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意外地穿越,她重生为被人暗害的美丽哑女,
宅门深深,她妙手回春,在尔虞我诈中游刃有余,
她的身边涌现出各色美男,
她在情和欲之间徘徊,最终是全部拥有,还是只取一瓢?
千般温柔,万种缱绻,夜色下的欢宴!
素手一挽,尽掌乾坤,逍(蟹)遥(蟹)游走四方!
……
他,影飞,孤独剑客,为她所救;
他,焰冰,千机阁阁主,妖样美男;
他,沐清尘,青梅竹马,却要改嫁他人;
他,季少君,商界翘楚,自视甚高;
他,虞涵,极品帝师,机关算尽却遗落真心……
……
大宅门里的明争暗斗,商场之中的尔虞我诈,
是唱一曲江湖游,还是演一场宫廷斗?
到底是英雄气短,还是儿女情长?
……
美景良辰,夜下欢宴,尽显绝代凤华!
……
宅门卷 第【1】章 过往
夜雨凄迷,冷风萧萧,碎石铺就的山道,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匍匐着前进,一点一点,很努力地向前爬着,也许,说爬不太恰当,她的身体应该是在蠕动着,她的手腕、脚腕成一种诡异的姿态耸搭着,有温热的血液从她的手腕、脚腕处向外渗着,凝固之后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又渗了出来,丝丝点点的暗色蜿蜒绵长,在雨夜里是道不尽的凄凉……
就快了,快了,前面就有光亮了,应该会有人。
苏心禾在心里鼓励着自己,她不能放弃,她不要放弃!
爸爸死了,妈妈跳崖了,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要活下去,她不会死,她要活着!
这个信念支撑着她,让她没有放弃,绝不放弃!
……
苏心禾,她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飞来横祸,爸爸车祸死了,妈妈疯了,要带着她一起跳崖,可是她死也不肯,于是,妈妈用刀割断了她的手筋、脚筋,说要让她受尽这世间的苦,惩罚她不肯追随她而去……
她好痛,好痛,手和脚已经痛到麻木,她心里好怕,平时温柔亲切的妈妈此时却像个暗夜里的魔鬼,疯狂地想要将她攥入深渊,妈妈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那在雨夜里翻飞的衣衫犹如破碎的蝶翼,只一晃,便再也没有了踪影。
妈妈,妈妈……
她在心里不断地呼喊着,妈妈将她扔在了这荒芜人间的山林,割断了她的手筋、脚筋,是要让她自生自灭吗?
她才只有七岁啊,要她怎么活下去?
雨水拍打在那白嫩的小脸上,和着泪水,滑入口中,是咸的,是苦的,夹杂着丝丝腥甜的味道……
她茫然地趴在崖边那一堆碎石上,看着妈妈消失的方向,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她,是要自生自灭?还是努力走出一条路来?
暗色的眸子在夜里却闪着倔强的光芒,她不能死,她要活!
苏心禾不知道这样爬了有多久,只是黑夜还没有过去,雨也一直没有停过,冷风刮过,冰凉的衣衫贴在身上,沁得人心冷。
黑夜、冷雨、寒风,像笼罩在她上空的阴霾,是死亡的颜色,是绝望的呼啸,让她急着想摆脱,不想停留片刻。
这样的雨夜,是没有人会来这林间的,要生存下去,只有靠她自己。
快了,她看到前面一盏晕黄的灯光在暗夜里飘摇着,那里应该有人,她心中一喜,加快了自己的动作,那不止是灯光,那更是她生的希望!
近了,近了,她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户山里的人家,她终于爬到了那门边,却也虚弱地再也动弹不得,嘴唇翕合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扇门,等着,盼着,直到见到它慢慢地在她的眼前打开,她才终于晕死过去。
那一扇门的开启,拯救了苏心禾的生命,却也带给了她另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
苏心禾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她已经多久没有梦到那样的场景了,二十五年的岁月都过去了,她觉得现在这样生活得很好,她的人生已经圆满,她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当年她被那山户所救,辗转之下送到了孤儿院里,她的手脚因为失救时间太长,加之她求生的过程中不断地与碎石地面的摩擦,已经严重坏死,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只是那脚再也站不起来,那手,也再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运用自如。
当医生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却绽开了最美丽的笑容,能活着,她便已经是赢了,就算今后一辈子都生活在轮椅上,她也不会后悔!
……
窗外阳光灿烂,洒下一地的金黄,春日里的阳光暖到人心,一片生机盎然。
苏心禾坐在窗前,看着院内正玩得尽兴的孩子们,不由地勾起一抹笑容,这样美好的日子,这样美好的生活,曾经是她的理想,如今,她终于实现了。
这一生,她便真的觉得满足了。
敲门声响起,接着便是踏进房间轻快的步伐,伴随着女子愉悦的声音:“苏院长,孩子们的新教室已经全部布置好了,我推您去看看。”
“好,我们去看看。”
苏心禾对着那女子慈爱地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她来推她的轮椅。
这女孩叫小颖,是在这个孤儿院从小长大的孩子,如今,更是她的得力助手,帮助她一起管理这家孤儿院。
这家孤儿院便是当初收容她的地方,残疾的她并不像其他的孩子还有被人领养的可能,这一生,她恐怕只能呆在这里了,七岁时的她便已经有了觉悟。
试问,谁会要一个手脚有残缺的孩子呢?
孩子们的排斥,大人们见到她时异样的眼光,都让她的心丝丝发疼……
为了生存下去,为了不靠别人,她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辛劳,一点一点,她什么都看,一本一本,她什么都学……
直到她独立完成了医学、法律、管理的全部课程,直到那几本红红的毕业证书摆在她的面前,直到她的医学研究得到了认可,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奖金,她才第一次开心地笑了……
她学医,是不想再有孤苦的孩子们像她一样得不到救治而落下终生的残疾;她学法律,是为了不被任何人欺负;她学管理,是想帮助老院长将孤儿院打理得更好。
当她将第一笔医学奖金交到老院长的手里时,她看到了她眼中饱含的泪水,那是激赏,那是鼓励,那更是欣慰……
她觉得她是个有用的人,她可以帮到院长,她可以帮到大家,她可以帮到整个孤儿院。
老院长离开的时候将这间孤儿院交到了她的手里,她也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搞好它,让这些没有人要的孩子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花了十年的时间,让这间孤儿院成为了这个地区最大,最好的孤儿院,在这里,没有等级之分,没有异样的眼光,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不管你是健康,还是残缺,在这里都会被一视同仁地对待。
她甚至研究出了一系列针对残疾孩子的升学、工作方案,让他们活得自信,活得坦荡,对这个社会也能贡献他们微薄的力量!
如今,一晃十年过去了,她的心愿也算达成了,这一生,她无憾了。
宅门卷 第【2】章 穿越
苏心禾不愧是学过管理的人才,她以后所做出的医学研究、以及法律著作等在商业运作之下,也达到了颇令人满意的效果,随之而来的经济效益也非常可观。
孤儿院扩大了,甚至还买下了对面街的商铺,苏心禾让人将商铺推倒,重新建了一幢新的教学楼,配备了最先进的教学器材,她在尽她最大的努力为孩子们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不期望他们将来都能成龙成凤,只要他们能找到自己人生正确的方向,她就颇感欣慰了。
小颖推着苏心禾的轮椅过马路,一阵风吹来,揣在包口处的丝帕落地,她停下了脚步,上前去捡,可那丝帕就像在和她作对似的,她走近了一点,风又将它吹远了一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一辆满载着重物的货车疾驰而来,苏心禾坐在轮椅上,看到那危急的情况,双眼充满了恐惧,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量,两只手肘使劲地撑了一下轮椅的两个把手,身子竟然腾空跃起,对着那仍然埋头捡着丝帕的小颖就是一撞,将她撞离了车道。
“嘭”地一声,伴随着汽车紧急刹车的摩擦声,小颖不可置信的惊呼声,苏心禾只觉得身体从来没有这般轻盈过,被那大大的车头一撞,她整个人被弹上了天空,她看见鸟儿在头顶掠过,阳光依然明媚,她将手举了起来,阳光从指缝中泄过,就像这二十五年来每一天照在她脸上一样的温度……
直到重重地跌落在地,直到鲜血浸染着这柏油的路面,直到小颖握着她的手哭得声嘶力竭,她终于闭上了双眼……
这一生,她活过了,她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她活出了她应有的精彩,她,值了!
……
苏心禾的意识沉沦了,她只觉得好累好累,好想睡,可是,是谁在摇着她的肩膀,是谁在呼唤着她,让她醒过来,那人是谁,是谁?
她只觉得脑子里乱轰轰的,周围的动静夹杂着哭喊声,抽泣声,不过,那声音为什么是男人?
她是学医的,受那么重的伤,不可能会有存活下去的可能。
不过,如果真的有奇迹发生,她还活着,那么,在她身边的不是应该是小颖吗?为什么却是一个男人?
她努力地想挣开眼,眼皮跳动了几下,她能够感觉到,她好像真的没有死,她是活着的。
这个认知几乎让她狂喜,她是突破过几项医学研究,但她的身体也能产生这样的奇迹吗?
被重车撞击,抛至空中最后再跌落地面,这样也能不死?
那她的生命有多顽强,绝对无法想像。
她挣扎着,咬紧牙关,终于睁开了眼,待视线从朦胧中变得清晰,她的瞳孔却蓦然地扩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哪里?
古香古色中又有些破败的房间,残缺的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配上四张颜色已经退去的方凳,窗户关得死紧,窗台处一张暗几上放置着古铜色的香炉,有袅袅的烟气飘浮着,空气中却是一股沉闷、死寂的味道……
更让她惊异地是眼前这个拉着她的手哭得梨花带雨的男人……
他生着好看的柳叶眉,单凤眼,以现在的衡量标准来说绝对是个俊美的男人,他不似男子该有的阳刚,却是一付柔弱的样子,让苏心禾好是纳闷。
男人见苏心禾睁开了眼睛,满脸地惊喜,连忙用手背抹干了眼泪,握着她的手急切地说道:“心禾,心禾,你醒来就好了,吓死爹爹了。”
苏心禾愣了愣,显然被这自称是她爹爹的男人弄得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他叫她心禾,没错,这是她的名字,但也从来没有被哪个男人这般亲密地叫过。
这二十五年来她洁身自好,一心致力在搞好孤儿院的事情上,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过爱情的存在,更遑论有相属或是亲近的男人。
而且,眼前的这名男子恐怕也只有三十一二岁的年纪吧,她都已经三十三岁的高龄了,说是她的爹,有没有搞错?
等等……他说是爹爹,而不是爸爸?
他的衣着,是长衫、宽袖、领上还有盘扣?
他的头发是柔顺的长发,虽然现代也有男艺术家喜欢留长发,但是也不会长到他那程度吧,都及腰了,而且发质好好,乌黑、油亮、有光泽。
这里的布置都好奇怪,这男人的穿着与说话也好奇怪,这一切,不是都在仿古吗?
这,到底是哪里?
苏心禾用手撑了撑床板,想要坐起身,却惊异地发现她的双手竟然是有力气的,从被子里抽出了手,举到眼前一看,手腕处竟然没有伤疤,还可以自由地转动,活动自如……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
她一把揭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处,也是好的,一点伤痕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她在做梦,那么,就只能说明这具身体不是她的?
“心禾,你怎么了?不要吓爹爹……”
男人被苏心禾突来的举动给惊呆了,那刚刚擦干的眼泪又重新在眼眶中积蓄,似乎又要酝酿一波狂潮。
苏心禾摆了摆手,示意那男人别哭,目前她的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她可不想他又泛滥成灾。
可刚握住他的手,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她,竟然说不了话了?
“心禾,你没事就好,爹爹不哭,不哭……”
男人握住苏心禾的手,泣声说道,那眼泪几经盘旋,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滴在那棉布的衣衫上,竟然让她的心阵阵发疼。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却知道他在关心她,他的眼神,他的动作,都在诉说着这一切。
苏心禾指了指自己的嘴,想问那个男人自己为什么不会说话?
但显然那个男人没有听懂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握着她的手,悲戚地说道:“我可怜的孩子,自从你五岁后发了一次高烧,就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如今十一年过去了,你可知道爹爹的心有多疼吗?你本来是你娘最疼的孩子,也是苏家的长女,可现在,却和爹爹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是你的命苦啊……”
宅门卷 第【3】章 家世
苏心禾靠在破败的门栏边,有风拂过,吹得她一头墨发轻轻飞扬,抚过脸庞,遮住一张秀颜,她伸手轻轻理了理,将它们挽至耳后。
是的,她的手好了,活动自如,她的脚也没问题,不用坐在轮椅上了。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身体。
来到这里三天了,苏心禾总算了解清楚了这里的大概情况。
不过,有一项事实,却是她必须接受的,那就是她穿越了,灵魂穿越,附身在这个苏家十六岁的大小姐苏心禾的身体上。
她是相信科学的,但却无法解释人的灵魂为何会穿越时空。
这个国家不是她所了解的任何一个朝代,它没有出现在她有过认知的历史记载中,或许,这是时空的错乱,她掉入的是时空交错的缝隙中,灵魂飞跃到了这里,代替这个年轻的女孩重生。
这个国家很奇怪,是一个女尊男卑的社会,倒着实让她惊讶。
这里的男人和女人从外表看,与现代的男人女人没什么凶别,女人们娇小、美丽;男人们高大、强壮,他们有阳刚,有阴柔,有俊美,身体的力量本身也大于女人,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造就了这样的差距,让他们的地位远在女人之下,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只能在家里相妻教子。
在另一个时空里,苏心禾记得的,她是为了救小颖,被货车撞得飞了起来,在那个时空里,她已经死掉了,再也不存在了。
能够重生,能够活着,她不是应该感谢上苍吗?
能活着,谁会去求死呢?
老天爷真的待她不薄,两次经历生死,两次奇迹般地活了下去。
这一次的奇遇竟然还让她拥有完整健康的身体,她不用再坐在轮椅上,她不用再用口代替手,她的四肢很健康,行动自如。
而且,这一张脸长得也不难看,在现代审美观来说,她该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人,没有一眼的惊艳,却有独特的韵致,越看,越有味道,她还颇喜欢这张新的面孔,不过,适应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当然,有完美便有残缺,两者总是如影随形。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从她的爹爹,也就是柳尘烟的口中,她才知道,在五岁时她发了一场高烧,再次醒来之后,便再也不能言语了,这也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苏心禾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她的娘苏飞雪是宜州有名的富商,主要以经营药材为主、其余还涉及到米粮、丝绸、酒楼等等,几乎是将人民的经济命脉抓在了手中,这样的家世,想不富都难。
而她的爹爹柳尘烟,是一户穷秀才家的独子,当年苏飞雪经商时不幸遇难,被柳尘烟所救,俩人相处下来,情愫暗生,苏飞雪伤好后为了答谢他们一家,便娶柳尘烟做了苏家二房。
当时的苏飞雪成亲不久,又纳新的夫君,俩人更是恩爱有加,所以便早早有了苏心禾,而她也成为了苏家的长女。
苏飞雪的大房萧子如是在第二年才生下的二女儿苏心海,而不久之后苏飞雪娶的三房何新月又生下了三女儿苏心琼。
苏氏一门连出三女,可谓人丁兴旺,偌大的家业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缘于对柳尘烟的喜爱,苏飞雪本是极喜欢苏心禾的,但她在五岁那年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了高烧,治好之后却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柳尘烟伤心欲绝,从此便自怨自艾起来。
苏飞雪不止有他一位夫君,所以,苏心禾才是他的希望,他用全付的心思教育她,期盼她长大后能有大的作为,能靠起苏家的担子,却不想,竟然会飞来横祸。
苏家的大小姐成了哑巴,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语,又有谁会将家业交到一个哑巴手里呢?
柳尘烟日日以泪洗面,连带着苏心禾这个小孩子也跟着忧郁了起来。
对这样的两父女,苏飞雪最初也本着安抚的心情对待,可时间久了,却没有丝毫效果,反而更胜,她还哪有心思再去顾着他们?
苏家的产业太大,什么事都要她一个人操持着,在外面累了,疲了,在家里她要的便是一位温柔的夫君,能安抚她,让她消除疲惫,而不是整天对着一对哭泣的父女。
久而久之,苏飞雪也开始远离柳尘烟与苏心禾,渐渐地,他们被人遗忘,分配到了苏家老宅最破落的院子,任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这样的生活,在苏心禾的心中也不是不好,苏家家大业大,远离人群,便是远离纷争。
能够无欲无求,平凡地过一生,不也很好吗?
可是,那柳尘烟却又让她好生不忍,再怎么说,她也是她名义上的爹爹,是生她养她的人,看见他终日愁容满面,她又如何能展颜呢?
或许,他不是贪慕荣华,他只是想他的女儿能够重新站起来,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这不是每个父母的期许吗,苏心禾能够理解。
而对于她自己是哑巴这件事情,起初苏心禾是不在意的,可慢慢地,她也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以她的医学知识来看,一场高烧最多会烧坏脑子,烧成聋子,可没听说过还会烧成哑巴,这在现代医学中也没有先例。
可她怎么就成了哑巴了呢?
苏心禾不禁皱眉细想,这里面着实透着蹊跷。
宅门卷 第【4】章 救人
耳鸣、耳聋在中国古代称之于“耳锁痧”,耳内响如钟,鸣久者则聋,此系肾经受邪,气脉不顺也。
聋哑人就是由此症状所致,先聋后哑。
聋与哑几乎是相连的,但苏心禾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她的耳朵并没有聋,她能够清楚地听到柳尘烟所说的话,她能够听见鸟儿的鸣叫,她能够听见细雨的沙沙声,她甚至能够听见夜里老鼠在房梁上跳动的声音……
说不了话,却让她更加地耳聪目明,洞悉周围的一切,也让她对自己的情况颇有怀疑。
在五岁以前,她是能够说话的,那么,她不是先天的哑巴,是后天的因素造成的,她也细细检查过自己的喉咙,没有长期发炎、发肿的情况,声带正常,口腔内也没有异样,只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却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应该有得救。
不过,在古代医学器具落后的情况下,她也只有采用中医的治疗方法,她不能呆在这里,她要自己去医馆,去找她所需要的药材。
呆在这破落的院子,有一个好处便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破院紧邻着一处旧门,她可以从那里进出,离去与归来都没问题。
苏心禾不想吓坏了柳尘烟,便趁他下午午休的时候,拿上一点银两,自己出门去了。
她细心地记下了这里的门牌,然后用笔画下了她沿途经过的街道,这样,一张她家方圆的地形图就在手里了,以后,她去的地方越多,这份地图也会越完善。
不用大夫诊治,苏心禾为自己初诊后已经写下了一份处分,如果她想得没错,应该长期吃这种药便能够逐渐恢复过来。
这几味药是砂仁、木香、藿香、槟榔、木通、芦粟根、各等份加灯心三十寸,要用阴阳水煎,需要微冷服用。(这个药是治聋的,百度大婶提供,实在找不到治哑的药,将就用用,表拍我!)
鉴于她这个身体已经有十一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初步估计服用此帖药一个月后,她能够说话,连续服用三个月后,才能完全根治。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还要遵循几条禁忌:1、尽量避免感冒;2、忌用嗓过渡;3、忌过渡吸烟酗酒;4、尽量减少粉尘及有害刺激性化学物质的接触;5、忌长期饮食辛辣,多饮水;6、忌过渡“温室效应”;7、保持良好的心情。
只要这样操持下去,她必定能重新开口说话,那样,这一生,她就真的是完完整整了。
配齐了她所需要的药,苏心禾习惯性地购买了一些平常会用到的跌打损伤药、止血药、感冒发烧药、纱布之类的等等,顺道也买了些草药的种子,她早就瞅着那院子的空地了,开垦出来种些草药倒是可以。
第一,草药可以拿来卖,自给自足;
第二,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也可以自己治疗,不用再向外求医。
苏心禾提着买好的东西,特地在这城里绕了几个弯,多认识几条道,眼看天色不早,柳尘烟恐怕要起身了,她便往苏家行去。
为赶时间,苏心禾改走一条她新发现的小巷,急走而过后,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刚刚那巷子的角落里,好像有一团黑影,那黑影应该是一个人。
已经走出巷子的脚步不由地收了回来,苏心禾小心翼翼地向那个黑影走去,越走越近……她发现那黑影果然是一个蜷缩的人,她慢慢地蹲了下来,轻轻拂开那人额前绫落的乱发,脸上污迹混杂,看不清楚样子,但能够确定的是一个男人。
苏心禾的手背轻轻一触及男人的额头,那温度竟然烫得下人,心下叹然,不好,他正在发高烧。
依照这个样子,他恐怕已经烧得晕了,没有了知觉。
这么大一个人,难道就放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苏心禾摇了摇头,虽然她没有在外从医,但学医之人以救人为本,见死不救她做不出来,而且,在这个女尊男卑的社会里,男人本就是弱者,放任着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与杀了他何异?
苏心禾艰难地扶起了这个男人,要知道,他的体格比她要强健许多,她可是拼了所有的力气将他搭在了肩上,拖着向前走。
男人腰间有一柄长剑,即使他昏迷过去了,那大手依然紧紧地握住剑柄,苏心禾暗自感叹,好个倔强的人儿,剑不离身,难道是一名落难的江湖剑客?
江湖是非多,也不知道救了这个人是福还是祸?
苏心禾好不容易将男人拖进了院门,安顿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时,她才松了一口气似地跌坐在地上。
那男人起码有一米八零的高度吧,体格健壮,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般神力来,连拖带攥还真的把他给弄回家来了。
柳尘烟刚刚踏进苏心禾的房间,看到眼前的情景,连声惊呼道:“心禾,他是谁,为什么在你的房间里?”
苏心禾唉叹了一口气,真是这边还没理顺,那边又来添乱了,她摆了摆手,让柳尘烟不要再惊呼了,可她无力的举动哪能够阻止住柳尘烟。
只见他在房里焦急地来回踱步,一会喃喃自语,一会又抚头轻叹。
苏心禾无奈,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拿出纸张,飞快地写下一张举在柳尘烟面前,指着纸上的字迹让柳尘烟看:“爹爹莫怕,今天下午我出门去医馆了,他是我在路上救回的男子。”
宅门卷 第【5】章 神论
柳尘烟出生在秀才之家,虽然没有上过私塾,但也是识字的。
看到苏心禾写下的话,柳尘烟刚刚稳定了一下心神,但下一刻,又诧异地看着苏心禾,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从下往上,最后,才激动对一手指着她,颤声道:“心禾,我没教过你写字,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写字?而且,你从来没出过苏家大门,你怎么敢一个人出门?”
自从苏心禾变成哑巴后,苏家对他们父女的待遇也在每况愈下,内务由大房萧子如把持,又怎么会请私塾来教她读书呢?
而他自己也在自怨自艾中度日,又怎生得出心思教导她?
曾一度他也悔恨过,如果不是他的软弱,如果不是他不能彻悟,眼下,他们父女俩又怎么会是这样的情景?
是他,是他害了自己的女儿啊!
如今悔之,却已晚矣!
而这一次,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柳尘烟总有种感觉,现在的苏心禾变了,自从那天意外昏迷,再次醒来后的她,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呆滞、内向的女儿。
她的神采充满了自信,她的眼中盈满了乐观与坚强,映照得整个人似乎都飞扬了起来,光华内敛、气势逼人……
他一度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可是,不会错啊,她依然不会说话,那后颈处有小时候爬树被树干划伤的痕迹,那明明就是他的女儿啊,为什么感觉上又不是同一个人呢?
苏心禾早就知道柳尘烟会发觉到她的改变,毕竟不是同一个灵魂,再怎么装也装不像。
这个时代,是相信鬼神之说的时代,她早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在柳尘烟问到她后,她便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写好的墨迹,递给了他。
柳尘烟疑惑地接过卷纸,慢慢地在眼前展看,越看越惊异,瞳孔也越张越大,满脸地不可置信。
其实,在那卷纸上,苏心禾是这样写的:爹爹,那天昏迷以后,女儿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位白胡子的仙人教了女儿很多知识和学问,女儿猛然顿悟,一觉醒来之后便会了好多东西,只是怕爹爹害怕,所以一直没有相告……
苏心禾站在一旁坦然地看着柳尘烟,她借用了他女儿的身体是事实,所以,她会好好对待他这位亲人,尽她最大的努力让他幸福。
“真的老天爷都在保佑我的女儿吗?心禾……”
柳尘烟紧紧地握住那一卷墨迹,上面的字体端庄秀丽,又隐含磅礴大气,书法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却又独树一格。
难道,真是老天爷给她开了天眼?
见字如见人,他这个女儿,真的是不一样了!
换作平时的柳尘烟,或许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言论,但是,他对苏心禾的期许与渴望已经整整掩埋了十一个年头,这份隐忍与压抑大大地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他宁可相信苏心禾所说,他是太希望这个女儿能有出息,能有所作为,这一生,他恐怕已经唤不回苏飞雪的爱了,所以,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心禾的身上了!
看着激动地热泪盈眶的柳尘烟,苏心禾轻笑着点头,随即又写下一张笔墨,让柳尘烟好好给那昏迷的男人清理一番,而她自己则将带回的药草捡出少许给这男人煎药。
这个男人昏迷的时间恐怕不短,苏心禾加重了药量,熬好之后正准备端回房间,却被柳尘烟一个闪身堵在了门口,害她差点把好不容易熬好的药给洒了。
苏心禾诧异地看着柳尘烟,不知道他担心的神情又是为了哪般?
“心禾啊,那男人救不得,我刚才看他身上,好多伤痕,我怕他是什么江洋大盗,救了他,恐会惹祸上身的……”
柳尘烟紧紧地握住苏心禾空出的手,就怕她一踏进去,就真的与那他以为中的江洋大盗扯上关系了。
这世道,男人不好好地呆在家里相妻教子,还学女人一样持剑江湖,真是危险,还搞得身上伤痕累累,这样的男人,以后还怎么会有女人敢要他?
他真怕苏心禾将这男人捡回来,之后他便赖上她了,这可怎么办?
虽然这男人长得还算俊俏,年龄上大个苏心禾两三岁,倒也相当,但这飞来的姻缘不踏实,那男人的身份也不明了,万一真的如他所想,又该如何是好?
苏心禾握住柳尘烟的手,对他安抚地笑了笑,示意他没事的。
她只是好心地救了他,如果他真是江洋大道,行走江湖之人,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呢?
柳尘烟想必是多虑了。
苏心禾浅浅一笑,轻轻地推开了柳尘烟,径直入了屋,这药她熬了好久,不趁温热的时候喝下去,凉了对那人的胃更不好。
眼见着苏心禾进了屋,柳尘烟急得跺脚,但又不敢阻拦她。
如今,女儿大了,又有自己的思想,如今妻主不在他身边,他只有听从自己女儿的话,三纲伦常不可违背,她一意孤行,他也莫奈何。
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真的就是她刚才捡回来的男子吗?
苏心禾一步一步地靠近,却不由地惊讶了,男人的脸庞被擦拭干净后,露出古铜色的肌肤,浓浓的眉分开两边,紧闭的眼在睡梦中仍然不安地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好看的弧度,鼻梁挺直,嘴唇不薄不厚,是一张俊朗的脸,只是比起柳尘烟的阴柔和娇弱,更多了阳刚的气息。
宅门卷 第【6】章 守护
柳尘烟还是细心的,男人身上的伤口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处理过,上好药然后包扎了起来。虽然他嘴里说着排斥的话语,但却也不会见死不救,这一切苏心禾都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看来,这一世,他们父女俩的内里性格还真像,一副热心肠!
苏心禾将男人吃力地架起,靠在床头,在胸口垫上棉布,才开始喂他喝药。
可是男人仍然处在昏迷状态,她刚刚喂进一口药汁,下一刻便被他全数给吐了出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点都喝不进去,对病情是不会有进展的。
苏心禾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仍旧一脸担忧的柳尘烟,轻轻叹了口气。
眼下的男人需要处理,她已经想好用什么办法了,但柳尘烟在这里看着,恐怕会吓坏他,还是将他支走的好。
放下手中的药碗,苏心禾走至桌旁,重新写下一张纸墨,交给柳尘烟一个任务,让他帮她熬药。
到家之后,只顾着救这个男人,倒把自己的事情给耽误了。
为免柳尘烟继续追问,她只写那药是清热润肺,女人调理身体所用,柳尘烟听后不疑有他,遂心甘情愿地去了厨房,只是离开时回望再三,却终究被苏心禾无奈地挥挥手遣走。
按她前世的年纪来算,她和柳尘烟一般大小,现在却要称他做爹爹,她心里不由地暗笑。
这个时代的男子,怎么说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已经年过三十的柳尘烟,不经意间的举止表现都会像一个小孩,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柳尘烟是她的爹爹,也是她这一辈子的责任,她会努力让他幸福的!
确认柳尘烟已经离去,苏心禾关闭了房门,重新坐回床畔,喝了一口药含在嘴中,看着那张紧闭着明眸的俊脸,挥去心中的其他想法,将唇直直地对着他印了上去,舌头敲开他的牙关,将药水一口一口地渡了过去,直到他喉头滑动,确认他真的喝下,直到整碗药见了底,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苏心禾抹了抹嘴唇上的药汁,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男人的味道,让她心神一阵恍惚。
医者父母心,她不应该有所介怀的,即使这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吻。
这样,算是吻吗?
一手抚至唇瓣,苏心禾笑着摇了摇头,她只是救他,不含其他。
可是,那唇唇相触的感觉好柔软,她能够清楚地记得她的舌在他的口腔里搅动着,将药汁一口一口地送去,与那男人的唾液交融,让她的心底像有火苗在窜动一般,也有莫名的情愫在暗自滋长,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幸好柳尘烟没有见到,估计他见到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又会用另外的眼神看她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别是在她口不能言的时候,做太多解释,她的手也会痛。
前世,她都是用嘴含住笔书写,现在换作用手,竟然也没有丝毫不便,笔与手的运用是如此契合,挥洒笔墨时,让她痛快非常。
她的手可以灵活地动作,她的脚可以自由地走动,前一世,她求而不得的梦想,在这一世都得到了圆满,她,是应该感谢上天的。
……
夜幕降临,男人还没有醒来,今天这夜非常关键,男人的病情不稳定,苏心禾怕他夜里复发,便守在他的身边,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如果药不管作用,那么就只有采取紧急做法了。
苏心禾看了看圆桌上放着的一坛老酒,如无必要,真不想用到它。
但世事往往与愿违,苏心禾不想发生什么,倒偏偏是发生了。
半夜时分,夜风吹拂,烛影摇曳,可床上的男人却是辗转反侧,状似痛苦地挣扎着,漂亮的牙齿紧紧地咬住薄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液,手中握着的剑柄依旧没有半丝松开,但那压抑又痛苦的低吟却从牙缝中溢了出来,惊醒了本就浅眠的苏心禾。
苏心禾立马打起了精神,看了看床上男子的状况,伸手一探,果然如她所料,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她的药不禁没有没吸收,如今反弹,病势压来,排山倒海,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更见凶险。
苏心禾心一横,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剥下了男人的衣服,脱掉长裤,也不在乎他是否赤身露体,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棉布,浸入了酒坛中,掬起一把后,便开始擦拭着男人的身体。
从脖颈处开始,到胸口、关节、腋窝、腿部、脚踝,之后再翻转他的身体,在背部、膝窝处反复擦拭,周而复始。
苏心禾如今看不见其他,在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救他,尽一切力量救他,她不要他死,她要他好好活着!
阴暗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心头,她似乎看见了幼年时的自己,那时候她多么努力地想要生存下去,那么小的年纪,那么柔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黑暗中绝望地蠕动,没有明灯,没有希望,更没有温床暖被……
当时缺失的一切,现在都有了,这个男人比她那时遇到的情况要好很多,而且,还有她帮助他,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她多想鼓励他,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将温暖传递给他,将不屈的信念传递给他!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活下来,活下来!
苏心禾在心中一遍一遍地祈愿道,直到倦意一阵一阵袭来,她终于闭上了眼,伏在了床头。
宅门卷 第【7】章 影飞
影飞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自己一直被封闭在黑暗的空间里,他想奔跑,脚却像被人绑住似地动弹不得,他想呐喊,又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他握着佩剑,却只有焦急地在原地踏步,不能进,也不能退……
他是在发恶梦吗?还是已经快死掉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阴暗的后巷中,他只觉得脑中乱哄哄的,再也走不动了,便缩在了墙角,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少天,有阳光的照射,有暴雨的冲刷,可那一切都让他无力躲避,只能在那里硬生生地承受着。
他以为,他的生命就会在那里画上一个句点。
可是,昏迷中,是谁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是谁一口一口地将救命的甘露渡进他的口中,本应是苦涩的味道,但因为有了那人的碰触而变得甜蜜。
在梦中,他笑了,可意识沉沦,让他无力睁开双眼。
是白天,还是黑夜,对他来说毫无感知,而那一波一波的热潮袭来,彻底夺走了他的意识,他在极冷与极热之间挣扎着,那无声的痛苦紧紧地撅住他的心,黑暗的阴影笼罩,伸出一双看不见的魔爪,想要将他掳获,布满荆棘的蔓藤无声无息地缠住他的双脚,势要将他拖下深渊……
又是谁,在另一端紧紧拉住希望的绳索,丝毫也不松手,他听见另一个声音在鼓励着他,在呼喊着他,让他清醒,让他用魔鬼斗争,让他不要放弃!
最终,他听从了心的招呼,长剑破空而出,斩断了那束缚的荆棘,向着那希望和光明奔去!
他的手动了动,握住的是温暖的柔荑,触手细腻、温润,与他经常习武,布满老茧的双手不同,而且,那手好小巧,应该是女人的手。
女人的……手?
影飞惊了一下,即使他长年行走江湖,可是素来洁身自好,哪里和女人这般亲近过,他想要抽出被握住的手,可是那女人握得好紧,他一时羞愤难当,即使他如今体力不济,也断不会被女人给轻薄了去。
他努力地挣开了眼,晕黄的光线在不远处摇动着,让床前的阴影更加地清晰,那是一个趴在床头的女人,乌黑的秀发披洒在身后,从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知道她正在熟睡,略微抬起了一点身子,目光向下扫去,果然是她握住了他的手,在睡梦中也不肯放开吗?
想到这里,影飞的脸蛋不由地浮上了红晕,高烧之后他的身子很虚弱,苍白中的一点红晕却是异样地显眼。
他转头打量着这里,破败的小屋,简单的布置,说明这家人并不富裕,是她救了他吗?是她将死神拒之门外,不依不饶地攥着他奔向光明吗?
影飞的鼻头微微有些发酸,他是何其坚强的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谄媚与逢迎从来都是轻看三分,他虽然抛头露面行走江湖,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可是,被这个女人所救,为什么胸中会盈满了感动呢?
是因为这个女人在他落魄的时候仍然没有嫌弃他半分,即使他一身糟蹋,即使他身无长物,也能无所计较地施以援手吗?
这世间还真的有不求回报的人吗?
影飞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许知道了,对他又会换上了另一付面孔?
江湖中以杀人为业的剑客,她知道了,或许就避之不及了。
他虽然有不错的皮相,但看这个女人的家世,想必也不会为了他敢将性命相托吧?
而且,世间女人向来寡情薄性,师兄的下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难道还想步上师兄的后尘?
这一生,他不是说过,仗剑江湖,自在人间吗?
去他的儿女情长,去他的女婚男嫁,他不要,他不要一个女人决定他的命运,所以,他逃了,他离家出走了。
他想放任自己,却弄得一身落魄,怨家人的不解,怨世人的不谅,他想沉沦,他想忘记一切。
师兄凄厉的耳语犹在脑中回响,女人不能相信,女人不可靠啊……可那样疼他的父母又怎么忍心将他推给一个女人,还要做她的第七房夫郎,他不要,他绝对不要!
他本是武林世家人人钦羡的贵公子,却在江湖中讨生活,从初时的不适到最后的狠辣,杀人与被杀,他在刀口上舔血,他在女人堆里一争长短,他誓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可是,他错了,他以为在老大眼中他是不同的,是不一样的,是可以与那些女人一较高下的,岂知她对自己却是别有用心。
一方面让他出任务,一方面却在背地里暗自算计他,他惊愤难当,手起刀落,结果了她。
一路上,他被人追杀,逃到宜州,跌跌撞撞地奔进这个暗巷,他便再也走不动了。
回家去,他没脸,父母估计也不会再认他这个儿子,再逃,他也没有了力气。
或许,他会在这个暗巷里自生自灭了吧,将这一身皮囊重归尘土。
可是,他昏沉了几天,等来的不是死神的收割,而是重见天日,在这女人的温暖与守护中醒来,他应该惊喜吗?
他不知道,他有些茫然了,这女人让他有一丝感动,但他却又在心里排拒着,人生头一回,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人的手动了动,影飞连忙闭上了眼睛,呼吸却略微有些不稳,这女人醒来了,如果敢对他做什么,他定不饶她!
宅门卷 第【8】章 去留
天色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朦胧的雾色渐渐淡去,天,快亮了。
苏心禾像是有感知似的醒了过来,这里毕竟还有一个病人,她可怎么睡得踏实。
小小的休憩已经让她重新养足了精神,抬眼看着躺在床上面色已经趋于平和的男子,她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一手探上他的额,那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之中被人逮个正着,苏心禾一阵诧异,低眼便对上了一双闪耀的星目。
那是一双怎么样深邃的幽潭,就像暗夜的天幕,广阔无边,却有星星光亮闪烁其间,好美丽的一双眼睛!
苏心禾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可那男子看她的眼光为何如此冰冷,还夹杂着她不能理解的……羞愤?
“你……别碰我!”
影飞顺了顺气,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语。
刚刚,他一直闭着眼睛,但他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个女人的动作,她竟然想对他伸手,果然是没安好心。
苏心禾愣了愣,虽然这男人很虚弱,可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可不小,再这样用力下去,必定又会起上一圈红痕,她挣扎了一下,余下的一手早已经放开她握住的手掌,在空中比划着,想要对他解释一切。
影飞看着苏心禾的动作,她好像有些焦急,想解释什么,手在自顾自地比划着,嘴张着,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他的心蓦然下沉,原来,她是个哑巴……
残疾人?
她竟然是残疾人?
得知这个事实后,影飞心中的戒心卸下一半,这个女人救了他,细心照料他是事实,她本身已是不易,他还对她猜疑什么?
而且,眼神相对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她眼中的惊喜,是为他的清醒而激动吗?
她是一个挺好看的女人,秀丽、端庄的五官,出众的气质,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虽然现在有些落魄,却不能遮掩她本身炫目的光华……
看到她之后,一句话便突然在他的脑中显现: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个女人,将来的作为该是不可限量的!
虽然,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哑巴。
苏心禾见比划无用,便也安静了下来,如果他打定主意不相信她,她口又不能言,笔墨又在桌上够不着,那她比划再多也是徒劳,这个男人看来戒心很重。
不过,她也能够理解,本来是一个人缩在暗巷里,再次醒来却躺在一个女人的床上,他有防备心理也是正常的。
这世道,女强嘛,男人是弱者,男人看重贞操,她是女人,即使没有轻薄之意,但这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也难免让人生出其他想法。
“是你救了我?”
看苏心禾安静了下来,影飞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钳制住她手腕的力量,刚才他情急之下用了几分力道,松开之后可见到她白皙的手腕之上立时布满了道道红痕,心里略微有些歉疚。
看那男人的样子像是明白了几分的状况,苏心禾揉了揉被捏得有些发疼的手腕,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她起身步至桌边,几下便写了一张纸墨出来,举在影飞的面前,天已经亮了,室内的光线下完全看得清她书写的字迹。
看着那娟秀挺立的字体,落笔有力,虽无铁划银钩之势,但却又自成一体,气魄非常。
原来她叫苏心禾,很有意境的名字,和她的气质很般配。
“我叫影飞,谢谢你救了我。”
影飞轻轻扯了扯唇,对于刚才的举动他心里很抱歉,没想到苏心禾却无半点计较,依然和言以对,他果真是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影飞,影飞,多寂寞,多孤单的一个名字啊,苏心禾不禁在心头默默地念着。
“你身体还很虚弱,在这里休养好了再走吧。”
苏心禾举起了疾笔写下的字迹,让影飞看,他如今算是大病初愈,需要好好调理。
“这怎么好?也很不方便……”
这里是苏心禾的家,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吗?他们这样不是徒增闲话吗?
“这里只住着我和我爹爹,你放心休养,直到康复再说,好吗?”
看出了影飞眼中的犹豫,苏心禾耐心地解释着。
她还有爹爹在这里?
原来如此,影飞便也放下心来,还有男人在,他的心会稍微踏实一些,至少不是这样孤男寡女,他一个江湖男子,早已经不在乎别人说的什么,可她应该还未成亲吧,如果他们俩人相处,给街坊邻居落下什么话柄,以后她可不好做人。
“好好休息,我让爹爹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告诉他。”
苏心禾帮影飞掖好了被角,看着被人近身时,他全身僵硬的表现,却是笑在心头。
她的决定是对的,他昏迷时,她可以来照顾着他;他如今清醒了,男女有所不便,为了保住他的清誉,让柳尘烟来照顾他是正确的。
看着苏心禾离去的背影,影飞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在外漂泊多少年了,这样的温情与细腻他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江湖奔走,风里来,雨里去,什么样的苦他没吃过,什么样的累他没受过,没人关心,没人在意,没人心疼,他也过了。
可如今,这突来的温柔却让他措手不及,而且这温柔还是来自一个女人,他的心有一刻的柔软与颤动,这莫名的情绪是什么,他不知道。
苏心禾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淫色、也没有奸佞之气,她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上天却让她成了哑巴,太不公平了。
可即使是这样,她的周身为什么还是散发着活力与自信?
苏心禾,真是一个让人迷惑的女人!
宅门卷 第【9】章 横祸
影飞斜靠在门框上,看着不远处忙碌的身影,心中浮上一丝甜蜜。
在这里住了快四个月了,不管是高烧也好,还是身上遗留的伤患,都在苏心禾的妙手之下渐渐好了起来。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说什么。
苏心禾没有问他什么时候会走,他也没主动要求离开,似乎这样平淡又温馨的日子便是他一生所求。
柳尘烟初时见他,畏惧于他身上的伤口,以及随身的佩剑,对他还有些惧怕,但长久相处下来,也还算愉快。
柳尘烟是苏心禾的爹爹,他便也当作长辈一般地尊敬着,更何况他身体不便时还得到了他的悉心照顾,和这两父女在一起,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十五岁离家出走,在外漂泊了三年,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已经是可以作爹爹的年纪了,他却连心仪的对象也没有。
苏心禾今年才十六岁,他大了她两岁,虽然年纪上不是很大,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他?
一想到这里,影飞心中微颤,才和她相处了多久,他就已经陷得那么深了吗?
看着那被太阳照得微微有些泛红的脸蛋,在一片绿色的药草园中婷婷而立的苏心禾,竟是那般美丽,那般炫目……越和她相处,便越发现她的美好。
她美丽、聪慧、善解人意、博古通今、见解独特,除了口不能言,她简直是天下间最美好的女子,他何其有幸能遇到她?
一颗芳心不由自主地暗许,她会回头看上他一眼吗?
师兄说的也不全对,世间上寡情薄性的女子是多,但真情真意的女子他却也遇上了一个。
那么长的时间里,她对他从来没有过任何要求,她的眼神真诚,笑容真切,笔下的话语更是真挚,这样的一个女子,师兄口中的那些污秽女子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
苏心禾低首在那一片药田之中,这里的土壤果然适合培育这些药草,长势都很良好,而且通过她的嫁接和培植,改良型的新药草比原药草的药效要好很多倍,药草收割之后,她便拿去药铺倒卖,因为药效比普通药草好,她的价格又公道,许多药铺都争相购买,赚取了不少的回报,足够他们三人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
是啊,本来这破落的小院子只有她和柳尘烟,现在多了一个影飞,也没什么不好,近四个月的相处下来,才发现他人挺好的,话不多,干活也勤快,总是在她身后默默地做着一切,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有他的存在。
苏家的家业她不羡慕,也不奢求,守着这一片方寸之地,有他们自己的天空,那样的生活便也足矣。
而她最开心的是,柳尘烟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估计是有点望女成凤的感觉吧,看到自己的女儿能够重获新生,专心地做事,甚至能让他们三人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的心也稍稍安定了。
不过,有一件事,苏心禾却一直没有告诉他们。
她已经能够说话了,在连续服用那贴药一个月后,她便试过,能够开口说出简单的话语,只是声音嘶哑,有如老妪,她怕吓着他们,便一直没有据实相告,只是趁着夜深静时,独自练习着。
喉咙恢复之初,锻炼也不能太频繁,会伤了嗓子,她虽然心里很着急,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要循序渐进,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眼见着快四个月了,她的声音也渐渐恢复了本色,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原本的声音,但嗓音清润、低沉,像咕咕的泉水,点滴不能惊石,却有着厚重、持久的穿透力,她对这个声音很满意。
她等着,等着四月最后一天的来临,等着服完最后一帖药,然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能够想像柳尘烟会多么开心,她也能够想像影飞是多么震惊与欣喜。
苏心禾期盼了四个月,这第四个月最后一天的清晨终于来到了,她早早地起了床,服了最后一帖药,留下纸条,便出了门。
今天,她有一批药草要卖出,她让他们哪里都别走,在家里等着她,等着她卖完药草之后回来和他们好好庆祝。
苏心禾哪里知道,她这一次出门本是满怀着欣喜,可却遇上了飞来的横祸,她再次醒来之时却已经置身异地,一切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
坐在奔驰的马车中,苏心禾看着对面一眨不眨眼地看守着她的女子,她身边的佩剑在马车的颠簸下发出嗡嗡的细响,一身劲装的打扮足以说明她是有功夫的人。
苏心禾即使想跑,在这样的情况下断然是跑不了的。
跳马车?
掌握不好脖子就得摔断!
挑战那个持剑的女人?
她没有半点功夫,盲目之下无疑于以卵击石!
权衡之下,只有按兵不动。
苏心禾安静地坐在一边,细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宅门卷 第【10】章 仁心
一大清早,苏心禾将药草送到了药铺,正巧遇到一个急病患者前来求医,当时看那病症,应该是哮喘急性发作,她不知道这个时代对这种病有没有治疗方法,但有大夫在,苏心禾便站在一边观察,如果大夫不行,她再准备随时出手。
哮喘在现代医学中也不是不能根治的疾病,但得此病的病人不仅身心受折磨,如果严重发作,也是可以致命的。
如果病人有胸闷、呼吸困难及喘息声时,这便是哮喘发作的症状。
哮喘的发作一般有先兆症状,先兆症状出现至哮喘发作间隔长短不一,可数秒或数分,表现为鼻痒、喷嚏及胸闷等表现。
那大夫的处理方法根本不对,苏心禾站在一边,略显焦急。
哮喘发作时最好的身体位置就是坐起来,让患者呼吸大量的新鲜空气,而他们却将她平放在医床上,而所有的人都愁眉苦脸地围成一堆站在患者的周围,严重影响了空气的流通,这只会使患者的病情更加严重。
眼看着病人有些翻白眼了,呼吸也渐渐弱了下去,苏心禾横了横心,不能再等了,她一把冲了上去,一边呼喊着大家让开,一边挤至患者跟前,做好人工呼吸的准备,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一口一口的氧气渡进了那人的口中。
大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众人在回神之后又大叫连连。
如此惊世骇俗之事,竟然还有人敢在大厅广众之下进行,未免太夺人眼球了吧。
虽然这世道,也有人好这一口,但哪不是找俊俏的可人儿了。
眼见着这个冲过去就亲别人的女人,一身粗布衣裳,长得还算端庄美丽,可被她亲的那个女人可是街头卖水果的小贩李倩,五大三粗的,和她根本不是一类人。
一斯文,一魁梧,这一看,难道还真看对眼了不成?
在外,苏心禾不是没有说过话,所以,她突兀地开口,药铺之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她所作出的举动才着实让他们惊异。
苏心禾可不管周围的人怎么想,现在,她的想法是要救人。
慢慢的,那女人的呼吸平顺了过来,面色也在恢复中,她才松了一口气,退了开来。
大夫颇感诧异,喘病在这个时代极为少见,在医书中更是少有记载,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正一筹莫展之际,苏心禾的意外之举却解救了她,也救回了那个患者。
原来,这个一直在这里卖草药的女人不仅熟悉药理,更有良好的医术,竟然连她不会医治的病也知道怎么处理,让她不禁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小姐,您真是高人啊,就这几下就把人给救回来了!”
大夫一脸激动地拉着苏心禾的手,尊崇之意溢于言表,这个漂亮的小姐说不定就是隐世高人,她今天真是开眼了!
“也没什么,只是正好见过这种病例,以后发病时,大家都要散开些,多给病人一点空间,让他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这样病情才不会加重。”
苏心禾抽出了自己的手,被一个女人这么激动地拉着,她后背一凉一凉的。
听苏心禾与大夫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救人,不含其他啊,不过,让他们消化下去也需要时间。
“对了,谁是她的家人,我写个简单的方子,你拿回家照着做。”
苏心禾向大夫征询了意见,得到同意后,便径直坐在大夫看病的位子上,大笔一挥,便写下了在现代一个物理疗法的药方子:
1、冬至后买红色萝卜三斤,去头尾洗净,用无油污洁净刀将萝卜切成半厘米厚的丝,则晴朗天气晾干后收藏好;
2、每次取萝卜丝二到三两,鸡蛋一个,绿豆一小撮,共同放入锅内,加水煮一刻钟,至豆熟烂;
3、服时剥去蛋壳,连同萝卜绿豆及汤一起食用,从三伏第一天开始服用,每日一剂,连续服到末伏的最后一天。
连续服用三年,第一年会明显好转,三年后根治。
“这个病是一个长期战斗,短期内好不了,你要多注意她的情况,注意事项我也一并写了进去,要她好起来,就一定要照做!”
将药方子交给李倩的家人,苏心禾笑了笑,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踏出了药铺。
可她哪里知道,在她不遗余力地抢救病人时,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利落干脆的处理动作,看着她开出连大夫都不知道的药方,眼中盈满惊异。
于是,在苏心禾行至一个无人的小巷中,她被人迷晕了,打包带走,再醒来时便已经在一辆奔驰的马车之上了,而对面一冷冽女子正小心地看守着她。
宅门卷 第【11】章 妖男
“这位大姐,能告诉我现在去哪里吗?”
苏心禾小心而又谨慎地问道,对面这个女人眼神冷冽,呼吸绵长,马车晃动得她东倒西歪,一阵反胃,那女人却稳坐不动,一看就知道武功不低,她逃脱无望,只有找话题来说,了解一些她想知道的信息。
“治病,救人。”
女人开口了,话语简洁干练,仿佛多一句都是浪费。
“那我能够给家里捎个信吗,免得家人担心?”
苏心禾商量着说道,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总要试试。
哎,原来都是自己在药铺里惹下的祸,可她是医者,哪能见死不救呢,可没料到竟然会惹下这样的祸端。
如果柳尘烟知道她失踪了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还有影飞,那个平时冷漠的少年,也会担心她吧?
他们在一起四个月了,就像亲人一样,她对他们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行。”
女人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绝了苏心禾的请求。
“那总该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吧?”
苏心禾想了解的是被这个女人带走后,完事了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那她不是一点消息都传不出去了?
“人医好了,你就走!”
看来那女人并不会杀了她,苏心禾放下心来,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活着,她就能再回去。
夕阳西下,落日余辉,马儿踏碎一地的金黄,最终停在了一处别致的院落门口。
苏心禾跟着下了马车,抬头仰望,一块黑底金边的门匾映入眼帘,上书“千机阁”三字,她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只是认命地跟在女人身后进了去。
“少阁主在吗?告诉他,我带大夫回来了。”
女人招手叫住一个别院里经过的作侍卫打扮的女人,冷声的吩咐了一番,足见她在这庄中的地位使然。
“禀冷护法,少阁主在书房,小的这就去请他过来。”
“快去,告诉少阁主,我们在老阁主房里等他。”
“是!”
原来这个女人姓冷,倒真和她的面相相符,冷冽非常,苏心禾不禁在心里暗自琢磨着。
那侍卫叫她冷护法,而她上面还有个少阁主,老阁主压着,如果要她治病的人是他们俩人其中一个,那就真是喜忧掺半了。
治得好,那当然万事大吉,如果治不好呢,那她的情况便堪忧。
毕竟,她也不是万能的,在这落后的古代,医疗设备又不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见机行事吧。
进到一间密闭阴暗的房间,屋里透出浓浓的湿气,甚至还有压抑的霉味,让苏心禾一阵头晕,缓了口气才慢慢地适应。
难道病人就生活在这种条件之下?这环境真是让人相当地不舒服。
“那是我们的老阁主,大夫,你看看她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冷面护法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一个中年女人,对着苏心禾说道。
“她的病有什么症状,你可以告诉我一些情况吗?”
跟那冷面女人解释她不是大夫恐怕她也不会信,就看看那床上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吧,苏心禾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床头,细细把起脉来。
“几天前,老阁主突然脑袋疼,连带脖子转动不灵活,怕寒怕风,像是风寒的症状,大夫来看过,都这么说,开了药却一直不见好;之后大夫再来看时,便说得了痨病,已经无药可治……”
脉像是浮紧,浮脉的意思是阳气在表,轻取即得,苏心禾点了点头,掰开女人的嘴,发现她舌成白苔,问道:“大夫真说是痨病,而且已经无药可治?那病人有没有咳血的现象?”
风寒严重了是有转化为结核的可能,结核俗称“痨病”,在古代也就是咳血症,一旦确诊,便是绝症。
“没有,只是咳痰,但里面并无血丝。”
冷面护法如实地回答,言语之中燃起阵阵希望,看苏心禾的样子,老阁主应该是有得救。
“放心,她有得救。”
苏心禾点了点头,症状在她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还没有恶化成痨病,有得救。
“我娘真的可以治得好吗?”
一声激动的男声由远及近,透着阵阵欣喜,苏心禾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香风拂过,回过神时,便有一男子坐在了她的面前,双眼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美妖男啊,苏心禾的心里一阵叮咚,这年头,美男是不是比美女更多啊!
只见那红衣美男凤目狭长,眼角微勾,左眼角处还有一颗不大不小的勾魂痣,五官精致,整张面孔混合着阴柔与邪肆,说话之间眼神如波,似笑似媚,带出一丝别样的风情,让人的心酥酥麻麻的。
“治得好,少阁主,我会开一张方子,只要定时服药,不出七日,老阁主必定痊愈。”
苏心禾起身退后,站在一旁,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还是要谨慎小心一些。
这个男人美则美矣,却带着一身邪气,说不好会不会喜怒无常,杀人如麻。
毕竟,这是在他的地盘,而这个社会可不比现代,是个拿刀剑说话的时代,虽然也有法治,但总不像她前世呆的社会那么安定,出门在外,小心为上,何况她还是被绑来的,俗称肉票。
“这位大夫怎么称呼?”
焰冰看着站在一旁的苏心禾,眉目微挑,好个清丽淡然的女子,见到他眼底竟然无一丝波动,是阅人无数,还是本性使然?
“我姓苏,本不是大夫,只是会治些小病,所以便被冷护法给请来了。”
苏心禾浅浅一笑,眼中是客气以及疏离,对他们这种请大夫的手法,恕她不能苟同。
胆子大点的或许还能稳住,胆小的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精力看病。
“冷凌,下去领二十鞭。”
焰冰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声说道。
对冷凌的性格他还是了解,话不多,但忠心为主,只是在行事手法上有些不能让人接受,今天这苏心禾的到来恐怕也不是情愿之举。
宅门卷 第【12】章 情愫
冷凌低头应声,便退了下去,整个过程,苏心禾一言不发,这是他们内部的事情,她无权干涉,她也不想求情,如果不是冷凌,今天本来应该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少阁主,老阁主虽然不能吹到冷风,但要尽量保持室内的空气流通,将病气排除,这样对病人的康复有益。”
苏心禾对着焰冰微微颔首,这个邪肆美男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实际不然,从刚才他处理冷凌时的冷酷便可见一般。
冷凌怎么样她当然不介意,不过,那女人好歹将她给请回来了,救了他娘,他非但没有好话,却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说要惩罚冷凌,如果她是冷凌,估计心也寒了吧。
这古代的人啊,她真是搞不懂。
“苏小姐,我叫焰冰,你非本阁中人,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焰冰第一次允许一个女人叫他的名字,他说出口时心中也是一惊,这哪里是他,哪里还是骄傲的千机阁少阁主?
可是对着苏心禾,他却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和她的缘份应该不止如此。
“少阁主客气了。”
苏心禾一句话婉言带过,焰冰,这名字起得可真奇怪,到底是火焰还是寒冰?
这两样东西根本是两种极端,或许就是夹与其间,冰火两重天,好似痛苦,又似煎熬,这名字咋那么不顺口呢?
而且,她与他本就不相熟,未出阁的男子怎可将名字随意告诉女人,还允许她直呼其名,这可是他妻主的权利,她可没有代权的自觉。
看见不远处书桌上放置的笔墨,苏心禾径直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道:“我开一帖药方,少阁主命人前去药铺抓来即可,等老阁主苏醒后,在饮食上可食粥,也可服用姜汤使其发汗,但切忌以冰袋等物降温。”
现代风寒的治疗方法如下:取防风、荆芥、前胡、柴胡、羌活、桔梗各一两,枳壳五钱,川芎三钱为原料,将防风、荆芥、前胡、柴胡、羌活、桔梗各一两,枳壳五钱,川芎三钱用清水浸泡半小时,两碗煎剩一碗,煎煮两次,合并煎煮液,去渣服用,早晚各一次,连服七日,风寒即好。
焰冰看着苏心禾写下的药方,眉头微皱,同样是治疗风寒的方子,可她的用法明显和之前的大夫都不一样,他该相信她吗?
何况她口口声声说她并不是大夫,不是大夫,冷凌又怎么会带她回来?
而且那么多大夫看过之后都说无药可治,她却一眼便看出端倪,写下治疗之法,他应该试上一试吗?
“病人已经看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苏心禾谨慎地站在一边,的确,她不是这里的大夫,焰冰完全有理由可以不相信她,至于她开的方子也是集五千年医学实践的总结,在这个时代没有,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这方子的药效如何。
相信不相信她,全在焰冰的一念之间。
“这……”
焰冰收下了药方,负手而立,犹豫地看着苏心禾。
他没想过放她走,一来,她可以留在这里见证她所开的药方子实际的效用如何;二来,这药如果根本没效,反而使病情加重,她更加地脱不了干系。
但是,他不愿意相信她是一个信口雌黄之辈,她的眼神真挚,毫无闪烁之色,她一脸自信,话语笃定的样子比她所开的药方看起来都真,这样的一个她,又怎么会将人命当作草芥来玩弄呢?
“你放心,我不会逃的,只是家中亲人挂念,我今天必须回去,你可命人将我送回家,我是宜州苏家的人,全名苏心禾,如果令堂有什么不适,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看出了焰冰眼中的顾虑,苏心禾坦然地说道,她开的方子她自己知道,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只要按照她的处方办事,七日必好。
“苏……心禾,你已经有家室了吗?”
焰冰喃喃地念着苏心禾的名字,当听到她说有家人挂念时,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看起来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经娶了夫郎了吗?
“家中父亲牵挂,我不能不归。”
苏心禾点了点头,焰冰问她有家室的意思便是指这个吧。
“原来如此,那我派人送苏小姐回去,如果我娘痊愈,焰冰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焰冰勾唇一笑,媚眼生波,苏心禾没有娶亲,害他白担心了一场。
不过,宜州苏家,难道是……“苏小姐是回春堂苏家的人吗?”
苏心禾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回春堂是苏家经营的,但和她并多大关系,不过,她也算是那家的人吧。
“回春堂苏家乃是经营医药的世家,怪不得苏小姐医术如此高明,焰冰真是失了眼。”
焰冰歉意地笑了笑,刚刚他的猜忌可以完全打消了,回春堂苏家的人,就凭着那百年老字号,说什么也不会错吧。
不过,苏心禾一身粗布衣衫,乍看倒真不像是苏家的人,但她的气度却又不容忽视,即使身处陌生之地,也不显慌乱,反倒镇静自若,与他谈起了条件。
这个女人,倒真的让他欣赏!
“登门道谢就不用了,我们就此别过。”
苏心禾摆了摆手拒绝,她开出的方子,能治好是一定的,还登门道什么谢,只要他们千机阁别在这样无缘无故地绑人,让人失了魂才好。
望着苏心禾离去的背影,焰冰心头却浮上一丝暖意,这样一个女人,即使一身朴素,却也难掩光华,他们,会再见的!
宅门卷 第【13】章 寻人
一早看到苏心禾留下的纸条,柳尘烟就开始忙碌张罗起来。
自从他们能自给自足后,苏心禾卖草药赚到的钱都交给了他,不仅制办了好些家用物品,更是给他们三人添制了好几套新衣服,虽然料子不华丽,都是粗布棉衣,可好歹是新的,穿起来人也精神了不少。
影飞在这里虽然也没帮上多少忙,但至少能打个下手,苏心禾不在的时候,与柳尘烟做个伴,三人相处起来也是和乐融融。
几样热呼呼的菜品摆上了饭桌,不显精致,却也是香气扑鼻,柳尘烟与影飞相视一笑,今天苏心禾那么神秘,一定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他们,俩人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期许。
柳尘烟是欣慰的,他的女儿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却也不是游手好闲之辈,一人做事,养活他们三人绰绰有余,再也不需要苏家偶尔想起时丢来的几个施舍钱,他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度日,他可以挺起胸膛做人,活得堂堂正正。
对于影飞的心思,柳尘烟却是看在眼里,男儿家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嫁人生子了,他却还在江湖上漂泊,估计也没个对象。
如今,他十八岁的年纪,和苏心禾也正好相配,只怪他那个女儿神经大条,看不出人家已经芳心暗许,还当着平常一般地对待,他心里也替他们着急。
苏心禾哪里都好,就是患了哑疾,一般男子恐怕真的看不上她;不过,影飞的身世成迷,这一点让他始终放不下心来。
牵扯上江湖恩怨,也不知道会不会为他们带来无尽的麻烦,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影飞再没出过什么事,可以后呢,谁又能保证?
作父亲的总会担心子女这样那样的问题,他也不例外,出生后担心她的成长,长大后又担心她的婚事,活到老,操心到老啊!
影飞矗立在门口,颀长的身影挺拔健美,夕阳西下,天色渐渐转暗,已经是华灯初上,却还不见苏心禾的影子?
那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已经转为冰凉,跟着沉下的还有柳尘烟与影飞的心。
苏心禾从来不会那么晚都不归家,特别是她还交待过,晚上等她回来好好庆祝……一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柳尘烟焦急地握着影飞的手,心中慌乱不已……
“柳叔,您在家里等着,我去心禾常去的几家药铺找找,或许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将她平安带回来的。”
影飞的心绪也不安宁,苏心禾确实不会做出这样没有交待的事情,他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如果他都慌乱了,那柳尘烟更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苏心禾不在,他就要替她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柳尘烟。
“好,好,你去吧,我等你们,一定要将心禾给带回来啊……”
柳尘烟一手抚住心口,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女儿就是他的命,他的希望,他是万万不可以失去她的,他在家里等着,他相信影飞所说,苏心禾一定是因为什么耽搁了,不会是其他,不会……
影飞安抚好柳尘烟,提着佩剑便出了门,夜色下,他的身形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有如狸猫般地迅捷、灵活。
苏心禾跟他淡淡提过她会去的几家药铺,他便一家一家地寻,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你说的那个苏姑娘是经常到这里卖草药的那位吗?”
保和堂里,掌柜听了影飞的话后,正在细细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苏心禾救人的一幕仍然让人记忆犹新,也让她钦佩不已,就连他们这里的大夫都连连称好,虚心学习,没想到那姑娘小小年纪却是真人不露相。
“就是她,掌柜的,她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问了几家药铺都没消息,最后终于找到了这保和堂,掌柜记得苏心禾,影飞欣喜不已,总算有线索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免激动地些微颤抖。
“这位姑娘救了人之后,申时(15:00-17:00)左右便离开了。”
本来掌柜的还挽留了苏心禾,让她到这里来开堂看诊,可却被她一口回绝,只说是她不喜在外营生,就想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能自给自足就好,多的不求。
当时,苏心禾的一番话留给她的印象极深,她还真没见过不爱名利之人,更难得的是又有一颗菩萨心,在这世道上难得啊!
“申时就离开了?”
现在亥时都快到了(21:00-23:00),苏心禾一定出了什么事,影飞的拳头不由收紧,心里的阴影慢慢地扩大。
“这位公子难道是苏姑娘的夫郎?还真是郎才女貌啊,般配的一对!”
掌柜自顾自地说着,虽然苏心禾没答应她,说不定她的夫郎回去吹吹枕边风,就将人给吹来了也不一定。
不过,她可不是随便夸人,他们俩人的样貌确实般配,女的俏,男的俊,还真是神仙一般的组合,今天,她倒真是开眼了,想想自家的夫郎,可没一个长得像这般俊朗的。
“谢谢掌柜,告辞!”
影飞此刻哪里还听得见掌柜的其他话语,双手一揖,便飞快地离开了药铺,还有时间,他还要找,细细地找,从苏心禾来回药铺的路线找,甚至将这街道翻遍了,他也要找到她!
宅门卷 第【14】章 喜泣
苏心禾站在门前,目送着焰冰的人离开,他还是讲信用的,说不为难她,便不为难她,最后下车时他的人还给了她一箱东西,说是焰冰的谢礼,也就是诊金,她打开一看,全是黄灿灿的金元宝,一个一个足有馒头那么大,在暗夜里更加闪亮,晃着人眼。
果然是有钱人,出手如此大方,苏心禾暗自摇了摇头。
她只是给人看病,开了药方,哪里用得了那么多的诊金?这些钱她受之有愧,如果不是那人跑得太快,她一定全数退还给他,可如今呢,这笔钱还有机会还给那焰冰吗?
抱着沉甸甸的箱子,苏心禾推门进了去,将箱子放在一旁,向里走去,柳尘烟与影飞的房间里还有一盏烛火在摇曳,她心中顿时一暖,便奔着那光明而去。
她从来没有过像如今这样的体会,这样觉得家庭的温暖,无论她身在何方,无论她何时归来,家中始终为她留着一盏明灯,让她在暗夜里看清回家的方向,知道有人始终在为她守候着。
“爹爹……”
苏心禾站在门边,看着那一桌的饭菜未动分毫,而柳尘烟正扶着头坐在一旁,一声一声的叹息从他的唇中溢出,几许焦虑,几许惆怅,她的心一下便酸了起来……
听到苏心禾的呼唤,柳尘烟的身子蓦然僵直,他……有没有听错?
那一声爹爹是在叫他吗?
会不会是他太想念苏心禾,所以产生幻听了?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向着声音的发源地望去,灯光映照着苏心禾激动欣喜的脸庞……真的是她,真的是他的女儿回来了。
柳尘烟顾不得许多,连忙向苏心禾奔去,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他的身子不安地颤抖着,就算将她搂在怀中,他也不能确定这是真实的,就怕只是一场梦啊,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她叫他爹爹?
“心禾,心禾,真的是你回来了吗?爹爹不是在做梦吧?”
柳尘烟喃喃地念着,手上的力道仍然不敢松开,他怕真是梦,一松开,一切便化作了泡影。
“真的是我回来了,爹爹,我没事了,不要担心……”
苏心禾轻轻地拍着柳尘烟瘦弱的背部,这么多年来,她这个爹爹一定是担惊受怕的,在她来到这里后,好不容易有稳定的日子过了,她却又无故失踪,他心里一定又焦急,又害怕,她能够理解他的担忧与惧怕。
在这个女子为尊的社会里,柳尘烟已经没有了苏飞雪的爱,而她便是他唯一的依靠,她不在了,他心中的精神支柱便倒了,她的存在是支撑他活着的信念。
“心禾,你别骗爹爹,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的,不然,爹爹怎么会梦到你在说话呢?”
柳尘烟抬起了一双泪眼,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向苏心禾,纤*细的手也在她的脸上慢慢游移着,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飞扬的神采,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心禾……
只是,她能开口说话,这却是他心底的梦啊,美好的东西果然只能存在于梦境中!
“真的是我,爹爹……”
苏心禾的手覆盖在柳尘烟的手背上,这份亲情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让她感动地直想落泪,柳尘烟对她,真是当作心尖上的宝贝来疼爱着。
“你看,我的脸是温热的,我是手也是温热的,这都不是梦,是真的……而且,我早就能说话了,我的喉咙治好了,今天,我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庆祝我能重新开口说话……”
苏心禾轻言慢语地向柳尘烟解释着一切,还怕他不信似的握着他的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尔后还夸张地呼痛连连……
柳尘烟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心禾,他的掌心所触及的确实是她温热的肌肤,那脸蛋一捏之下还有弹性,是真实的人,不是梦里的幻境……
可是,可是她真的能开口说话了吗?这是真的吗?
这一天,他盼了多久啊,整整十一个年头,那暗自心伤,以泪洗面的日子,不就是痛心着女儿的年幼失声吗?
在一夕之间,她的声音找回来了,她的病好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欣喜的?
才收住的眼泪刹时便又决堤而出,不过,那是欣喜的泪水,今天,他要好好哭上一场,将这十一年的晦气都给哭掉,迎接苏心禾真正的新生!
好不容易将柳尘烟给安抚住了,苏心禾抬眼四望,却找不到影飞的身影。
自从影飞康复后,便与柳尘烟同住一间屋子,没理由柳尘烟在,而他不在?
“爹爹,影飞是不是找我去了?”
苏心禾将柳尘烟重新扶回了坐椅上,这才蹲在他身侧开口问道。
影飞虽然话不多,但心里热,她知道他也是关心着她的,像朋友,也像亲人。
如今饭菜一口没动,柳尘烟独坐等候,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影飞出了门去寻她。
“嗯,影飞出去找你了,已经好一阵了……”
柳尘烟拭干泪痕,对着苏心禾点了点头。
“那我去门口看看他回来没有,爹爹,你先休息一会儿。”
苏心禾安置好了柳尘烟,便向门口走去,她现在不能乱跑去找他,以免和他错过了,那么就在门口等着吧,他只要回来,第一时间便会看到她。
坐在门槛上,苏心禾两手撑着下颌,回想着今天的点点滴滴,确实,也算是一场奇遇。
千机阁,还有那个妖美的少年,还有那一箱沉甸甸的黄金,这一切,在未来的某一天,会给她带来幸运,还是灾祸?
总觉得那焰冰最后的笑容很是耐人寻味,透着一股算计的味道,让她走时背脊都一阵发凉。
还是他们家影飞好,人听话、老实、任老任怨,长得帅,又是一阳光美少年,虽然他总爱穿黑色的衣服。
放现代,绝对是一居家好男人,多少女人排队抢呢!
宅门卷 第【15】章 相拥
影飞焦急地在各个大街小巷寻找着,苏心禾曾经走过的路他来回走了不止十次,可每一次只是让他更加失望,眼见着天色渐晚,人群散去,他却一无所获,心里的担忧便一点一点地扩大。
压抑、追悔、痛苦、忧愁……百般滋味袭上心头……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没用,空有一身武艺,竟然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如果他以前曾花过一次的时间陪着苏心禾出门,也许,今天也不会像这样手足无措。
他不是不想陪在她身边的,他只是怕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会连累他们。
他已经喜欢上这种平静,没有争斗,也没有血腥的生活,他只想静静地和她呆在一起,过完这一生。
苏心禾是宜州大户苏家的长女,虽然她和柳尘烟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但她却从来没有埋怨过谁。
他喜欢的便是她的不争、不抢、淡然飘逸的性子,如果今天,她仍是苏家风风光光的大小姐,他又怎么会和她遇上?
所以,他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让他遇上这样的她,这一辈子,他都要守在她的身旁!
可是,如今呢,他却丢了她,找不到她了……
他怎么向柳尘烟交待?他又怎么面对自己那一颗已经丢失的心?
万般疲惫袭上心头,他不仅是身累,更是心累,找不到她,找不到苏心禾了……这个声音一直在他脑中回响,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一点一点住进他的心头,他不能失去她!
他茫然地,跌跌撞撞地往苏家走去,他要安抚好柳尘烟后再出门寻找,天涯海角,他一定要找到她!
苏心禾坐在门槛上望着天空上的点点繁星,一闪一闪的,就像影飞明亮的双眸,不用言语,却无声地传递着关怀……
她,竟然也开始想念他了……
抬眼扫去,巷子里闪进一个挺拔的身影,苏心禾心中一喜,那熟悉的感觉不是影飞又是谁?
她闪身藏在暗色的阴影里,准备他走至门边时突然跳出给他一个惊喜。
苏心禾暗自捂住了抿笑的唇,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她只在以前的孤儿院里看别的孩子做过,她羡慕过,她畅想过,可是,她却没有机会这样做。
如今,来到这个世界,她竟然还有这份心思,她,果然是变了。
苏心禾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呼出,影飞是会功夫的,但她不知道他功夫的高低,不过,看他执剑的架式,应该不低;电视里说会功夫的人警觉都特高,所以,她要将自己的气息一点一滴地藏好,不然,呆会便不是惊喜了,倒会是被人逮个正着。
近了,近了,那以往沉稳的脚步怎么会有些飘浮不稳,连呼吸似乎都有些急促和紊乱,苏心禾心中一慌,难道影飞受伤了?
顾不得许多,她的步子踏了出来,焦急地向影飞奔去,直到看到他眼中闪露惊喜的光芒,直到确认他完好无缺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才放下心来。
“心禾,心禾,真的是你?”
影飞激动地看着眼前的苏心禾,真的是她,依然是今天清晨出门时一身青色的布裙,依然是那么飞扬的眼神,依然是他最喜爱的笑脸……
他的心直到这一刻才蓦然放下,他好怕,好怕,越找不到她,他越担心,他怕的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而泄露了行踪,才让苏心禾遭遇到无妄之灾,这样,他岂能心安?
这四个月来,她的笑容便是他生活中的阳光,是他新生的希望,他眷恋着,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间,盼着有一天,她会发现他的情,她会明白他的爱。
可是,她却突然不在了,那一刻,他才蓦然意识到,他是不能失去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在俩人相处时,他不向她表白,不向她诉说,非要等到没有了机会,非要等到人不在身边了,才知道后悔吗?
“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心禾……”
影飞一把将苏心禾搂在怀中,她的柔软紧贴着他的刚硬,她的娇小更突显出他的阳刚,他们竟然是如此地相契,就像漂泊的半弧最终寻找到了那契合的圆满,他的内心盈满了感动……
每次见到她小小的身影在药园里穿梭着,她瘦弱的双臂撑起这一整个家,他的心中便充满了怜惜与不舍,恨不得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给她温暖,给她慰藉……
这份情,不长,却值得让他一生牵挂……
苏心禾惊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影飞,影飞竟然抱住了她,还抱得那么紧,抱得那么不遗余力,除了柳尘烟,他是第二个抱她的男子。
但是,那感觉是不同的,柳尘烟是她的爹爹,是她的亲人,那样的拥抱是亲人的拥抱;可影飞呢,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硬要找一层关系,便是朋友吧。
可是,又有哪一个异性朋友抱住她时,会这么深情地呼唤着她?
影飞,影飞喜欢她……?
为什么,她心里竟然也泛着丝丝甜蜜,难道,她也是喜欢着他的吗?
不然,为什么被他抱在怀中,她也是激动不已,那小鹿乱跳的心就像少女怀春一般,她,也心动了……
“影飞,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苏心禾窝在影飞的怀中甜蜜一笑,小手绕过他的腰,在身后相扣,结成一个环,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得到了苏心禾的回应,影飞满足地点了点头。
不过,刹那间,他的身子便僵住了,刚才,他有没有听错?
那清润低沉的声音,真的是自怀中人儿的口中发出的吗?
是苏心禾……开口说的话?
宅门卷 第【16】章 亲吻
“心禾……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影飞两手扶住苏心禾的肩膀,颤声问道,如果她真的能开口说话,他愿意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来换。
苏心禾眨巴着大眼睛,笑意盈满双瞳,她今天就是要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哪知道天意弄人,兜兜转转了一圈,现在才让影飞知道,也不算晚吧。
“是我,我能开口说话了,我不再是哑巴了,影飞!”
苏心禾笑着点了点头,她的小手仍然放在他的腰侧,那一个拥抱,让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充满了阳刚,充满了力量!
她实在搞不懂,在这样的社会,男人没多大的变化,依然孔武有力,不管从力量、身高上来说都强于女人,可这地位为什么硬生生地矮了女人一截呢,真是奇怪的国家。
“这……真是太神奇了!”
上天,上天难道听见了他的祈祷,也在为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子惋惜着,从而将声音还给了她,让她亦发地完美吗?
可是,她完美了,不是就更衬出他与她的差距了吗?
他甚至还没有告诉过她他的身世,他的一切。
现在的他,对她来说,是不是什么也不是呢?
“这事情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
注意到影飞有一刻的落寞,苏心禾飞扬的神采也跟着暗淡了下来,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没,没什么……”
影飞转过了头,不让苏心禾看到他眼底的暗色,好不容易她回来了,他应该高兴才对,能呆在她的身边,已经是他的幸福了,他怎么可以那么贪心呢?
本来积聚在心头的万千话语,这时却更显苦涩,他想说,却发现他说不出口。
难道他真的要在犹豫与追悔中过一生吗?
影飞在挣扎,重重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看着我,有话看着我说……”
苏心禾扳正了影飞的脑袋,不容他躲开,直直地与他对视着,虽然在体力上不及他,身高上不及他,也没有武功,但在气势上,她要阵住他。
掌心触及影飞的脸庞,触感略显得粗糙,不似柳尘烟的细腻。
影飞……一定是在江湖中漂泊,餐风露宿,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这么小的年纪,真是苦了他了。
苏心禾心里泛起丝丝心疼,这个冷冽又别扭的少年,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他,好好疼他,不让他再吃一点苦处,她要保护他!
生起这个想法,苏心禾不免在心底暗笑,果然是来女尊社会有些时日了,大女人的思想开始慢慢在脑袋里扎根了。
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影飞不由地将眼帘低垂,她这样抚着他的脸,这样温柔地摩挲,竟然让他的心里感到丝丝酥麻,有一波一波的热浪在泛滥着,在奔涌着,在叫啸着……
他喜欢她这样对他……
“不说?再不说,我可要吻你了……”
苏心禾扯了扯嘴角,坏坏地笑了,对着人高马大的影飞小白兔,她竟然有兴致地做起了大灰狼。
在前世,她可从来没有机会涉足男女之情,初次尝试,竟然觉得万般的美好,那心里泛起的情愫便像滋养着人的甘露,丝丝沁入心田,只觉得甜蜜无比。
这种感觉,就叫爱吗?
“你……”
影飞诧异地看着苏心禾,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的话语,放在别人口中,无疑于登徒浪子的轻佻,他早就给她一剑了;可是这是苏心禾对他说出的话,他竟然害羞地想钻进被子里。
完了,完了,没想到苏心禾才能说话,口齿便这般伶俐,如果以后他们真在一起,他铁定会被她吃得死死的。
如果她真的做了他的妻主,他也乐意让她管着,管一辈子。
“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苏心禾兴致高涨,影飞的样子确实像极了害羞的少年,而她一逮住就不准备放开,她已经喜欢上他了,所以,她也要亲口听到他说喜欢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苏心禾愣了半晌,没想到从来不涉及情爱的她,一喜欢上人之后竟然是如此地霸道,这就叫爱的专制吗?
苏心禾问出的问题正是影飞想要说的话,他心里一直在鼓励自己向她表白,告诉她自己的感情,可又在挣扎和犹豫,现在,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了,他还不顺势点头,更待何时?
见到影飞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苏心禾笑得更开怀了,没想到他家影飞的性格竟然是如此可爱,看来,她需要多多留意,多多发掘他潜在的美好。
“我也喜欢影飞,好喜欢,好喜欢……”
苏心禾踮起了脚尖,一手圈住影飞的脖子,俩人的距离一向便拉近了,暧昧的呼吸吹拂在彼此的脸庞上,温度在上升,情愫在发酵,她的声音便也带着沁过蜜酒似的酥麻,“喜欢影飞的眉毛,就像粗粗的毛毛虫;喜欢影飞的眼睛,像幽潭一样的深;喜欢影飞的鼻梁,比希腊的雕像还要好看;喜欢影飞的唇……”
苏心禾每说一句,手指便跟着滑过,一路轻抚而过,最终指腹停留在影飞的薄唇之间,反复流连着……
他的唇好软,竟然让她的心里丝丝发烫……
她的喉头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口水,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渴?有些从来没有过的冲动?
影飞早已屏住了呼吸,苏心禾的手指在他的脸庞上灵活地跳动着,无疑于最折磨人的酷刑,他的拳头早已经握得死紧,就怕控制不住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嵌入心底。
“喜欢影飞的唇……像甘霖,像雨露,让我那么地渴望……”
遵循着心底最真实的渴望,苏心禾凑上了自己的红唇,轻轻地含住了那如花瓣一般的薄唇,闭上了眼,辗转轻吸着,任凭一颗心飞扬,去感受那份悸动,那份欣喜……
宅门卷 第【17】章 登门
苏心禾与影飞的关系公开之后,柳尘烟虽然心中暗喜,但那份担忧却仍然存在着,就怕那不可预料的未来终有一天会真实地发生在眼前。
不过,看着眼前柔情蜜意的一对男女,即使有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郎有情,女有意,这样一付美丽的画面,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过往,曾经,他也是这样幸福着,被苏飞雪疼爱着……
往事虽然不可追,但看着苏心禾能够幸福,他便也安慰了。
可惜,好景不长,这份宁静的生活,在一个骄阳似火的午后,被一个意外到访的人儿生生打破。
这个人正是千机阁的焰冰。
说起千机阁,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他们在全国上下分布着四通八达的消息网络,不管是走盐贩米,跑丝织绵,贩马越货,寻人摸底,只要是能出得起价钱的,在千机阁便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传说千机阁有一只精良的武装,在江湖中独树一帜,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薄面。
而传到这一代,便由焰冰接手。
老阁主自从生了一场大病,被苏心禾治愈后,便将权力慢慢下放,如今在千机阁里当家作主的赫然是焰冰,别看他是男人,却是治阁有方,赏罚分明,在千机阁的威信不压于老阁主。
距离上次放苏心禾回家,已经一月有余了,才吃了她的几副药后,老阁主果然康复了过来,但焰冰却一直公事缠身,分身乏术,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他便决定去苏家走上一趟。
苏心禾的资料早已经在她回家后的第二天便稳稳当当地摆在了他的桌上,资料里面显示她的确是苏家的人,还是苏家的长女,家业的继承人。
不过,可惜的是她在五岁那一年发了高烧,之后便失了声,也因为这个原因被苏飞雪冷落,以致于她和她爹爹柳尘烟被弃置在苏家无人居住的破落院子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看到这时,焰冰心中不由地窜起了怒火,那样一个彗黠灵秀的女子,在苏家怎么会是这种待遇,他为她不公,为她不值!
她的能力,她的气魄,做上苏家的当家也是无可置疑的,这样一块璞玉竟然就被苏家人扔在破落的一角,他们真是瞎了眼!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她并不是哑巴,她的嗓音低沉、清润,带着磁性,话语袅袅,惑人至深……这一点,与资料里的信息不相符。
是苏家的人弄错了状况,还是柳尘烟将事实的真相掩埋,或是苏心禾凭借她如今的医术治好了自己?
三种情况,都有可能,只有他自己亲身去了解一番。
坐在苏家接待贵客的厅堂里,焰冰一身火红的衣衫,潇洒自在地轻摇着折扇,一点也没有未出阁公子的拘束,他本来就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又哪里讲究那么多。
苏家确实是大富之家,不过这布局会不会太俗气了一点,古董几乎占满了空位,桌上是古董花瓶,墙上是古典字画,就连他做的这张椅子都泛着阵阵沉木的幽香,真是贵气逼人啊!
这种品味,应该不是出自苏家现任的当家苏飞雪吧,据说她是一个精明的女人,玩转宜州政商两界,无人能出其右,这样一个将偌大家业抓在手中,又在业界享有盛名的她,不会是一个浅薄无知,俗不可耐之人。
而这样的喜好应该偏向于苏家的大房,一手管理苏家内务的萧子如。
萧子如本是暴发户出生,虽然家族财富也挤上了贵人的行列,但门庭地位低下,是不入流的角色。
当年,若不是因为苏家急于用钱周转,恐怕也不会娶他当大房。
而萧子如为人心胸狭窄,待人苛薄,又加之在柳尘烟之后生产,平白让苏心禾抢了这长女的位置,他记恨在心也是正常的。
这样想来,苏心禾五岁那年发高烧之后便失了声,疑点众多,而最不能排除嫌疑的便是在苏家作威作福的萧子如。
这样的人也可以娶回来做大房,并且执掌苏家的内务,焰冰不得不暗自感叹,替苏飞雪捏了一把冷汗。
家里有这样一个心思狠辣,排除异已,独自做大的男人,留他呆在身边,放任着他的行为,这苏飞雪会不会有一天便毁在了他的手上,犹未知啊。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焰冰收敛了嘲讽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苏家的当家苏飞雪的到来。
选择今天,也是知道苏飞雪正好在家,如果是萧子如,他立马打道回府,那个男人,他倒真不待见他。
想到他或许曾经暗害过苏心禾,他心里便烧起一把无名火,如果真的是他,这份债迟早是要换的。
“焰阁主,您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苏飞雪踏进了厅堂,一打眼便见到了那火红色的身影,心下叹然,焰冰的风采是更胜往昔,随着年龄的增长,倒是越发显出男人的韵致了。
她本与千机阁也有过生意上的来往,倒是识得他们母子。
不过,现在的千机阁交由焰冰全权打理,如果她能攀上这门亲家,那不是就将千机阁收入了自己的囊中,对苏家生意的扩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哪里哪里,苏老板客气了。”
焰冰坐于板凳上微微欠了欠身,算是回应。
对苏飞雪,他谈不上印象有多好,生意客户而已,不过,她亏待了苏心禾,这一点便让他不平了。
“不知道焰阁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苏飞雪坐定在主位上,含笑看向焰冰,尽量维持她作为长辈的和蔼。
“确实有事……”
焰冰点了点头,爽朗一笑:“这次我是来答谢苏小姐对我母亲的救命之恩。”
苏小姐?焰冰说的是她的女儿?
苏飞雪有一刻的怔住,是苏心海还是苏心琼?
她怎么没有发现,她们什么时候与千机阁的阁主搭上了交情,还对老阁主有救命之恩?
有了这层关系那不是太好了吗?
妄自她白操心了一场,原来,年青人早已经看对了眼……
宅门卷 第【18】章 清尘
“娘,清尘来找我,我带他出去逛街。”
苏心海一身粉蓝色衣裙,腰间束玉带,足蹬锦缎云头尖底鞋,意气风发地踏进了厅堂,而她身后正跟着袅袅步来的沐清尘。
苏心海是萧子如的女儿,也就是苏家的二女儿,自从苏心禾失势以来,又加之她父亲是苏家大房,几乎被所有人认定她是下一任苏家的接班人。
而她也不过比苏心禾小了一岁,十五岁的年纪,生得倒算是眉清目秀,可长期在萧子如的教导和熏陶下,那心眼可比谁都多。
沐清尘是宜州知府大人家的公子,也是十六岁的年纪,与苏心禾一般大,他本是苏心禾从小便定下的夫婿,岂知苏心禾五岁时成了哑巴,在萧子如的手腕下又改将这门亲事定给了苏心海。
如今,两家交往热络,正准备今年就将两人的婚事给办了,让大人安心,也给小俩口一个名正言顺。
焰冰眸子微睁,扫向苏心海与沐清尘,一个是苏心禾的妹妹,一个是她原本的夫郎,一双一对,真是好啊!
“娘,这位是……”
见到端坐在一旁的焰冰,苏心海眼中闪过惊艳的神色,向苏飞雪问着,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焰冰。
这个美人她没见过,一身红色的装束让人一见就感受到热情和火辣,一双凤眼微眯,眼角处一颗黑痣极具勾魂效果,那气质,那身段,可比构栏院里的伶人们好看多了。
这样的美人,她怎么没有遇到,还被她娘给捷足先登了?
“心海,你不认识这位公子吗?”
苏飞雪含笑的脸顿时变得凝重,难道焰冰说的人并不是苏心海,而是苏心琼?
她那个懦弱胆小的女儿会救了焰冰的母亲,说起来的确匪夷所思。
“不认识,第一次见。”
苏心海摇了摇头,她不认识这位美人有何奇怪,如果早认识了,如今还有她娘的份吗?
“娘,你还没跟我们介绍呢……”
苏心海没去注意苏飞雪的顿然,自顾自地走到焰冰的面前,抱手一揖,道:“这位公子,初次见面,我叫苏心海。”
焰冰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冷凛地扫向苏心海,这时,反应过来的苏飞雪才急声说道:“焰阁主,小女不识大体,见谅,见谅!”
“心海,这是千机阁的焰阁主,不得无礼!”
苏飞雪冷冷地瞥了一眼苏心海,平时她这个女儿在外面放纵惯了,她可以增只眼,闭只眼,可是在焰冰面前,也是能随便放肆的吗?
起初,她以为焰冰说的人是苏心海,现在看来,绝不是那一回事。
苏心海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收起刚才一脸轻佻的笑容,低声道:“原来是焰阁主,久仰久仰!”
焰冰微微点头,算是还礼。
这苏家的人,除了苏心禾,恐怕便只有苏飞雪他还看得过去。
这苏心海,一脸纨绔子弟的样子,那眼窝周围黑影微显,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流连于声色场所之人,苏家的家业如果真的交到她手上,恐怕也会给败光。
沐清尘咬唇站在一旁,自从进到厅堂之后,他便被当作了隐形人。
连总是对他热情以待的苏飞雪都忽视了他的存在,更不用说那苏心海,见到那个红衣男子,就像丢了魂似的,他真是看错她了。
原本以为和苏心禾取消了亲事,嫁给苏心海会是一门美满的姻缘,哪知突然出现这一个男子就将她的魂给勾了去,这样的妻主怎么能托付终生!?
焰冰秀眉微挑,看向站在苏心海身后一脸戚然的青衣男子,那男子生得温润,倒是颇具大家闺秀的气质,不愧是知府大人家调教出的公子。
不过,他怎么就不带眼识人呢?
搞得明珠暗投,相中了苏心海这不成气的败家子;不过,也好,没有他的改亲,又怎么会将苏心禾给空了下来,才让他能插上一脚呢。
“那位是沐公子吧,有礼了。”
焰冰目光越过苏心海,对着沐清尘含笑点头,沐清尘微微诧异之后,也还了一个礼。
苏心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竟然忘记了沐清尘就在他的身后,而赶着对别的男人谄媚,她忙转过身来,讨好地将沐清尘带到了一边坐下。
看眼下的阵势,这苏心海似乎是打算坐定了,焰冰不离开,她也不会走。
可怜的沐清尘一口怨气积在心头,今天,他是来约苏心海逛街的,却要留在这里陪她看美男,她还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苏飞雪略显尴尬地对沐清尘笑了笑,好在他识大体,没有当面怪责苏心海,不然,她可真是颜面尽失,里外不是人了。
苏心海真是不成事,当着未过门的夫郎面上,还敢表现出对别的男人有兴趣,这个男人好巧不巧还是有大来头的;她这个女儿这样不长劲,今后,她怎么能放心将苏家偌大的产业交给她?
知府大人和千机阁,两边都是她想要拉拢的人,两边也是她这个正当商人得罪不起的人,刚才,她还正是暗自捏了把冷汗。
“那焰阁主找的人莫不是我的小女儿,苏心琼?”
苏飞雪清了清嗓子,继续着刚才未完的话题。
苏心海那里没指望了,如果能凑成苏心琼与焰冰也不错。
“也不是她。”
焰冰轻摇折扇,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不是心海,也不是心琼,难道是……”
苏飞雪一口惊异提在嗓子间,如果焰冰不来,如果这两个女儿都不是他要找的人,她真的都快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女儿--苏心禾……
可是,怎么可能呢?
苏心禾是哑巴,什么都不会,又足不出户,她怎么会救到焰冰的母亲?
这比让她相信是懦弱的苏心琼还要更难!
苏心禾,那个被她差不多快遗忘的大女儿,难道还会做出惊人之举?
说什么,她也不敢相信……
宅门卷 第【19】章 心思
焰冰抿唇一笑,收起了折扇,认真地说道:“正是苏家的大女儿--苏心禾。”
此话一出,在座三人不同程度的震惊。
苏飞雪蓦然起身,眼睛瞪如铜铃,撑住桌角的手微微颤抖,焰冰的一句话无疑于是重磅炸弹,瞬间在她的心里炸开,余音回荡着,让她的思绪纷飞,一时之间竟然理不出头绪。
苏心海的拳头蓦然收紧,那个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的名字竟然从焰冰的口中蹦出,带给她的震撼可想而知。
那是她坐上苏家继承人最大的障碍,爹爹不是说已经被他给解决了吗?
一个哑巴,一个没有上过私塾的哑巴,一个在破败的院落里自生自灭的哑巴,真的还能再掀起什么风浪?
她不相信!
苏心禾,苏心禾,这个名字瞬间震荡在沐清尘的心头……
小的时候,爹爹便告诉他,苏心禾是他将来要嫁的妻主,他见过她,小小年纪已经生得很可爱,让他心中暗自欢喜。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止于苏心禾五岁那年,爹爹说她成了哑巴,爹爹说要给他换一门亲事,嫁给苏家的二小姐苏心海。
当时,他还哭了好久,因为那个可爱的女孩在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五年,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他哭着、闹着也没有用,爹爹和娘亲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那个苏心禾已经被他们从他的字典里一把抹去,而将另一个叫苏心海的人给嵌了进去。
那时的他只有接受,只有默许,谁叫他生为一个不能反抗命运的男子呢?
可是,那个可爱的女孩真的不能再说话了吗?他也再见不到她了吗?他为她伤心了好久,最后,也只能默默地祝愿着她。
而今天,她的名字从另一个男人的口中说出,他突然强烈地意识到,能这样叫出她的名字的人应该是他,应该是他啊!
他开始羡慕起那个红衣男子来,也许,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也许,苏心禾并没有哑,也许,她还能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中有巨浪在翻滚着,他屏气凝神,静等着红衣男子说出下文,说出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我今天能见到苏小姐吗?”
焰冰才不管苏家这些人有多么惊诧,他的目的只是苏心禾而已。
“这,这……”
苏飞雪心底落下一滴冷汗,萧子如明明说过,苏心禾他们俩父女已经被妥善安置着,不会出去抛头露脸,做出有损于苏家颜面的事,而且世人也不会知道她有一个哑巴女儿……
可现在,那些保证有什么用,别人都找上门来了,指名道姓找的就是苏心禾,她竟然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住在哪里的?
“焰阁主,你真的确定就是我的女儿苏心禾,不会是别人?”
苏飞雪不死心地再一次问道,或许,焰冰是记错了,或许就是苏心琼呢?
“不会记错,上次我的人送她回家,看见她明明走进苏府的一个小后门,那条巷子好像叫做明月巷吧。”
没关系,苏飞雪记不起自己的女儿住在哪里,他倒是很乐意地帮她回忆一番。
明月巷?明月巷?
苏飞雪在记忆里慢慢搜索着,明月巷那位置挨着的应该是苏家最破落的老宅子,建了新居以后,那里连鬼都不会住进去,难道萧子如真将他们两父女安置到了那里?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真将焰冰带到那破败的老宅子,如果看到她竟然是这么对他们两父女的话,这么对待他娘的救命恩人,那她真是将老脸都给丢了。
眼下,只有拖住焰冰,或许,改日再寻他法。
“不知道心禾此刻在不在家……焰阁主,要不这样吧,改日我们再宴请阁主,今天就对不住了。”
苏心禾他们父女如果真的住在那里,现在的样子能见人吗?
被焰冰看见了,拿不准便会指责她虐待他们父女,这传出去,她可怎么做人?以后,苏家的声誉也就堪忧了。
“没事,我等着,要不苏老板差人去看看,要不,我亲自过去。”
焰冰打定了主意不会轻易离开,他走了,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又对苏心禾使什么坏,眼下坐实她这个正牌大小姐的位置,才是他想做的事。
“这个……这个……”
苏飞雪为难地看着焰冰,看他今天的架式,真的是打算见不到苏心禾就不走了吗?
“苏阿姨……”
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胆量,沐清尘深吸了一口气后,站了起来,轻声说道:“要不,让我去请苏小姐过来,我常来苏家,这里也熟悉,不会走错路的。”
沐清尘知道那明月巷挨着的正是苏家的老宅,那里他小的时候来过,记忆里的路他都熟识,如果苏心禾真的住在那里的话,他也想见上她一面,见一见他这个无缘的妻主。
他的心在激荡着,他知道说出这番话很不合时宜。
但是,苏飞雪推托在三,就是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今天的事,那么,他作为在场的当事人去找苏心禾,那就没什么好诧异的。
“你去?清尘,你找得到那破……”
苏心海怒瞪着沐清尘,这关他什么事,他那么积极干嘛,难道还想见见旧情人?
“心海,你住口!那清尘……麻烦你了,见到心禾,就说千机阁的焰阁主找她,让她务必来一趟。”
苏飞雪狠狠地瞪了苏心海一眼,她这女儿,说出的话语完全不经过大脑,真是个蠢材;眼下还有外人在场,她真想把家里的底都给泄了吗?
被苏飞雪一声喝住,苏心海虽然收住了口,但眼神仍然不甘地瞪向沐清尘,想到他或许会有着那份心思,她心中的怒气便涨了起来。
无视于苏心海压抑的怒气,沐清尘心中满怀激动,却又不能溢于言表,他飞快地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走在廊间,他的心情雀跃着,又夹杂着几分期许。
苏心禾,阔别了十一年,他就要再见到她了吗?
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了,还是如儿时一般秀气、可爱吗?
或许,已经长成别样秀丽的英姿?
怀着几分畅想,他的心在砰砰地跳着……
宅门卷 第【20】章 相见
苏心禾今天一早起来便觉得右眼皮老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然她不迷信,但心里也不免透出隐隐的担忧,难道真会有事发生?
“在想什么?”
强壮的臂膀从身后揽住了她,熟悉的气息笼罩而下,苏心禾不自觉地勾起了唇,她喜欢和影飞在一起的感觉,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们相处很是亲密,看来,也是应该办他们俩的事了,影飞毕竟是男子,这样没名没份的和他们住在一起也是不好。
苏心禾早就想好了,这段时间卖草药她也存下了一笔钱,她想带着影飞与柳尘烟远走高飞,她有一双手,也有一技之长,足以养活他们三人。
反正,再继续呆在这苏家,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当然,走了,也不会有人发觉,顶多以为他们受不了苦,跑了,想来萧子如也是乐意见到的。
不用他自己动手,就省掉了一个大麻烦。
对她那没有见过面的娘,她是没有感觉的,如果苏飞雪真的在意过他们,也不会放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便只有影飞与柳尘烟,苏家的其他人都与她无关。
“在想……什么时候娶了影飞?”
苏心禾转过了身,安心地窝在影飞的怀里,手指俏皮地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隔着布衫,她也能感觉到那强壮的身体里蕴含的力量,让她一阵心颤。
这辈子,和影飞在一起,她很满足。
影飞的脸蓦然一红,虽然和苏心禾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平时,他们也会拥抱和亲吻,但她却从来没有说过要娶他,今天,让他颇感意外……以及惊喜。
“不答应吗?干嘛不回话,要不你娶我?”
苏心禾赖皮地在影飞的怀里蹭了蹭,好温暖的胸膛啊,如果结婚后的便利是每天都能在这怀里醒过来,她立马拉他拜堂去。
“你说什么呢?我是男子,如何能娶你?”
影飞听了苏心禾的话,愣了一愣,自从她能说话以来,总是会说出一些惊人的话语,让他暗自惊讶,却也含笑心头,她的一言一语总能沁进他的心房,泛出丝丝甜蜜。
“那你嫁是不嫁,不嫁,直接把你生米做成熟饭,成了我的人,不嫁也得嫁!”
苏心禾用手指戳了戳影飞富有弹性的肌肉,手感好,看来她是有福了。
“你……”
影飞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么惊世骇俗的言语为什么在苏心禾口中就能那么轻易地说出,不仅不显得轻佻,偏偏还是那般俏皮和可爱,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沐清尘踏进那个破败的院落时,看到的便是这般的景象。
本来在他想像中应该是满院荒草、残房破瓦的院子,推开门后一看,却着实让他诧异,房屋虽然破旧了些,但四处收拾地还算整洁,给人一种清新、简朴的感觉。
而在那一片绿色的田园里,赫然站着相拥的一对男女。
男的俊,女的俏,纵使是一身粗布衣裳,却难以遮掩他们出尘的气质。
沐清尘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紧紧握住,那一腔期待、欢喜的心情瞬间化为乌有,就像有人从头到脚地给他泼了盆冷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个美丽的少女便是苏心禾吗?
而那男子又是谁?
他们那么亲密的拥抱在一起,真是刺伤了他的眼。
不过,更让他诧异的是,他好似听到她在说话……
她,不是哑了吗?
一切的一切并不像他预料的那样,沐清尘一时糊涂了,脚步便愣在了当场。
“有人来了!”
影飞心中凛然,一下将苏心禾护在了身后,虽然这是女尊男卑的社会,但苏心禾如此娇小,他不得不时刻小心地保护着她,更何况他还是有武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当然要一马当先。
影飞暗自摇了摇头,沉醉在快乐与幸福之中的他,防备心理也在不知不觉中下降了,果真是安宜的环境让人懈怠,这人都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了,他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而且,这男人眼神闪烁,好生奇怪……
“有人?”
苏心禾从影飞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看不远处脸色有些惨白的俊秀男子,一脸疑惑,这个破院子,竟然还会有人光顾,还是一个小公子?
从他来的方向,应该是从苏家的正院过来的,难道是苏家的人?
“心,心禾……我是清尘,沐清尘,你不记得我了吗?”
看着不远处的男女眼神戒备地看着他,沐清尘心里一痛,本想向前跨出的步伐怯怯地收了回来,停在那里,不上前,也不退后。
沐清尘?
苏心禾在脑袋里搜索着这个名字,柳尘烟好像跟她淡淡提过,那是知府大人的公子,也是她从小订下的夫郎;可是,自从她哑了后,这门亲事就取消了,他现在应该是她的妹妹苏心海未过门的夫郎,是她的妹夫。
“你来……有什么事吗?”
苏心禾握了握影飞的手,让他不要紧张,反正她已经决定带他们离开这里,那么,她能说话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也没什么。
苏家的财产,她不会和他们争,所以,她这个潜在的危险他们大可不必理会,而且,她马上就会消失,到时候他们更是高枕无忧了。
“真的是你,心禾……”
沐清尘激动地向前迈进了一步,但见到影飞犀利的眼神之后,他又不敢再向前走了,他也多想像那个男人一样,呆在她身边啊。
苏心禾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时代的人是否都是这样,她明明问他的问题是找她有什么事,他却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她真是服了他。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她未来的妹夫,干嘛用那么激动的眼神看着她,让他们家小飞飞误会可就不好了。
宅门卷 第【21】章 退礼
“是我,沐公子有话请说。”
苏心禾牵着影飞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沐清尘一米左右的位置,近看之下,才发现他的纤细,就像美玉一般,细腻、清润,那怯怯的眼神充分说明了他的心性,真是养在深闺的贵公子啊。
不管他们之前有过何种过往,那都已经过去了,何况那时她才多大点啊,五岁的年纪懂什么;再说,现在沐清尘有苏心海,她有影飞,各有各的另一半,她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理由他会来这里看她。
这个地方,连苏家的仆役都不会踏足,更何况他的身份在苏家来说还是尊贵的。
这就让她更好奇他来此的目的了。
“千机阁的焰阁主来找你,苏阿姨让我请你过去……”
沐清尘咬了咬唇,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苏心禾不记得了,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
虽然那时他们还小,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啊,她不记得他们曾在河塘边追逐嬉戏,她不记得他曾经甜甜地对她笑了吗?
为什么,她此刻对他的态度是那么地清淡和疏离,是为了她身边那位英俊的男子吗?
他压下了心底一大堆的问题,说出了来到这里的因由。
他好想知道她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他好想知道她怎么能重新开口说话了,可是在两个柔情蜜意的男女面前,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心中万般苦涩,比吃了黄莲还难受。
“焰冰?”
苏心禾眉头微蹙,她开的方子没有问题,一个月都没有找来,那老阁主应该是痊愈了,如今,这焰冰来是为了什么?还进苏家的大宅子去闹腾,不是破坏了她本来清静的生活,那想离开的计划是不是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推后或是搁浅?
苏心禾隐有不好的预感,怪不得今天右眼皮老跳,原来,真是来了一个带给她灾祸的人。
且不说她已经十一年没有见过苏家的人了,如今她这样完好无损,甚至奇迹般痊愈了出现在他们面前,苏家恐怕又要掀起一波狂潮了。
这个焰冰,真是她命中的克星!
听到沐清尘的话,影飞握住苏心禾的手也倏地收紧,上次就是千机阁的人绑了苏心禾,让他焦急不已,到处寻找。
这次,他们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虽然千机阁在江湖中享有盛名,但如果敢再欺负苏心禾,他不会放过他们,即使拼掉他的性命,他也必然会护她周全。
感觉到影飞周身瞬间盈满冰冷肃杀的气息,苏心禾心中一凛,知道他是在为她担心,连忙轻声安抚道:“没事的,焰冰不会为难我,如果有事,他们早找来了,对吧?”
苏心禾已经很后悔上次告诉影飞这件事,她不是没事了,顺利回来了吗,她干嘛那么老实地交待情况啊,害得他听了之后一脸想杀人的冲动,要不是她极力劝阻,估计他已经杀到千机阁去了。
苏心禾实在没有预估到影飞一脸冷静的外表下,竟然是那么火爆,那么冲动的性子,只那次以后,她发誓,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在影飞面前,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来没有决定那么早离开的,但我看这苏家也不是久待之地了,影飞,你去叫爹爹收拾一下细软,我把那箱黄金还给焰冰,回来我们就走,到时候,天涯海角,我们相伴相随,好吗?”
苏心禾轻轻执起影飞的手,眼神专注而又真挚地看着他,这一生,她能有影飞相伴,她已经别无所求。
“心禾……”
影飞略微有些诧异,因为苏心禾以前一直没有提过会离开苏家,这次却那么突然……
是因为焰冰的到访,她真实的情况便会暴露人前,继续留在苏家便会掀起不小的风浪吗?
如果她会有危险,那么,离开是最好的。
而且,他早已是没有家的人,有苏心禾的地方便是他的家。
“那我去找柳叔叔,我们等你回来,一切小心。”
影飞重重地回握了一下苏心禾的手,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苏心禾抱着一厢沉甸甸的金子跟在沐清尘的身后,新宅不熟,是需要他带路的。
今天,焰冰过来也好,把金子还给他,这些财富她不需要,她有手有脚,她能够养活他们一家三口。
“心禾,你真的要离开苏家吗?”
沐清尘犹豫地走在前面,最终还是忍不住地转过了身,虽然她对他全是陌生与疏离,可是他对她的心……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想到她要离开苏家,离开这里,去到他再也见不到的地方,他就一阵心慌。
比起不能见到她,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他不在乎她是否能说话,他不在乎她的身份一落千丈,他甚至不在乎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的男子……只要能让他看着她,看着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已经错过十一年了,他不想再错过……
“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安身之所了。”
苏心禾停住了脚步,淡淡地看着眼前一脸泣然之色的男子,她和他的交情有那么好吗?弄得他那么舍不得她?
放在这个时代,他的行为可就是不守男德,被苏心海发现了,他可没好下场。
“真的不能留下了吗?哪怕,哪怕……”哪怕是为了我……
这句话是沐清尘心里的话,可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她对他,已经全无情意了,以往的一切,就像被风吹散了一般,再也不见了踪影……
“别说了,你已经是苏心海的未婚夫郎,洁身自好,克守本份吧!”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沐清尘也没有来看过她,现在又表现出这种样子,真的以为她会心软,与他重拾旧情吗?
要她肯,恐怕苏飞雪和他那知府大人的娘也不会肯!
她在苏家早已经没有身份,没有权势,她的地位甚至比一个仆役都不如,这样的她,知府大人舍得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嫁给她吗?
沐清尘的想法太过单纯了。
宅门卷 第【22】章 惊诧
沐清尘紧紧咬着嘴唇,心中五味翻腾,他知道他说出的话是多么不合时宜,他怎么能在和苏心禾解除婚约之后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甚至挽留她……?
他,根本早已经失去了资格。
只有那个英挺的男子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吧,他看出他们俩人之间的脉脉深情,那是他一直羡慕而不得的。
他曾经试过,想那样对苏心海,可是,他无法与她交心,他与她中间始终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再次见到苏心禾,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心一直为她保留着。
只是,一切都已太晚……
眼见厅堂已经在望,苏心禾越过了沐清尘,举步踏了进去,打眼一扫,却是直直锁定了焰冰。
当那青色布裙的人儿一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焰冰便欣喜地起身迎了上去,这张美丽的容颜在他的脑海里回转了千百遍,每当他想看清一点时,便有一层雾气环绕不散,朦朦胧胧。
如今,他总算再见到正主了,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想念着她。
“苏小姐,总算见到你了。”
焰冰手中的折扇一收,敲在手掌之间,他媚眼含笑,笑中透着真挚的喜悦。
“焰阁主,有礼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从沐清尘的口中得知,焰冰已经由少阁主正式升任为阁主了。
而这千机阁,据影飞所说,这个组织乃是一个情报机构,在江湖中却也地位超然,所涉及的业务范围广,组织力量大,黑白两道都会给几分薄面,所以,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你……真的是心禾?”
苏心禾踏进门厅的一刹那,苏飞雪的眼神便凝在了当场,那眉眼,那样貌与年轻时的柳尘烟何其相似,只是那飞扬的自信与神采又比柳尘烟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也生生地把其他两个女儿给比了下去。
而且,她不是哑巴,能够说话?
“娘……她不可能是大姐的……”
苏心海也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爹爹明明和她说过,那个病秧子已经那样了,不死这辈子也活不出什么名堂来……
可为什么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鲜活的人,而且生机勃勃,耳聪目明,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苏心禾勾唇一笑,笑容中带着嘲讽的意味,眼神扫过那个惊讶的中年女人,保养得宜的面容成熟而美丽,只是眼角不经意间的皱纹却泄露了她的年龄,那是历经沧桑的痕迹,那是岁月抹不掉的风霜。
苏心海的样子与苏飞雪甚为相似,像是她的年轻版,此时一大一小俩人皆用惊讶以及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顿时让她觉得万分好笑。
她可是她们的一脉血亲,那瞪大的眼难道真的以为见鬼了吗?
苏心禾轻哼一声,没有对俩人的问题给出答复,而是转向焰冰说道:“焰阁主来得正好,这一箱金子如数奉还。”
说完,苏心禾便将那一箱沉甸甸的金子放在了一旁的地上,她可不会以为焰冰会亲手抱着,这么一个一身风华,媚眼含春的人儿,如果手抱一个沉重的大箱子,那模样想来也滑稽,太破坏画面美了。
“这东西本来就是你应得之物,退于我作什?”
焰冰摇了摇头,那箱子印着千机阁的标志,他一看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自问没有什么大的功劳,这样的重礼我不能收,请焰阁主收回吧。”
来到这苏家的大宅子里,苏心禾心中的怨气便升了上来,看着满室奢华,镶金嵌银,好不富贵,可柳尘烟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生活?
苏家的仆役想起了才会给他们送点用品过来,钱财更是少之又少,就连他们盖的棉被,都是柳尘烟拼接而成……
可看看她们,一个个锦衣玉食,满面红光,说他们是一家人,会有人相信吗?
“这……”
焰冰没有一口回绝,因为他看出了眼前这个女人表面温润,骨子里却是倔强而又执着,为了这点小事破坏两人的交情,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而且,他心里对她的感谢确实不是能用钱财来表达的,他来到这里,就是想帮她一把,重新找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苏心禾,我是你娘,你怎么能长幼不分?”
苏飞雪一手重重地拍在了案桌之上,苏心禾无视却轻蔑的眼神的确刺伤了她,她不管她是如何又能开口说话的,但只要站在这片苏家的土地上,她就是她苏飞雪的女儿,苏家还是她作主,这种不尊重长辈的事情她绝对不容许发生。
而且,看样子焰冰与她交情非浅,万一她乱嚼舌根,说出什么对苏家不利的话,那以后再找千机阁办事,或许便会有阻滞了。
“你是我娘?”
苏心禾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这么多年来,我有娘吗?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这位夫人,你确定你是我娘吗?”
苏心禾一番明嘲暗讽,浅浅笑意中带着冷冽的言语,一句一句直直地拍打在苏飞雪的心房,让她不由地脸色发青,憋气胸中。
就算,就算这十一年来她对不起他们父女,但再怎么说她还是她的亲娘,这份关系怎么样也不会变吧?
“苏心禾,就算你真的是我大姐,对娘你也该礼貌点!”
苏心海一把扶住苏飞雪,嗤笑地看着苏心禾,“我忘记了,你本就是个没识过字的野蛮人,真是丢了苏家的脸。”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苏家的人,今天来,一是为了见焰阁主,一是为了和你们说明,从现在开始我苏心禾就与苏家一刀两断,我会带我爹爹离开,也为你们苏家省一口闲饭!”
苏心禾甩了甩衣袖,转身欲走。
“等等,苏心禾!”
苏飞雪放开了苏心海的手,站直了腰板,沉声说道:“你是我苏飞雪的女儿,就算我那么多年没管过你,那你五岁之前呢?我养育了你五年,难道没有丝毫恩义?还有你爹爹,那是我明媚正娶的夫郎,我没下休书,谁敢带他走?他生是我苏家的人,死也是我苏家的鬼!”
宅门卷 第【23】章 心机
苏心禾,苏心禾……苏飞雪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个女儿竟然是这般的有气势,眼神灼灼,思绪敏捷,言语犀利,比起苏心海来,强上百倍,她真有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家业何愁不会发扬光大?
再加上她与焰冰的这层关系,更是如虎添翼啊!
这么一个现成的继承人放在那里,她怎么会轻易放她离开?
“你……”
苏心禾火辣辣地回头,眼神如电光一般地射向苏飞雪,被那无形的气势威慑,苏飞雪的心猛然一振,在衣袖内握成拳头的手不由轻颤。
这个女儿,她果然没有看错,有霸气,将来如果成为商界的霸主,那苏家的荣耀可就是不可限量的。
“你与爹爹早就没有了感情,这么多年来对他不闻不问,他在你心中根本是可有可无之人……说,要怎么样才肯写下那一纸休书?”
柳尘烟是传统的男人,即使苏飞雪对他不再过问,他的心里也没有怨过她,而是怪着自己的不是,他是那么善良美好的男子,她怎么能看着他在苏家暗自凋零?
苏飞雪蹙眉,这么多年来,她确实没有关心过他们,如今再来谈亲情确实显得迁强,但只要能留住他们的人,那么,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亲情也是可以再续接的,到时候情谊割不断了,苏心禾又怎么会再离开呢?
心思翻转之后,苏飞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看了苏心禾一眼,随后才不急不慢地踱步坐回了主位,喝了一口茶水后,才沉声说道:“要休书可以,但代价是你要留在苏家五年,五年之后,是去是留,由你们决定!”
“你……”
苏心禾的拳头紧握,看向苏飞雪的眼色不由得加入了几分冷冽。
苏飞雪真是卑鄙,用柳尘烟牵制住她,如果她爹爹留在这里,她又怎么会舍他而去?
五年?
见过她这些所谓亲人的脸孔,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呆!
可是柳尘烟呢?
是,她能让影飞强制性地将他带走,但他的心呢?
如果他已经将心束缚在了这里,得不到解脱,得不到自由,那么,他能安心离开吗?离开之后他又能快乐吗?
“苏小姐,苏老板,都是两母女,何必闹得如此呢?”
焰冰在一旁听着苏心禾与苏飞雪的对话后,终于上前插上一句。
他来此的目的是想让苏心禾得回本应属于她的一切,却不想她根本不屑,甚至还打算离开苏家,那他是否真的是好心做了坏事?
“是啊,苏阿姨、心禾……你们好好谈谈,千万别动怒!”
在踏进厅堂之前,沐清尘早已经调整好心情,默默地坐在一旁,只是那眼睛却在跟随着苏心禾而转动。
这样一个英气十足,不卑不亢的苏心禾,让他由心底里佩服。
“没你的事,给我坐下!”
苏心海回头狠狠地瞥了沐清尘一眼,眸中满是怒色。
从沐清尘主动要求去找苏心禾,她就觉得没对了;眼下看着他着急且担心的神色,她便更加肯定,沐清尘对苏心禾根本余情未了。
“心禾,焰阁主和清尘都说得对,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给娘提,娘一定尽量满足你,弥补这么多年对你们的缺失……”
苏飞雪轻叹一声,语气转为温和,轻声说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始终是你的娘,你的身上留着我的血脉,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你爹爹与我有夫妻之谊,你觉得他真的愿意离开我吗?”
柳尘烟的性子苏飞雪在模糊中也是有印象的,那样忠贞的男子,从小便严习男德、男诫,让他私自离开苏家,他怎么会肯?
纵使她对他的关心不在,爱意不在,感情不在,但看在苏心禾的份上,她会试着与他重拾旧好,只要留住了他,便是留住了苏心禾。
“是啊,苏小姐,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谈,如果我这外人在这不便的话,我立马离开。”
焰冰哪里不明白苏飞雪的打算,苏心禾是一块埋藏的瑰宝,是苏家最好的苗子,如今被她发现了,她怎么会轻易放她离开?
而柳尘烟便是钳制住苏心禾的法宝,他在哪里,苏心禾便会在哪里。
在一番思量之下,他也赞成苏心禾留下,这里的一切本就应该是她的,只要她肯留下,他一定会帮她,让她顺利地执掌苏家大业,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焰阁主,你是心禾的好朋友,哪里需要回避,无妨的。”
苏飞雪笑着挽留,如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焰冰都已经知晓,她再遮掩徒增矫情,倒不如摊开来说,搬回一点最先失去的形象分。
她知错能改,能够用余生好好补偿他们父女,给他们荣华富贵,保他们衣食无忧,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娘,你干嘛要这样低声下气地对她说话,她不过就是个……”
苏心海心中暗自气恼,怎么一夕之间,所有的人都在帮苏心禾说话,她算什么东西?只有她,只有她苏心海才能成为苏家的继承人,其他人妄想来分一杯羹,她绝不会手软。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苏心海瞳孔蓦然大张,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飞雪,这是第一次,疼爱她的苏飞雪第一次打了她……
“给我滚下去!”
看着苏心海眼中烧起愤恨的怒火,苏飞雪心中一痛,这个孩子,始终是她看着长大的啊,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是如何地乖巧,是如何地讨她喜欢……怎么越长大了反而越不知道轻重呢?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心里也万般无奈,恨只恨,铁不成钢!
人说从三岁可以看到八十岁,她自问阅人无数,这个孩子注定不会有大的作为,她心胸狭窄,气量又小,才思不足,无勇无谋,苏家的家业交到她的手上,迟早也会给败光。
她本想着在自己还能干的这几年多积蓄点家财,如果以后她真的走了,留下这一大家子人也不用立刻便挨饿,这是她最后的打算。
眼下,苏心禾出现了,让她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苏家的家业这次是真的后继有人了!
宅门卷 第【24】章 原谅
苏心海冷哼一声,愤然甩袖离去。
看着这一幕由苏家母女自导自演的闹剧,苏心禾不禁在心中冷笑。
那落下的巴掌有多重,重得过柳尘烟十一年的苦熬吗?重得过柳尘烟这十一年的暗自神伤,以泪洗面吗?
她可以对这两母女不管不顾,但却无法不在意柳尘烟的感受。
刚才她匆忙交待影飞,让他们收拾行礼,准备打包走人,但柳尘烟的意愿,她没有问过,即使她强行地将他带走,他的心里会不会有着阴影以及遗憾?
这个问题,或许要当面问问柳尘烟,她尊重他的决定。
“心禾,娘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
收回那一点无奈的心痛,苏飞雪期待地看向苏心禾,如果她能答应,她做出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现在,你就和我去见爹爹,如果能求得他的谅解,我就暂时留下。”
苏心禾让出一条道来,示意苏飞雪可以与她一同去苏家的破宅子见柳尘烟。
“好,我这就去见尘烟。”
苏心禾松口了,有希望了,苏飞雪知道这关键就在柳尘烟,她一定会想办法劝回他的。
苏心禾行在最前,苏飞雪紧跟其后,焰冰和沐清尘当然也不愿意错过,他们都想知道苏心禾最后的答案。
……
柳尘烟疑惑地帮着影飞收拾、打点着包袱。
刚刚,影飞匆匆而来,告诉他要离开苏家,他当时便懵住了,他嫁到苏家十七年了,这里便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生活的全部……
如今,突然说要离开,就像有人从他心中抽去了一块,再也不完整了。
他犹豫着,他困惑着,他呆坐在了床榻之上,看着影飞带着几分轻松与愉快收拾着自己的行装,他暗自叹了口气。
影飞和他不一样啊,他可以跟着苏心禾天南地北,因为他们是相属的爱人。
可他呢?
他是别人的夫郎,苏飞雪对他虽然不管不顾,但那名份始终在那挂着,他这样私自走掉算什么?
别人的逃夫吗?
他从小饱读诗书,虽然谈不上是什么才子,但也知道嫁人之后非被妻主以七出之条休掉,就算是死也不能离开妻家。
如今,苏心禾要走了,他却不能啊!
他心中总有预感,这个女儿有一天会展翅高飞,拥有自己的天地,而他是否还能活着见到,却还是一个未知数啊。
想着她小时候可爱的模样,想着她举着胖胖的小手将糖葫芦喂进他的嘴里,想着她咯咯的笑声……她儿时的每一个动作都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天空,他拦不住,也不想拦,真要拖着她陪他一辈子老死在苏家,他又何其忍心?
所以,他帮他们收拾着包袱,虽然心中有着万分地难过与不舍,但该放的始终是要放啊!
……
苏心禾领着一行人终于踏进了这老旧的宅子,看着苏飞雪四处张望之后面有菜色,她心中就没来由地爽快,看来她心眼也不太实诚啊,有做恶魔的潜质。
来到这里,让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见识一下什么叫贫苦人民的生活,而这里住的恰巧还是她的夫郎和女儿,不知道此时苏飞雪的心中又作何感想?
好在这宅子不大,白日里光线亮堂,道路笔直,拐一个弯后便到了柳尘烟与影飞的居室。
“爹爹……”
看着正在收拾包袱的柳尘烟,苏心禾快步迎了上去。
柳尘烟闻声而转,但只那一眼,他便愣在了当场,手中已经整理好的包袱哗地落下……
这张脸,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那只会出现在他梦中的容颜,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他的眼前,那么没有预兆,那么突然来袭,让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打得他措手不及,打得他一颗心……零落成泥……
“尘烟……”
苏飞雪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她以为她早已经忘记了柳尘烟的容颜,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情份早已经化作了流水烟云,却不知道,在相见的那一刻,目光纠缠,脑中的记忆却如汹涌的潮水一般翻滚而来,在那桃花树下纷繁美丽的日子,刹那间,芳华再现……
一看这情景,苏心禾便知道糟糕了,柳尘烟见到苏飞雪时整个人都傻了,身子在轻颤,泪光在闪动,薄唇轻抿,似幽怨,似欣喜,似满足,似宽慰……
她便知道,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走不了了。
带着余下的两人默默地退了出去,将这个空间留给柳尘烟和苏飞雪叙叙旧吧。
前世,她虽然不懂得情爱,但电视杂志也没少看过,爱情这种东西,只有俩人之间才会清楚,任何人也不能徒插上一脚。
“看来,我暂时是走了不了,焰阁主,沐公子,你们请回吧!”
苏心禾摆了摆手,几多无奈,几多叹息。
“那好,我就告辞了,下次,再来看你。”
焰冰笑着点了点头,苏心禾只要有个定点安身处就好,以后的事情,可以重长计议,看这苏飞雪的样子,也应该不会再为难苏心禾他们两父女。
不过,苏心禾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主,今天,他可真算是见识到她的厉害了。
虽然她不会武功,可这言语犀利地好似刀剑,逼得人步步后退啊!
“那……心禾,我也不打挠你了……”
沐清尘抬眼扫了一下苏心禾,便迅速地低头,他不想在她眼中看见嫌恶与疏离的眼神,那会刺伤他的心……
苏心禾客气地对俩人点了点头,就要将他们送至院落门口,哪知道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却生生止住了众人的步伐。
宅门卷 第【25】章 妒意
“心禾,你去哪里?”
影飞收拾完了自己的包袱后,便去了苏心禾的房间,将她平常的衣物一并打包,收拾后赶过来,却见到苏心禾与两名男子向前院门口走去。
那两名男子,其中一名正是他见过的沐清尘。
当时,他虽然不说,但察颜观色之间也知晓这沐清尘对苏心禾的感觉很不一般,至于他的身份,他还未知,不过看那情况,他以前应该认识苏心禾,但苏心禾对他的反应却是冷淡和疏离,这一点,让他很是费解。
而另一名红衣的男子,脚步扎实,气息绵长,应该是个高手,那标志性的衣饰也让他的身份呼之欲出,他应该就是千机阁的阁主焰冰。
听到那一声清朗的男声,沐清尘只是愣了一愣,苦笑浮上心头,他也多想如他一般深情地呼唤着苏心禾的名字啊。
焰冰倏地转过了身,在对苏心禾的调查中,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个男人?
看来,千机阁的人最近太闲了,办事能力有所下降,他或许应该考虑让他们去千影岛练练再回来。
转过身后,焰冰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英挺的身姿,俊逸的五官,身上自有一股清润爽朗的气质,确实是一个让人一见就喜欢的美男子。
难道,他也住在这里?
想到或许会有的可能,焰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影飞……”
苏心禾回头对着影飞粲然一笑,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
滋滋!!!
口气中似乎有火花绽放,感受到两股不同的视线,苏心禾不禁觉得背脊一凉。
牵着影飞的手,再次面向相对的俩人,她才知道那灼热视线的来源地。
沐清尘虽然隐有不快,但却是将那份心思掩盖,表现得极其含蓄;但焰冰却不同,那炽烈的视线似乎想将她与影飞交握的手生生剥离……
她倒不知道,他们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行为会让别的男人产生排斥?
苏心禾不禁皱眉,却固执地不想放开,这里是她住的地方,她想牵谁就牵谁,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心中所爱。
“不知道这位公子与心禾是……?”
焰冰踏前一步,眼神灼灼,言语逼人。
看影飞的年纪也不过十八上下,虽然一身粗布黑衣,却不显得寒酸,倒是隐有几分贵气,应该是受过教育,有着良好的教养。
但让他心中不快的是俩人亲昵的态度,这样大厅广众旁若无人地手拉着手,这男人也太大胆了……
不过,为什么他心中却隐隐有着一丝羡慕和妒忌,如果苏心禾也这样牵着他的手,该多好!
“他是……”
苏心禾眼波婉转,一一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影飞的俊脸上,笑道:“他是我未过门的夫郎……影飞。”
“未过门的……夫郎?”
焰冰原本还能维持住笑容的脸蓦然一僵,藏在衣袖里的手倏地紧握,她竟然已经有了属意的对象?
沐清尘的心咯噔一声,渐渐地沉了下去,她与他早就是过眼烟云了,不是吗?
那他还在寄望什么,希冀什么?
“是,我不久就会正式地迎娶他。”
苏心禾对着俩人点了点头,目光仍然与影飞含笑相对,倒是弄得影飞颇有些不自在。
他原本是想看看这千机阁的阁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曾经行走江湖,对于苏心禾曾经被千机阁绑走之事,他仍然介怀于心。
如果不是怕苏心禾担心,他真想真刀真枪地与焰冰较量一番!
“这件事情……怕是要苏老板同意才行啊!”
焰冰思绪辗转,却是说出了颇有深意的一句话。
“这就不劳焰阁主操心了,好了,门在那边,心禾就不远送了,请回!”
苏心禾纤手一摆,直指院门的方向。
她非常不愿意听到焰冰这种质疑的口气,他又不是她什么人,她娶谁,与他有何相干?
没有理会愣在当场的俩人,苏心禾拉着影飞便离开了这里。
她在心里呼呼了两口气,原来她也是有脾气的,特别是在见到别人对影飞低看的时候。
她知道,他们俩人,一个是贵公子,一个是有财有势的大阁主,身份尊崇,对影飞这种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人当然看不上眼。
沐清尘的眼中虽然闪着不赞同的信号,但起码很是收敛,知道这不是他该管的事,识时务地闭嘴;不过焰冰那小子却是越说越嚣张了,先是质疑影飞的身份,而后还搬出那个苏飞雪……
以为她会在意吗?哼!
如果柳尘烟答应留下,她是会留在苏家,但并不代表她会接受那苏氏一门,柳尘烟可以轻易放下,但想着他所吃过的苦,想着她小小年纪时便被别人暗害,她又怎么能对苏家的人产生好感?
都说大宅门里深不可测,那些迎高踩低的奴仆,那些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嘴脸,那些当面对着你笑着,转过身却恨不得将你吃拆入腹的“亲人”……
如果,如果不是为了柳尘烟,恐怕,这一辈子她都不愿意踏进苏家的大门!
“心禾,我们不走了吗?”
从刚才焰冰的话语中,影飞也听出了几分端倪,而且他过来时经过柳尘烟的房间,那里面竟然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应该就是……苏飞雪。
苏飞雪来到了这里,又和柳尘烟呆在一个房里,这样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让他忧心忡忡……
如果和苏心禾就这样浪迹江湖,或是隐姓埋名,他倒不在意;但如果要进入苏家的大宅门里,苏心禾会习惯吗?会开心吗?苏家的人又会介意他的身份吗?
苏心禾直言不讳地说要娶他,他很开心。
可焰冰的话却又在隐隐地提醒着他,苏飞雪会同意他嫁给苏心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