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16

清风逐月: 绝代凤华 26-50

宅门卷 第【26】章 决定

  “啪”!!!
  萧子如一手拍在案几之上,眼神凌厉地扫向苏心海,沉声道:“她真的能说话了?”
  “是啊,爹爹,现在娘正去院里见那个柳尘烟呢,说不定真的接他们回新宅来了,到时候……到时候……”她的地位会不会不保?
  苏心海心里已经暗自焦急起来,毕竟,苏飞雪竟然会为了苏心禾打她,让她满满的自信瞬间跌至谷底。
  苏心禾的出现确实打击了她在苏飞雪心目中的地位,本来她应稳坐苏家继承人的位置,现在,却打上了一个问号?
  萧子如暗自皱眉,保养得宜的眼角印出些许纹路,穿金戴银,雍容华贵,却也没能让他现在的气质好上多少,凶狠的神色更是增添了几分狰狞。
  这么多年来,他对柳尘烟两父女虽然不闻不问,但也知道住在那破宅子里好不了多少,他是在等着他们自生自灭,消失在人间,却不想,等来等去,却等到了他们咸鱼翻身的一天,让他悔不当初!
  早知道那时的药就下重一点,让苏心禾一命呜呼,哪来今日的烦忧?
  当年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历历在目。
  五岁的苏心禾一场高烧不退,他暗自买通了大夫,加入些许强效的药剂,本想借着高烧之名弄坏苏心禾的脑袋,让她变成一白痴,没有想到千算万算,还是差上一截;不过成了哑巴也差强人意,至少让苏飞雪疏远了他们,让柳尘烟的专宠也走到了尽头。
  至此,苏家内部便是他一人独大,那何新月唯唯诺诺,根本翻不起大浪,以后苏家的一切还不是会交到苏心海手上,而他这个位子更是稳如泰山。
  只是,苏心禾哑了那么多年,竟然还能奇迹般地痊愈,而且一出现便吸引了苏飞雪的视线,他已经感到了严重的威胁。
  苏心禾,终究还是成为了他的心头大患,而今,要怎么面对,要怎么处理?
  他要想好对策才是。
  “跟我去老宅,会会这对久违的父女。”
  萧子如眼神阴郁,衣袍一甩,率先走在了前面。
  这么多年了,苏飞雪已经信任地将苏家的事务交给他处理,他可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就让她对他失去了信任,让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化作泡影。
  而柳尘烟那对父女便是这件事件的核心与症结,他不想弱弱地等待着苏飞雪与他们言归于好,或是柳尘烟在苏飞雪面前乱嚼什么舌根给他添乱。
  只要他在,什么都有可能。
  即使他不能阻止苏飞雪将他们接入新宅的决心,那么,至少在这个时候他要拿出苏家大房的气度,不能失了苏飞雪的心。
  ……
  当苏心禾牵着影飞的手再次返回柳尘烟的房间时,便已经见到一对相拥坐在床榻前的男女。
  男人低头靠在女人的肩头之上,是一脸欣喜与感动,女人则小心地圈住他瘦弱的肩,眼中透出些许愧疚与怜惜。
  苏心禾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看来,她还是有先见的。
  不过,看着苏飞雪眼中流露的真情,她就姑且信她一回,如果柳尘烟能够幸福,也是她乐见的,虽然在她心里,还没有接受这个所谓的娘。
  “咳咳……”
  影飞拉住了苏心禾的手,示意她不要上前,影响别人久别诉情。
  可是苏心禾还是不识时务的拉着他踏了进去,外加一声假咳,打破了这正沉浸在往日温情中的一对人儿。
  “心禾……”
  见到含笑以对的苏心禾,柳尘烟尴尬地站了起来,脸蛋微红,他还是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这样失态,只因,只因他见到了苏飞雪……
  他以为她早已经把他给忘记了,可哪里知道她心底的角落始终有一个位置是为他保留着的……他可以不计较过往,不计较那些独枕而眠的日子,不计较她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
  因为爱她,所以,他不怨她……
  而今天她的出现,对他,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惊喜。
  似乎那么多年苦熬的岁月在这一刻便得到了圆满,从她的话语中,他感受到了真诚与追悔;而且,她对苏心禾还有那么高的期许,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虽然,苏心禾想要带着影飞离开苏家,但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将来的发展,她能够不计较过往的一切,而留在这里吗?
  “心禾……”
  苏飞雪也起身相对,与柳尘烟畅谈过往的一切,让她对他的爱意又浮上心头,她惊喜地发现,他仍然是那个善解人意,体贴温柔的人儿;而且,还为她培养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儿,能够重新得回他们,她欣喜若狂。
  不过,柳尘烟口说所说苏心禾的奇遇,她终是半信半疑,神论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如果真有神佛保佑,那么,苏心禾的一切倒真是让人惊叹!
  而且,苏心禾医术了得,竟然治愈了自己的喉疾,难道真的是天佑苏家,将一个完好无缺的女儿又给她送回来了?
  苏飞雪心喜不已,不过,看到与苏心禾手牵手的男子,她本来飞扬的神采瞬间便沉寂了下来,沉声问道:“心禾……不知道这位是……?”
  对于苏心禾对她的不谅解以及反叛的心理,苏飞雪心中已有计较,她毕竟亏欠了他们那么多年,要求原谅也需要一个过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她不能再做出让他们反感的事来。
  所以,在对待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时,她表现出来的态度便是谨慎而理智的。
  “爹爹,你决定了吗?”
  苏心禾没有回答苏飞雪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向柳尘烟,等待着他心中早已经决定的答案。
  柳尘烟心中没有挣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心禾,和爹爹一起留在苏家,你娘以后会好好对我们的……”
  这是他做出的选择,也是对苏心禾最好的选择,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外漂泊,她所拥有的气度与智慧,足够让她站在所有人的肩膀上,傲视一切。
  他是她的爹爹,他对她有信心!


宅门卷 第【27】章 侧夫

  “好,我答应你。”
  苏心禾点了点头,五年,她给自己五年的时间。
  这时间也久得可以检验出苏飞雪的真心,这时间也是她还给苏家五年的养育之恩。
  之后,她要海阔天空,她要有自己的人生,当然,还要带上影飞。
  苏飞雪被晾在一旁,老脸微红,略显尴尬,却又不好发作。
  柳尘烟看在眼里,轻轻扯了扯苏心禾的衣袖,用眼神示意。
  苏心禾哪里不知道柳尘烟的意思,他现在相当于夹在她们俩母女中间,如果她给苏飞雪脸色看,那么,心里难受的会是他,不好做人的也是他。
  她不是对苏飞雪心软了,毕竟,现在,她还没有得到她的认可,想当她的母亲,就要拿出表现来;不过,看在柳尘烟的面子上,在人前,该尽到的礼数她也不会少。
  苏心禾转身面对苏飞雪,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地叫道:“娘……”
  对于苏心禾突然的转变,苏飞雪一阵欣喜,虽然她看出了她眼底的不情愿,但至少为了柳尘烟,她愿意妥协,那就是好的开始。
  不过,苏飞雪的激动还没有过去,苏心禾便又向她泼下一盆冷水,她一手牵过影飞,说道:“他叫影飞,是我将要娶的夫郎!”
  影飞的手紧了一紧,他不是怕见到苏飞雪,他只是……他只是怕得不到她的认可。
  苏家毕竟是大户人家,而他现在的身份却是一个江湖漂泊的剑客,如果苏心禾与他畅游江湖,他可以忽略掉身份所带来的差异,但如果与她呆在苏家,那么,他不想因为他,而让她忍受别人奚落与不屑的眼光。
  “你要娶……夫郎?”
  苏飞雪微微诧异,从俩人交握的手她已经看出端倪,但没有想到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凭空出现的男人是什么身份,配得上他们苏家吗?
  “不知道这位影公子是哪里人仕,家中亲人何在?”
  苏飞雪一番思量,未说出拒绝的话语,只是婉转地将问题扔向了影飞。
  “影飞出身江湖,四海为家!”
  得到苏心禾鼓励的微笑后,影飞心中虽显犹豫,但却坦然地面对着苏飞雪。
  他的家族,或许在他有生之年都不会提及,过往的一切就这样掩埋吧,和苏心禾在一起,他会展开全新的人生。
  他终于知道她与他十指相扣站在苏飞雪面前的原因了,她要告诉他,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管如何,她的决定不会改变,她在乎的只是……他!
  “影飞的过往我不想再提及,从今往后,他便是苏家的人,娘,相信你不会拒绝孩儿吧?”
  苏心禾与影飞相视一笑,再转向苏飞雪时,眸中溢满坚决,她不会因为入了苏家,而把影飞给搁置在一旁。
  “这……”
  苏飞雪犹豫了,但也知道不能和这个女儿硬碰硬,她现在万不能用她娘的身份来压她,这样说不定会引起反弹;不过,这影飞的身份不明,做正室绝对不行,不如收个偏房……
  “飞雪,你就答应他们吧,影飞这孩子挺好的,而且他们又两情相悦……”
  柳尘烟哪里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暗涌,他知道苏心禾留下完全是因为他,她机敏过人,智慧无双,在哪里不会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而他,却不愿意看到他们一家人四散,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圆满,一个安宁。
  “好吧,我可以答应。”
  苏飞雪转头看了看柳尘烟,他眼中泛着恳求的光芒,让她心中不舍,几经衡量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不过,影公子只能做偏房……”
  大房在民间中也称作正夫,一女只能娶一位正夫;偏房例如二房、三房等等,称作侧夫,可娶无数,端看你自己家底的殷实与否。
  影飞的身体蓦然僵直,做苏心禾的偏房?
  他……不在意,依他的身份能被认可已经不容易了,他还能有什么所求?
  “偏房?我不答应,我只娶影飞一人,他便是我的唯一!”
  苏心禾握紧了影飞的手,给他信心和力量,她的思想不是这时代的女人,她从没想过三夫四妾,能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便是她所愿。
  像苏飞雪一样,娶了三个,最终让柳尘烟落得个独守空闺十一年的下场,她可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在这一代上演。
  “心禾……”
  影飞很是感动,苏心禾至情至性,他相信今生她绝不会负他!
  可是,普通人家都会娶个两三房夫婿,更何况是苏家这种大户呢?多子多孙便是福气,这个道理他很明白。
  而且,像苏心禾这般美好的女子,又是他能够独占的吗?
  那个焰冰对苏心禾很不一般,那个沐清尘虽然已经许了苏心海,但那眼里的眷恋仍然被他看穿。
  他们俩人都有着雄厚的背景及家世,如果苏心禾的背后能有他们,那么,无疑让她在苏家的地位得到更稳固的保障,虽然这些,她可能都不介意,但若他要成为她的夫郎,这一切,他都应该为她考虑进去。
  而反观自己,孑然一身,除了会功夫,能够保护她,还能为她带来什么呢?
  所以,能做她的侧夫,他已经很满足了,他也不想因为这个问题而让她们母女再生间隔。
  亲人的爱他已经失去了,他不想苏心禾也与他一样。
  影飞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波涛尽数掩去,平静地对着苏飞雪说道:“影飞愿意,一切全凭夫人作主!”
  “影飞,你……”
  苏心禾不解地看着影飞,刚刚,明明他还是一脸感动……怎么转身面对苏飞雪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心禾,我只愿意做你的侧夫,如果你答应,我便嫁;不答应,我就……”
  影飞郑重地看着苏心禾,她对他的好,她对他的心意,他都会珍藏在心间;如果她真的不答应,那么,这份甜蜜的记忆也足够温暖他一辈子……
  “你就怎么样?你就离开我吗?我不许,我答应,我答应!!!”
  苏心禾一把搂住影飞的脖子,埋首在他怀中,他的心,她怎么会不明白?


宅门卷 第【28】章 天敌

  侧夫就侧夫,只要影飞愿意,她也愿意,名份只是一个代号,只要在她心目中,他是她的唯一就好。
  而且谁说了娶了侧夫就必须要有正夫,那位置,她就让它空着。
  苏飞雪保不准想给她塞一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商人重利,什么对苏家有利,什么对苏家好,她就喜欢,连儿女的婚姻也可以作为家庭繁荣的交易,这些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苏飞雪想得太好了,她有她的如意算盘,可她会那么乖乖地称她心吗?
  影飞是她不能放弃的,这个男人已经住在了她的心里;虽然他愣愣得,也不会说甜言蜜语,可她就是爱,想将他捧在掌心里疼着,宠着,呵护他一生……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挑个好日子,就把婚事给办了。”
  柳尘烟笑着挽上了苏飞雪的手臂,这个结果也好,总算达成一致了,他也不愿意看到她们母女再起争执,影飞还是识大体的,能多方考虑,他没看错他。
  “什么婚事啊,瞧这热闹的,看我错过了什么好事……”
  萧子如款款而来,笑颜逐开,他的身后跟着面色不善的苏心海,突兀的到来让屋里的四人都愣了愣。
  柳尘烟挽住苏飞雪的手蓦然一僵,对于萧子如,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惧怕,虽然他面上含笑,却让人心底发寒……特别是想起十一年前那个晚上,当苏心禾高烧病重时,他嘴边撅着莫名的冷笑,那一笑,让他冷到了心里,也成为了纠缠他心底十一年的恶梦。
  有些事情他只是猜测,有些话他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飞雪、柳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不欢迎我来吗?”
  萧子如轻轻一笑,眼神却在房中四人身上打转。
  柳尘烟和苏飞雪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和好如初了,对这方面,他是不能妄加论言,惹苏飞雪的反感。
  不过,另一边的年轻女子应该便是那个苏心禾了,而与她执手交握的男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而且还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短短的时间里,这个老宅里的人真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子如,尘烟他们父女一直住在这种地方,你怎么不早说?”
  苏飞雪握紧了柳尘烟的手,颇有些怒气的看着萧子如。
  “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状况啊……”
  萧子如轻叹一声,口气中不无追悔,“当初,你在外做生意顾不上他们父女,我在家里忙上忙下,也难免忽略了一些……不过,如今不同了,听心海说心禾已经痊愈了,那真是太好了,我让张管家安排人打扫一下南苑,让心禾他们父女搬回新宅去住,这样行吗,飞雪?”
  萧子如一番话说得苏飞雪哑口无言,的确,她也有责任,如果她当时真将他们父女记在心上,又怎么会忽略了他们十一年?
  “过去的都过去了,飞雪,你就别在和大哥记较了,只要一家人和和气气,尘烟就别无所求。”
  柳尘烟拉了拉苏飞雪的衣角,既然萧子如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想过要咄咄逼人,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再生事端呢?
  苏飞雪看了看柳尘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这几位夫郎的性格她又怎么会不了解,萧子如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背着她做过多少事情,她心里不是没数;何新月生性胆小,就像墙头草,唯萧子如的命令是从,在家中没主见没地位;而柳尘烟是最得她心的夫朗,善解人意,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
  当时,她怎么就瞎了眼疏远了他们俩父女呢?
  现在想起,悔不当初,只有在余下的日子里好好补偿他们。
  “这位就是萧爹爹吧?”
  苏心禾放开影飞的手,一把将他护在身后,笑看着萧子如。
  这个男人,绝对是个笑面虎,而且城府极深。
  面对苏飞雪的责问,他四两拨千金地挡了回去,还让苏飞雪哑口无言,这个男人,确实不简单。
  “心禾啊,多少年没看了,还记得你萧爹爹,瞧这模样,长得真俊,像你爹爹……”
  萧子如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握住苏心禾的手,话语中满是欣慰,乍一看,真像是满脸慈爱的长辈,可那眼底不经意透出的寒意,却让苏心禾暗自警惕。
  如果他们真的回到苏家新宅,那么这萧子如绝对是首要防范的对象。
  宅门深深,明争暗斗,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过,可电视剧里都有演过,这可是一池深水啊。
  “以后还要有劳萧爹爹多费心了……”
  苏心禾点了点头,笑得更加灿烂。
  “爹……”
  苏心海在身后拉了拉萧子如的衣角,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效果,她爹竟然和苏心禾把手言欢,将她置于何地?
  “心海,以后就要和你姐姐好好相处,她什么都不懂,有事,你要多提点着,知道吗?”
  萧子如转头对着苏心海教育了一番,言语之中却直指苏心禾。
  这话她又怎么能听不明白,苏心禾不由在心中冷笑。
  “好了,好了,家和万事兴,只要你们相亲相爱,好好相处,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苏飞雪上前打着圆场,再怎么样,好歹都是一家人,难不成真要剑拔弩张,唇枪舌剑吗?
  “子如,你挑个好日子,心禾要纳这位影公子为侧夫,如果忙不过来,就让尘烟帮忙着办理;趁着这次婚宴,我也正式向商界的朋友们介绍心禾,让大家都认识认识我们苏家的大小姐……”
  “是!”
  萧子如薄唇微勾,柔顺地点了点头,低首的一刹那,眼中却是冷光乍现,袖中的拳头已经握得死紧,他果然没看错,这两父女果然是他命中的天敌--天生的死敌!


宅门卷 第【29】章 婚前

  “你知道吗?苏家大小姐要娶夫了?”
  “苏家大小姐……是啊是啊,听说办得挺热闹……”
  “就是苏老板才认回的女儿吧,听说在外游历,如今学成归来了……”
  “苏家的家业说不定要由这位大小姐继承了……”
  “是啊,听说苏大小姐一表人才,聪慧无双,而且仁心仁术……”
  ……
  不过才几天的功夫,苏心禾要娶夫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宜州,而这特意放出消息的却是千机阁。
  自从那天回千机阁后,没过多久焰冰便收到苏家送来的请帖,看着那鲜红的的帖子,他不禁怒火中烧,不过,好在苏心禾只是娶侧夫,这名分不正,想来是苏家接受不了影飞的身份。
  对于影飞这个情报中的漏网之鱼,焰冰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回到千机阁之后便查清楚了他的底细。
  影飞原名水无痕,本是江南水家的公子,水家在武林中小有名望,当年水怜月以一手水影剑法成名于江湖,混迹二十年,如今也有了不小的家业,得到武林同道的认可。
  按理说影飞应该算是贵公子,可在他十五岁那年却离家出走,浪迹江湖,加入了一个三流的杀手组织“魅门”,而今却因为杀了“魅门”的门主而被追杀,在逃亡宜州的过程中被苏心禾所救。
  如此,才有了他们这一段姻缘。
  看苏心禾对影飞的样子,必是已经情根深重,但是让他放手,他又怎能甘心?
  好吧,他承认,自傲的他看上苏心禾了,凭他的美貌与地位,却得不到她半点青睐,这让他窝火在心。
  如果她娶影飞注定要成为事实,那么,他也可以借助件事情,顺水推舟,导演一场好戏,从中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结果。
  一切,都在苏心禾大婚的那一天,他等着。
  ……
  “爹,你为什么那么尽心地为苏心禾操办婚事,你不知道她回来很可能会抢了我的位置吗?而且,娘还要把她隆重介绍给商界的人,这下该怎么办?”
  苏心海急得在房内来回踱脚,最终一把坐在了凳上,双眼鼓得圆圆地瞪着萧子如。
  她不明白,她爹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如果让她将苏家的家业拱手让给苏心禾,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稍安勿躁!”
  萧子如倒了一杯清茶,推向苏心海的面前,不急不慢地说道:“你以为我真想她好吗?”
  “如果不是,你怎么会赞成让他们父女搬回大宅,如今,连婚事都要办了,弄得宜州人尽皆知,我的地位不保怎么办?”
  苏心海仍然气呼呼的,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等待着萧子如的下文。
  “爹爹常教你,要沉得住气,不然怎么和苏心禾争?”
  萧子如叹息地摇了摇头,如果他这个女儿有他的三分伎俩,又怎么会让苏飞雪给忽略了去?
  “当时你娘在场,难道你真要爹爹和他们撕破脸吗?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娘又会怎么看我们?”
  “眼下,苏心禾的事虽然宜州人尽皆知,但树大招风,凡事都有两面;再加上那个影飞来历不明,越热闹就越容易乱,你等着看,这次的婚事没那么简单,苏心禾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容易就造得起来。”
  “至于最后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我们就坐在一边好好看……”
  萧子如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不管是谁在宜州传出这样的消息,对他们也不会不好,到时候他再让人顺着这消息走,制造另一番舆论,看到时候苏心禾会怎么办?
  商界最重的便是信誉,如果到时候苏心禾名誉扫地,那么,她又如何在商场上建立威信,苏飞雪的算盘恐怕就要落空了。
  他就坐等着这一场好戏开锣。
  ……
  繁星点点,淡云如雾,一个宁静的夜。
  影飞一人靠在花园的凉亭边,举头望月,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觉。
  似伤感,似忧愁,但更多的却是激动与欣喜,也夹杂着对未来的茫然……
  明天,他便要嫁给苏心禾了,这是他一直期盼和等待的时刻,他如今这样的身份还能嫁给她,得到她全心的爱恋,他是幸福的,更是幸运的。
  不过,遗憾的是远方的亲人却不能为他祝福,或许,他们已经当他死了吧?
  一个逃婚的男子,是家族的耻辱,谁还会记得他呢?
  未来的道路,便是宅门深深,只因为有苏心禾的陪伴,他便无怨无悔。
  不过,他很担心,他已经见惯了江湖风浪,过惯了随性的生活,这样的他能够适应大宅门的生活吗?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影飞刚一回头,熟悉的人儿便撞进了他的怀抱,两只小手轻轻地环抱着他结实的腰。
  “明天就要嫁人了,还不去好好休息?”
  苏心禾噘起了嘴,抬眼看向影飞,月色撩人,那一汪幽潭更显深邃,她望着,就像要被吸进去似的,无限醉人……
  “睡不着……”
  影飞摇了摇头,双手环抱住怀中的人儿,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她时不时的亲密动作,想着明天就要嫁给她,俩人要在一起长相厮守,他的心便不再平静。
  这样的夜,是让人迷醉的夜啊!
  而眼前美丽的人儿,他何其有幸能为她所爱?
  “我可不想明天的新郎顶着两个黑眼圈,我的影飞是最迷人的男子,明天我要看到你最好的状态,走,睡觉去……”
  苏心禾顿了一下,接着坏坏地笑道:“难不成真要为妻的陪着才睡得着吗?”
  “你,没正经!”
  影飞刹时羞红了脸,夜色却又将这一切掩盖,只是眸中却闪耀着异样的火光,灼灼地射向苏心禾。
  他的心里也是渴望着她的,特别是在和她近距离的接触,心底仿佛烧着一把无名的火,将他团团围绕,而她便是那浇火的甘露,救命的灵芝。
  “别想太多,知道吗?从明天开始,就好好地做我的夫郎,一切有我!”
  轻抚上影飞的脸庞,苏心禾温柔的目光将他轻轻缠绕,她,是懂他的。
  夜色下,晚风中,两个相拥的人儿,是诉不尽的衷肠……



宅门卷 第【30】章 婚礼

  十里长街,红毯铺就,锣鼓喧天,热闹非常,抬着新郎的喜轿绕着宜州城的内城走了三圈。
  寓义有三:一圈合合美美家宅旺,二圈夫妻恩爱岁岁安,三圈多子多孙满堂兴!
  苏心禾一身红衣锦服,立于苏家大宅门口,远望着已经绕过第二圈的喜轿,心里的激动与欣喜无法言说。
  今天是她成亲的好日子,她娶夫了,她即将有一生相伴的爱侣,这样的时刻,是值得纪念的时刻。
  本来想一切从简,但苏飞雪却要大摆酒宴,规模盛大整个宜州皆知,百姓们围观在两旁,津津乐道;前来的宾客在苏飞雪的引见下她也认识了一二。
  苏心禾怎么不明了苏飞雪的意思,自从搬回了大宅后,隔三差五地便找她谈话,说是谈话,其实也不尽然;那一堆堆的帐本,一本本的生意资料,苏飞雪可没少拿给她看。
  她本不想涉及到苏家的事业,只想安安心心地过个几年,但奈不住柳尘烟期盼的目光与苏飞雪聒噪的碎念,小小地指证出了帐本的弊端,生意上的差缺,立时便被苏飞雪惊为天人,那看向她的目光更是盈满了赞赏与欣慰……
  她便知道糟了,她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在苏飞雪的眼中,却成为了将她引荐给商界朋友的见面会。
  对于苏飞雪有意无意的暗示,不只是她,就连来往的宾客也看出端倪,这苏家的家业继承人这下应该真的有谱了。
  苏心禾心底却暗自感叹,她绝不是自愿将这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得到一样东西,必会失去其他,这才是事物平衡的定律。
  而且,萧子如两父女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虽然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安安份份地没有动静,就因为这样,才更显诡异,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暗地里进行着,让她隐有担忧。
  回到大宅之后,本应放置在一边的过往却又重新提到了眼前。
  如果离开了苏家,对于以前的一切,苏心禾本就不想再追查;但如今这里却成为了她今后至少五年要生活的地方,她又怎么能不谨慎小心。
  一切的追溯便从她五岁时的那场高烧开始,当时,苏心禾将照顾她的仆役一一过滤,但当年为她治病的大夫却在那一场变故之后隐去了踪迹。
  有人说她家中变故,回乡下去了;也有人说她路遇歹徒,已经殒命山野。
  总之一句话,就是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下落。
  苏心禾隐隐担忧,大夫的消失看来绝不是一场意外,如今她入了苏家,那个暗害她的人说不定就在身边。
  当年,她尚年幼,那人都没打算放过她;而今,她风华正茂,又得苏飞雪的喜爱,那么,更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有这么一层担忧,她便不得不防。
  而在苏家,如果真说和她有利害冲突的便只有萧子如、何新月两对父女。
  何新月她已经见过了,秀气唯诺的一个男人,苏心琼在父亲的影响下,也是羞怯怕人,这样的两父女,确实让人怀疑不起来。
  她的担心多集中在萧子如身上,他对她的恨意总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让人背脊阵阵发凉。
  如果当年真是他下的手,如今,她也不会便宜了他。
  只是苦无证据,一切,待千机阁寻得那大夫再说。
  再找上千机阁,苏心禾心里也多有顾虑,她不喜欢焰冰对影飞审视挑剔的态度,他又不是她的谁,她娶谁难道还要经过他的同意吗?
  找千机阁寻人,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当然,上次焰冰没搬走的那箱金子,这次,她也一并送还。
  不过,焰冰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不再是礼貌而又热情的,那灼灼的视线似乎想将她活剥了似的。
  第一次,她对这妖样的男子产生了别样的畏惧,她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怨尤、有嫉恨、有不甘,还有她不懂的情愫……最终却又化作了神秘的一笑,让她手心冷汗直冒。
  焰冰难道对她……苏心禾摇了摇头,她可不会孔雀,再说她已经有了影飞,对其他男人,她可是敬请不敏。
  至少,在她心里,一夫一妻制还是扎下了坚实的根基,就算到了这女尊的国家,她也不会轻易改变。
  不过,焰冰虽然答应了帮她追查,但却没有再收下她的银子,那箱金子在她的坚持下终究还是退给了千机阁,而焰冰说不收她的银子相当于也是对她的一个报答。
  这个理由倒说得过去,苏心禾也不再推辞。
  今天,焰冰也会代表千机阁来参加她的婚礼。
  这段时间苏心禾忙于内部的事务,所以,关于她娶亲之事闹得宜州皆知之事,她只是大致知晓,却也记上了心头。
  但影飞却显得焦躁与紧张了一些,虽然她竭力安抚与宽慰过,但效果却不太明显,苏心禾将这理解为婚前焦躁症,应该是每个要嫁的男人都会有的情绪,不会影飞表现得更盛一些。
  如此想想,她便也放下心来。
  影飞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毕竟是逃亡之身,虽然男方亲友已经断了关系,都不尽知,但他怕会吸引“魅门”人的视线,如果他真被发现了,那苏心禾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想一场喜事变成一场丑事,让苏心禾失尽颜面。
  过往的一切一切,他是准备说的,就在今晚,在他们成亲的当晚,他会将他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苏心禾。
  作为夫妻,他们之间不应该再也隐瞒,苏心禾对他推心置腹,如若他再有所遮掩,他都会鄙视自己。
  爱她,就相信她!
  影飞两手捧住苹果,端坐在轿中,红红的盖头缀着流苏,随着喜轿的前行,在他眼前左右晃动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复心中的各种想法,他只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宅门卷 第【31】章 牵手

  “焰阁主到!”
  管家一声响亮的吆喝,拉回了众人的视线,只见华顶美轿之中,一只素手轻掀锦帘,乌发低垂摇曳,露出一截雪白的后劲,在场的女人们不由地喉头微动,目不转晴地看着美人出轿这一幕。
  一样火红色的装束,今天的焰冰更是艳光逼人,风华无限。
  换作一般人在别人大喜的日子也会避讳着不穿红色的衣服,可是焰冰倒无所顾忌,苏心禾眉头微皱,要不是知道他总爱穿红色的衣服,她还真以为他在和她过意不去呢?
  苏飞雪倒是率先迎了上去,道:“焰阁主,欢迎欢迎!”
  焰冰淡笑着点头,眼光却是掠过了苏飞雪,直直地与苏心禾对视着。
  今天的苏心禾一身艳红色的裙装,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美丽的脸庞因为蕴含着神秘的喜悦而显得更加动人,焰冰心中暗自低喃,终有一天,这张笑颜也会因他而绽放。
  焰冰手一挥,一个侍卫打扮的女人便两手捧上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小小礼物,祝苏小姐娶得如意郎君……”
  “多谢!”
  苏心禾一步上前,双手一揖,身后的仆从也上前来双手接过。
  “不看看是什么礼物吗?”
  焰冰轻撩衣袍,几步上前,在经过苏心禾身旁时顿了顿,轻声地说道。
  “这个……稍后我会看的,谢谢焰阁主。”
  苏心禾愣了一愣,若不是眼下前来的客人众多,不太会有人留意到他们俩人这小声的交谈,她倒是真替焰冰担忧。
  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他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公子,在别人新婚之日与女主人暧昧亲近的交谈,他就真不怕以后没人敢娶他吗?
  “礼物是凤玉一对,你一个……我一个……”
  焰冰对苏心禾眨了眨眼,媚惑的凤眼勾成撩人的意态,在苏心禾一阵僵直之后,他开怀一笑,大步走了进去。
  苏心禾确实愣在了当场,焰冰……焰冰的意思如果她再不明白,她就枉自活了三十多年!
  这焰冰竟然真的对她有意思!?
  虽然这个男人很妖娆,虽然他有雄厚的背景,虽然有他相助,她在苏家会如虎添翼……但是她在意的都不是这些,她已经有了影飞,她说过,今生绝不会负他!
  对于焰冰的暗示,看来,她也只有装不懂了。
  等到千机阁查到那大夫的下落后,她还是和焰冰保持距离的好,以免多生事端。
  苏心禾收回了目光,整理了心情之后再次回到苏飞雪的身边。
  “心禾,娘觉得那焰阁主有意于你。”
  苏飞雪已经暗中观察了一阵,从上次焰冰对苏心禾的态度,她就觉得有点意思;这次两人之间看似无意的轻谈,更是将她的耳朵给拉了过去。
  别看她一直笑着迎客,可那眼睛还不时地往他们俩人身上瞟,眼下,她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那焰冰确实心仪着苏心禾。
  “娘……说什么呢?”
  苏心禾尾音拖得老长,微瞪了苏飞雪一眼,却又不是真的生气。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要说她还一直排斥着苏飞雪也不尽然;苏飞雪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唯恐触到了她的忌讳。
  而且苏飞雪对柳尘烟也是体贴有佳,让他的脸上渐渐洋溢出笑容,展现出三十多岁男人应该有的风华。
  或许,对这个娘,她应该重新认识一番。
  “呵呵……娘不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以后再谈……”
  苏飞雪对苏心禾挤了挤眼,暧昧一笑,看来,真的有戏!
  苏心禾叹息地摇了摇头,人啊,一旦对于自己心里认定的事情,别人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她索性什么也不说。
  “来了,来了,喜轿来了……”
  人群开始攒动起来,虽然沿街都有苏家请来的护卫维持秩序,但那新郎就要下轿了,怎么能不让人激动。
  一些未出阁的公子听说了苏心禾的传闻后,早就对这位苏家大小姐生出了好奇,而今趁着这时候怎么不仔细地看个清楚;而女人们也想瞧瞧这嫁入苏家的男子生得如何,看不到样貌,也可以看看身段啊。
  这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一时之间,喜气的锣鼓声混杂着鼎沸的人声,漫天花雨纷繁而至,好一片热闹的景象。
  苏心禾两手不由地紧扣,激动莫名。
  “请新娘踢轿门!”
  媒公一甩丝帕,嬉笑着站在了一边。
  “心禾,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柳尘烟推了推苏心禾,这女儿终于娶得意中人了,高兴地都愣住了。
  “喔。”
  苏心禾点了点头,才回过神来,理了理衣裙,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朝着喜轿而去。
  按照媒公的指示,她轻轻一脚踢在了轿门框上,整个喜轿摇摆了一下,随即便静止了下来。
  影飞忐忑的心总算定了下来,他心情微荡,等待着让人幸福和激动的时刻。
  媒公撩起了锦帘,影飞向外伸出了手,感觉到一只温润的小手轻轻覆盖而上,将他温柔地攥住,随即,整个人也被她牵出了轿。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温度,让他心中一暖,他牵手的良人,他今后的妻主,他要共渡一生的女人,此时正温柔地带领着他拾阶而上。
  耳边的喧闹声、锣鼓声都被摒弃在脑后,他的心正跟随着幸福的脚步,向前,一步一步坚实地迈进着……


宅门卷 第【32】章 变故

  热闹的人群将苏家的厅堂围了个密不透风,而中间仅余空出来的位置便留给了一对新人。
  苏飞雪与萧子如赫然坐在主位的两侧,柳尘烟虽是苏心禾的生父,但按照规矩,也只能坐在萧子如的下方,跟着是何新月,而苏心海与苏心琼则坐在另一边,居于苏飞雪的下方。
  苏心禾轻轻握住影飞的手,眼里星光浮动,满满地欢喜如流水一般溢出,感染了在场的男女。
  被这气氛所感,人群也开始议论起来。
  “这苏大小姐真比传说中还慧灵俊秀,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位公子也是颀长挺拔,真是相配的一对人儿……”
  “听说苏大小姐有望继承苏家的家业……”
  “是啊,苏大小姐学成归来,资质无双,又天生秀丽,能配得上她的男儿在这宜州可没几个……”
  “就是不知道这次娶进门的是哪家的贵公子,怎么没有听说呢?”
  “你不知道啊,听说是江湖草莽,出不得众,这家世可就……”
  “这样……唉!那苏小姐可真是冤了……”
  “是啊,娶了个没背影的夫郎,还是江湖中人,这以后和苏家做生意,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了……”
  “也对,正经人家怎么会娶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呢……”
  ……
  周围的议论声四起,尽管人声嘈杂,但以影飞的听力,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呢?
  红盖头之下,影飞一双薄唇紧抿,他想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他的身份,会让苏心禾难以做人吗?
  被苏心禾握住的大手带着微微的颤抖,虽然别人看不见那盖头下的表情,但这细微的动作也泄露了他的情绪。
  而最直接感应到的便是苏心禾。
  喉咙好了,也没有影响到她以往过人的听力,感觉到影飞的僵硬与轻颤,她细细分辨,便也听出了个所以然来。
  苏心禾心里叹息地摇了摇头,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他们又怎么管得着?
  日子是自己过的,幸福与快乐也是自己感受的,在意那么多岂不是要累死?
  影飞啊影飞,等成亲后她一定要好好教育他,活着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在这大堂之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苏心禾不好和影飞说悄悄话,只能手中用力,将这一份心意传达给他,安抚他,劝慰他,给他力量与勇气!
  萧子如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得亦发得意,看吧看吧,因为影飞的身份,已经有人对苏心禾质疑起来。
  商人最看重的便是信誉,如果对苏心禾不信任,那么以后苏家大业如果真的落在她手上,又有谁会和苏家做生意,苏飞雪迟早会看到这一点,到时候,她才会知道只有他的女儿苏心海才会是苏家唯一的、最适合的继承人!
  他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以退为进,在外人面前,他是得体的大房,对不是自己所生的女儿都那么尽心,又加上苏飞雪的青睐有佳,如果苏心禾自己再站不起来,那就真的怨不得人了。
  他就不信苏心禾这么多年在那个破宅子里能有多大长进,没有念过私塾,没有经过商,难道她真以为自己是天才,他就看着她怎么从那高处跌下来,最好跌得痛不欲生,粉身碎骨!
  苏心禾对于自己喉咙治好一事虽然三缄其口,苏飞雪也下令苏家中人再不得过问,以免提起不愿意触及的往事,这一次,算她走运吧!
  可往后在苏家的日子,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水深火热,他一定让她后悔不该踏出那破旧的院落。
  萧子如掩在宽袖之下的拳头紧握,他会让这个丫头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焰冰薄唇微勾,媚笑撩人,眼神一一扫过议论的人群,最终定格在那双交握的双手之上,暗色的阴霾覆上眸子,他折扇轻摇,却又在一瞬间掩了下去。
  多喜庆的一天啊,多振奋人心的一天啊!
  这一天,苏心禾一定不会忘记,这一天,他焰冰的名字便会牢牢地印在她的心上!
  “好了,请大家稍安勿躁,吉时已到,新人拜堂了!!!”
  司仪扯着嗓子,声音混厚,绵音长长,一听就知道受过专业训练,一张口就喝住了众人,拉回了大家的视线,渐渐的,议论的声音小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专注在这最后的仪式上。
  苏心禾拉住影飞的手向前一带,见他还是僵硬着身体,她心中坏坏一笑,一指偷偷滑进他的掌心,挠了几下痒痒,立时便换来红盖之下人的轻瞪。
  影飞轻抿薄唇,眼神灼灼地射向苏心禾,这种时候,她还和他开玩笑。
  别人或许感觉不到这强烈的视线,但离影飞只有一步之遥的苏心禾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苏心禾却是开怀地笑出了声,她的目的达到了,转移了影飞的注意力,让他别再专注于别人的言语,注意一下眼前的她,她,才是他今天特别应该关注的对象。
  “呵呵,看来我们的新娘迫不及待了……”
  司仪不由地打趣道。
  “是啊,快点拜堂吧,别耽搁时间了,接下来我还要洞房花烛呢!”
  苏心禾倒是不避讳地爽朗一笑,在场的人被她这一语也逗乐了,原以为苏家大小姐不喜言语,没想到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幽默讨喜呢。
  “好,吉时到!新娘新郎,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司仪的话刚一收口,人群中便传来一道雄浑霸道的女声,“叛徒,哪里逃!”
  这一声让在场的人顿时傻眼了,这是结婚,还是演戏啊?
  随着这一道女声响起,几个身穿玄身衣服,做江湖打扮的女子从人群中飞跃而出,“哗啦”几声,长剑出鞘,直指正堂中身着红衣喜袍的俩人!


宅门卷 第【33】章 血债

  影飞心下一滞,眼色瞬间沉了下去,没想到,他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他一把扯下红盖头,身形一闪,将苏心禾护在了身后,红色喜袍加身,更逞得他俊逸非凡,但那神情却极致冷然。
  “影飞……”
  苏心禾一把抓住影飞的胳膊,他想干什么?
  长剑不在身,他想刺手空拳地对抗这些看似凶恶的女人吗?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她也看出来了,这些女人的确是冲着影飞来的。
  在喜堂之中闪现刀光,人群早已在一声惊呼下四散开来,但仍然有些大胆的躲在四周,怀着一颗想看热闹又不愿加入这场争斗的心,睁大了眼睛记录着今天的一切。
  虽然新郎的俊逸风姿让所有人瞪直了眼,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冷气与场中排开的阵式也让人望而生畏。
  “在我身后,不要出来!”
  影飞头也没回,压低声音说道,眼神却在不经意之间扫向了将他们围住的五个女人,四个人封住四个方位,让他们进退不得,中间带头的女人正是“魅门”的护法流星!
  而萧子如带着苏心海早已经躲至一旁,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等变故,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效果却是极好,苏心禾还没建立起来的名声恐怕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柳尘烟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上前,脚步却移动不了,他吓呆了。
  在场之人,仍旧稳然在座的除了脸色僵硬的一家之主苏飞雪,另一个便是含笑的焰冰。
  折扇轻摇,却是说不出的好心情,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这帮女人总算闻风而来了,“魅门”是小角色,有他在这里,他们能生出什么乱来?
  他可以帮忙苏心禾解决眼前的麻烦,也可以让“魅门”永不来犯,最重要的,他是要苏心禾欠下他一个永远还不了的人情,要还可以,用她的人来还!
  “影飞,没想到我们终于还是找到你了吧。”
  流星阴冷一笑,她追查影飞的消息已经好久了,没想到他竟然躲在了这里。
  不杀了他,她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魅门”的门主之位。
  “废话少说,我们去外面,不要伤了在座的人。”
  影飞的话音同样泛着冷冽,在这喜堂之上他不想动武,更何况苏心禾还在他的身后,从不离身的佩剑因为成亲的缘故,第一次,他卸在了一旁,却不想,这一次,却成了他的死穴。
  刺手空拳之下,他难护苏心禾的周全,权衡再三,似乎只有将她们都给引出苏家,这样能把伤害减到最低。
  或许,他也再没机会再踏入苏家了。
  他这样的人,或许上天也不会给他幸福吧;想起昨夜的温情脉脉,今日喜堂之上的变故,他的拳头不由地收紧。
  苏心禾……只差一步之遥,他便可以成为她的夫郎了,这一步,终究还是走不完了吗?
  “血债血偿,只要你肯跟我们走,我们也不会大开杀界!”
  这样的效果更好,流星不是没注意到在座的人,其他的人可以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但那千机阁的阁主也在场……焰冰一身艳色最为显眼,她想不注意到他都难,想来他与苏家还是颇有交情,她也不必要为了影飞而竖立这个大敌,识时务,才能走得更远!
  苏心禾一把握住影飞的手,身形步至人前,微微一扫眼前的女人,冷寒的霸气油然而生,“我不准他走,谁也别想带走他!”
  想在她的婚礼上劫人,而且劫的还是她要娶的夫郎,她如何能视而不见?
  苏飞雪的不动她可以理解,正当商人,手无寸铁,如何能与江湖中人一较长短?
  在座的没有人可以帮到她,除了……除了焰冰……
  眼角的余光扫过,他仍然一脸闲适地坐在一旁,没有慌乱,没有惊诧,似乎早就意料到今天的一切。
  影飞的过往连她都不知道,这些人又如何寻来?
  千机阁的消息网络四通八达,能查到影飞的过往不稀奇,而将这一帮人引来更是轻而易举。
  这一切真是焰冰所为?
  可是,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
  为了得到她的注视和青睐?
  或是让她欠下他一个人情?
  如果这真是影飞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么,要承受也是她来承受,她是他的妻,是应该为他撑起一片天。
  这些过往纠缠着他,他的心会不安,他的神会不宁,有这份隐忧在,他不会放开心扉,更不会活得快乐。
  今天,就将一切做个了断吧!
  如果焰冰能帮得了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她都答应!
  焰冰,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的,她深信!
  “苏小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流星的口气轻蔑,对于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大户小姐,一看便知道没有武功根基,这样的她,凭什么用那种口气对她说话?
  不过,她那气势,在一瞬间似乎压倒一切,让她不由地微微一怔。
  这个女人,或许并不像外表看起来如此文弱。
  “多管闲事?姑娘此言差矣,影飞乃是我的夫郎,你们要带走他,怎么会不关我的事?”
  苏心禾不顾影飞的眼色,又上前一步,眼神凛然,丝毫无惧,“怨家宜解不宜结,过往我不想再提,如今,要什么条件才可以放过影飞?”
  先礼后兵,当然是她先上,如果就此拿下,也不用棋走后招,拖焰冰下水,欠他一份情;不过,如果连她都吃不住,相信,焰冰会来顶上的。
  “血债当用血偿!”
  苏家是宜州大户,“魅门”虽然是江湖上的门派,但不过也只是个三流,势力上有所不及,如果真的得罪了苏家,他们有财有势,联合其他门派来围剿,到时候吃不着兜着走的倒是他们。
  她无谓与苏心禾斗嘴皮子,不过,江湖规矩,血债血偿倒是天经地义!


宅门卷 第【34】章 血偿

  “啪啪啪!!!”
  三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传出,众人均一脸诧异地望向苏心禾,实在不明白在这样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鼓掌的?
  影飞也很是诧异,他不明白苏心禾这么做的用意,但看她一点也不慌乱的态度,他心下也稍微安定了些。
  这些血腥的往事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被揭穿,而苏心禾不仅没有露出鄙夷,反倒还一心护他。
  今生,能够遇到她,他何其有幸?
  如果不能牵手一生,这份感动也足以让他一生回味。
  “你什么意思?”
  流星挑了挑眉,不明白苏心禾此举的意图。
  “血债血偿,说得好!”
  苏心禾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诧异地望向苏心禾,她不是应该护着她的夫郎吗?如此一说不是将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给推了出去,交给那几个凶悍的女人?
  而唯一保持镇定,没有色变的便只有影飞与焰冰。
  凭影飞对苏心禾的了解,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用意;而对于如此维护影飞的苏心禾,焰冰也不会相信她能真将他给推出去。
  “如此,苏小姐也赞成了?好,那人我们带走了!”
  流星先是一愣,过后不由勾唇一笑,看来这个苏心禾挺上道的,免动干戈,也成全了她。
  流星一拍掌,左右的两女人便欲上前带走影飞,苏心禾手一举,又挡在了人前,沉声道:“且慢!”
  “苏小姐,相信我应该没有会错意吧?血债血偿这个道理在哪里都说得通!”
  眼见苏心禾一刹那间的转变,流星皱起了眉,这女人难道在耍她?
  “血债血偿当然是对的!”
  苏心禾点了点头,环视了周围一圈,最终又将视线落回了流星的身上,不急不慢地说道:“所以,我要说的是……如果我的夫郎影飞有一点闪失,我苏心禾会倾尽所有,不管你们是哪门哪派,我一定让你们今后无法在江湖中立足!”
  说到后半句时,苏心禾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与庸懒的调子,眼神倏地转为犀利,话语灼灼,字字铿锵,气势惊人!
  “你……”
  流星气结,原来她真是被苏心禾给耍了,看向她的眼不由地多了几抹厉色。
  不过,细想下来,苏心禾说的话也值得掂量……苏家在宜州财雄势大,江湖上多的是为了金钱搏杀的亡命之徒,他们“魅门”当然也算其中一支。
  不过,更厉害的角色还是大有人在的。
  如果苏心禾的背后还有千机阁撑腰,那么,让“魅门”从此无法在江湖中立足,或是就此消失,那也是完全可能的……
  她不能与苏心禾硬碰硬!
  情势转变,没有像他想象中的发展,焰冰倏地收起了手中轻摇的折扇,眼神专注,心思翻转。
  苏心禾不愧是苏心禾,刚才眼那一扫,话那一放,就让“魅门”的女人顿生顾忌。
  眼一扫,扫的是他,也是在告知这帮女人们有千机阁在,她们敢妄自生事吗?
  话一放,却是端出了整个苏家作为后盾,虽然她还没有成为苏家的继承人,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苏飞雪中意苏心禾,以后苏家的当家人极有可能落在她身上;如果她发话倾尽财力对付“魅门”,那“魅门”真的是死路一条。
  好个苏心禾!虽然打乱了他的计划,但焰冰不由得在心中叫好!
  原以为这帮凶悍的女人,凭苏心禾是无法应付的,没想到她借力打力,倒真的把她们给唬住了。
  现在以流星为首的那帮女人们踌躇不前,犹豫不决,她们在害怕了,她们在动摇了……
  是否,真的不用他出面,苏心禾也能把她们给解决掉?
  这样,他又如何让她欠一份人情?
  这个问题,不好办了。
  而影飞却是暖在心头,知道苏心禾能够这样为他,今生,他还有何所求?
  但流星是不会这样轻易放弃的,他知道,不给“魅门”一个交待,她又如何能问鼎门主的位置?
  江湖事,江湖了!
  也罢,今天,就当是给他自己一个交待,了断这些前尘旧事,不管结果如何,他问心无愧!
  “流星,我们出去,单打独斗一场!胜了,你们从今往后不许再出现;败了,我影飞任凭你处置!”
  影飞对苏心禾摇了摇头,他不能一直躲在她身后,让她一个人来承担,这是他的事,他要自己解决;而且,凭他的功夫,流星想要胜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心禾背向身后的拳头紧握,这是女尊社会,她不需要影飞那么有担当,眼看着她已经震住了面前的几个女人,他还出来干嘛?真是气死她!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就想来一个了结,不想给苏家添麻烦,不想给她惹祸上身,可他知道吗,夫妻本是一体,有福同享,有祸理应同当。
  “好,我答应!”
  眼见苏心禾与影飞两人的眼神交流,流星却是快人快语,一口应下。
  她正在犹豫中,进退不得,这傻男人却给了她一个台阶,不管今天是胜是败,那么多人见证着,她也为“魅门”拼尽了全力,这点毋庸置疑!
  而且,影飞离开时伤痕累累,在这宜州调整的日子想必功夫有所懈怠,哪里像她每天都过着腥风血雨的日子,这一仗,她胜的可能性极大!
  这么一个好机会在眼前,她怎么能不答应?
  “好,我们去院子里比试,以免伤到这里的人!”
  影飞一甩衣袍,率先走在了前面,流星收起了剑,跟了上去。
  苏心禾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这两人一言一搭,还真把事情给定了,影飞真是气死她了!
  “爹、娘,你们照应着这里,我出去看看!”
  苏心禾转头交待一声,便也跟着奔了出去,苏飞雪与柳尘烟受惊不了,还没回过神来,便只见到苏心禾急奔而出的背影,让他们连阻止的话语也没机会说出口。
  而萧子如却是暗自笑了,苏心禾惹上这么大一个麻烦,看她怎么收尾!
  焰冰与左右使了个眼色,千机阁中人顿现,拦住了想跟着出去看热闹的众人,只余下一条道路,让焰冰一人通过,而将其他不相干的人都挡在了正堂之中。


宅门卷 第【35】章 受伤

  “给他一把剑!”
  流星站定后,将影飞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的确还有几分姿色,可惜了。
  不过,在苏家的地儿,她也没打算与赤手空拳的影飞打;毕竟,人活脸,树活皮,要让江湖中人知道她这样欺负一个男人,今后便真的不用混了。
  流星身后一个女人将自己随身的佩剑扔了出去,影飞当空一跃,稳稳地接住了,翻身之际“哗啦”一声长剑出鞘,没有多作停留,落地之后足下一点,便直直地向流星袭去。
  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计较,更何况他们是杀手,打斗之前也不用再客套一番,就真刀真枪地上。
  流星唇角一勾,手中剑花一挽,便也迎了上去。
  当苏心禾奔至花园中时,便只见到漫天飞舞的剑花,卷起周围的沙石,两个纠缠的身影打得难分难舍,其他几个女人已经识时地退到了一边,而她也根本没插手阻止的余地,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苏心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场中打斗的俩人,影飞在身高与力量上都强于流星,看他的手势与剑法,应该不弱;而流星应对地也很谨慎,身形灵巧,看情形俩人的实力似乎不相上下。
  那么,接下来比的便是耐力,谁先失了力气,露出了破绽,谁就会败下阵来。
  自从影飞伤势好转之后,并没有懈怠,她时常见到他清晨练功的身影,他一直很努力。
  如今,她也应该相信他的,不是吗?
  焰冰紧跟着来到了苏心禾的身边,眼见她紧张的模样,虽有不悦,却也压在心头,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刀剑无眼,苏心禾又不会武功,必要的时候,他还能保护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女人如此上心?
  就算她从来也没有对他展露过真心的笑颜,就算她从来没有将他的美貌放在眼里,可他的心却在一点一点地沦陷……
  原来,高傲如他,也会有向人低头降伏的一天,只因,这个女人已经驻进了他的心里。
  打斗仍然在持续着,刀光剑影,火花四溅,影飞的额头早已经布满了汗水,一滴一滴滑过脸庞,跌落而下,喘息声也在日益加重;而流星也好不到哪里去,银牙紧咬,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她也要失力了……
  看准了一个空隙,影飞眼神一暗,长剑一挑,竟然生生地打掉了流星手中的剑,流星站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再次回神之时,影飞的长剑已经直指她的咽喉……
  她,败了!
  “立刻给我走,永远不要再出现!”
  影飞扔掉了手中的长剑,冷声说道。
  这一仗让他卸下了心中的包袱,从今天起,他正式和那阴暗的过往一刀两断,迎接他的将是苏心禾温暖的怀抱与灿烂的笑容。
  “护法……”
  流星颓然地倒地,她真没想到她会失败,还败在了影飞的手上?
  她本来是有自信的,却没想到会败得这样惨。
  周围的几个女人想上前扶起她,却被她一挥手挡了下来。
  看着那转身的背影,流星眼中的阴暗慢慢聚积,手不由地移动,伸向了腰间……
  苏心禾见影飞获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满怀着放松之后的笑意,几步迎了上去,但那视线越过影飞的肩膀,看向流星时,她的眼神蓦然一紧,流星的动作……绝对有问题!
  “影飞,小心!”
  苏心禾猜得果然没错,一把森亮的银针自流星的指间发射而出,直击向影飞。
  影飞愣了愣,打斗之后疲惫的身体刚放松了警惕,一瞬间没有那么快的反应力,待他回神之际,苏心禾已经闪身换位,将他挡在了身后,用自己的背对向了流星。
  影飞惊得瞳孔蓦然紧缩,可更让他惊讶的是,一抹红色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挡在了苏心禾的身前,折扇挥舞着,尽数接下了流星射来的银针。
  意识到情况没对时,焰冰已经极快地出手,他就知道如果有危险状况发生时,苏心禾一定会不顾自己的危险,而不会考虑到她自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凭那抹纤细的身影,就想挡住流星的暴雨银针吗?她简直是找死!
  焰冰手掌一挽,折扇打开,在手腕的转动下,形成一个圆形的屏障,将所有的银针都挡开在外,可仍然有几根银针冲破了扇面,直直地扎入了他的身体里。
  焰冰闷哼一声,却仍然挺住了身子,没有倒下,直到将最后的银针打落,才不支地单膝跪地。
  这时,隐藏在四处的千机阁众人倏地现身,在冷凌的带领下将焰冰及苏心禾等人牢牢护卫在了中央。
  “阁主,怎么处置?”
  冷凌头也没回,只是眼神冷冽地看向流星。
  “全部擒住,带回千机阁,三天之内,我要‘魅门’在江湖中消失!”
  焰冰咬了咬唇,即使痛得冷汗频出,却也下达了绝杀的命令,此语一出,也决定了“魅门”今后的命运。
  他本来不想赶尽杀绝的,但一想到苏心禾差一点就身陷险境,死于这暴雨银针之下,他心里就生起了熊熊的怒火,流星、“魅门”,他都饶不得。
  流星已经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呆了,她是想给影飞一点教训的,没想到焰冰会挡了上来,她没想过要惹上千机阁的,她刚才是脑袋发热,头晕了,才犯下了让她后悔的错误。
  完了,这下什么都完了,伤了千机阁的阁主,别说她活不了命,“魅门”也因此要在江湖中消失,她悔不当初!
  冷凌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余下的几个女人,连同流星一起给擒住押走。
  苏心禾缓过气来时,看着毫发无伤的影飞,心神稍定,可想着自己竟然也没有损伤,诧异回头,见到了单膝跪在地上的焰冰,顿时反应了过来。
  是他……竟然是焰冰挡在了她的身前,接下了那致命的银针……


宅门卷 第【36】章 诉情

  流星她们几人已经被冷凌所擒,再也翻不出风浪,可苏心禾却是直直地愣在了当场。
  焰冰……焰冰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救她?
  如果这件事情是他挑起的,流星与影飞展开的争斗,皆因他放出的消息,她不是应该怨恨他吗?
  可是现在,看到他这样舍弃性命也要救她,她对他便生不出一点恨意。
  这个骄傲的红衣男子,在人前总是气度宜然,谈笑风云;可她没有想过,他的心性竟然是如此地倔强,将性命抛至一边,无畏地挡在她的面前……
  而她和他的关系,仅仅止于朋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苏心禾几步上前,蹲了下来,一手抚上焰冰的脉搏,沉吟道:“银针在你体内游走,必须将它们逼出体外,否则你的身体会支持不住……”
  “我知道……我要你……陪着我……替我医治……”
  焰冰早已经痛得冷汗涔涔,脸色惨白一片,却仍然固执地握住苏心禾的手腕不愿放开。
  手腕传来的痛楚让苏心禾眉头微皱,想也知道,焰冰如今有多痛……
  可是,让她陪着他?
  今天可是她大婚的日子,她怎么能舍下影飞而陪在焰冰的身边呢?
  苏心禾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影飞,这是艰难的抉择。
  影飞是她的夫郎,今天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她不能抛下他;但如若没有焰冰,或许今天她已经命丧当场,如若没有焰冰灭了“魅门”,或许今后影飞的麻烦会无穷无尽……
  她是欠了焰冰一条命,一份情!
  “心禾,你好好照顾焰阁主,爹爹那边我会去说。”
  影飞几步上前,体贴地说道。
  焰冰的行为确实也震惊了他,焰冰对苏心禾的爱,他早就看在眼里,像烈火一般,燃烧一切,焚毁一切,炽烈而又激情,爱得义无反顾,爱得不惜牺牲生命。
  单从这一点来看,焰冰就有让他尊敬的理由,因为,他们同爱着一名女子。
  “今天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不准你在心里有任何包袱,也不准你生出离开我身边的念头,知道吗?”
  影飞的善解人意让苏心禾颇为感动,但另一方面,她也需要他的保证,如此,她才能放心地去为焰冰疗伤。
  影飞点了点头,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更没有理由离开苏心禾的身边。
  既然已经决定了接下来事情的实施方向,苏心禾与影飞道别后,便与焰冰一同坐着马车回千机阁去了。
  马车很宽敞,冷凌在马车外守护,将马车内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俩人。
  焰冰薄唇紧咬,让血腥入口,提醒着他不要睡去,这个时刻,是他们俩人好不容易独处的时刻,是他用命换来的时刻,他不想错过。
  “很痛吗?”
  苏心禾一手与焰冰交握着,一手拿着丝帕轻轻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液。
  “我已经请冷护法准备我需要的东西,一回到千机阁,我便为你将银针给逼出来……”
  这种痛苦不是她能体会的,可焰冰的眸子依然灼灼地望向她,那里面充斥的深情让她不忍直视,避了开来。
  “为什么……不看我……?”
  焰冰咬紧了唇,硬是从缝中挤出了这一句话。
  苏心禾的眼中对他,只有愧疚与怜惜,终有一天,他要从她的眼睛里看见对他的爱,对他的喜,对他无悔的深情。
  “我……你好好躺着,眼下治好你的伤最要紧……”
  苏心禾回避着焰冰的问题,她能说什么呢?
  因为他爱她,因为他救了她,她就要用自己来回报吗?
  不,她做不到,她不能对不起影飞!
  “你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啊!”
  说话之间,焰冰只觉得内里气血翻涌,银针游走得速度更快,像是在他全身扎着洞,一阵噬心之痛由心底卷起,让他忍不出痛呼出声。
  “别说话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保重你自己……”
  眼见着焰冰的挣扎与痛苦,苏心禾的心仿佛被人拉扯着一般,犹豫、徘徊、动荡不安……
  听着苏心禾轻声地安抚,焰冰绽开了一朵笑颜,即使痛着,他也无悔了,她说她知道,“她知道”这一句话包含很多,她是如此聪灵俊秀的女人,她知道他的情,明了他的爱……
  如此,对他,便再也不会视而不见了吧?
  如此,她的眼里便不会只容得下影飞了吧?
  他不仅要印在她的眼中,他还要留在她的心里,成为她爱的男人!
  焰冰一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接着,艰难地移动,将这只手印在了苏心禾的胸口,他在期盼着,他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苏心禾无奈地看着焰冰的动作,她怎么会不明了?
  他是在向她寻求一个保证,一个让他安心的保证,一个接受他的保证!
  可是,她怎么能?
  今天是她和影飞大婚的日子,没有陪在他的身边,已经是她的不对了;而今,她又如何能再对其他男子许下誓言?
  苏心禾的头再次偏向了一边,面对那一双在痛苦中挣扎又期盼的眼,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但却又不能一口应下。
  承诺,是答应了就要遵守的,如果做不到,她绝不会轻易地许诺。
  “心禾……我这样了……你还不应我吗?……你的心……真狠……”
  焰冰默默地垂下了头,银牙紧咬,不甘、羞愤的心情与身体的痛苦双双啃噬着他,倔强高傲如他,何时曾向一个女人低过头?
  可是,遇见了苏心禾,他才知道,她是他命中的劫数。
  他以为他的心是狠的,却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比他更狠!
  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滴清泪,嘀嗒一声,落在了苏心禾的手背上,温润的水滴浸在肌肤上,让她心中暗自一惊。
  看着那滴泪,她竟然愣住了,晶莹剔透的泪珠,似乎折射着焰冰的千种心绪,万般愁肠,这样一个骄傲自负的男子,竟然在她眼前落泪了……


宅门卷 第【37】章 疗伤

  苏心禾的手僵直在空中,犹豫半晌,终于抚上了焰冰的肩头,将他轻轻扶了起来。
  他的眼色通红,似心碎,似幽怨,饱含痛苦的折磨之后,却还是倔强而又坚定的看着她。
  “焰冰……”
  苏心禾轻叹一声,道:“非要这样吗?你知道我已经有了影飞,我怎么能再对其他男子承诺呢?”
  知道苏心禾重情重义,这也是他爱上她的其中一点。
  焰冰摇了摇头,艰难地说道:“我不求什么……只要你心里的……一个角落放着我……就好……”话语诚挚,仿佛他真的别无所求。
  焰冰眼神灼灼,但心思却在痛苦之中翻转,对苏心禾,急不得,只要她愿意将他放在心里,以后的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攻情为下,攻心为上。
  得到了苏心禾的心,终有一天,她也会接受他的人。
  “你……”
  苏心禾无奈地摇头,如果别人对她来硬的,她可以直面抗衡;如果别人对她温言细语,她的心便会软下。
  这是她做为女人的软肋,不管这个时代的女人心性如何,但她是来自现代的一缕幽魂,她的心是敏感而纤细的,她容易被感动,也容易对人心软。
  特别是焰冰还不顾生死地救了她,对于他此刻的请求,她真的不忍将他拒之心门之外。
  心里放下他了,难道就不用投注感情了吗?
  苏心禾不是傻子,焰冰也从来不笨。
  她的感情没有倾向焰冰,可她的心却在向他妥协,一寸一寸,在他的期盼的眼神中柔软,一分一分,在他晶莹的泪滴中释然。
  苏心禾在心底轻叹一声,影飞,会原谅她吗?
  再次看向焰冰时,苏心禾的眼底已经多了几许温情,她的心不是不坚定,她也不是反复之人,有些情,有些义,没有处在那个位置上,真是不能说断就断。
  就好比她不明了柳尘烟的爱,为什么苏飞雪将他遗忘了那么多年,他仍然可以无怨无悔?
  这个时代的男子对爱情的执着,真的比她想像中还要更盛。
  而焰冰对她的爱,她不能说他没有掺杂着小小的算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是吗?
  即使为她带来了困扰,但也为她解决了今后的麻烦。
  如果一个人能够用他的生命来维护你,这份感情,你还能拒绝吗?
  “焰冰,我会在你身边,等你养好伤再说,好吗?”
  苏心禾温柔地抚上焰冰的脸颊,将他掉落在额前的一缕秀发挽至耳后,他仍然如她初见时一般的妖娆美丽,他的五官精致无双,混合着阴柔与邪魅,凤目狭长,眼角微勾之时风情无限,即使现在处于虚弱之时,那种病态的美也能勾魂摄魄。
  焰冰,确实天生媚骨,这样一个男子,能在女人云集的千机阁中站稳脚跟,在江湖中受人敬畏,他所付出的,他所承受的也一定不少。
  他的坚强,他的傲气,也许只是为了掩饰他心性中的软弱,他是千机阁的主宰,只有他屹立成一颗不倒的大树,才能庇护住千机阁中成千上万的阁众。
  “只要你陪着我……我就放心……”
  焰冰在痛苦中释然一笑,苏心禾终是退了一步,这是好的开始,不是吗?
  当痛感再次袭来之时,焰冰却也放松了自己,安心地晕倒在苏心禾的怀中……
  ……
  千机阁,焰冰的寝卧中。
  冷凌早一步便让人先回去准备,此时,散发着药味的木质浴桶已经摆放在了屏风之后,热气腾腾的烟雾笼罩成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苏心禾深吸了一口气,屏退了所有千机阁中之人。
  毕竟,除了焰冰之外,千机阁中还没有男子,是需要避讳的;而她虽然是女人,但却是大夫,能留下只有她。
  焰冰早已经被人架着抬向了屏风之后,瘫坐在软椅之上。
  苏心禾抬眼一扫,浴桶旁边的小几上已经有她吩咐准备的东西,她拿起薄薄的丝绢,将自己的眼睛给蒙了起来。
  丝绢虽然有些透,但在雾气之中,只能看个大概,不至于将全身看个透彻。
  焰冰还是个未出阁的男子,所做的这一切准备都是必要的。
  苏心禾摸索到焰冰的身边,扶正了他的脑袋,此时的他微微转醒,痛苦压抑的低吟又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让人听着阵阵发酸。
  苏心禾甩掉脑中不应该有的情绪,低声说道:“焰冰,待会我会将你衣物除尽,放置在浴桶之中,让你的全身疏通,然后用磁石将你身体内的银针引至手腕,再放出,会很痛,你要忍住……”
  “好……”
  焰冰点了点头,虚弱地抬眼看向苏心禾,她眼间蒙上的丝绢让他心头一暖,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依然还是这么地正直,这样的她,让他怎么能不爱?
  接下来,俩人便没再说话。
  苏心禾的手摸索着攀上焰冰的衣襟,解开扣子,一路向下,将他的衣衫剥离,再伸向裤头时,她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坚定地解开了腰带的束缚,任由它滑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心禾将焰冰给扶了起来,他不忍心将重量全部交给她,她那瘦弱的身子,他还真怕压垮她。
  行至浴桶边时,焰冰忍住疼痛,稍一用力,便翻进了水中,力道没有得到控制,溅起些许水花,浸湿了苏心禾仅着的中衣。
  进入屏风后,因为喜袍的厚重,会妨碍到她对病员的处理,苏心禾早已经将它脱至一旁,此刻湿衣贴身,尽显她玲珑有致的身型。
  苏心禾已经无暇顾忌许多,眼前是救人,还哪里管她是否穿着干爽的衣服,而且,焰冰在痛苦与迷糊的边缘,也不会注意到她的这一切。
  苏心禾一手扶住浴桶边缘,一手拿起磁石在他的身体上移动,感觉到在身体里突突游走的银针在磁石的吸力下,一根一根地汇聚,最终,慢慢地向着手腕处而去。
  这个过程,绝对是无比的痛苦,痛到焰冰没有办法晕死过去,却是在清醒地承受着,感受着金属的异物在身体里游走着,划过血肉,刺过骨髓,好痛……
  感觉到焰冰身体的颤抖,苏心禾手一停,一把抓过小几上的小木棒,摸索着塞入他的口中,以免他痛得咬伤了舌头。
  磁石在焰冰的身体上游走了几遍,每逮住一根银针,将它移至手腕之后,苏心禾便用针灸之术将它封在了手腕前端,如此反复,终于将最后一根银针也给引了过来。
  苏心禾早已经摸准了焰冰手腕的下刀之处,抓起准备好的匕首,手起刀落,鲜血喷涌,银针也跟着飞射而出,扑扑几声,直直地插入屏风之中……
  

宅门卷 第【38】章 陪伴

  焰冰的眉痛苦地拧着,银针飞出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身体虚弱地趴在了浴桶的边缘,有气无力地望向苏心禾。
  这时的她,正专注地为他上着药。
  虽然苏心禾的眼睛仍然蒙着丝巾,可她很准确地找到伤口,上了药,又用纱布小心地包扎着,动作轻柔,尽量不会让焰冰感到过多的痛苦。
  “心禾……”
  焰冰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雾气之中,眼神更显迷离,说出的话语也透出平时不见的温润与感性,“谢谢你……”
  苏心禾包扎着伤口的手突然一滞,那低哑的嗓音,以及他们现在所处的氛围,让她的心有一丝浮动,摒弃掉不应该有的杂念,她才低声说道:“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你救了我,也解决了影飞的麻烦,我们应该谢谢你!”
  “你……不怪我……?”
  聪慧如苏心禾,怕是早就知道了他做过的小动作,如今这个时候他不对她坦白,以后怕是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而且,与她之间,焰冰也不再想存着欺骗与隐瞒。
  爱她,就与她坦承相对吧。
  这一次,焰冰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受伤,他原定的计划是帮影飞压下“魅门”的那伙女人,让她们不会再来生事,倒是卖给苏心禾一个人情。
  可那流星竟然出狠招,差点害苏心禾丢了性命,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容不得她们,如此一劳永逸地铲除“魅门”,断了后患。
  不过,这个祸事却也起于他,如果不是他多了心思,今天的一场婚礼本来应该是圆满的。
  他破坏了她的婚礼,让她在大喜之日都不能与自己的夫郎为伴,她,会怪他吗?
  “过去的,就算了吧……”
  苏心禾轻叹一声,道:“如今,我们大家不是都没事吗?最后受苦的人却是你……”
  焰冰的想法如今苏心禾也已经想了个透彻,他不过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的眼睛能注视到他的存在,让她的心能够为他空一块地方。
  至少,他没有想过要真正伤害影飞和她。
  他的算计,最后的代价却是他来承受,她要怨他什么,怪他什么呢?
  “心禾……”
  焰冰鼻头有些微酸,苏心禾的胸襟豁达,能够包容他,原谅他,将以前的一切化作尘烟,不再提及,这便是给他最好的回答。
  将苏心禾的手握在掌中,焰冰的唇慢慢地靠近,将吻轻轻地印在了她的手背……
  苏心禾的身子微微一颤,反射性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感觉到对方的执着,终于没有忍心。
  亲吻,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那都是属于情人之间的亲昵,焰冰吻了她,即使只是在手背上,她却也能感觉到他深深的情意,那样一个骄傲的男人,竟然带着万分的怜惜与珍重地亲吻着她的手背,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虔诚万分……
  焰冰,他用尽了一切,终是让她放不下他了啊……
  “还能动吗?我扶你到床榻上去,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苏心禾取过软榻之上的棉布,打开横成一张长布。
  “还能……”
  焰冰点了点头,银针给逼了出来,痛苦减去,他觉得全身轻松不少,他没有苏心禾想得如此柔弱,毕竟他是练功之人,身体可比她要好,恢复起来也比常人快,更何况药浴之中草药的效果已经浸进了内里,一番休憩之后,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不少。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焰冰倒是不避讳地踏出了浴桶,就着苏心禾撑起的棉布,将自己裹了一圈。
  转身,看着仍旧蒙眼的苏心禾,中衣还是微微湿润,只是不再贴身,她的玲珑身姿他已经记在了心里,再看时,心中却在泛着微潮,他终是控制不住地将她一把搂在了怀中。
  这突来的转变与亲密的动作让苏心禾惊呼一声,脑袋贴在焰冰的胸膛之上,隔着薄薄的一层棉布,感受着他怦然的心跳,她的脸有些泛红。
  “心禾,我早想这样抱着你,今晚……陪着我,好吗?”
  焰冰低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苏心禾的耳旁,带来一阵酥麻,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嗓音也有些魅惑的喑哑,“我答应了,陪着你,等你好些了,我再走……”
  苏心禾没有忘记影飞还在家中等着,虽然她今夜不一定能按时归来,但她的心却在牵挂着他。
  柳尘烟与苏飞雪一定不会为难于他,但是萧子如的脸色,苏心海的冷嘲热讽,影飞会不会受到影响,会不会不开心,这些都是她关心的事……
  焰冰好些了,她会第一时间回家,回到影飞的身边。
  “那好,你陪着我……”
  焰冰拉着苏心禾的手慢慢地向床榻的方向走去,这已经是苏心禾的让步与妥协,他知道,他不能一下要得太多,毕竟,在苏心禾的心中,他还比不上影飞。
  除去身上裹身的棉布,焰冰用棉被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后,一手解下了苏心禾蒙眼的丝绢。
  其实苏心禾虽然一直蒙着眼睛,但丝绢凉薄,她还是能看见物体大致的形态,眼下冰凉一抹而过,她的眼便对上了焰冰含笑的媚眼,心,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焰冰还有些虚弱,脸色不再是以前的红润,有些惨白,但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陪我躺一下,好吗?”
  焰冰指了指床榻一边的空位,那是他特意给苏心禾留下的。
  他没有想过做什么,只是想静静地与她呆在一块。
  看着焰冰期盼的脸色,苏心禾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脱鞋上榻,静静地躺在了焰冰的身侧。
  俩人对目而望,焰冰伸出了手,轻轻地与苏心禾交握着,能够这样贴近她,那感觉真好。
  “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苏心禾淡淡一笑,这时的焰冰像个柔弱的孩子,需要保护,需要温暖。
  静静地看着苏心禾,焰冰只觉得心里注满温情,满足而温馨,他眨了眨眼,美丽的眸子灿若星辰,最后,慢慢地阖上,在暖室温风中翩然入梦……


宅门卷 第【39】章 两难

  苏心禾让冷凌在浴桶中加入了安眠成份的药,也是有助于焰冰休养。
  均衡的呼吸声传来,焰冰已经进入了梦乡,苏心禾牵挂着一人独在苏家的影飞,始终放心不下,她试着抽了一下手,却发现被握得很紧,她又不能使力抽出,焰冰毕竟是习武之人,虽然有安眠成份的药,但动静之下也不能完全保证不会惊醒他。
  所以,苏心禾便在慢慢地等待,直到天蒙蒙亮了,焰冰才侧了侧身,握住她的手微微松了松,这时,她才小心翼翼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退下了床榻,轻手轻脚地穿起了自己的外衫,看了一眼焰冰熟睡的样子,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但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退了回来,左顾之下瞄到书桌之上的纸笔,写下一纸便条,用砚台压住,这才放心地离去。
  她答应过要陪着焰冰,怕他醒来时生疑,她便留下纸条告知去向,以免又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有侍卫一直守在焰冰的房门口,见她走出之后,便殷勤地上前,苏心禾让她们为她准备了一辆返程的马车,与冷凌交待了几句,便往苏家而去。
  这一日一夜的劳累,她的心算是大起大落,经历了娶亲的欢喜与喜堂之上的变故,在别人看来,就像是在看一出无关痛痒的戏剧,可真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才明白什么叫做沉重。
  焰冰这一份情,她算是欠下了。
  可她知道,影飞是没有后顾之忧了,焰冰一声令下,那潜在的危险也一并解决了,这是让她感到欣慰的地方。
  影飞什么也没有告诉过她,但她相信着他,过往的一切,都不是她在乎的,她要的只是现在他,只是在她身边的那个他。
  他们的新婚之夜,她都没有陪在他的身边,她心里还是愧疚的,相信这一夜,影飞也没能睡个安稳觉吧。
  ……
  苏心禾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她跟着焰冰离开了苏家之后,所有的宾客也都不欢而散,原本热闹的喜堂倏地冷清了下来。
  整个厅堂里除了坐着苏家的人,其他的下人们都适时地退了开来,但又在听力能及的范围之内,等候着主人随时的传唤。
  而回廊处挂满的红色的灯笼,与桌上点点火光摇曳的双喜龙凤烛,与堂内一干人等冷冽的表情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时之间,气氛降到了零点,苏飞雪表情凝重,薄唇紧抿,明显地不悦;而柳尘烟却是忐忑地向外张望着,不时也望望影飞,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不过,人没事便是好的。
  萧子如轻掩嘴角,却是在心头暗自得意,这下办喜事倒办成了宜州城的笑话,到时候看苏心禾怎么收场。
  她娶了这样一个夫郎,与江湖上不清不楚,甚至还舞刀弄枪,她的人品恐怕也会一落千丈,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看看苏飞雪怎么还能放心地将苏家的家业交到她手上。
  苏心海却是一付看好戏的心态,跷起了腿,一付悠闲的姿态,要不是沐清尘称病不能来,倒是能适时地欣赏这一出好戏。
  何新月木然地拉过苏心琼护在一边,苏家的事他从来不会发表意见,只用附和便是,这是他的保身之道。
  “影飞,你有什么话说?”
  苏飞雪轻哼了一声,眼中似有波涛凝聚,在她的刻意掩盖之下却也没有泛滥成灾。
  今天,她苏飞雪的面子算是丢尽了,好不容易认回了女儿,本应是喜事,再娶夫郎,那更是喜上加喜,却没想到喜事反倒成了笑话。
  她虽然心中有气,但顾忌着苏心禾,又不能对影飞说重话,但她心中这口气却实在咽不下。
  被苏飞雪点到名字,影飞却是坦然地站了起来,行至堂中,衣袍一撩,却是直直地跪在了苏飞雪的面前,沉声道:“娘,今天的事情全因影飞而起,影飞甘愿受罚!”
  苏心禾说过,让他怎么样也不能动了走的念头,所以,他不走,他要留下,等着她回来。
  再说,礼已成,他已经是苏心禾的夫郎,他更没有理由离开自己的妻主。
  “你这孩子,飞雪又没有说要罚你,爹爹知道你也不想这样,好孩子,以后好好和心禾过日子就好……”
  知道影飞是苏心禾的心头肉,柳尘烟连忙出来打着圆场,如果真要闹出什么事来,这不更是乱上添乱吗?
  “柳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子如轻哼了一声,道:“常言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礼已成,影飞成了咱们苏家人,如今惹出这种乱子,说什么也应该有点教训才是,不然,别人倒真以为苏家成了江湖堂会了,还有谁敢再和咱们做生意啊……”
  萧子如句句话好似说得在情在理,但他一门心思只想苏飞雪处罚影飞,能给那两母女制造点矛盾,他是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大哥,影飞也是初犯,这次就算了,行吗?”
  柳尘烟几步上前,眼神恳切地望向萧子如,苏心禾还没回来,他要想办法保下影飞。
  “这可怎么行呢?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说是吧,新月?”
  萧子如转头看向何新月,何新月连忙点头附合,他满意地一笑,接着将目光投向了苏飞雪,“飞雪,你是一家之主,还是你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
  一句话,将矛头的争端又指向了苏飞雪,这是他为她们俩母女制造的争斗,主角怎么能没有表示呢?
  话题转向,柳尘烟也跟着转身,眼中恳切之情满满地溢出,对着苏飞雪轻摆了摆手。
  苏飞雪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处置了影飞,会将她们俩母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打破,又回到圆点。
  虽然这次的事情让她略有些失望,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对苏心禾的看法,苏心禾的才干的确挑得起苏家的大梁,即使商界的朋友有些闲言碎语,但她相信,只要有苏心禾在她身边,一定可以力挽狂澜。
  但如果不处置影飞,家规形同虚设,以后,在苏家她又有何威信可言?
  这……确实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啊!


宅门卷 第【40】章 家法

  “娘与爹爹不要再为影飞争执了,影飞甘愿受法。”
  影飞对着柳尘烟摇了摇头,他是争不过萧子如的,无谓为他多生事端。
  萧子如冷笑一声,道:“管家,拿家法!”
  苏飞雪的身子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动作,默认了萧子如的作法。
  当那藤条一下一下抽在影飞的身体上时,柳尘烟双手握得死紧,难过地别过了头,他救不了影飞,救不了啊……
  苏心禾回来之时见到这样的情况,他可以想见她会有怎么样的愤怒。
  影飞是个好孩子,只是那以往夹杂着江湖恩怨,如今,一切过去,他只愿他们好好生活。
  萧子如与苏心海冷眼看着一切,当最后一鞭落下时,他们才满意地拂袖而去。
  只有柳尘烟留了下来,将影飞扶回了他与苏心禾的新房。
  整个过程中,影飞咬紧了牙,没有哼过一声,红色的喜袍已经浸出了暗色的血渍,一条条,一路路,触目惊心。
  原来,那藤条上竟然布满了细小的荆棘,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那一鞭鞭抽下去,却是深入血肉,如火在炽烈燃烧一般,噬心噬骨。
  轻轻剥下那件带血的喜服,柳尘烟眼中泪水凝聚,他强忍着心伤,一点一点地给影飞上着药,低声说道:“好孩子,有苦就跟爹爹说,别压在心里……”
  影飞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在江湖中漂泊,他没有主动提及过家世,他们便也没有问,可他心里知道,这孩子一定吃过不少的苦处。
  不然,谁家忍心将这样一个俊俏的孩子扔在江湖中,与一帮女人混在一起讨生活?
  影飞闷哼了一声,不是因为身上的痛楚,却是因为柳尘烟的话语,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心里苦,他的苦是不为人知的苦,是不能诉说的苦。
  苏心禾爱他,怜他,所以体贴地不问及他的过往,总是小心地呵护着他,用温暖一点一点将他包围。
  那压抑在心中已久的弦,终于在柳尘烟的触动下轻轻拨动,他咬紧了唇,身体轻轻颤抖,却还是摇了摇头,道:“爹爹,影飞不苦,有了你和心禾的日子,便是影飞最幸福的时刻……”
  他的身上已经有无数的伤痕,刀伤、剑伤,这藤条的伤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苏心禾,为了呆在她身边,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
  “好孩子,苦了你了……”
  柳尘烟默默地起身,收拾好了一切,便退出了房门。
  这时,影飞的泪水才扑簌而下,浸湿了那红红的锦被,一点一点蜿蜒绵长……躲在阴暗的角落,冷酷了太久,武装了太久,他还不能适应在人前软弱、心伤。
  在江湖漂泊的日子,是不容许软弱的,一次软弱,或许便是以性命作为代价。很多时候,他甚至比女人还刚强,独立风雨,直面挑战,他不输于任何一个女子!
  极快地收拾好了心伤,影飞不顾柳尘烟的嘱咐,挣扎着起身套上了中衣,将室内的一切收拾妥当,至少不能让苏心禾看出一点破绽,以免她担心,或是为了他再闹出点什么。
  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他懂,即使别人有心为难,只要他避让有度,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再说,他一身武艺,真有人想害他,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不能躺着,影飞便侧卧在喜床之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真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他嫁人了,嫁给了心爱的女人,成为了别人的夫郎,虽然中间有波折,但总算结果是圆满了,而随着焰冰的一声令下,他与“魅门”的旧事算是尘埃落定,再也掀不起波澜,这也让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不用再日夜担忧那潜在的隐患了。
  焰冰……当时他无畏地挡在苏心禾身前,他的举动确实震撼了他,连苏心禾的眼中都划过些许动容。
  这样的焰冰,如火焰一般激烈,如熔岩一般炽热,他的爱,不隐忍,不压抑,他爱苏心禾,连苏飞雪都看出了端倪,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焰冰舍身为她,如果苏心禾对他生出情愫,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苏心禾这样的一个女子,他早知道不是他一人能够独占的,能够在她心中占据一个位置,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夜,虽然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却没有理由埋怨苏心禾不在他的身边。
  即使她的人不在,她的心也是和他在一起的。
  这一夜,影飞想了很多很多,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他才慢慢地闭上了眼,他必须休息一会,以免受伤之后略显憔悴的容颜让苏心禾生疑。
  哪知才睡下不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便在走廊外响起,由远极近,熟悉的感觉让他一下翻身而起,打开房门之时,苏心禾一下便撞进了他的怀中。
  影飞倒吸了一口冷气,背后的伤口在苏心禾的撞击下似乎又被拉开了一点,他眉头微皱,却是隐而不发,平缓了气息后,双臂伸展,轻轻将她搂在怀中,确认着她的温暖与馨香,眼中泛起点点水光,低声说道:“心禾……你回来了……真好!”


宅门卷 第【41】章 洞房

  “抱歉,影飞……”
  洞房花烛夜,她都没有陪在他的身边,她心里几多愧疚,又担心着影飞是否会被人为难,直到见到眼前完好的他,苏心禾才放下心来。
  影飞摇了摇头,关上房门,将苏心禾带入了房内,俩人在床榻之上轻轻坐定后,他才问道:“焰冰没事了吧?”
  那么一个自傲的男子,竟然能够放下身段,在这么多人面前挡在苏心禾身前,他对她的爱,一点也不比他少。
  如果苏心禾纳了焰冰,他也不会有意见。
  “银针取了出来,他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没事。”
  苏心禾点了点头,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起焰冰的事,她对焰冰算是欠下了情,只是,接受他,还需要时间,这个问题,暂时放下。
  眼前,她在意的是影飞,一手抚上他的脸庞,轻声道:“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是不是一夜都没睡好?”
  “没什么,我很好……”
  影飞一把拉下苏心禾的手,握在掌中,不想让她看出任何端倪,故意转移话题道:“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心禾……”
  “一切都过去了,不管以前你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我要的只是眼前的你,知道吗?”
  苏心禾摇了摇头,影飞在江湖中漂泊,日子绝对不易,她还对他苛求什么呢?
  “我知道,正因为你对我的好,所以,我不能再对你有所隐瞒……”
  影飞无声轻叹,他说过,他们成亲之日便是他将过往告知苏心禾之时,虽然发生了变故,虽然已经过了一夜,但是,还不晚。
  苏心禾点了点头,影飞愿意说,她便听着,不管他说出的是什么,她对他的感情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影飞的眼色慢慢沉寂了下来,似乎坠入了回忆之中,江南的迷蒙烟雨在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
  江南水家,在武林中也算是小有名望,而他便出生在那个家族。
  娘亲水怜月为他取名无痕,若水无痕,希望他生性平淡若水,做个乖巧的孩子,嫁人,生子,为水家的繁荣作出应有的贡献。
  他也曾经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与师兄弟们追逐嬉戏,享受着父母的疼爱,过着天之娇子一般的生活。
  水家收的弟子虽然男女没有作过多的限制,但在这个社会,又有哪家公子愿意舞刀弄棍呢?
  所以,他也只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弟。
  师兄成年后便浪迹江湖,当时,他是多么意气风发地离开,回来时,又是多么地落漠。
  师兄说女人不可信,他全心全意对一名女子,却被她始乱终弃,直到他珠胎暗结,被水怜月赶出了师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生死不明。
  在那一年,他便对女人生出了抵抗的心理,没想到,他仍旧没有逃脱嫁人的命运,于是,他逃了,逃得远远的,逃得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
  而为了生存下去,他不得不加入了“魅门”,坠入了江湖这个大染缸,在刀口上讨生活。
  他的手从此沾满了血腥,每个夜里,他都会在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做杀手的日子,他从来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时刻提防着。
  杀人与被杀,成了三年里他唯一的宿命。
  当得知自己被出卖时,当他一手斩向老大时,他觉得解脱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将要画上一个句点。
  被“魅门”中人追杀,他一路奔逃,受伤落难之时,他以为,他会就此死去。
  是苏心禾拯救了他的生命!
  她的人,就仿佛清晨的阳光,不刺眼,不闪亮,却能直直照进你的心,温暖着你的人。
  她的笑容,就像和煦的微风,吹散你心底的阴霾,还你一片清明与爽朗。
  遇到她,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与她生活在一起,是他最开心的日子,而今天,能够嫁给她,与她相伴一生,是他最大的幸福……
  轻轻的吻落在影飞的额头,似安慰,似鼓励。
  早知道他的过往不平静,不单纯,那些阴暗的往事是他极力想要掩盖,想要忘却的存在,提起便会有心伤吧?
  但苏心禾此刻高兴的却是影飞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那就说明,他已经将那些过往踩在了脚下,那些已经发生过的点滴,再也不能够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从今天开始,他会忘记过去,展开新的生活,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尽情地欢笑!
  “亲爱的夫君,故事讲完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俩人的额头相抵着,苏心禾俏皮地说道,眼睛暧昧地对着影飞一眨。
  虽然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但她仍然想给他一个洞房,柳尘烟好像说过,男人的洞房很重要,她要他有个美好的回忆。
  “天都亮了……还能做什么……?”
  影飞不是不明白苏心禾的话语,但是,他的背部,虽然遮掩在衣衫之下,但用力地话,他怕会将伤口撕裂,浸出血色。
  早就知道苏心禾不会介意他的过往,但他却要坦承地面对她,说出一切之后,他的心里不再有秘密,顿时轻松了许多,连背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可是,这伤……还是不能让苏心禾知道,他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只想与她好好过平静的生活。
  “天亮了……正好洞房!”
  苏心禾的手轻轻一带,床缦顺势而下,将俩人遮在了帐中。
  回来之时,她已经特别嘱咐过下人,没事不要来打挠,睡醒了后他们自然会出来,她想给影飞一个温柔又难忘的回忆。
  被苏心禾轻轻放倒在床榻之上,影飞背上的伤口又泛起了疼痛,但是,他不想让苏心禾起疑,一个翻身,俩人的位置便互换了过来,苏心禾在下,他在上。
  “影飞……爱我……”
  苏心禾的手轻轻伸向自己的衣襟,一颗一颗地解下盘扣,慢慢地将美丽的身躯呈现在影飞的面前。
  影飞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焰在凝聚,慢慢地升温,升温,烧得他整个身子滚烫,眼见着美丽又羞怯的苏心禾,他的心神荡漾了起来,眼神也逐渐转为迷离。
  他,也是如此地渴望着她……
  他们是夫妻啊……
  抛开了心中的杂念,影飞俯身而下,他的身体,应该还能经得住一场剧烈的运动……
  床,有规律的摇晃了起来,男人的粗喘,混杂着女人动情的低吟,绯色的迷情在这个清晨缓缓上演……
  

宅门卷 第【42】章 斗志

  历经人事之后的俩人相拥而眠,一觉便睡到了日落西山,直到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苏心禾才悠悠转醒。
  苏心禾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影飞,轻巧地下了床,不一会功夫便又返回了内室。
  有侍从来禀报,是苏飞雪请他们去前厅一同用膳。
  也对,今天早上她让下人不要打扰他们,想必他们也禀报了苏飞雪,也就免去了成亲次日所行的公婆之礼,而今,大家在一起吃顿饭也是必要的,相当于是正式宣布影飞成为苏家的人。
  苏心禾伸展了一下手臂,身体略微有些酸痛,但更多的却是那愉悦的回忆。
  灵与肉的契合是如此地美妙,她差点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轻轻地走到床边,看着影飞侧睡时优美的背影,从上到下,直到视线触及到一丝暗红,她才倏地顿住。
  恍惚中,她好像记得,整个欢好的过程中,影飞一直没有脱下那贴身的亵衣,即使激情四射,即使大汗淋漓,即使意乱情迷……那件白色的亵衣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子。
  那背后的暗红,难道是她的指甲抓伤的吗?
  想到这里,苏心禾不由地跪坐在了床榻之上,一手小心地向影飞的领口伸去,她要剥下他的衣服,看看他的背上是否真的受伤了。
  手刚一触及到影飞的衣领,他立马便惊醒了过来,一手扣住苏心禾的手腕,利落的转身,向下一拉,苏心禾便扑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一阵撞击,影飞眉头微皱,力量不大,伤口还好,除了昨晚激情时他稍微有些拉扯,应该不碍事的。
  “亲爱的夫君,你是在对为妻投怀送抱吗?”
  苏心禾抬起了头,眼神微眯,唇角微勾,有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吗?连别人近身反应都那么大?那以后她想抱他时,他会不会将她一脚踢下床?
  “还没累够吗?”
  影飞抿了抿唇,他的需索超出了他的想象,进入了苏心禾的身体,他便犹如飘在云端,美好地不真实。所以,他便一次一次地印证着这份感觉,用挥洒的汗水,用极致的快乐告诉自己,一切不是在做梦,他是她的夫,他们……终于结成了夫妻。
  “我伤到你了吗?”
  苏心禾居高临下,如墨的发丝搭在两侧,轻轻地拂过影飞的脖颈与脸庞,带来一阵酥麻。
  “没有,怎么会……”
  影飞以为苏心禾问的是俩人相好之时,他微微有过的不适,想到那时的热情,他的脸不由地泛起了红晕,眼神回避着苏心禾的炽热,轻摇了摇头。
  “可你的背……有暗红色,像血迹,或许是我不小心抓伤的,来,脱了衣服,让为妻检查检查……”
  苏心禾说着便要动手,影飞却惊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声道:“没事,我的背没事,怎么会受伤,你一定是看错了……”
  “影飞……”
  苏心禾的眼神倏地一暗,影飞的表现很反常,沉默往往是他最多的表情,如果他突然多话了,那就一定有问题。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观察着影飞的表情,苏心禾更加肯定了。
  “没有……”
  影飞愣了愣,而后坚定摇了摇头,苏心禾何其精明,他一时的异样她便看出了端倪,但他也不会轻易松口,这事端,不能再起了。
  “你不说?”
  影飞不说,那么这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涉及到苏家的某些人……“那我去问爹爹,或者娘,总有人会知道……”
  苏心禾薄唇轻抿,神色严肃了起来。
  他们是夫妻,难道只能分享快乐,不能承担痛苦吗?
  他们是一体的,他出事了,她能够袖手旁观吗?
  “别去!”
  见苏心禾转身欲走,影飞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神色之中几许挣扎,几许压抑。
  苏心禾转头,秀眉微挑,等待着影飞的后话。
  “事情已经过去了,别追究了,好吗?就这一次,只这一次,听我的,好吗?”
  影飞摇了摇头,神色戚然,话语恳切,他受一点苦算什么,只要能换来以后的平和,他甘愿。
  说罢,他起身下了床,转过身背对着苏心禾,缓缓地褪下了那一件白色的亵衣,一圈一圈的绷带从腋窝之下一直缠绕到了腰际,后背上有一处地方还浸出了血色……
  苏心禾颤抖的手抚上了影飞的背部,轻轻地掠过那一圈一圈的绷带,眼中凝聚着风暴,她才离开多久,他们就敢对影飞下手?
  是当她苏心禾好欺负吗?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不由地紧握成拳。
  “是萧子如吗?”
  苏心禾银牙紧咬,沉声问道。
  “不是……”
  影飞双臂一撩,被他褪至腰际的亵衣又完好地穿了起来,他转身面对着苏心禾,低声说道:“影飞触犯了家法,谁也保不了。这是我应受的,你答应过我,不要追究。不要为难娘,不要怪罪爹,也不要迁怒任何人,是我甘愿受的惩罚……”
  苏心禾眼中火光跳跃,最终,归于了平静,这次的事,她记住了,为了影飞,她暂且忍下。
  可那些躲在背后偷笑的人也不要想好过,有她苏心禾在的一天,这苏家会怎么样,那还是一个未知数。
  她平时是忍着,让着,不争不夺,这样的她的确不适合在这里生存下去。
  为了保护她所爱的人不再受到任何欺辱,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苏家的大权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有强壮的羽翼才能为他们撑起一方天地。
  萧子如,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很好,恰巧燃起了她的斗志,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宅门卷 第【43】章 侍夫

  苏心禾与影飞相携着来到了前厅。
  整个厅里,苏家的人基本上到齐了,苏飞雪居于主位,萧子如父女与何新月父女坐于左边,柳尘烟坐于右边,紧挨着他的两个空位便是为他们而留。
  早在入厅之前,苏心禾便将心绪尽数收敛,在敌人面前,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
  萧子如能笑里藏刀,她一样能绵里藏针。
  “慢点……”
  苏心禾小心地扶着影飞,将他安置在座位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向在座的长辈点了点头。
  苏飞雪的脸色夹杂着些许愧疚,苏心禾虽然没说什么,面上依然是客气有礼,但是她知道,她一定在心里怪她,那客气中的疏离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早就知道这样做了后,苏心禾与她之间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又会出现裂缝,但处在那个大家长的位子上,有时候真的很难。
  柳尘烟对苏心禾与影飞点了点头,看他们亲密的肢体语言,他的目光中便透着欣喜,看来,俩人的关系进展得很好。
  “人到齐了,开饭吧!”
  苏飞雪摆了摆手,众人正准备启筷,萧子如却开口道:“心禾啊,影飞昨儿个受了伤,我怕他侍候不好你,特地为你选了十五个聪明伶俐的侍夫,眼下,已经送到南苑去了,用完晚膳回去看看喜欢不喜欢,这可是你萧爹爹精心为你挑选的……”
  萧子如笑得一脸慈爱,真像是从心底在为苏心禾着想一般。
  没有人提起影飞挨了家法的事,他不介意点明一下,家法的执行,苏心禾没话说,那这个苦果就自个儿咽下;有话说,那正好,就与苏飞雪对上了。
  不管哪个结果,他都乐于见到。
  苏心海在一旁扯了扯嘴角,十五个男人,这是他们特意准备送给苏心禾的大礼,有够她受得。
  影飞的眼神倏地一暗,却是暗自垂下了头。
  苏心禾却是抿唇含笑,眼神淡然,好整以暇地看着萧子如,今天这场戏有点意思,一波未平,他非要制造另一波的事端?
  “大哥……”
  柳尘烟掩唇惊呼一声,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子如,苏心禾与影飞昨儿个才新婚,眼下,萧子如便给她送上十五个男人,他是什么意思?
  “子如,你做这些干什么?”
  苏飞雪也放下了筷子,眉头微皱,满脸不赞同地看向萧子如。
  自从苏心禾回到新宅后,他便像带了刺似的,虽然表面上一切都做得很好,但实际上是否是真的为苏心禾好,就只有他自个儿明白。
  还有昨儿个的事,她本已觉得心中不坦然了,这萧子如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平时的贤德跑哪去了?
  “我这还不是为心禾好吗?想到昨天影飞也受了家法,怕是服侍妻子力有不殆,这才找来些侍夫,我这也是为了心禾啊,家里舒坦了,在外做事也利落……”
  萧子如有些不满地噘起了嘴,一付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样子,他转过头看着苏心禾,叹声道:“心禾如果觉得人太多了,那退回几个就是,如果不满意萧爹爹的安排,那就都回了吧……要知道那可都是清白的小倌,我可花了不少银子呢……”
  “萧爹爹如此好意,心禾怎么会推辞呢,我一并收下了。”
  苏心禾一手轻轻抚上影飞放于膝盖上的大手,安抚着他骤然紧绷的情绪。
  萧子如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顿饭,想来也是不平静的,惊涛骇浪,暗里风云,她都接着,尽管放马过来。
  十五个侍夫?不是安排在她身边的十五个眼线吧?
  或许没有那么多,但其他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想让她的花名外传吗?
  苏家大小姐在新婚期间便收下了十五个侍夫,夜夜春宵月月欢?
  这种只重酒色之徒又怎么能和他们家苏心海比,是吗?
  人她可以都收下,岂能浪费萧子如一片好心,至于她的人,她要怎么对待和处置,便不是他能关心的事了。
  苏心禾话一说完,满桌震惊,这……还是他们认识的苏心禾吗?还是那个只钟情于影飞的苏心禾吗?
  影飞的手抖了一抖,却被苏心禾握得更紧,他抬头,却见她对他柔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他的心刹时便镇静了下来。
  在来前厅的路上,苏心禾说过,无论她做什么,都要相信她的决定,不要质疑,不要猜测,在这个苏家,只要相信她便好。
  而他,是相信着她的。
  回握着苏心禾的手不由地悠悠放松了几许。
  “心禾,你是说真的?”
  柳尘烟扯了扯苏心禾的衣袖,十五个男人,十五个侍夫,天啦,多么惊世骇俗,还是发生在她女儿身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爹爹,我总不能辜负萧爹爹一番好意啊。”
  苏心禾依然眉眼含笑,仿若春风得意,喜在心头,她将眼神转向了苏飞雪,淡淡说道:“你说是吧,娘?”
  正是因为苏飞雪的软弱助长了萧子如的猖狂,才有了欺压他们两父女十一年的事实,经营一个家,维持家中的平和固然重要,但收与放要适度,才能让整个家族繁荣发展下去。
  看来,苏飞雪还是不明白这一点,没关系,因为,以后,这个家的主宰会是她。
  苏家如果由她当家作主,那么,一切一切的秩序,她都会重新制定。
  苏飞雪竟然有些不敢正视苏心禾的目光,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那样清澈的目光之中,却又含着让她不敢直视的光华,似怨,似责,更有的是争夺的光芒!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夜之后,慢慢地改变……


宅门卷 第【44】章 争夺

  这一晚之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是人心,还是感情?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自己的计较。
  到底是遗落了,还是得到了,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松口。
  而那被萧子如送来的十五名侍夫,苏心禾也没让他们闲着,将他们统统发配到老宅去,名曰她念旧,需要派些信得过的人帮她照料着那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还有她那一方药庐,她可不放心下人们去打扫,当然这现成的知书达理的公子们便正好派上了用场。
  对于苏心禾如此的安排,萧子如纵使心里恨得牙咬咬的,却又莫奈何。
  人,他已经送出去了,即使有什么,那也不是他可以涉足的范围,苏心禾真是好啊,连带他的眼线也给一并排除在外。
  别以为除了那些男人,他便没有其他方法了,即使没有了他们,对她的一切,他都会了如指掌,毕竟,在苏家内部,还是他当家。
  当然,这一切,苏心禾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的反击,就要开始了。
  攘外必先安内,第一步,苏心禾没有向外伸展,而是向苏飞雪特别申请,说是想带着影飞熟悉一下家族内部的事务,眼下,老一辈的人应该享享清福,苏家到了他们这一代,也该让他们尽尽孝了。
  苏飞雪当然甚感欣慰,虽然苏心禾没有答应马上接手苏家的生意,但至少她有了那方面的想法便是好的。
  于是,她便特许苏心禾与影飞一起插手苏家的内部事务,协助萧子如管理。
  等上手了之后,便卸下萧子如身上的重担,让影飞接管。
  对于这一点,萧子如自是怀恨在心,但在苏飞雪的应允之下,他却又不好发作,只是那暗藏的狠厉眼神也说明了对这事,他绝不会轻易罢手的。
  想夺权,没那么容易,他就摆好车马,等着苏心禾踏进来,看这个家到底谁管得好!
  按理说,家族内部应该是男人们的天下,苏心禾也没想过要长期盘踞这块地盘,不过,只要是属于萧子如的,她都要一点一点地抢过来。
  因为,他们确实有仇。
  近的,便牵扯到影飞的问题,萧子如的明挑暗拨,让影飞只能忍气吞声,这份仇她记在了心底。
  远的,焰冰好了之后,她便接到千机阁传来的消息了,当年那名远走的大夫终于寻到了,可是却被人给毒哑了,弄残了。
  经过千机阁专业逼供人员的询问比对后,已经可以确定那幕后指使之人便是萧子如。
  当时,焰冰还问过她,是不是要取了萧子如的性命,苏心禾却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杀手,她也不好血腥。
  萧子如连当年还是五岁孩子的她都不放过,足见他的心肠恶毒。
  那么,他最在乎的是什么,她便要夺走什么,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她要看看,他会不会后悔他曾经犯下的罪行。
  她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苏家的帐本都被苏心禾查了个骗,从发给下人们的月例,到各房的支出,再到购置了什么物产与什物,她都一一地过目,核对。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苏心禾也顺带教导影飞熟识帐目,影飞很聪明,一经点拨之下,上手也很快,多几日,便越发熟捻起来了。
  对于萧子如交出的这些帐本,乍看之下,是没有什么问题,当时,他敢将帐本拿出之时,也是一付信心十足的样子,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帐,他就不信苏心禾凭这几天就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苏家没蛀虫,当然皆大欢喜;但只要有一点错误,无论你怎么掩饰,总会留下破绽。
  所以,关于帐目,苏心禾是看了一篇又一篇,小心至极,终于,被她发现了萧子如帐目里想掩饰的东西,而经过焰冰的帮忙查证,证据确凿。
  苏心禾将那帐本拿在手中,唇边的笑容慢慢勾起,接下来,不由得他不认帐,这个帐房钥匙就快要异主了。
  苏家的正厅里,苏飞雪表情严肃地翻阅着帐本,再核对着另一又叠资料,越翻眉毛拧得越深,那被苏心禾特别勾画出的地方,平常人倒看不出所以然来,但她经商二十多年,如果还看不出其中的蹊跷,那她便是白混了。
  “此事可核实清楚了?”
  苏飞雪凝重地看向苏心禾,萧子如真做出这等事情,那他这个家不当也罢。
  苏心禾点了点头,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她又怎么会提出来。
  “那,与他对质之后,再行定夺。”
  苏飞雪啪地一声将帐本重重地拍在了案桌之上,她果真是太纵容他了。
  “什么事啊?急急忙忙地找我过来?”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萧子如不耐的声音,他前脚刚跨进厅门,后脚便被苏飞雪一声重重地拍桌声给惊在了当场。
  他立马抬头,看向面色不善的苏飞雪,感觉到正厅中气氛的沉静,心思却在翻转,眼神扫过在座的苏心禾、影飞,最后又定在了苏飞雪身旁的帐本上,他的眼睛顿时微眯起来,收回了脚,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
  萧子如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要镇定,不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吗?她还真的能查出他什么破绽吗?他不相信!
  在一切未经证实之前,他绝不能自己乱了阵角,反倒落人口实。
  萧子如站定之后,挺起了胸,气度宜人地问道:“飞雪,叫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事?看你做的好事!”
  苏飞雪一把抓起放在案桌上的帐本,劈头盖脸地便向萧子如扔了过去,看到他的脸,想起他这么多年对她的欺瞒,苏飞雪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
  萧子如,是该有人好好治治他,不然,他倒真无法无天了。
  

宅门卷 第【45】章 交迭

  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冷风吹进了没有闭合的正厅里,透着一股股春寒,萧子如不由紧了紧衣领。
  想他在苏家纵横了那么多年,哪曾有过今日的这般感觉?
  眼见着苏心禾不急不慢地将一盏温茶送入唇边,那斜瞅向他的眼神,虽无狠意,但那冷色也让他一阵发寒。
  苏心禾的冷色相对于苏飞雪的怒气更让他心里没底,到底,他遇上的是怎么样难缠的角色?
  帐本就在他的脚边,他慢慢地弯下腰身,墨发随风轻柔摆动,即使在此时,他也是那高高在上的苏家大房,气度仪态半点不失。
  萧子如轻轻捡起那一本帐本,掸了掸面上的薄灰,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越看,初时的镇静慢慢化为凝重,最后,竟然变成慌张,他猛然抬眼,几步上前,急切地说道:“飞雪,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说……”
  苏飞雪素手一挥,冷声道:“没什么好解释的,证据确凿,这么多年,亏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情,实在是让人心寒……”
  “萧爹爹……”
  苏心禾轻柔低沉的声音响起,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步至苏飞雪的身旁,拿起了案桌上的一叠资料,这些东西,可是焰冰让千机阁众人奔走之后得来的确切资料,也是让萧子如无可辩驳的证据。
  “丙寅年七月初八,你在陈州买下一块空地,时价八千两;丁卯年四月十六、你在癸县买下一座酒楼,时价一万贰千两;己巳年二月二十七,你在秦州置下一处庭园,时价五万八千两……”
  苏心禾抬眼看了看萧子如已经渐渐发白的脸色,沉声说道:“萧爹爹,你为苏家再开财路,活用资金,这无可厚非。但是,这几处地方,最后都以各种名目低价转了手……据我查证,那几个购置我们苏家产业的人最后都与你萧家脱不了干系……你想为娘家敛财,也不是这个敛法,一直坑着自己的婆家,你以为萧家还能再撑上几年!”
  说到后面,苏心禾语气加重,啪地一声将那厚厚的一叠资料拍在了案几之上,眉目含霜,话声冷冽,让在场的人不由地都打了个寒颤。
  这几处产业,都不在宜州境内,甚至是八杆子都打不到的远地儿,萧子如又怎么会舍近求远,买些偏僻地方的物业,这些才是让苏心禾起疑的地方。
  所谓山高黄帝远,就算他投资失败了,以后再将这几笔帐给一一抹去,又有什么人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查证呢?
  之后,再过过手,所有的东西就成了他们萧家的财产,变现或是留下都好,这也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招。
  萧子如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苏飞雪忙生意都忙不过来,又怎么会插手苏家内部的管理事务呢?
  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他早几年置办的了,最近几年的动静已经小了很多,却没有想到,被那个初出牛赎的小女娃子给抓了出来。
  苏飞雪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如虎的气势,心中却在拍手叫好。
  萧子如与她是结发夫妻,她不忍心伤了他的面子,但被他这样长久弄下去,苏家内部岂不成了空壳,苏家是家大业大,但也没想过将家产这样平白地流入别人的囊中。
  看来,苏家内部权力更迭的时刻,到了。
  被苏心禾的气势所震动,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影飞也不由地站起了身,眼神充满激赏地看向她。
  宅门中的斗争,没有血剑,没有搏杀,却照样能打得人遍体鳞伤,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不动时一脸沉静的少女,心思沉稳,内敛,袖中却暗藏乾坤,一出手便致人死穴,再无翻身之日。
  眼见事实已经败露,苏心禾那一叠资料便是记载着他那数不清的过往,眼下辩驳也失去了意义。
  萧子如眸中光芒一闪,却是一把拂开了苏心禾,直直地奔在了苏飞雪的身前,在众人没有意料到之时,他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两手扯拉着苏飞雪的袖袍,演作俱佳地泣声道:“飞雪,我知道错了,那几年,我娘家不景气,也不敢告诉你,我就想着要贴补一下娘家,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啊,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
  苏飞雪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
  这个时候,她不能心软,苏家的家业,是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原以为萧子如精明能干,能将一个家好好打理,让她无后顾之忧。
  哪里知道,他才是苏家最大的蛀虫呢?
  念着以往的情份,她可以不作追究,但前提是,苏家的内部权力,他要一并交出,今后,苏家的事情,再也轮不到他插手了。
  下半生,他最好就安安稳稳地在苏家做好他大房的位置,如若不然,她一纸休书送他回萧家。
  “萧爹爹,你好像求错人了……”
  苏心禾淡笑着摇了摇头,道:“娘已经决定让我和影飞管理苏家的内部事务了,所以,有什么事情,你要问过我。”
  “你……”
  萧子如一转头,一抹狠厉的光芒便射向了苏心禾,要不是她,他怎么会到了如今的地步?
  没想到,苏心禾的报应和打击还没有到,他自己反而先着了她的道。
  往后,如果他不能执掌苏家的内部权力,凭苏心海那丫头怎么和这小狐狸精斗?
  “就是我……”
  苏心禾不急不慢地踱回了步子,拉着影飞又徐徐地坐回了椅子上,轻声道:“根据国家相关的法典,如若萧爹爹的行为确实存在着恶意侵吞苏家的财产,恐怕这牢狱之灾也不能幸免吧……”
  “苏心禾,你到底想怎么样?”
  眼见着自己所求的人一点不为所动,萧子如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今天,他是真的栽在她手上了吗?
  “交出帐房钥匙,从今以后,不准过问苏家的内部事务,这样,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苏心禾扯了扯嘴角,笑容冷寒,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酷,这一点,她记住了。


商场卷 第【46】章 掌权

  萧子如在不情愿的状态下交出了帐房的钥匙,现在,整个苏家的内部事务都交到了影飞的手里,这是苏心禾乐见的结局。
  即使萧子如暗地里再生事端,少了这份权力,他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不过,未免有任何变故,苏心禾仍然向焰冰调了人,对萧子如密切地监视起来,如若他还有什么小动作的话,这次,她绝对不会轻饶。
  而苏心海一人,实在是不足为惧。
  少了靠山的何新月与苏心琼当然也知道风向,迅速地向柳尘烟靠拢。
  毕竟,现在苏家势力正旺的一方已经转到了二房。
  眼下,苏家的内部苏心禾暂时不需要担心了,按照她与苏飞雪的协定,内部苏飞雪答应让影飞来管事,那么,外部的商业,她便要开始一一涉足、接手。
  苏家的产业遍布全国上下,但主要发展的集中地还是在宜州城。
  宜州处于南方,适宜居住,这里相对来说也算是人洁地灵,物产丰富,商业发达,一片欣欣向荣,更被誉为是第二个国都,足可见其繁荣之势。
  苏家主要以经营药材为主、其余还涉及到米粮、丝绸、酒楼等等,可谓家大业大,乃宜州第一的首富。
  要接管那么大一个摊子,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一连八天的时间,苏飞雪带着苏心禾跑骗了内城的八十四家商铺,其中包括药铺三十二家,分别位于城内几个重要的区域,米粮铺二十家,酒楼十六家,丝绸铺十六家。
  苏家除了在药材上占据着宜州商业的主要位置,其他几项业务的经营也不容小觑,由苏家出品的物什,那便是品质与信誉的保证。
  苏家商铺经营的东西分为几个等级,能够满足从富到贫的不同人口的需要。
  达官贵人愿意光顾苏家,那是多年的品质与信赖;老百姓愿意光顾苏家,那是因为他们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对于这一点,苏心禾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苏飞雪不是个奸商,知道她的财富来自于民众,也应当归于民众,只赚取合理的利润,绝不哄抬物价,谋取暴利。
  苏家的产业里,药材所占的比例最大,苏心禾便决定先从这一方入手,更何况她自己以前对医药也较熟悉,上手起来相对要容易些。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各个药材铺的业务她都能熟记于心,与各个药铺的主事之人也有过详细的交流,她还制定出了每七天一次的义诊日,以此酬宾,也是为宜州城没有钱治病的穷苦人民开了一条活路。
  一时之间,反响极好,苏心禾的义名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而之前,因为苏心禾婚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江湖纷争的丑闻也一并被掩盖了过去,毕竟,有这样善良心性的人,即使娶了个江湖中人,那也只能说明她不计较出生,一视同仁,让苏心禾的美名更甚。
  当然,这些虚名,苏心禾是不介意的。
  苏家赚的钱够多了,能够回馈于民众,又何乐而不为呢?
  药铺的业务熟悉之后,苏心禾便又转战入了米粮铺,这可是关系着国内民生的大事,什么都可以缺,米粮不能缺。
  你可以穿得不好,住的不好,但千万不能没饭吃。
  苏心禾没有经历过饥荒的年代,但看过米粮铺的历年记录,有一年国内闹灾荒,江南这边勉强度日,但各个商家也被朝廷征了米粮去支援灾荒地区;北方的饥荒情况尤为严重,甚至连树根、老鼠都被人吃了个精光,更甚者还易子而食。
  这绝对是人间惨剧,即使国家一直很重视农业发展,但随着人口的增多,能够达到所有人的温饱也不容易了。
  所以,天灾一旦到来,却是避无可避。
  而天灾之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人祸,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这也是生在这个时代的悲哀吧。
  这是个看天吃饭的时代,没有先进的农业技术,也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一旦发生灾祸,就要看谁的命强了,这也是为什么古代人口平均寿命都不高的原因。
  七十便是古来稀,一般能活到五六十岁的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如果能运用自己在现代所学到的各种知识,为这里的人民带来福祉,苏心禾是不会吝啬付出的。
  只是,还没有到那个时机。
  接下来的三个月,苏心禾几乎将苏家的产业都抓在了手中,苏飞雪也慢慢地隐居于幕后,一些重要的决策都由苏心禾来定夺。
  而对于人事方面,苏心禾有了新的任命。
  对原本各个商铺的管事,她制定出了一套任职的考题,默守陈规不是不好,但苏家也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
  原来的管事不能通过考题,便不再任职,发放一笔退职金当作多年劳作的补偿;而新的机会便留给年轻的一辈,让他们有发挥能力的地方。
  于是,苏家所属的各个商铺,在苏心禾的锐意革新下,重新换了一付新面孔,也带来了新的生机。
  苏心海年纪已经不小,可以涉足苏家的产业,但为免她生出事端,苏心禾只将丝绸铺交给她打理,苏心海即使心有不平,但却也无力反驳。
  连苏飞雪都首肯了苏心禾的决定,她的反抗更显无力。
  从此,苏家的掌权人正式更迭,一个叫苏心禾的女人,渐渐地在宜州的商界崭露头角。
  命运的齿轮已经缓缓启动,向着它既定的方向坚实地滚动着,那些宿命的人儿终会在某一时刻聚首、纠葛、分离……演绎着属于他们的璀璨人生。
  而此时,一个叫季少君的男人,正要缓缓地走进苏心禾的生命。


商场卷 第【47】章 偶遇

  江南水乡,杏花烟雨,向来是文人墨客喜爱流连之地。
  细雨之下,廊桥之上,一片朦胧的水色,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苏心禾忙里偷闲,因为工作的缘故,已经冷待了几个月影飞,这天,趁着好不容易挤出的时间,想要陪陪他吧,却又恰逢细雨。
  一把油伞下,两人相携而行,却另有一番温馨。
  “心禾……”
  影飞淡淡地开口,心中却是满满地幸福。
  如今,苏家他主内,苏心禾主外,表面上来说也是和乐融融的一片。
  苏飞雪终于能渐渐卸下重任,有时间与柳尘烟一起回顾从前;萧子如与苏心海即使心有怨恨与不甘,但在他与苏心禾的双管齐下之下,也暂时生不出事端;何新月与苏心琼本就安份,也不用他多操心。
  影飞本以为自己在江湖中惯了,担心不能适应宅门的生活,没有想到,真正管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这也要归功于苏心禾的一番授教,想到她在忙于生意之余,还能抽空顾忌到他这边,他就颇为感动;而在她的建议下,影飞在苏家内部也革新了起来,裁掉了一批倚老卖老的恶奴,合理安排工作时间,采用休假制,劳资制,改善了苏家仆侍的待遇,让他们打心底里喜欢。
  人心,渐渐地向着苏家二房靠拢了过来。
  “怎么了?”
  苏心禾转身,含笑看着影飞,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影飞如墨的长发,苏心禾抬手,将一缕掉落额前的发丝轻轻挽至他的耳后,动作温柔至极。
  “你那么忙,还来陪我,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影飞一手握住苏心禾的小手,已是入夏的天气了,但细雨后,还是有些微凉,苏心禾身子可不比他,柔弱得紧。
  “为妻难得陪你一天,岂可扫兴?”
  苏心禾摇了摇头,虽然说好是陪影飞来逛街的,只是天公不作美,下了细雨,不过,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那……我们去那座凉亭坐坐吧。”
  影飞手一指,一座在湖水旁的凉亭赫然映入苏心禾的视线。
  那座凉亭远看淡雅朴素,有股沉重的历史味道,近看,凉亭顶上有四个角,做工精巧,不华丽,却尽显细致,古朴的木纹显示出了岁月沉淀的痕迹,想来是宜州的一座古亭。
  从湖边通向凉亭,只有一条石道,蜿蜒不过十米,却只容得下两人同时通过。
  苏心禾与影飞牵着手,正欲踏上石道,却突然被身后一人给挤了开来。
  “让开让开,我们家公子要去凉亭,闲杂人回避!”
  不甚客气的逐客令,外加这略显粗鲁的动作登时让苏心禾眉头微皱,就连影飞的眸子也不由地暗沉了几分。
  好好的寻份闲情,也给这等无聊人仕给破坏了。
  俩人算是休养气度极好之人,也没生气,只是淡淡地转身,看向那人来的方向。
  究竟是什么样的主子,才会养出这样没教养的家仆,苏心禾倒是很有兴趣想知道。
  两个男侍颇显不屑地瞥了他们俩人一眼,算是从头扫到了脚,滑过他们的样貌时,有些惊讶,但再扫过俩人所着的衣衫时,嘴巴便是高高地翘了起来。
  苏心禾与影飞相视一眼,却是暗笑心头,今天,为了方便,他们只着了平常的布衫出门,也莫怪这些侍从人高眼低了,势利眼不是遍地都是吗。
  两个侍从显然将他们排开在外,一人一侧守住了进入石道的入口,而在他们身后,一蓝衣公子撑着油伞款款而来。
  温润古朴的蔚蓝色衣衫穿在他的身上,本应是多了份爽朗与优雅,但因他家仆的态度,他的形象分在苏心禾心中瞬间便被倒扣了去。
  他有着一双细致的眉眼,流转之间暗藏精光,五官生得温润,倒不像是那种张扬跋扈之徒,但怎生会养出这样的家仆,苏心禾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那蓝衣公子走过他们俩人身边时,竟然屈尊降贵地扫了一眼,眼中满是惋惜,这一点,又让苏心禾暗笑心头,感情是同情他们一介贫苦布衣吗?呵呵……
  “你家公子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可以过了吧?”
  苏心禾牵着影飞的手就要步上石道,毕竟,这凉亭又不是谁家开的,何故为了这些人破坏他们本来的雅兴。
  侍从反射性的出手阻拦,却被一声温润细致的声音打断,“放他们进来吧!”
  凉亭中的蓝衣公子已经翩翩落坐于石桌旁,抬眼看向走进凉亭的一对男女。
  男人俊,女人俏,气质不凡,但怎生得布衣人家,挑剔的眼光从头又扫向了脚下,这点,倒跟他的侍从很像。
  当他的视线落在他们脚下的锦丝云履之时,微微一震,随即不可置信地抬眼,这样一对朴素的夫妻,如何穿得起锦丝云履?
  难道,他错估了他们?
  苏心禾倒没有理会蓝衣男子稍微的错愕,径直拉着影飞的手越过了他,向着凉亭边走去,她就想感受一下,那古时的文人骚客们,在面对着这如诗如画的烟雨美景之时,心中是否就真的能生出万多感慨,挥毫洒墨之间,留下千古名句。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影飞却是抿唇笑了笑,苏心禾不显不露,但光这一份气势也是不容小觑的,看那蓝衣公子的打扮,也不像普通人家。
  能抛头露面,于宜州城上下走动,见了生人不羞不回不避,倒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公子,颇有点经常行走于人前所练就的架式。
  他的身份,会是谁呢?
  

商场卷 第【48】章 少君

  季少君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对男女,想他十五岁从商,如今也有五个年头了,见过的风浪也不少,他自认阅人无数,却看不破眼前之人。
  男人挺拔俊逸,体格健壮,行走之间步履沉稳,气息绵长,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右手总是习惯性地抚向腰际,或许那里曾经挂着他的佩剑。
  只是如今嫁作人夫,眉宇间少了戾气,倒多了丝柔情,那曾经保命的佩剑便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他年幼时也曾学过功夫,但不精深,毕竟他是男子出来行走,练就一些自保之术也是很必要的。
  而那名女子便更惹人注意了,对她来说,美丽的容貌倒算是其次了,那内敛的光华与韵致才是吸引他目光的缘由。
  白底碎花做的衣衫,本应极致朴实,但她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却具大家风范,丝毫不输于那些驰骋于官商的女人们,甚至更胜之。
  俩人虽然衣着朴实,但那一双锦丝云履却又是出自宜州锦云庄,那里的鞋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一双鞋子的价格可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了。
  所以,这俩人肯定不简单。
  可在宜州,他怎么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对气度、样貌俱佳的年轻夫妻?
  当然,季少君不认识苏心禾也在情理之中。
  当日苏心禾成婚时,季家也在受邀之列,但季少君却跑了一趟远门,没有来参加婚礼,所以,也不得见苏心禾与影飞。
  季少君少年英才,季家本已渐渐走向没落,在他手中才力挽狂澜,跻身在了宜州商界的前列,多番练就下来,他的心性便更是刚强,半点不输于那些从商的女辈。
  季少君本就眼高于顶,在这世间,让他能够折服的人还没几个。
  而眼前的这对夫妻,恰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颇想结识他们。
  在这世上,能疼男人的女人本就不多,而那名女子眼中时时闪现对那男子的关爱,动作体贴,言语轻柔,他不禁微微羡慕起那名男子来。
  但仅仅只是羡慕,他是季少君,他的命运从来不由女人做主,这辈子,没有哪个女人能左右他的命运。
  可这时的季少君哪里知道,就是这个让他没一眼相中的女人,今后的日子里会在他的生命中掀起多大的波澜,她的出现,犹如在他的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起阵阵涟漪,他的心,再也平静不了了。
  “这位小姐和公子,可否赏脸,与季某一同品茗赏雨?”
  季少君双掌轻拍,像变戏法似的,刚刚还立在石道之上的侍从已从不远处走来,而他手中的托盘上赫然是一壶香茶。
  苏心禾微微诧异,视线一扫,原来刚才烟雨朦胧,又有绿树遮挡,在视线的死角之处,她没注意还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想这蓝衣公子是专挑这天气来这凉亭品茗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人相邀,再怎么也不能当众拂了别人的面子。
  苏心禾与影飞对视一眼,俩人点了点头后,苏心禾道:“那我们就不推辞了,谢谢公子。”
  侍从放下茶具后,退出凉亭时还颇有不解地扫了他们一眼,他恐怕没有想明白,自家公子怎么会请这两个布衣喝这贵重的雪山银尖。
  苏心禾与影飞没有客套与造作,更没有假意的寒暄,倒是自然地落坐在了季少君的对面。
  “两位,不知道如何称呼?”
  季少君淡淡起身,将已经泡好的茶水轻轻斟满紫沙茶杯。
  “我姓苏,这位是我夫君。”
  苏心禾微微起身接过紫沙茶杯,礼貌地向季少君点了点头,却是将这第一杯茶递至了影飞的身前。
  季少君愣了愣,他的观察没有错,这苏姓女子对待她的夫君确实极好,在外人面前也不避讳,想来,面前这个少言也冷然的男人是真正的幸福吧。
  “季公子真是好雅兴,闲听细雨,逍遥自在……”
  苏心禾这话说得不热络,倒颇显客观,她确实是就事论事。
  但听在季少君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感触,他也想逍遥自在,可这日子却不多啊。
  曾经,他也多想做个不识愁滋味的深闺公子,但如今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当他将命运实在掌握在自己手中之时,他便走得更坚实了。
  “两位亦然……”
  季少君笑了笑,抿唇喝了一口香茶。
  都说女子喜新厌旧,自己的样貌不俗,可对面的女子也没多看他几眼,只在与他对话时眼睛才礼貌地与他对视。
  她,是一个修养极好的女子,季少君又一次在心中肯定。
  “季公子气度自然是好,但你这家仆可就……”
  苏心禾笑着摇了摇头,季少君的人自然是不算差的,但养出这样势利眼的家仆,可就让主人的身份生生地掉了一格。
  不过,苏心禾也没有忘记季少君第一眼看到他们时的高高在上,后来,恐怕是兴致好了些,才会让侍从也放他们进入凉亭吧。
  再后来,他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足下,一切才有了改观,这一切,苏心禾怎么会不明了。
  有什么样的家仆,就会有什么样的主子。
  即使季少君对他们略有改观,但那骨子里的劣根性却还是存在着的,不过,像他这样的男子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样貌不俗,衣着讲究,连所饮之茶皆是上品,更不用说这紫沙玉壶。
  苏心禾得出的综合结论是:此男子出生上流社会,家财雄厚,心难免高,气难免傲,待人看似有礼,却有着疏远的距离,自身的优越感显而易见。
  一句话点评:一个骄傲而又自负的孩子!
  而她也没这功夫与这孩子心性的人掺和,这样的人,不结交也罢。
  

商场卷 第【49】章 共享

  苏心禾的话语一出,季少君微微愣了愣,脸色一变,却是尴尬地立在了当场,他当然知道苏心禾指的是什么,他当然也听到了侍从赶人时不甚客气的话语,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曾经用那样轻视的目光打量过他们。
  “不打扰了,谢谢季公子的茶,告辞!”
  本是不想说出的,季家的家仆怎么样,与她何干,看来这心直口快的毛病还是得改改。
  苏心禾起身,淡淡一揖,还没等季少君反应过来,便与影飞相携着离开了凉亭,留下一脸木然的季少君。
  “砰”地一声,紫沙茶杯被人重重拍在石桌之上,茶水四溢,水渍溅在石桌之上,形成清润的点滴,慢慢晕了开来。
  季少君冷哼一声,好个狂傲的女人,他自视高人一等,初时略有慢待,尔后他已经放低姿态,邀他们同坐,可那女人竟然还明目地指出种种,那话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他会听不出来吗?
  他季少君何曾受过如此待遇,那个女人,不要让他再见到她!
  “心禾,你刚才可气到人了。”
  看着抿嘴偷笑的苏心禾,再想起他们转身时季少君铁青的面孔,影飞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影飞这一说,苏心禾回头瞥了一眼凉亭中的情景,茶壶飞舞,侍从奔跑,看来热闹了,她暗自吐了吐舌,笑得更开怀了。
  说苏心禾沉稳,她却也有俏皮的时候,捉弄人的本事有一套,总是将别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她却在一边偷着乐,影飞算是了解了她的几分恶趣味。
  就连那么老道的焰冰,也几次在她手上吃过亏,更何况是这不了解她脾性的季公子呢?
  说起焰冰,自从他们新婚之后,他也是隔三差五地跑来苏家窜门,只是那架子倒也不大了,苏心禾忙于公事在外,他便拉着他聊聊家常。
  起初,影飞也颇不习惯,他算是江湖的下岗人员,焰冰又是一阁阁主,说起家事来,他们俩人谁也不擅长,但他没办法,为了苏心禾,不会也得跟着会。
  不过,焰冰就不同了,他完全没必要熟悉这一套吧。
  尔后几次,俩人混了个面熟,他才总算了解了真相,原来焰冰是拐着弯想入苏家的门。
  自从那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虽然苏心禾与焰冰还是偶有来往,但她没说,影飞便也没问,只道她自己心中有数,却没想到俩人之事竟然还没一个准定。
  关于这事,作为男子的焰冰当然不好自己与苏心禾启口,但从他口中所说,苏心禾与他倒算是两心相许了,想起焰冰曾经付出的种种,影飞也是感怀于心,遂答应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向苏心禾提提。
  今天这个时机还不错,苏心禾心情正大好呢。
  “心禾,和你说个正事。”
  影飞斟酌地开口,拉了拉苏心禾的手,这时正值雨收云散,天空微微放晴,他便一把收了油伞,停下了脚步。
  “好啊,你说。”
  苏心禾转身,对着影飞粲然一笑,想起那个高雅的公子隐而不发的别扭表情,她心情就好了起来,呵呵。
  “关于焰冰的事,你想怎么办?”
  影飞一手牵着苏心禾,一手拿着油伞,话语低沉,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是她的夫郎,要说不吃醋是不可能的,但焰冰于他有恩,更对苏心禾舍命相救,他只是晚他一步认识苏心禾,他没有权利去剥夺他的幸福。
  更何况,苏心禾对焰冰也是有情的,他更不会作那霸占妻主的恶夫。
  “焰冰?”
  苏心禾愣了愣,略有些意外地看向影飞,虽然这段时间以来,焰冰与影飞的关系好似融洽了许多,不过,已经到时候了吗?
  对焰冰,苏心禾已经慢慢卸下了心防,她答应过他,会陪在他的身边,这不是随口说说的话语,话已出口,那便是一个承诺,一种誓言。
  只是,她没有想过要多娶夫,怕影飞接受不了,又怕委屈了焰冰……毕竟,他们都是两个优秀的男人,共侍一妻?每每想起,她心里也不免恶寒了一把,需要适应,需要适应,不仅是心理上,还有生理上。
  原以为,与焰冰保持着这样的淡淡交往也不错,但从影飞的话语中,她又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她能等,焰冰不能等,今年冬天,焰冰就满二十了,过了二十岁的男子还未出嫁,在这个国家来说,算是高龄男子了。
  焰冰因置身江湖,对这种事情本不太在意,又加之一直未遇到合适的伴侣,便想长留于千机阁,不作嫁人的打算。
  而今,苏心禾出现了,他找到了自己真心所爱的女人,眼看年纪又大了,他虽然表现淡然,可那心里却真是急了。
  他也想与影飞一样,真正地常伴在苏心禾左右,不只是看着她,陪着她,更要与她执手,与她同眠。
  这一切,才是他想要的。
  而这些,经过影飞的提点,苏心禾才恍然顿悟。
  “影飞,你当真不介意吗?”
  在苏心禾心中,影飞便是她最爱的男子,任何时候,她都会以他的喜好为出发点,让他不开心的事,她绝不会做。
  “我介意……”
  影飞轻叹一声,长臂一揽,将苏心禾轻轻搂入怀中,“我介意的是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好到我根本没有理由去怨你、责怪你……也没有理由去阻止焰冰的幸福……”
  “心禾,焰冰是个好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也如我一般地爱着你……”
  油伞被影飞轻轻一抛,已经稳稳地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另一手也环住了苏心禾,感受着怀中的馨香与柔软,影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爱,的确不是独占,而是共享!
  

商场卷 第【50】章 双喜

  苏家又要办喜事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苏飞雪,她的夙愿总算要达成了,苏家与千机阁联姻,那千机阁不相当于是焰冰的嫁妆吗?
  一想到这里,她便笑得合不拢嘴。
  看来,苏家的产业,果然会在苏心禾手上发扬光大啊!
  而这个家里,唯一不为这件事情感到喜悦的便是萧子如父女了,苏心海憋屈地看着萧子如,没想到她爹的权力那么快被架空,就连她也只分到几间没什么油水的丝绸铺,长久下去,他们可怎么办?
  苏心禾如今已经连娶两房了,她呢?虽然定下一门亲事,却是苏心禾的二手货,又有谁关心过她娶不娶?
  一想到沐清尘,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家里的下人也是见风使舵,都向着二房一门,就连她那未过门的夫郎,心里住的都是苏心禾,这一切,不要以为她不知道。
  “心海,稍安勿躁!”
  萧子如双目凝神,眼珠子不时地咕噜转动,像是又在思量些什么。
  “爹爹,都什么时候了,我能不急吗?”
  苏心海跺了跺脚,却还是没办法安静下来。
  苏心禾又要娶亲了,娶的还是那红衣美人焰冰,附带整个千机阁,以后,她的势力不就越来越大了吗?她还怎么赢得过她?怎么能将苏家的产业重新抢回自己手中?
  “这喜事办得好!”
  萧子如手上一拍,挺身站了起来,笑道:“我们就来个双喜临门。”
  这一段时日,他卸下了手中的权力,在苏飞雪眼中,他当然要休身养气,收敛脾性,他可不想被那一纸休书扫地出门。
  只要有苏心海在的一天,他都要为她争得那应有的东西。
  苏心禾虽然夺了他的权,可打不灭他的心,有机会,他一定会反扑的,对苏家的产业,他决不放弃!
  “双喜临门?有什么好喜的?爹,你是不是糊涂了?”
  苏心海斜瞅了萧子如一眼,颇有些怨气,如今,谁也帮不了他,就连她依靠的爹爹都没了权力,被苏心禾骑到了头上,他们大房一门,还有什么可喜的。
  “我糊涂?”
  萧子如轻哼一声,一指点向苏心海的额头,“你糊涂你爹也不会糊涂!”
  “这喜的确是双喜,你不记得了吗?你的亲事不也没办吗?”
  萧子如轻笑了一声,趁着他这段时间表现良好,还能在苏飞雪面前说上几句话,这么喜庆的日子,他去求求,想来苏飞雪也会答应将苏心海的亲事给一并办了。
  如今,苏心禾有了强大的羽翼和靠山,他不能不为苏心海谋出路,早一点落实苏心海的亲事,将宜州城官员的势力抓在自己手中,那才有和苏心禾抗争的力量啊。
  不然,等到他们这一房都失势了,那宜州知府又怎么会将她的宝贝公子嫁给他们家苏心海?
  打铁趁热,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把苏心海的婚事给一并办了。
  “你是说沐清尘……?”
  苏心海微微诧异,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还是她爹脑袋转得快,她怎么没想到呢?虽然沐清尘没有风情,生得倒也算俊秀,再说他是知府的公子,娶了他,她不吃亏,更不会输给苏心禾。
  想那焰冰不过是江湖男子,成天抛头露面,早就没有了男子该有的德行,除了那一张俏颜,那付身段还过得去,又哪里能和出生官宦人家,从小知书达礼的沐清尘比呢?
  就算沐清尘的心在苏心禾身上又怎么样?娶了他,他的人便是她的,心是谁的,她懒得管。更何况还能够得到知府一方的支持,她何乐而不为呢?
  “好,爹爹,我都听你的。”
  苏心海与萧子如对视一笑,幽黑的眸子暗藏计量,在暗夜里勾勒出诡异的光芒。
  婚姻,对苏心禾来说,缘于真情,缘于交心;而对眼前的俩人,无疑于是增加自己实力的筹码。
  而正直可怜的人,便是那等待着别人决定命运的沐清尘。
  ……
  多少天了,他已经有多少天没有去过苏家了,他不知道。
  那一弯月亮,是否亘古皆同?缺了又圆,圆了又缺,那正说明人生的际遇,圆了的是什么,那缺了的又是什么?
  沐清尘颀长的身影立于楠木雕花窗前,窗户打开,夏日的凉风入了去,不寒,却也不见清爽,只是那随风飞舞的发丝,却勾起了他的心伤。
  她……又要娶夫了……
  为什么,她娶的人不是自己呢?
  上一次,她娶了影飞,他暗自心伤了好久,足不出户,躲在闺室里暗自疗伤,这些,她又可曾知道,可曾在意?
  不,她不会的,她甚至连一次专注的眼神都没有投到过他身上。
  过往的一切,都随风而逝了,她再也不会记得孩童时代,她曾经牵着他的小手说,将来一定娶他!
  是命运的安排,还是苍天的捉弄?
  是怎么样一双无情的手篡改了他幸福的篇章?
  曾经有几次,他都想枉顾伦常,厚颜地要求娘亲去将亲事给悔了,因为他想嫁的,从始至终,只有苏心禾一人啊……
  就算,就算不能嫁给苏心禾,他也再不愿意嫁给苏心海……
  做她的妹夫,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
  这样,让他情何以堪,他,一定会心痛而死的……
  他不想要这样的命运!
  如果老天真的收回了他的幸福,那么,这一生,他便不再有任何的盼望了。
  苏心禾,他会将她隽刻在心底,成为他对幸福最虔诚的信仰。
  然而,天不从人愿,即使爱子如苏知府,又怎么会轻易悔婚?
  更何况,在沐清尘前去寺院祈福的七日里,苏家的聘礼已经堆了满屋。
  吉日已然选定,苏心禾与苏心海将在同一天迎娶千机阁的阁主焰冰,与知府大人的公子沐清尘。
  命运总有它既定的轨迹,当沐清尘归来的那一日,便是他披着喜衣嫁作人夫的那一时。
  一切已成定数,再不容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