极宫的方向而去。
  只余下苏心禾与虞涵面面相觑,那样一个阴险凶狠的女人,真的就这样没了?
  ……
  苏心禾一行人顺利脱险之后,冷清幽也命人去将焰冰以及远在边城老家的苏家人一同接了过来。
  而就在苏家人要抵达无极宫的头一天晚上,虞涵却向苏心禾辞行了。
  来到无极宫后,苏心禾为他去除了肩胛骨上的锁链,上了药之后,他的功力应该会慢慢恢复,这一点他不用担心。
  只是焰冰……以及整个苏家的人到来,他又有什么颜面面对他们?
  他不会卑躬屈膝地请求他们的原谅,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样做。
  即使他曾经做错了,那也只是对苏心禾,他偿还了,或许还不够,但他已经尽力了。
  苏心禾本就不是个喜欢浮华的人,做为无极宫的宫主,她什么都拥有了,武功、财富、家人……根本不用他再锦上添花!
  而这里也不是他的久留之地,他该离开了!
  “真的要走了吗?”
  苏心禾与虞涵站在船旁,身后是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如同奏响了一首离别之曲。
  她没有留下他的理由,即使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一切,即使她对他的恨已经慢慢平复。
  “我……没有留下的理由,不是吗?”
  虞涵何等聪明,苏心禾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能不知道吗?
  既然她无意于他,他又何必苦苦纠缠,惹得所有人的不快。
  不如,就此远离,在心底留下美好的思念,在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里,暗自回味着。
  而且,他还有未了结的事。
  他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人,谁对他有恩,他记得。
  但谁欠了他的,他也一定要讨回来。
  女皇……一定会很惊讶于他的出现吧!
  他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而柳珂留下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他绝对不会坐看柳氏一族在朝堂之中横行无忌。
  不是为了女皇,而是为了这个国家,尽他自己的一份责任。
  “如果……不过……”
  苏心禾的话语断断续续,想要启口,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她没说出的话语,虞涵一定明白。
  “嗯,我知道。”
  虞涵点了点头,苏心禾要说的话他都知道。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是能成为朋友的……
  不过,现在说一切都太迟了。
  伤害已经造成,即使有心弥补,也是需要用时间来淡化的。
  “涵哥哥……”
  不远处传来冷清幽的呼唤,他的身影在奔跑着,越来越近。
  “你怎么来了?”
  虞涵诧异地看着冷清幽,他这次离开,就是不想惊动什么人,只是与苏心禾话别,没想到冷清幽竟然也跑来了。
  他自问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主儿,可冷清幽却还整天围着他,涵哥哥长涵哥哥短的叫个不停。
  别人一张热脸,他也不能爱理不理,更何况这还是在冷清幽的地盘上,说什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你走怎么不告诉我呢?我也好送送你啊……”
  冷清幽喘着气,略有些抱怨地说道,而苏心禾体贴地站在一旁帮他轻抚着背部。
  这一幕夫妻恩爱的画面,落在虞涵眼中又是怎么样地刺眼与心酸呢?
  如果他与冷清幽一般,是个不懂世事的青涩少年,或许,会活得比较幸福吧?
  如果,在他还没有选择这条道路之前就遇见了苏心禾,那该有多好。
  那时,他们不会有仇恨,不会有纠葛,更不会有理不清剪不断的恩怨……
  可是一切,只是如果。
  “不想惊动你们,中土还有些未了结的事情,我必须要去做。”
  虞涵淡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越过了冷清幽的肩头,投向了苏心禾。
  “这样啊……那我也不拦着你。”
  冷清幽说着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来,晶莹剔透的玉牌泛着纯洁的光芒,映照着他红润的脸蛋,煞是好看。
  “这块玉牌你拿着,以后进这片海域时,敲响玉牌,小白就会来通知我。”
  冷清幽不由分说地将玉牌塞到了虞涵的手中,他送出的东西,就不会收回来,而且他挺喜欢这个不爱说话的哥哥。
  特别是虞涵是真心对他们家苏心禾好,这一点。连他也看出来了。
  但无奈他的妻主没有给出一点暗示,所有,他也不好说什么。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虞涵轻叹一声,冷清幽的性子,他不收,怕真是走不了了。
  如果真走不了,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呢?
  看着那张充满活力与生气的脸庞,就连他也讨厌不起来,更何况是苏心禾呢?
  能够得到苏心禾的喜爱,冷清幽这辈子该是幸福的,幸福得让他羡慕啊!
  “回到中土,一切小心!”
  苏心禾怎么不知道虞涵所说的未了之事是什么呢?
  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那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不过,以虞涵的力量,能够对抗女皇吗?
  她不禁替他担心起来!
  “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未了,苏心禾仍旧不放心地叮嘱一句,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她一定义不容辞!
  一个人最宝贵的便是生命,如果他能舍命救你,那么,以前的恩怨,还有什么化不开的呢?
  “好!”
  虞涵笑着点了点头,袖袍一甩,潇洒地转身离去。
  身后,是冷清幽挥手告别的声音;
  身后,是苏心禾深深凝视的目光……
  可他,却再也不能回头了!
  站在船头,与他们挥手告别着,看着那渐渐模糊的小点,终至不可见时,虞涵的双腿才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努力用双手撑住了船沿,额上冷汗涔涔如雨。
  他很努力地想站起来,可脚下仍是一软,终于站立不住,跌坐在了甲板上。
  看着这双腿,他不禁苦笑。
  他的这双腿,想来是真的废了,可他怎么能让苏心禾知道?
  他不想看到她同情怜悯的眼神,那样的目光只会让他崩溃。
  在她面前,他所剩下的,也只有那一点点自尊了。
  他不想,连这最后的尊严也失了去。
  即使他注定要坐一辈子轮椅,他也不会让苏心禾知道,绝不!

  
江湖卷 第【170】章 团聚

  焰冰坐在前往无极宫的大船上,心情早已经不再平静。
  不平静的不只是因为已经找到了苏心禾,更是因为与苏心禾呆在一起的人还有虞涵。
  那个男人,苏家不仅一次吃过他的亏。
  把他和苏心禾放一块,焰冰怎么能放心呢?
  更何况,他与虞涵还有一笔没有清算的旧账呢。
  虽然冷清幽在信中淡淡提及柳珂与段筝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但虞涵呢,这个害了他的人,就这样逍遥自在了吗?
  这让他怎么能答应?
  即使他这次帮了苏心禾,也不能抹杀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那银针刺穴的痛苦,那青丝换作白发的悲凉……这一切,他都要虞涵亲身体会一次!
  一想到这里,焰冰的眸中便升腾起熊熊的怒火,这个心结不解,他是怎么也得不到平静的。
  只要苏心禾与冷清幽困住虞涵,等他到了无极宫,定要那男人好看!
  大船一靠岸,焰冰几乎是第一个下船的人,连步子也没站稳就直直地奔向了在不远处等候的苏心禾与冷清幽等人。
  “干嘛跑那么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苏心禾笑着张开了双臂,一把将焰冰抱了个满怀。
  一切都过去了,接下来,该是一帆风顺了吧。
  “死女人,次次都让我们担心,再有下次……再有下次,我不活了!”
  焰冰难得撒娇似地轻捶着苏心禾的背,能够再见到平安的她,真是太好了。
  那一日,冷清幽无故失踪,他们再去段府时,便已找不到段筝的下落。
  这下,可真把这几个男人给急坏了。
  他们还以为冷清幽被段筝给发现了,进而灭了口,在这个世间彻底消失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还责怪他什么,埋怨他什么呢?
  如果苏心禾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地怪责他们?
  冷清幽不熟悉中土的人情世故,他们这样单独放任他在外,如果真出了事情,谁负责任?
  就算他再有过错,他们毕竟是一家人啊,少了谁,大家心里都不会好过。
  虽然秦夜与焰冰对冷清幽多少还有点意见,但那也属于家事,家事,可以在内部解决。
  如果外人插手解决了,那不就是欺负他们苏家没人了吗?
  于是,冷清幽失踪的当下,焰冰他们几乎把江南给翻了个遍,甚至还夜探段府,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虽然最后都逃了出来,但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地都挂了彩,但却依然没有一点收获。
  还是影飞最后与水青长谈了一次,并且给了他一笔好处,才终于打探出了一点消息。
  皇城中到来的神秘人物他们是不知道,但段筝四处广招出海驾船的好手却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莫不是逮住了苏心禾与冷清幽,段筝计划着出海寻宝?
  毕竟,无极宫的财富段筝是见识过的,现在有这样好的领路人,她有什么理由不垂涎那些财宝?不将它们据为己有呢?
  可当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时,段筝已经出海好几天了,他们跟着追了去,却始终找不到那正确的航向,在海中兜兜转转,只有干着急的份。
  在海中蹉跎了不少时日,再次返回陆地之时,大家都憔悴了不少。
  却不知道,冷清幽派来接他们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阵欢喜之后,焰冰他们便强打起精神分头行动起来。
  影飞去接苏纤尘,焰冰去边城接沐清尘等人,而秦夜就在江南待命,等大家会合后一起前往无极宫。
  找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苏家的人终于团聚在一起了。
  “好了……快别拍了……再拍……我要不行了……”
  被焰冰的双臂紧紧地勒住,苏心禾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又不忍心就这样拒绝他爱的拥抱。
  毕竟,一场风雨下来,每个人都忧心不少。
  这样的时刻,更是应该紧紧拥抱在一起。
  不过,焰冰这种拥抱多来几次,确实让人吃不消啊。
  “心禾……”
  柳尘烟步步含泪,在苏飞雪的搀扶下,走向了苏心禾。
  他的女儿,他这多灾多难的女儿……
  几次,都让他的心不上不下,忧愁不已。
  这次,该是个头了吧。
  “心禾,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飞雪也感慨万千,虽然那几个小的对他们遮遮瞒瞒,但怎么能逃得过她一双法眼。
  她没有说破,只是不想让柳尘烟徒增担忧而已。
  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她的女儿吉人自有天佑,否极泰来,无病无灾。
  两位老人发话了,焰冰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苏心禾,退到了一边。
  苏心禾几步上前,扶住父母的双臂,胸中激荡万千,酝酿良久,才终于叫出那两个字眼:“爹、娘……”
  她不在父母身边的日子,是为不孝。
  眼见着柳尘烟红红的双眼,她心里也浮上了一丝酸楚。
  在这世间,最疼爱她的始终是自己的爹爹。
  生她养她,含辛茹苦把她拉扯了十六载的爹爹啊……
  柳尘烟的眼中担忧有之,关心有之,但也有藏不住的幸福与甜蜜,这段日子里,苏飞雪对他该是极好的。
  她半生苦命的爹爹终于求仁得仁,她该感到欣慰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尘烟吸了吸鼻头,眸中的晶莹闪动,“你不在的日子里,多亏有了你这几位夫郎撑住苏家,不然,真不知道苏家会变成什么样……”
  苏心禾连连点头,她家那几位的功劳她又怎么会忘记呢?
  “心禾……”
  “心禾……”
  两道目光一同投向苏心禾,每一道都夹杂着温情与爱恋,那是影飞与……沐清尘。
  “影飞,辛苦你了。”
  轻轻地搂抱住影飞,苏心禾的吻落在了他的鬓间。
  目光却是静静地投射在了影飞的身后,那撅着一双眼泪的沐清尘。
  兰州一别,几年的光景了,这段日子以来,她都没再见到过沐清尘。
  那记忆中青涩的脸庞已然变得成熟,与影飞和焰冰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沐清尘的气度与韵致更见沉稳。
  果真是时间淬炼出精华,沐清尘的风采更甚往昔。
  “不许落泪……今天,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拍了拍影飞的肩头,苏心禾向沐清尘走去,轻轻地执起他的手。
  “嗯,不落泪……”
  沐清尘轻轻地点了头,晶莹的泪花却是顺势泄出了眼眶,往下坠去。
  在他惊讶的刹那,一滴泪珠已经稳稳地接在苏心禾的掌中,圆润的泪珠晶莹剔透,在阳光的折射下璀璨夺目,仿佛是一颗最美丽的珍宝,被小心翼翼地呵护在了手掌之中。
  “这是最后一颗……今生,我都不会让你再掉下眼泪!”
  苏心禾的手掌合上,将那滴泪珠握在了掌心,另一手却是轻轻地抚上了沐清尘的面颊,眼神柔柔地与他对视着。
  仿佛,他们一起经历的过往就在眼前一一浮现。
  一切,尽在不言中……
  “姐姐……”
  秦夜探出了头,在北四的怂恿下,他终于越过人群,向苏心禾走去。
  他不能一辈子躲在人后,他要说出自己的心意,他要和他们一样,做苏心禾的夫郎,正大光明地被她疼着,宠着。
  “夜儿……”
  苏心禾惊喜地看向秦夜,在鉴赏大会上见到归来的秦夜,她虽然万分欣喜,可那样的场面,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便又是一场分离。
  好在这孩子是真的想通了,会跟着焰冰他们一起回来,她可算是放心了。
  “姐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秦夜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周围的人都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支撑着他的信念与决心。
  焰冰与影飞那关他早顺利通过了,在那段寻找苏心禾下落的日子里,他们早将他视作了家人。
  而见到苏家二老后,他那嘴叫一个甜,两三下便将柳尘烟与苏飞雪哄得乐呵呵,沐清尘不爱说话,但那风向标也是跟着影飞他们转着的。
  如此三番下来,不是一切都水到渠成了吗?
  如今,欠的只是苏心禾的一个点头而已。
  “怎么了?”
  感觉到大家的目光有异,苏心禾不禁缩了缩脖子,他们不会又替她揽上了什么“好事”吧?
  当然,那“好事”是打了引号的。
  秦夜的心,她也渐渐明了,但她如何能突破这层姐弟的关系,将他当作爱人来看待呢?
  一时之间,她转变不过来。
  他们之间,该是亲人的,而不是……
  秦夜的目光闪烁着,终于,定在了苏心禾的脸上,只见他两手比在唇边,大声道:“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语毕,周围便是一阵激烈地喝彩声,掌声也响个不停,人人脸上几乎都是欢喜与激动,唯独苏心禾愣在了当场。
  额头的青筋微微抽搐着,看着这帮兴奋而激动的人群,苏心禾暗自抹汗,在心底轻叹。
  这算什么?
  大家一起又把她给卖了?
  “心禾,还等什么,快点头啊!”
  柳尘烟含笑地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苏心禾与秦夜站在一起,那就是赏心悦目,这样的可人儿不娶回他们苏家,岂不是可惜了?
  “快啊,心禾……”
  “心禾,你就答应了吧……”
  “心禾,大家都在等着呢……”
  “快啊,就等你一句话了……”
  无数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苏心禾只觉得脑袋像炸开了花,不知道点头没点头,接下来,便听见了一阵欢呼,秦夜娇羞着一张脸对她怯怯地笑着,她便知道:糟了!
  直到夜晚宿在焰冰的房中时,苏心禾的脑袋里还是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
  她平时挺机灵的啊,怎么苏家的男人们聚在一起,就把她给弄糊涂了。
  直到晚膳时,苏飞雪宣布哪一天是吉日,迎娶秦夜的大婚之日便正式敲定了,一锤定音,再无更改。
  想起来便头痛,苏心禾不禁拍打着脑袋,她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应下了呢?
  她不爱秦夜啊,虽然喜欢,但是那和男女的爱是不一样的。
  以后,要她怎么和秦夜相处呢?
  一想到就头痛!
  “怎么了,别拍脑袋了,拍傻了我可不饶你!”
  焰冰沐浴之后,抹干了发正欲上床,却见到了坐在床榻之上正使劲拍着脑袋的苏心禾,忙几步上前,抓住了她的双手。
  “我晕了,睡吧,睡吧……”
  苏心禾摆了摆手,往后一仰便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今天她是够晕的了,她要好好睡一觉,清醒清醒。
  “别睡,我可还有事情问你呢……”
  焰冰可不依,一把跨坐在苏心禾的身体上,虚空地架住双腿,没将整个身体的力量下压,手却按在了苏心禾的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嗯?”
  被焰冰这一举动闹得,苏心禾脑中顿时清明了几分。
  她怎么忘记了,今天会呆在焰冰的房中,就是与冷清幽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虽然冷清幽也知道虞涵曾经对苏家做过什么,但对着现在的虞涵,他就是恨不起来。
  但他不恨,不代表焰冰不恨。
  私下里,焰冰问过他几次虞涵被关在哪里,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便应承说苏心禾晚上会向他说明一切。
  焰冰这才放过对他的追问,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这个夜晚,苏心禾是属于他的,怎么能让这一夜虚度呢?
  解决了他的私人恩怨,他便和苏心禾好好温存一番。
  “嗯什么嗯?虞涵怎么样,你帮我好好收拾他没?”
  对苏心禾的一脸懵懂,焰冰显然是不买账的,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这个……这个……”
  苏心禾开始打起太极来,她要怎么说?
  难道说她把虞涵给放走了?
  焰冰知道,还不知会怎么对她呢?
  “他现在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焰冰微微皱眉,苏心禾的表现不是个好现象,和冷清幽一样,他们俩人一定有鬼!
  “这个……”
  苏心禾继续拖,拖过今晚再说。
  “他不在了?”
  焰冰挑眉,斟酌着字眼。
  “对,他已经不在了。”
  苏心禾连忙点头,虞涵的确已经不在这里了。
  焰冰的意思她明白,而她是故意诱导他的。
  “那他是横着走的,还是竖着走的?”
  焰冰的问话一点也没有结束的意思,眸中的神色渐沉,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当然是竖着走的……”
  眼见焰冰就要发火,苏心禾哪里再敢瞒他,立马改口,老实地交待着。
  焰冰是怎么来的,虞涵当然就是怎么走的,这一点,她不含糊。
  “苏——心——禾!”
  焰冰的声音倏地拔高,银牙咬得“咔咔”作响,苏心禾不由向后缩了缩脖子。
  看来,今晚,她的命苦了!

  
江湖卷 第【171】章 边城

  一夜的纠缠,一夜的迎合,苏心禾的身子疲惫非常,但焰冰却像一只需索无度的野兽,竭尽全力地榨干她身体里的每一寸精力。
  当然,其中也不乏惩罚性的举动。
  苏心禾竟然放走了虞涵,焰冰不气才怪,他就等着到了无极宫,将虞涵好好折磨、惩治一番,却不想扑了个空。
  而放走虞涵的人竟然是他自己最爱的女人,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恨得牙咬咬,却又不能发泄出来。
  于是,将怒气泻成了欲火,焚烧得苏心禾体无完肤。
  “冰……别再生气了……”
  苏心禾有气无力地趴在焰冰的胸膛上,身上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两个人的肌肤都是粘粘的,却贴合得那样密。
  这一晚上,她已经道过无数次的歉了。
  她能够理解焰冰心中的怒火,他亲身所受的痛苦别人又怎么能够体会到了?
  但为了避免火星撞地球的严重后果,虞涵提前离开了,确实是明智的。
  如果真的困住了虞涵,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折磨吗?
  不能!
  他那付破败的身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一年多的折磨,让他的身体状况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要不是他是练武之人,恐怕早己经一命呜呼了。
  这样的他,再也经不住任何的一点折磨了。
  放过他,也是放过她自己。
  虞涵帮过她,焰冰却是她的爱人,她不想夹在中间两难,忍受良心的煎熬。
  “哼!”
  焰冰冷哼一声,转过了头。
  虽然身体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但他心里的气可还没有消完。
  虞涵是帮了苏心禾,是用生命换回了她的安全……
  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可是也无法抹杀虞涵对苏家,以及对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那银针刺穴的痛苦,他永生难忘!
  这些白发就在他眼前招摇着,在每一个不经意的刹那提醒着他曾经受过怎么样的屈辱!
  江南的名医无法治愈他的白发,苏心禾想尽了办法,也换不回那一头青丝。
  他本来已经认命了,但那仇,又怎么能不报?
  这是他与虞涵的私人恩怨,没有人帮他,不要紧,只要他去复仇时,没人阻拦他就好。
  想到这里,一个小小的计划在焰冰心中慢慢成形。
  看来,他要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不仅是为了解决与虞涵的私人恩怨,还有其他。
  自从武林鉴赏大会无疾而终之后,千机阁也被扣上了杀人帮凶的帽子,各地的据点相继遭到武林中那些自诩正派人士的围攻,好几个据点都被毁了。
  但好在,千机阁的人员没有伤亡。
  不过,也无妨。
  如今找到了苏心禾,他本就没打算再继续经营着这份事业,也无谓与武林中人多费唇舌。
  清者自清,只有这些人云亦云的人才会懵懂行事,或是借机扬威,他没空和他们较劲。
  对千机阁的一干人,他会发放一笔钱财,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至于想重新投入这一行的,他也会给予必要的支持,不过,千机阁这名字不能再用了,改头换面之后重新再来,也照样能活出一份精彩。
  一场大病之后,他的母亲早已经看淡俗世,四处周游去了,在有生之年看遍这大好河山便是她的愿望,这一点,倒不用他操心。
  了结完这些事情以后,他便可以长伴在苏心禾左右,最好再生个漂亮的宝宝,这一生,他便圆满了。
  “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心禾认真地抬起了头,扳正了焰冰的脑袋,一脸恳切地说道。
  她最怕这些男人们和她赌气了,为什么啊,闹心呗!
  好不容易幸福的日子来了,她可不想因为别人的事再出点什么波折。
  “什么都可以?”
  焰冰眼睛发亮,反正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如果再得到点其他补偿,他当然是乐意的。
  “那个……当然……”
  苏心禾咬了咬舌,焰冰不会狮子大开口,或是交给她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
  “那我有两个要求!”
  焰冰竖起了两根手指,在苏心禾面前晃了晃,“第一,这个月你要多陪陪我,加倍努力地给我一个宝宝;第二,我要十款你设计制作的衣服,听好了,要独一无二的,绝对不能重复,也不能和别人撞衫!”
  宝宝的事他已经想了好久了,每次见着纤尘甜甜地叫着影飞,他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恨不得也能立马生一个,可苏心禾不在啊,他找谁生去?
  好不容易有正常的日子过了,他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尽快生个漂亮的宝宝!
  他和苏心禾的孩子,想想也美得冒泡!
  至于那衣服,苏心禾可是答应到了无极宫后,她取得了材料给他们每人做个几件,他不过是加加码,然后第一个享受而已。
  这两件事加起来,也不算是为难她了吧?
  “好,我答应!”
  苏心禾立马点头,她还以为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这两个简单,多动动手而已,当然,都属于体力活动,顶多,这个月她多累点。
  但只要焰冰开心了,不再生她气了,那就比什么都好。
  “宝贝,继续努力吧!”
  一手按下了苏心禾的脑袋,焰冰贼贼地笑了!
  ……
  这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苏心禾与焰冰几乎都在床上度过的,直到晚膳时分,俩人才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当然,没有人会抱怨。
  苏家两老就等着再添子孙,哪里会阻碍他们夫妻的情趣。
  而对于焰冰的火爆脾气,谁又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不是呢?
  再说,苏家的男人们个个都算比较知情识趣的,不争不夺,不嫉不妒。
  苏心禾本就是个公平人,从来不会厚此薄彼,再说,她心里装着大家,人人平等,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晚膳过后,影飞便将苏心禾拉到了一边,有些问题,还没有解决。
  “怎么了,这么神秘?”
  苏心禾啜了一口清茶,看着影飞谨慎的面容,不由地想笑。
  如今算是雨过天晴了,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呢?
  “你不觉得少了什么人吗?”
  影飞淡淡地开口,观察着苏心禾的表情,她难道真无所觉?
  “少了谁?”
  苏心禾放下茶杯,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对了,东一、南二没来……不过,焰冰不是说她们还要在中土料理些事情……”
  北四和西三倒是跟了来,他们家都齐了,还差了谁吗?
  “你……你不记得季少君了吗?”
  影飞眉头轻皱,苏心禾不在的日子里,季少君可没少帮苏家的忙。
  甚至当他们举家迁往边城时,季少君也结束了在宜州的事业,跟着他们一起搬了过去。
  他图的是什么?
  不过是与苏心禾有个结果罢了。
  虽然最初时,季少君与焰冰也有过不少摩擦,但慢慢地,苏家的人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季少君,俨然已经成为苏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所有的一切,就只差一道最后的程序了。
  秦夜心想事成了,他们也该让季少君得偿所愿。
  只是,这一次,焰冰回去接苏家人时,季少君却愣是没有一起跟过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大家都明白!
  “季少君?”
  苏心禾一拍脑袋,她确实是忘记了。
  与季少君的交集也不过是在商会,以及那次救灾的旅途。
  虽然季少君曾对她大胆示爱,但她却避之唯恐不及。
  却不想,在她呆在宫廷的那段日子里,一直帮助着苏家的人却是他!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就在所有人都不想与苏家有牵扯时,他却毅然站了出来,承接着那些并不属于他的流言蜚语。
  这些,苏家的人都看在眼里。
  这些,影飞与焰冰的信中都有提及。
  虽然焰冰嘴上不饶人,但那俩人却是越吵越亲热,颇有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之势。
  但她呢?
  因为这样,她就要娶了季少君吗?
  在印象中,季少君就是个自大狂妄的贵公子,这样的他,真如影飞所说的转变了吗?
  “是啊。”
  影飞叹息地点了点头,“他还呆在边城不肯离开,好歹,你也去看看他,行吗?”
  影飞也知道,苏心禾对季少君谈不上感情,但那也只是缘于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
  人心都是肉长的,季少君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年华易老,他也耗不起了啊!
  “那过几日,我就去一趟吧!”
  苏心禾点了点头,也许,她是该去上一次。
  季少君对苏家的恩情,总要做个了结。
  她不想欠着他的。
  但一想起那在病区时,对着她趾高气扬自说自话的季少君,为什么她的头就开始痛了呢?
  难道这一次,又是一场不经意的预谋?
  ……
  焰冰得知苏心禾几天之后要起程到边城,便向她夜夜索欢。
  他可是向无极宫的医师求教了宝典,所以,这几日要怀上孩子,应该不难。
  至于苏心禾回边城,无非就是为了季少君。
  在苏心禾的面前,他可没少说季少君的坏话,但末了,却是一句:还是将他带来吧,少了他,生活多无聊!
  一句话让苏心禾哭笑不得。
  结果,苏心禾启程的第二天,焰冰也神秘地踏上了他的旅途,解决完了这些琐碎的事情,他才好安心地回来生孩子。
  照这几天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准备着在这岛上长住了。
  这里与世隔绝,没有纷繁复杂的人事,也没有理不清的纠葛,更没有世间的尔虞我诈,确实是一处避世的绝地。
  但要是开心了,每年也可以出去游玩游玩,这样,才算是惬意的人生嘛!
  ……
  边城的那处老宅子不大,但也足够苏家的人住了。
  而季少君也将家安在了苏家的旁边,比邻而居。
  季少君没什么亲人,父母早亡,姐姐也入赘了去,所以,他可说是孑然一身,这样的他,才敢随着性子跟着苏家的人跑到了这处边远的城镇,过着平淡的日子。
  但是,苏家的男人们心里倒还有个念想,可他有什么呢?
  还不知道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有时候,季少君也在怀疑,自己放弃一切跑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可一切的一切,在他想到那张美丽的脸庞时,就全然淡化了去……
  他是入了魔的,就算苏心禾不爱他,甚至对他根本没有半丝好感,他也不可自拔地坠入了自己编织的梦幻爱河里。
  他出身不俗,他有才有貌,所以,他高傲,他自命不凡。
  可是,当一切在苏心禾面前失了效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方法用错了。
  苏心禾需要的,根本不是他这种男人。
  影飞的沉稳是他羡慕的;
  焰冰火爆中却又掌控着度数,不会失了分寸;
  还有沐清尘的柔顺与温和……
  可他有什么呢?
  除了家财、美貌、头脑,他的性子可一点不讨人喜欢啊!
  怪不得那时苏心禾要躲着他!
  可为了让她能喜欢上他,他试着努力在改,在习惯……
  而今,当苏家人欢喜着要与苏心禾团聚时,他也在想,是不是他的好日子也终于到了?
  当焰冰让他一起去无极宫时,他却有些胆怯了,不知道应该怎么样面对苏心禾。
  而且,他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们中间,好像不太恰当。
  如果苏心禾真想他成为苏家人,就上门去提亲,这样无名无份地就跟过去了,他算什么呢?
  虽然与苏家的男人们结交已久,但毕竟还没有到那一层关系。
  而这一点,确实需要苏心禾来完成的。
  他的气焰虽然没有下去多少,但在苏家人面前也有许多收敛了。
  因为这么长的日子里,他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苏家的男人们个个俊朗不凡,且对苏心禾忠贞不二。
  即使他有这样那样的优势,苏心禾又怎么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他自视高人一等的优势,也许,在苏心禾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他甚至还妄想过做苏心禾正夫的位置,将其他人都给比了下去,他真是异想天开啊!
  了解了许多,经历了许多,他已经在慢慢转变了,他也希望这一切,苏心禾能够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