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2

蓝夕: 养儿是个技术活 63-完

63) 所谓聚会

    苏远原本以为,接下来的几天,自己陪着苏靖州和梁正闵吃吃喝喝就过去了。谁知道在二十九日的早晨,他被一个电话给吵醒了。

    “苏远!你回来了都不和我说声!”电话里面,张天舒语气不爽地质问着,“你不是说回来要请我和董希去你家玩吗?”

    “啊?”苏远揉了揉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啊,对啊。你们看看哪天有时间,我让司机去接你们。”

    “看什么啊!”张天舒大咧咧地说着,“隔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和董希都有司机,我们自己过去就成!”

    “喂!喂!”苏远还没等说话,张天就已经挂了电话。过来玩一天也要这么风风火火吗?苏远欲哭无泪,三两下套上衣服跑出门找刘硕:“刘叔!刘叔!”

    “少爷?”刘硕正巧从厨房中走了出来,看到苏远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赶紧询问:“出什么事情了?”

    “我同学说一会儿过来玩,您看用不用多买些菜?”苏远招待人一向秉承的原则就是吃好、喝好、玩好。

    “几位客人?”刘硕问道,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有没有人忌口?少爷想要招待的主宾喜欢吃什么菜?有人是清真教吗?有人是满族吗?喝酒吗?另外大概玩多久?”苏远很少带同学回家,难得第一次开口要求,刘硕也表现得很是谨慎郑重。

    见到刘硕有条不紊的样子,苏远也冷静下来了,掰着指头合计半天,终于弱弱地开口:“刘叔,好像就三个人。”

    刘硕拿着钢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三秒钟之后,他干脆利索地扣笔帽、合本子、将笔本一起插入口袋中,这才抬头看向苏远:“少爷,三个人我连菜都不必出去买。”

    这是……被鄙视了?苏远尴尬地笑笑,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张天舒的电话再次来了:“苏远!董希说他今天有事情不过来了,就我一个人过去多没意思啊,要不然我多叫几个人吧,就这么说好了啊!”

    苏远一句话还没说,张天舒再一次发挥了自说自话的本领,言谈间定下了今天的行程就挂断了电话。苏远手中紧紧捏着手机,很好,这一个月没见,张天舒你越来越像董希了!

    只是他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苏远转头看向刘硕:“刘叔,这次人多了,忌口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您随意准备,数量就照着十几个人来算吧。”

    反正他真正想招待的其实只是张天舒和董希两人,现在变成这样,他也懒得当那善解人意的主人了,爱乐意不乐意呢!

    刘硕下去和厨房的人打招呼了,苏远再回到客厅的时候,苏靖州正在和梁正闵下棋,见到苏远进来,梁正闵只是笑笑,苏靖州则不吭声地指了指餐桌上的早点和牛奶。

    苏远边吃着早餐边看两人在那里大杀四方,等到一局终于结束,苏远才将同学要过来做客的消息告诉了两人,并委婉询问了是否会碍到两人。

    “我们倒是不觉得碍事,不过就怕你同学看到我们觉得拘谨。”梁正闵如此说着,转头看着苏靖州:“要不然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咱俩好久没去打一局了。”

    按照苏靖州的心意,他倒是想好好看看苏远的同学的。但是被梁正闵这么一打岔,这话就说不出口了:因为担心某人被别人觊觎而想要留下来考察下他的同学朋友,这话说出来多小肚鸡肠,多让梁正闵看笑话!从小到大只有他看梁正闵笑话的份儿,还没有反过来的时候呢!

    “那我和你梁叔叔出去玩玩,远远自己在家好好招呼朋友。”天知道苏靖州这话说得多不情不愿,偏偏苏远还压根没听出来,边喝牛奶边挥手,语气还很愉悦:“嗯嗯,拜拜。”

    上午十点整,张天舒和其他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地来了。苏远早早就跑到了大门口迎接,让他惊讶的是:来的人还真不少。

    当苏远将十多个人都迎接进苏宅之后,往常觉得极为宽敞的待客大厅立刻拥挤起来。好在刘硕当机立断又挪出一个别墅后面的小园子,男生女生自然分流,空间这才宽敞许多。刘硕又招呼服务生将水果点心之类的先摆上,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而苏远这会儿也终于有时间找张天舒算账了:“你丫有毛病吧?我和他们都不怎么熟悉,你叫这么一堆人来干嘛?!”

    “你以为我想啊,这些人自从知道你邀请我和董希去你家做客之后,就天天缠着我,非要我带他们过来转转。”张天舒灌了一瓶可乐,作揖求饶:“兄弟,我知道你不耐烦和这些人寒暄,交给我怎么样?他们也不过是想要借机和你爸爸说上几句话,说实话也不会太麻烦你的。”

    这话……合着我就是那苦逼的踏脚石?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你们和我爹拉上关系?!苏远心里不痛快了,正不痛快的时候,有人还非常没有眼色的过来了。

    “苏远,听说你现在都已经获得翻译资格证书了?真厉害啊,我祝你以后鹏程**!”某位男生话语非常好听,就是语气不太诚恳。

    只是对方端着杯子到了眼前,苏远也不好多说什么,淡淡地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饮料。苏远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对方则是压根都有动作,看着苏远放下杯子,继续开口:“不知道苏叔叔今天在家不在家?我爸爸还托我问好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苏远冷哼了一声,回答的时候特意加大了音量:“我爸爸啊!不在家,刚刚和别人出去谈生意了!要到晚上才回来呢!”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苏靖州和梁正闵两人一同走了进来,表情很惊讶:“呦,这么多人呐!”

    呐你妹!苏远恨恨地瞪了去而复返的两人一眼,直接躲到张天舒旁边去了。果然下一秒,就看到一堆人争先恐后地走了过去将两人团团围住。

    “苏叔叔你好,我是某某某,我父亲是某某某……”诸如此类的话语此起彼伏的响起,梁正闵笑意盈盈地面孔终于有些挂不住了,敷衍了几句就直奔书房而去。而一向都是表情严肃地苏靖州却难得和蔼可亲起来,不厌其烦地和这些人寒暄着。

    “果然是商人,真够虚伪的!”苏远看了几眼那边的繁荣景象,拉着张天舒到角落里坐下:“董希忙什么呢?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

    张天舒苦笑,他能告诉苏远董希那番噎死人的话吗?估计真转告了他,两人就彻底闹翻了。他正不知道如何替董希圆谎,抬头就看到了某人正站在大厅门口眉头紧皱。张天舒眼睛一亮:“董希!这里这里!”

    董希顺着视线望过来,看到张天舒的时候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看到了,视线瞄过苏远的时候,却是面无表情。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人似乎更阴沉冷淡了?苏远看他坐过来之后,主动开口:“董希你这段时间很忙?怎么现在才过来?”

    “某人既然不想来我们家的公司了,我自然要寻找别的人选,忙起来就没时间了。”董希语气淡淡,苏远却从中听出了一股不满。

    “我真不适合过那种朝九晚五的日子。”苏远不明白董希为何非要在这点上这么坚持,“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更适合我。”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多说什么。”董希顺手拿起了一杯红酒,整个人陷入了沙发里,静静地喝着,表情让人分辨不出喜怒。

    张天舒见两人对话似乎进入到了死胡同,连忙打起精神圆场:“苏远,那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元旦之后还要走,有个案子要接。”苏远每次接到案子都是既喜又忧,喜的是有钱可赚,忧的是又要坐飞机了。

    “什么案子?哪里的?”张天舒兴致勃勃地追问着,一边沙发中的董希也竖起了耳朵。

    “不知道什么案子,地点应该是西班牙吧?”苏远简答说了一下,“朋友介绍的,我还没来得及仔细问。”

    张天舒还没开口,董希就先嗤笑了一声,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苏远听到。他回头看着董希,这人的性格就是这么讨厌:“怎么了?哪里又惹得董大少爷嘲笑了?”

    “我发现你不是呆。”董希杯中的红酒已经喝完,修长的手指懒散地转着高脚杯:“你是傻!什么案子都不知道、地点时间也没搞清楚,就这么接了。你也不怕被人坑死。”

    苏远最受不了这种指手画脚的语气,尤其这辈子被苏靖州宠着,有时候幼稚起来也够让人无语的:“是不是朋友,我还是能分得清的。”你又不知道我和Estala的关系,凭什么就这么污蔑别人?

    “分得清?”董希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你要是分得清,现在早就应该躲苏靖州躲得远远的了,何至于还在这里当你的苏家大少爷!”

    “够了!”苏远加重了语气,你不是我,所以不会知道我的感受。他眼睛看着董希神情郑重:“我记得以前的事情不需要你提醒,但我同样不允许你抹杀他现在的努力。”

    “我可能不像你们这样的善于谋略揣摩人心,但是人心人性我还是分得清的。”苏远语气坚定起来:“你的关心我很感谢,不过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准则。”偶尔的提醒让人觉得善意,但是总拎着某个话题打转,苏远不自觉地阴谋论了。所以……他到底是想说什么?

    董希无聊转酒杯的动作渐渐放缓,直至完全停在了手中。他手指慢慢摩挲了两下杯壁,抬头看着苏远语气不明:“你这样说,我无话可说。”



64) 所谓行程

    董希这次言出必行,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次靠在了沙发上闭眼休憩。苏远见到他这样子也不去细说,只是转头和张天舒随意聊着,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苏靖州也走到了这个角落里,看着苏远眼露无奈:“你今天请同学来做客,结果你自己跑到这里躲清闲,哪里有这么当主人的?”

    苏远斜了苏靖州一眼:“这不是有您在吗?我何必还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再说人家也不是冲着我来……呜呜”

    张天舒急的一把捂住了苏远的嘴,只可惜还是稍晚了一点,苏靖州挑了挑眉,脸上笑着,眼中却有些冰冷:“原来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怪不得刚才那么热闹。”他见到苏远不想多谈的样子,视线一扫便看到了旁边窝在沙发中的董希:“这位是?”

    “这是董希,我朋友。”苏远连忙给两人介绍。

    “董希,这是我父亲,苏靖州。”苏远又碰了碰董希,简单概括。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苏靖州满面笑容地望过去,董希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语气带着一般人没有的冷静:“早就听说过苏董大名了,果然闻名不如一见。”

    “姓董,你是大董家还是小董家的?”苏靖州笑眯眯问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我记得小董家中有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声名远扬,据说已经内定为继承人了?是前段日子大闹一场警察局那个?果然是意气风发,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苏远对商场上的事情基本不知,但大闹警察局的事情还是知道并亲自参与的。张天舒也在旁边跟着解释:“就是这位,他在我们学校,可是很厉害的。”

    张天舒还想夸几句,董希却对上了苏靖州的视线:“警察局那件事情,是我一时冲动,让别人看笑话了。不过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有犯错误的时候,也有时间和机遇去弥补。所以趁着年轻,偶尔犯几件错误,也不枉白经历一次。要不然等到了苏董这个年纪,想要做些什么,思虑就比较多了,苏董您说对吗?”

    那段日子他也是心情不大好,所以一冲动才会做出那件任性撒泼的事情,但是既然做出来了,就不怕别人说,尤其不怕苏靖州说!

    董希这番话说出来,张天舒愣了,苏远冷了,苏靖州眼神闪烁了一下,场面瞬间冷场,有一种名为‘诡异’的气氛在几人中间飘荡。唯独董希说完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自己倒了杯红酒浅酌慢品起来,好不悠闲自在。

    几秒钟之后,张天舒好像被钉子扎到了屁股,一蹦三尺高:“我肚子不舒服,去下卫生间。”张天舒虽然尿遁而去,但对董希却是一百个佩服。这就是天才和一般天才的区别?自己见了苏靖州只有崇拜佩服的份儿,人家却能侃侃而谈,甚至还能顺带讥讽一把。

    苏远也跟着站起身来,瞄瞄苏靖州又看看董希,淡淡一笑:“看样子你们还挺投缘的,那请继续,我去别处转转,当个好主人。”苏靖州提起大闹警察局的事情,是有心还是无意,苏远不清楚;但是董希回敬过去的,却完全是针锋相对了。既然两人这么爱打机锋,那就慢慢虚伪吧,自己就不奉陪了。

    苏远走了,一直到聚会结束了,也没有再回来。等到夕阳西下,最后一位客人也终于离开别墅的时候,苏远才发现张天舒和董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招呼也没打,就自己走了。苏远也不以为意,想必是见自己在忙,怕打扰到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一晃而过,苏远觉得自己刚把行李收拾好,就到了该启程的时候。这天大早他第一个起床,随意吃了些早点,这才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

    苏远走的潇洒,苏靖州也难得没有那么多思虑。一来是戒指都给苏远套上了,也不怕某人无意间惹出感情债了;二来苏远这次是出国工作,一工作就自动进入情感缺失状态的某人,还是很让人放心的;三来嘛,苏远不喜欢外国人这点很好非常好。

    在一片祥和宁静的气氛中,苏远又一次惨白着脸下了飞机。机场外围接机的Estela看到他这个模样,一手赶紧拿过来行李箱,一手不自觉地抹上了苏远的额头:“你晕飞机?怎么连这个都随你师傅。”

    苏远听到Estela这话,原本恶心呕吐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身体也立刻僵硬了。他光忘记躲苏靖州,怎么就忘了在Estela面前翻译,这不是自取灭亡自我暴露的行为吗?!苏远坐上车的时候,表情还是一脸的郁愤,才离虎穴,又入狼窝啊!

    Estela,我们这次是什么工作?”苏远半晌终于打起精神来问这次的工作内容,Estela的回答更是让他松了口气:“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大宗商品交易发展论坛你知道不?这个论坛规模不大,来的客人也一般都是南北美洲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亚洲的客人也来了不少,所以才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我想着你不是已经取到资格证书了嘛,趁机锻炼一下,所以就把你喊过来了。”

    Estela,真是太感谢你了。”苏远真心实意地道谢,Estela摆手:“你自己不努力,我再帮忙也没用,再说你要真感谢我,替我多给你师傅上几柱香吧。”

    “我会的。”苏远一脸黑线,上香不上香什么的,真不是好话题。

    自第二日开始,苏远便拿到了一份会议基本内容和流程的培训手册,他大略看了看相关的专业名词和注释,等心中有数之后,这才出去找Estela

    “你想让我做西语还是英文?”苏远如此问着,Estela此时身边正好站着一个中年人,他大概考察了几句,又询问了下苏远年纪,沉吟再三还是指了指中英同传的箱子:“还是来这里吧,中西同传让Estela和其他两人来就行了。”

    这次的论坛每个传译室都是三人负责,中英箱子之前已经有三人了,这人还是把自己塞到了中英传译室里面,明显是不太相信他的能力。Estela也想到了这点,看着中年人语气不太痛快:“我们中西同传明明还缺一个人!”

    “可能是中英同传比较重要吧,没关系,我怎样都可以。”苏远拦住了Estela,这姑娘还是这么一副火辣脾气。苏远可不想让她因为自己和别人又把关系弄糟糕了,这样也挺好,反正都是赚一样的钱。更不必担心自己翻译过程露出马脚,被Estela怀疑到什么。

    苏远看到Estela憋气的模样,悠悠补上一句:“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我不差这一场半场的机会。”

    这话说得声音虽不大,却极为傲气,周围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而来,待看到是个半大少年之后,才失笑一声,善意地摇摇脑袋走开了。只余下Estela愣愣站在那里,半天才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有种顶端同传的范儿!”

    第二天早晨,眼看着即将要到九点,苏远卡着时间慢悠悠走进了中英传译室里面。他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已有三人如临大敌的坐好了。其中两个黑头发一个黄头发,其中一个黑色卷发的青年听到声响望过来,在看到是苏远之后,又撇撇嘴低下头去。另外一个黑色直发的中年人则更加不客气了:“你就是昨天插队来的翻译?没看到我们这正忙着吗?还不倒杯水来?”

    插队这么形象的词语一出,苏远百分百断定这位直发中年人是中国人了。为什么非要当着两位外国友人的面内斗呢?苏远以往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见此情景也只有无奈摇头叹息的份儿了。

    中年人说完这番话,本以为苏远会立刻出去给他倒水,他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如此结果,百试百灵。谁知道今天当着外人的面,这个半大小子竟然就淡淡瞄了他一眼,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坐——下——了!

    中年气的猛然站起身来,却不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黄发青年拉住了他,字正腔圆地开口:“会议就快要开始了。”他说完这话,又瞄了苏远一眼,“等到中餐晚餐之前,你也来接替我们一下。”

    中餐晚餐前都是不太引人注目的时间段,不过这对苏远来说,完全没有影响。他无所谓地点点头,半眯着眼睛靠在了椅背上,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而另外那个黑色卷发青年看到这一幕,终于低声嘀咕了几句英语:“你们中国人就爱走后门,看他这样子哪里像是做同传的,穿的这么随意!还带个戒指!流里流气!”

    苏远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看身上的牛仔裤和羊毛线衣以及休闲鞋,这就随意了?他还没看见自己以前有几次打完球来不及换衣服就跑去翻译的时候呢!苏远抬头望向了卷发青年:“带个戒指就是流里流气?那不知道贵国整容业那么发达,贵国女孩儿一般长大都整容,是该叫做没脸见人吗?”

    苏远此话一出,传译室里的三人同时扭头看向了他。中年人神情满是不可思议,黄发青年则是深深看了苏远一眼,卷发青年语气激动:“你胡说,你才没脸见人!我们这是为了更加美丽,让别人看的更舒服!”

    这话说得,苏远无语地看了看天花板,可鄙视之处太多,反而让人懒得下手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韩国人?”黄发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苏远转头瞄了他一眼,又看看假装忙东忙西,实际早就支起耳朵的中年人,嗤笑一声:“他牙齿里有辣白菜——屑。”



65) 所谓光芒

    苏远此话一出,金发青年和中年人同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唯独被点名的卷发青年还在喋喋不休:“你懂什么,辣白菜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我当然知道。”苏远不太有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多吃辣白菜还抗癌呢!”

    黄发青年听闻这话,好像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从他那不可思议的神情中就能反应出来了:“抗癌?!”

    “当然!”不等苏远解释,卷发青年就蹦了出来,继续宣扬:“我们大韩民国的美食,从来是以健康少油纯天然著称的!”

    黄发青年和中年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面不由地露出了同情怜悯的表情。而挑拨起这一切的苏远,则好像没事人一般地再次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闲闲地又补上一枪:“大韩民国的食物,也只有大不列颠民族能与之抗衡了。”

    一个全国储藏辣白菜,一个满国尽吃土豆,难兄难弟,谁也别笑话谁。中年人不厚道地扑哧一笑,幸灾乐祸地看向了旁边的黄发青年。看到中年人这个动作,再看看黄发青年有些尴尬的神情,苏远讶然地开口:“你是英国人?”

    黄发青年这次真是躺着也中枪,闻听苏远这话,只是指了指同传翻译室的标牌。作为一个英国人,做英中同传不是很正常么!

    “那真是对不住了,我话说的太不修饰了。”苏远歉然地笑笑,“抱歉,其实英国的食物比韩国好多了,英国除了土豆,还有豌豆和玉米。听说英国人都很绅士,所以想必您一定不会介意我的无礼的。”

    “哈哈哈哈!”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地大笑,这个小子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再次又狠又准地补了一枪!偏偏补完一枪之后,还用一个绅士的词语把人框了起来,让人想发脾气都没有办法,真够憋屈的。

    黄发青年郁闷半天之后,果然只是淡淡地笑笑:“都说中国人伶牙俐齿,今天才算是真正见到了。”

    “做同传这一行的,伶牙俐齿是必要条件。”苏远清淡笑笑,四两拨千斤。

    看到苏远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中年人忍不住拍了拍黄发青年的肩膀:“亨利,会议快开始了。”中年人下句话没说,和中国人论战,咱就别自取其辱了。

    亨利终于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坐到了自己的座位面前,而卷发青年直到这会儿表情还有些懵懂,现在刚才那一番唇枪舌剑,他半分没有听懂其中的锋芒。但是为了维护自己大韩民国的形象,还硬撑着‘我听懂了’的模样。

    好在会议已经开始,终于解救了卷发青年这副尴尬状态。而就在此时,中年人突然瞄了一眼苏远:“刚刚接触这个圈子?做同传首要条件是端正自己的心态,刚才那种带有主观色彩的话语,以后还是尽量少说吧。”

    中年人撂下这么一番话语之后,立刻投身到了伟大的同传工作中。坐在一边的苏远无语地摸了摸鼻子,自己这是:被人教训了?

    此时会议已经开始,看到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苏远无聊地喝了一口水,又喝了一口水……再喝了一口水,没人鄙视了,好无聊啊。

    卷发青年和中年人翻译的时候,表情虽然紧张,但明显是熟练这套程序。每人负责的翻译时间虽然偶有些瑕疵,但却大体完成了同传任务。但是等到卷发青年开始的时候,就变得结巴了许多。

    这人是生手?苏远瞄了他此刻颤抖的双手一眼,神情带着怜悯,但愿他能熬过这一关吧。苏远这想法刚出现在脑海,卷发青年的下一句翻译让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他默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低头喝了一口水。

    果然等到卷发青年翻译完毕之后,外面的席位上已经有些骚动起来,而此时的中年人和黄发青年,听到声响才终于茫然的抬起头来:“怎么了?”因为不是这两人负责的同传时间,他们听得也不甚认真,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这个是全年的数据?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是全年的数据!”席位上有那脾气暴躁的,已经直接喊出来了。

    苏远看到韩国青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事不关已地别过脸去。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啊!这水平明显还需要锻炼的,不管是知识层面,还是抗压能力方面。

    亨利和中年人面面相觑,外面则是吵成了一团。半分钟之后,喊苏远来到这边的那个中年人砰的一声闯进了房间,语气凌厉:“刚才是谁翻译的?怎么回事?!”

    苏远以及其他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卷发青年身上,卷发青年抖了□子,表情变幻许久,反倒冷静下来了,梗着脖子喊回去:“我翻译的没错!”

    好嘛!苏远失笑一声,大韩民国‘死不认账、本人有理’模式自动开启,虽然已经见到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苏远都有种想笑场的冲动。这画面太喜感了不是吗?中年人被他这一吼,也愣在了当场。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次视线转向了苏远几人:“刚才那句话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几个也都没听到?”

    中年人和亨利表情尴尬,苏远见到这场面,懒懒地举了下手:“嗨,我听到了。”

    “那你还不过来翻译!”中年人看看旁边死不认账的卷发青年,再看看一脸没睡醒摸样的苏远,觉得自己这次找到的同传都是大爷啊大爷!

    “我来这里不是打下手的吗?”苏远一脸无辜地反问,“您让我替代他来做同传?还是只是把现在这个场面圆过去?”

    “有区别吗?”中年人咬牙切齿。

    “当然有!”苏远一脸‘你太不懂行规’的表情,“我来这里,谈妥的价位是打下手的价位,换句话说,是替补的价位。您如果让我正式工作,那自然是要加钱的了。”

    “那加钱是多少?”中年人继续咬牙启齿。

    苏远这次没说话了,伸出三个白皙的手指在中年人面前晃了晃。下一秒,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一字一顿:“那要是圆场子呢!”

    “哦,如果这个您接受不了的话。那我建议圆场子的价位,您更不必要听了。”苏远收回了手指,端起水杯又抿了一口水,“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一字之师,还有句古话叫做画龙点睛,还有句古话叫做一字千金,还有句……”

    “停!告诉我价码!”中年人看了看外面,语气焦虑。

    苏远这次伸出了一个巴掌,果然就见到中年人身形晃动了一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人家是大韩帝国,要的不高,怎能显示出人家的身价。”苏远闲闲地缩回手,事不关己地再次喝了口茶水。

    中年人很想不理会这个小鬼的,但是看看一脸迷茫的亨利和中年人,就知道这两人压根没有好好听。中文翻译本身会的人就不多,现在局势被这个死小鬼牢牢控制着,他狠狠瞪了卷发青年一眼,终于无力妥协了:“照你说的,三倍!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翻译去!”

    苏远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您将来一定会为您现在的决定感到激动的,这是我翻译过最便宜的一场会议了。”

    不等中年人说什么,苏远转身走到了卷发青年的座位前面,拿过话筒就开始侃侃而谈:“抱歉刚才那位先生,我们这边的翻译出了点小问题。那个数据不是全年的数据,是统计学家经过长年研究而得到的数据。还有刚才上一位先生的发言,有个小小的问题我纠正一下……上上一位先生的发言,‘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发现,研究过程所产生的没有用途的真理,实际上对人类实践活动具有最重要的意义’这段话所引用的是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赫伯特西蒙的言论……”

    随着苏远的话语,中年人的神情从讶然到激动再到不可思议,自己渐渐陷入到这个同传的翻译节奏当中了。这种风格简洁明快,不拖沓,而在数据或者引用他人著作言谈的地方,却又无比的翔实准确。他不由地想起一个朋友曾经说过的话语:“同传和高端同传,差别在哪里,不是大方面,只是点点滴滴的小细节和对各方知识的掌握程度。”

    一个人能够准确翻译出发言人的话语,这是合格的同传;一个人能够准确翻译理解,并完整表达出发言人的意思,这是资深同传;一个人能够对各种知识顺手拈来,并随时可以替发言人想不到的地方打上牢固的补丁,这才是真正的高端同传。

    高端同传的境界,中年人一直不得而知,但今天他似乎知道了。一个人只是坐在那里,边听边说,明明应该是很紧张的翻译场景,却硬是被弄出了一种悠闲度假的感觉。原本期待中的掌控全场、舍我其谁的阵势,通通没有。所以这种最平静的自然,才是真正的——高端同传吗?

    苏远噼里啪啦翻译了一大通,忙中偷闲地喝了口茶水,抬头却看到中年人还在愣愣地瞅着他,像是看一个怪物。

    他把耳机稍稍离开了嘴边,笑眯眯问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觉得我的水平还可以,打算涨价了?”

    “再见!”中年人开口、转身、关门,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中英同传这边出现的小问题,在苏远的解说下安稳度过。会议也终于可以继续进行了,见到中年人离开,卷发青年立时不甘寂寞起来:“我刚才翻译怎么啦?哪里有问题了!”

    这次没用苏远开口,黄发青年和中年人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




66) 所谓钓鱼

    离开的组织者虽然看的心潮澎湃,但终究是个外行人,属于外行看门道的范畴。而在这间小小的传译室里面,黄发青年和中年人虽然表情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已经惊涛骇浪了。

    大家都是圈内人,水平高低自然看的更加清楚明了。眼前这个人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同传的水平却已经高出两人几个段数,甚至可以算是让人仰望的存在了。

    只是,这么天才的人,为何先前没有听到一点点的风声?中年人和黄发青年正皱眉思索着,就听到那边卷发青年不服气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眼睛没问题吧?!”中年人盯着卷发青年,低声呵斥:“你这样的水平,有什么资格和人家叫板?!”中年人不好意思说,连我都差得远了,更何况你?!

    “他辣白菜吃多了!”黄发青年冷哼一声,“这人是谁介绍过来的?一会儿好好和引荐人说道说道,别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推荐名声都弄坏了!”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卷发青年依旧梗着脖子,“我干这份工作都一年多了,以前在国内那会儿,谁不认识我!”

    几人之间的激烈谈论苏远也听了一句半句,闻听卷发青年这话,回头笑笑:“经验都是慢慢积累的,他自己慢慢就会知道了,你们也不用那么激动,将来矫枉过正就不好了。”

    黄发青年听闻这话,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赞同。中年人闻听这话,却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对于他们这种工作,一点点的失误都有可能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更何况是像卷发青年这种连续不断的犯错且死活不改?

    眼前少年这话看似是等待他自己的醒悟,以图东山再起。但实际上,恐怕等待这位卷发青年的,不是醒悟之后的金光大道,而是醒悟之前就被各大会议组织者拖入黑名单了。就如同这次的组织人,相信下次再举办这样的活动,他绝对不会再考虑卷发青年。

    有些行业,允许犯错,允许改正。但有些行业,一旦犯错就是步履维艰,比如眼前这位。中年人想到这里,自己都有些神情萧瑟了,他看了卷发青年一眼:“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这话,又抬头看了看正在工作的少年,恰好对方也望过来,两人视线接触,少年流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中年人却莫名觉得有些发冷。

    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

    苏远并不知道中年人心底转过这么多阴谋论的念头,他之所以说出那么一段话,想法并不复杂:谁又不是谁爹妈,干嘛非要惯着他?在苏远看来,中年人和黄发青年虽然说话不好听,但两人的提醒已经算是善意。他还不知好歹,那就让他不知好歹下去呗。

    苏远工作的这一会儿,席位上的中英两国人只觉得换了个翻译之后,原先那种总觉得不连贯的感觉终于消失了,所有的代表发言突然变得可爱起来。通俗的地方,大家会心一笑,高深的地方,也变得形象而生动,通俗易懂,这才像是个国际会议论坛的样子嘛!

    列席的众人一片赞叹满意,传译室里则是另一个场景了。在苏远发话之后,黄发青年和中年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任由卷发青年自己在那里傻坐着。

    “这个地方原来还可以这样翻译啊?”黄发青年喃喃自语,手底忍不住地刷刷记下几笔。旁边的中年人听着听着,也有些陷入了进去:“怪不得以前我翻译到理论的地方,总是感觉生涩,原来还可以这样说!”

    两人大开眼界之余,终于明白了自己以前是多么坐井观天了。看到黄发青年刷刷记着,中年人也有些踌躇了:“喂,你这样不太好吧?”

    “没关系啦,我只是将自己这会儿的感悟记下来,不坏行规的。”黄发青年如此小声嘀咕着,手下动作不停。中年人还想继续开口,却突然看到翻译的少年转头过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两人大喜,脸上无一例外地泛起了灿烂的笑容,连连做出感谢的动作。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能得到对方的同意,真是太幸福了!

    如果说刚才中年人的想法还停留在卷发青年上,那么他现在则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人了。韩国人?有这么个人吗!

    他和黄发青年两人一人抱着一摞纸,如同小学生一般虔诚地听着,笔下动作不停,小小的传译室里现在只剩下苏远清晰的声音和笔落在纸上的细微声音。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四十分钟,苏远再回头看到两人还在努力记录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喂。”

    黄发青年和中年人两人瞬间抬头,卷发青年不知何时还戴上了黑框眼镜,两人目光单纯地望过来,脸上全是茫然之色。

    “我翻译了四十分钟了,所以,你们是不是该代替下了?”苏远一脸无奈,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当老师的,你们两个不要搞错重点好不好?

    “啊!”中年人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来,表情恭敬:“那您先休息下,我先来?”苏远被这一句‘您’称呼的一身鸡皮疙瘩,“叫我苏远就行,那你来吧。”

    中年人将自己的记录小心放到了一边,接过工作就开始努力翻译起来。而一边的黄发青年看看中年人那边,又偷瞄了几下苏远这边。看到苏远终于喝完水之后,一步三蹭地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会儿称呼,终于开口了:“亲爱的远……”

    这货一定是紫罗兰附体了!他怎么就这么不习惯别人喊‘亲爱的’呢?苏远抬眼纠正:“叫我苏远,什么事情?”

    黄发青年又踌躇了一会儿,“我刚才,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

    ……

    这货一定是紫罗兰!苏远定定地望了他几秒,面无表情。苏远一旦板起脸来,还是很让人心底发憷的,果然就看到黄发青年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抱歉不好意思……”话都没有说完,就匆忙回到了座位。

    终于清净了,苏远吐出一口气,半靠在椅子上准备休息一小会儿。几分钟之后,苏远忍无可忍地睁眼,果然就看到黄发青年正表情纠结地望着他,看到苏远看过来,还回了一个微笑。

    你妹!苏远忍无可忍地坐直了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冲着黄发青年招了招手。黄发青年眼睛一亮,几步到了苏远面前,表情很是惊喜。

    “挑三个问题。”苏远语气不耐烦,“三个问题之后,不许打扰我休息。”

    半个小时后,黄发青年兴高采烈地接手了中年人的工作。中年人看了苏远一眼,又看了苏远一眼,再看了苏远一眼,苏远还是靠在椅子上睡得沉沉。

    其实我也有问题要问的,中年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想到自己刚开始对苏远很不客气的态度,算了,还是自己钻研吧。

    在这种半工作半教导的环境下,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等到论坛结束,苏远走出传译室的时候,Estela最先高兴地冲了过来,流露出几分孩子似的天真雀跃:“干得好!”

    五天的时间,足够一些人认清苏远的能力。这从第二天开始,陆续有会议组织者和大公司的代表邀请他帮忙同传就可以看出来了。对外国人来说,只要有能力,年龄什么都不是问题。苏远既然这次是打着散心的旗号出来的,自然不会那么快回国。尤其是,这几天苏靖州都没怎么搭理他。

    “这次的费用已经汇入账户中,请您查收。因为您的工作能力实在突出,我们商议过后决定给您加些费用,请您务必收下。”负责本次同传工作的中年人此时走了上来,语气已经和刚来那天大不相同。这样的人才,谁不拉拢谁是傻子!

    苏远笑了笑,回头看看Estela:“我说了嘛,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Estela表情无语,中年人也从炯炯有神也变成了囧囧有神:虽然事实就是这样没错,但您能不能不要自己把台词说出来啊!您把这些话留着让我们来说不好吗?

    “苏远,这几天谢谢你!有空来英国找我玩儿,我一定好好招待你!”黄发青年走了过来,语气很诚恳。

    “不必了。”苏远一脸却之不恭地神情,“我对土豆豌豆玉米不感兴趣。”旁边中年人听到这话立刻接口:“那有机会我来做东,大家聚一次吧?我在S市。”

    这个还稍微靠谱点儿,苏远笑笑点头:“有机会的!”他说完看向Estela,“那我就先走了,下面那家还等着我呢。”

    苏远拍拍衣服走的潇洒,心情也无比舒畅。过年前这一个月的时间,是拿来展示自己的形象和能力的。苏远早在Estela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就计划好了一切。钱不是最主要的,会议的规模水平才是重要的,而现在,姜太公终于钓到鱼了。
   


67)

    苏远在外面扬帆起航、大杀四方的时候,苏靖州正面对一份文件苦苦思索,文件上用红字标出的‘机密’二字格外的刺眼。一支烟完毕,苏靖州摁灭了手中的烟头,拿起了放在桌边的手机。

    “我想知道详细的计划,并且时间需要加快,条件也需要更改。”苏靖州语气平静地对着电话那边说着。

    “详细问题当面谈,下午我派人去接你。”电话那边语气干脆,下午两点钟,一辆不起眼的汽车停在了楼下,苏靖州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天气真好,苏靖州透过车窗望了望外面的天空,虽然是腊月寒冬,却让人有种希望温暖的感觉。他视线转回到车内,车里的几人动作规范标准,气氛之冷凝和外面天差地远。

    “我没有想到你会答应过来。”刘旭辉看向苏靖州的时候,语气有淡淡的惊讶。他这个老同学,虽然行动果决魄力,商业意识也很敏锐,但可能是因为出身书香世家的原因,内心深处自有一种别样的精气神,即所谓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种气质也只有如刘旭辉这种十几年的相处才会懂一点半点, 外人只觉得苏董行为做事很大气还很低调不张扬,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流韵味。

    刘旭辉打电话给苏靖州的时候,也只是抱着‘成则以,不成也不碍事’的态度。谁能知道,过去了这几天,他竟然真的同意来看看!

    “先谈条件再说。”苏靖州虽然心里的天枰已经渐渐倾斜,但是具体的行动内容以及所有的细节都要全部研究清楚才能做出决定。毕竟这次搭上的,是比苏乐集团更宝贵的——他自己。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见到苏靖州依旧平静的表情,刘旭辉原本该高兴的,但他反倒是犹豫了:“苏靖州,这个任务很危险,要不然……”他想了想,“我找老爷子帮帮忙,你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太麻烦。”

    “我不需要你的人情。”苏靖州冷冷看了他一眼,言语中仿佛带着刺:“何况你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吧?”

    “你!”刘旭辉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我这是怕你太冲动,想让你好好考虑一下,真是狗咬吕洞宾!”

    这就是他讨厌苏靖州的原因!十几年没见面,他比以前更讨厌了!

    当刘旭辉带着苏靖州到了一个房间之后,那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那一串亮闪闪的军衔让刘旭辉自己都屏息静气起来,会议室里悄然无声。苏靖州淡淡地瞄了一眼就看向刘旭辉:“可以开始了吗?”

    你问我作甚!刘旭辉压力很大,眼睛直接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一个老人。当看到对方点头之后,他这才将准备的资料和影像带都调取出来,开始讲解起此次行动的具体安排。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刘旭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

    当完全内容安排都说完之后,刘旭辉口干舌燥,坐下先喝了一瓶水才看向苏靖州。此时的苏靖州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脑中飞快地思索着什么。半天之后,他才抬头看向了主位:“所以,我就是个诱饵?”

    咳——咳咳,会议室里众人咳嗽声一片,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是您可不可以稍微婉转一点?

    主位上的老人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瞿烁,闻言笑着看过来:“其实依照以前的惯例, 压根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这边的战士直接乔装打扮一下,做个假身份也就可以了。但是这次的对象实在是太狡猾了,所以逼不得已只能找个具体真实的身份来引诱他上钩了。”

    苏靖州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如果哪里出了疏漏,对方发现情况不对,依照他们的报复心,难道我还要从此浪迹天涯?”

    “这个你放心,这个集团是在中缅边境活动,这次的行动也是双方都有参与,必须要一网打尽的。否则这里频繁不稳,我们也没办法交代。”对方如此说着。苏靖州相信,最后一句才是真话。

    他再次翻了翻整个计划,沉吟了下:“条件我们需要慢慢谈。”老人听到这话,神情也是松了口气,微笑着看向刘旭辉:“这个方面我老啦,不太懂,就由小刘来谈吧。听说你们还是同学,正好聚一下。”

    直到众人鱼贯而出,刘旭辉还没有回过神来,言谈有些结巴:“你……你竟然真答应了!”这绝对不是苏靖州一直以来的处事风格啊!

    “我有非答应不可的理由。”苏靖州点起一支烟,烟雾弥漫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作为十几年的朋友,刘旭辉一语中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焦虑地要转移产业?还要移民?”

    苏靖州弯起了嘴角:“有能耐,自己去查啊!”

    刘旭辉深呼吸,这是挑衅,挑衅!不要上当,不要给他可趁之机!他拼命深呼吸,语气平静:“咱们来谈条件。”

    苏靖州这次没有废话,直接拿出一张纸,直接推到了刘旭辉面前:“我要求不多,就这些。”

    平心而论,这要求是不多,但是……“时间一定要这么紧吗?”刘旭辉低头看了看内容,深深皱起了眉头:“一个月的时间肯定不行的,不说别的,就你的产业如果一下子全部转移出去,肯定会引起动荡的。你自己不在乎,也要考虑下我们的感受。”

    真要这么干脆利索的转移出去,刘旭辉几乎可以预见B市将来商场上最大的谈资,一定会是‘某集团被逼无奈,被迫害被打压,转移产业到国外’的种种流言了。

    虽然理智的人都知道这么大的集团,如果没有某些方面的同意,是不可能转移出去的。但问题是,现在的人接受信息的渠道太多太广泛,一旦有某几人受到挑拨,这又是一起巨大的阴谋论了。

    “那你想多久?”苏靖州知道刘旭辉的意思,他心底是不以为然的。不管多大的风浪,总有平息的一天,何必这么的瞻前顾后小心谨慎?

    “四个月。”刘旭辉仔细盘算了下行动需要的时候,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四个月的时间,行动差不多会结束,集团这边也不会造成太大的社会影响。

    “四个月?!”苏靖州站起身来就打算去拿纸,这个时间实在太长了。刘旭辉见到他这动作,立刻压住了纸张,站起身来和他对视:“四个月的时间已经很短了,你要自己蚂蚁搬家,总要四五年吧?!再说了,行动原本也要花费四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你即便要出国,也要到半年以后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等等呢?”

    “行动要四个月?我以为一个月就可以了啊!”苏靖州愕然,刘旭辉无力地揉了揉脑袋,“我说你刚才到底听没听?你以为诱饵是那么好当的吗?你以为这事情是你扔大把钱出去,对方就傻乎乎的全员出动等你来灭掉?你总要一步步的来,先取得对方的信任再说吧?”

    “那么麻烦?”苏靖州皱起了眉头,“没有更好的计划?”他原本是想着就让苏远在国外呆着,等到风平浪静了再回来。但是四个月的话,时间实在有些太长了。

    刘旭辉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没有,当然如果你想要送死,那我们可以把计划提前到一个月。”

    “那算了。”苏靖州毫不迟疑地改口,他还想慢慢活着和他家娃儿白头到老呢。

    “好吧,为了大家的安全,行动可以是四个月的时间。但是转移产业又不耽误什么,时间再提前一点。”苏靖州目光又放在这个方面。

    刘旭辉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你少讲价能死吗?!你少斤斤计较一点能死吗?!”

    “作为商人,不讲价就是失职的表现。”苏靖州又悠悠坐了下来,“来,我们慢慢谈,不着急。”

    晚上六点钟,刘旭辉一脸崩溃地看向苏靖州,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丫真黑啊!真够黑的!”苏靖州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他的赞美:“十几年没见到了,是不是挺怀念的?”

    “滚。”刘旭辉崩溃之下,这个‘滚’字说的都有气无力的。苏靖州得到了相对满意地结果,起身就准备回家。只是走到刘旭辉身边的时候,脚步稍微停顿了下:“你这么拼命的弄功劳,是为了将来和你家老头子有一拼之力?还是打算直接自立门户?还是为了——梁正闵?”

    刘旭辉毫不意外苏靖州的问话,他将椅子转了个半圈,“你觉得呢?”

    苏靖州想了想,冲着刘旭辉笑笑就起身离开了房间。我知道你想要努力博功劳,只为让你的家人承认梁正闵;我知道你做这一切不想让梁正闵担心,所以不想要告诉他;我知道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的根本原因。

    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你根本不了解梁正闵。



68)

    苏靖州将事情大概谈妥之后,回家的路上又思索了些细节,等到回家之后见到刘硕,表情又恢复了平常的镇定。

    “刘管家,我们家里辞掉一些人吧。”看到刘硕的第一眼,苏靖州冒出这么一句话。

    刘硕愣了下:“苏董,我们现在的服务人也并不多,也就是厨房那边的人多一点。您想辞去多少?”

    苏靖州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基本能维持正常的运行就可以。”

    领导说的就是的对的,刘硕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话语已经顺着说了下去:“那大概就需要辞去十个左右,剩下的人……”

    “剩下的人你重新分工下,工资调高50%。”苏靖州安排了这一切,想想还是对刘硕稍微露了下口风:“最近我们家这里可能有些小风险,所以我需要把人尽量减少一些。”

    刘硕终于明白了原因,但继而又升起更多的疑问:“那大概要到什么时候截止?”

    “四个月之后。”苏靖州直接把刘旭辉的话照搬过来。听到这么长的时间,刘硕神情不表,继续表现出了一个管家的良好素质:“那远少爷和宇少爷就不能回来过年了?”

    “当然。”苏靖州表情肯定,“虽然应该不会涉及到这边,不过要是他们两个回来,就恐怕会殃及池鱼了,所以还是在外面呆着吧。”

    “我明白了。”刘硕点点头,“那苏董我去做事了。”看到刘硕离开之后,苏靖州低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的那边,苏远正在无聊地和论坛上的人插科打诨,神情懒洋洋的。铃声响起之时,他随意地瞄了一眼,继而瞪大了眼睛,这人还知道给他打电话?这都多少天没消息了?!

    郁闷归郁闷,苏远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远远,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苏靖州深吸了一口气,不等苏远询问,就将今天和刘旭辉讨论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事情虽然不多,但零零碎碎也说了半个小时。等到苏靖州终于不再说话之后,苏远才终于冒出一句话来:“爸爸,你等我想想。”

    又是十几分钟的沉默,就在苏靖州忍不住想要催促的时候,苏远的声音终于传来,可能是国际长途的原因,声音比之往常多了些飘渺:“一定要这么做吗?”

    苏远这话没头没脑,苏靖州却清楚地明白苏远想要表达的意思:“这样一次性解决,比我之前想的那样蚂蚁搬家好多了。四个月之后,我们的事情都完全没有问题了,这样不是更好。”

    遥远的远方,苏远低头坐在床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蚂蚁搬家,更稳妥一些。”

    苏靖州打定了主意,就不再轻易更改:“放心吧,这样虽然风险稍微大点,但是一切都是安全范围之内,也都是值得的。”

    听到电话那边苏靖州信誓旦旦的保证,苏远长长地吸了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苏靖州愣了下,电话那边的苏远却直接出声了:“从前有个年轻人,捡到一只大田螺带回家,次日出门,他自言自语地说好想吃蛋炒饭,晚上回来,桌子上居然有盘蛋炒饭;第二天他自言自语,说好想吃青椒肉丝,晚上回来桌子上有了盘青椒肉丝;第三天他自言自语,说好想吃辣炒田螺,晚上有了盘辣炒大田螺;第四天他说他想吃粉蒸肉,晚上回来,什么都没有。”

    苏远一口气说道这里,轻笑出声:“我是不是很像那个年轻人?你现在,是到了辣炒田螺的地步吗?”

    苏靖州听到电话那边的轻笑,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疼,他语气也不自觉地焦虑起来:“远远,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只是蛋炒饭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是吗?”苏远语气沉重,“你既然决定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不过……”苏远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你不是一直不明白戒指上是什么吗?上面全部是我们两个的名字。你……把事情处理好了就来我找我,一个人生活,其实很没滋味的。”

    “我一定会处理好,不要担心。”苏靖州有些后悔为何要告诉他实情了,早知道就随便说些别的事情搪塞过去就好,何必让他跟着一起担心?但是转而想到苏远的聪明程度,苏靖州又叹了口气,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

    当事情走到这一步,苏远忧虑了半天,反倒是想开了,“苏靖州,如果你出了任何问题,我以后是不会管苏宇的死活的,所以……”

    电话的那边,苏靖州笑了:“放心,我肯定会没事,将来我来管苏宇的事情,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不必操心这些。”

    挂断电话的刹那,苏远不自觉地摸了摸心口,又摸了摸戒指,之后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异国风情的景色。

    只是半年的时间,就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生活了?依赖,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爱情,更是个可怕的东西。

    苏靖州,苏远喃喃念了几遍,脸上带着决然之后的释然: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

    四个月后,澳大利亚墨尔本。

    B市飞往墨尔本的飞机安稳地降落在机场里,苏靖州想起昨天的通话,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这种上扬趋势,随着瞄到机场外的一个身影,而变得更加上扬起来。

    远处看着模糊的身影,苏靖州只觉得温馨浪漫,似乎是察觉到了苏靖州的视线,对面的人也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来。两人视线交错之时,苏靖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远远,我说过,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他说完这话之后,才发现眼前的人变化有多大,“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苏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看了许久之后,才终于伸出手来,似乎有些不相信地抱住了他:“以后,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苏远这句淡淡的话语和不确定的动作,让苏靖州眼睛有些发红,想到那几个月的尔虞我诈,再想到当天的情景,苏靖州都不确定,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有勇气接受这样的挑战了。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危险场面,只不过那都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像这种自己主动揽活的,还是第一次;好在,也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在机场相拥了半天,苏远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有没有受伤?”

    “没有。”苏靖州摇头,看到苏远有些担忧的样子,他笑意盈盈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刘旭辉可惨了。”

    “刘旭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你梁叔叔的朋友。”两人并肩战斗这几个月,再加上年纪也都渐长,年少时的恩恩怨怨都一笑泯恩仇了。但是看到刘旭辉吃瘪,苏靖州还是很幸灾乐祸的:“他受伤了。”

    “严重不?”苏远果然从怀里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原本他可以不受伤的。”苏靖州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苏远眨眨眼,流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音调都飙高了:“他故意的?!”

    苏靖州默默点头,苏远表情变得更加无语了,半天才喃喃自语:“梁叔叔那么聪明的人,要是知道,他死定了。”苏远说道这里,不知道是该替刘旭辉默哀还是该替梁正闵委屈了,摊上这么个情人,可怎么办?

    苏靖州赞同地点头,心里默默地记下一条:以后如果他心情不好就讨论别人的八卦,看某人现在多神采奕奕的。

    “我们先回酒店,然后玩几天再回国?你最近也没有怎么好好放松心情,趁机休息下。”等到两人终于上车之后,苏靖州如此打算着。苏远摇了摇头,从衣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两张机票:“明天回国吧?我想家了。”



69)

    当苏远再次站在苏家门外的时候,心情较之以往大不相同。以前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而今天,则是用一种新奇的眼光看着,“还是家里漂亮。”

    苏靖州点头,“墨尔本是秋天,这里正是春天,自然是家里漂亮。”

    苏远笑笑,他永远不会懂,他说的家里漂亮是什么意思。不过,苏远低头看了看两人十指交错的手掌,幸福就好。

    刘硕听到门口的声响,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欢迎远少爷回家!饭菜已经做好了,要不要先吃一点?”

    苏远眼睛亮了,不吝夸赞:“果然还是刘叔叔最懂我!”几个月在国外的生活,以前也不是没有忍受过,但是这次却格外的漫长。见到苏靖州的时候,苏远心里已经被填满了大半。再见到苏家和表情柔和的刘硕,苏远突然觉得,这些以往他从来不当回事的平凡,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苏靖州轻哼了一声,转而对着苏远语气无奈:“先去洗洗澡再吃饭。”

    苏远转头瞄了瞄他,半晌之后才终于慢慢点头。等到两人将行李放好之后,苏靖州转身想要走出房间,却被苏远一把拉住了。

    苏靖州回头看到的就是他迟疑的表情和有些红通通的耳朵,少年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语气细微的几乎听不到:“你不洗澡吗?”

    我当然要洗,苏靖州这话刚要说出口,突然心里明白了些什么。他心脏猛烈而急切地跳动起来,激烈地几乎要跳出喉咙。苏靖州用力握了下手掌,将自己刚才脑海中的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通通驱逐,这才慢慢蹲□子,看着床边的苏远,语气带着一些不确定和期待,还有些干涩和紧张:“要……一起吗?”

    听到他这话,床边的苏远果然身体不自然地动了下,原本直视着他的眼睛也逃避似的转向别处,牙齿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语气是勉力维持之后的平静:“随……随便啊。”

    苏靖州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了,他顺势坐到了苏远的旁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随便吗?你确定?”

    苏远原本鼓起的勇气,被苏靖州接二连三的问话问的心烦意乱,勇气也渐渐退却:“不确定,我先洗澡了。”

    “晚了!”苏靖州被他这动作弄得心痒难耐,低头就吻上了眼前紧抿的嘴唇。几个月没见,中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苏靖州的动作没有了以往的温柔,稍稍带着急迫和放肆。唇齿缠绵之间,苏远的心却渐渐安定下来:就是他了。

    当苏远第一次主动回应的时候,苏靖州的动作先是一顿,继而就是狂风骤雨迎面袭来,一会儿的时间,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许多。苏靖州的手也随之滑向了苏远的腰侧慢慢捏揉着,这动作惹得苏远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身子。

    苏靖州从苏远的动作中得到了鼓励,唇齿一边在苏远的脖颈间流连,一边手下不停地将两人的衣服通通除尽。苏远紧紧闭着眼睛,以前没有确定心意的时候,他还敢瞪苏靖州几眼,现在,只有扮鸵鸟的份儿了。

    我看不到,也听不到,什么都不知道。苏远心里努力默念着这句话,而后突然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呀!”

    当苏远慌乱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苏靖州打横抱起,抬头就看到苏靖州表情柔和:“我帮你洗澡。”

    “我自己来!”苏远努力挣扎着想要下地,身体却被苏靖州牢牢禁锢住:“放心,小时候我又不是没给你洗过。”

    这话,听得更让人尴尬好不好?!苏远涨红着脸努力挣扎:“不用,我自己能洗!”苏靖州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刚才你的提议很好,我决定就这么做了。”

    当浴池里的水渐渐升高,苏靖州将苏远放到里面,自己也紧跟着跨了进去。热水包围之下,苏远忍不住轻出了一口气。苏靖州取完浴液,看到的就是苏远神情微微放松的模样。他表情正经地给他边擦边按摩着身体,苏远原本紧张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不得不说,苏靖州的按摩手艺还是不错的。苏远如此想着,在他轻重合适的力道下,苏远都要昏昏欲睡了。

    见到苏远这种慵懒而放松的模样,苏靖州眼神幽暗起来,他自己匆匆擦了□体,稍用力便把少年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地放在房中的床上。苏靖州失神地抚摸少年的脸颊、嘴唇,流连几圈之后渐渐向下,掠过少年精致的锁骨和下面两颗已经挺立的红樱。

    “啊!——”当苏靖州带着薄茧的手轻抚过红樱时,少年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下,口中也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喘息,睡意朦胧之下,不知道是要拒绝还是想要更多。

    “乖,别怕。”苏靖州的声音已经沙哑,白床黑发,白皙柔韧的身躯,这副景象让人血脉喷张。苏靖州低头含住了少年胸前红艳的樱果。

    “啊——呀——”苏远原本昏昏欲睡的反应,随着苏靖州的动作也变得渐渐清醒起来。他整个人紧绷着弓起,往常清冷地声音带了媚意的喘息叫喊,让苏靖州身体胀得有些疼痛。

    他嘴唇细致地描绘少年樱果的形状,神态虔诚。另一边也用手慢慢的摩挲捏揉,看着苏远在他身下不停地低喘扭动,随着他的动作沉溺于欲海,心中越发爱恋无限。

    苏远半睡半醒之时,苏靖州也不再做无谓地挑逗,手掌直接握住了少年腿间的稚嫩。当要害被人握在手中,苏远本能的发出一声低呼,彻底的清醒过来,睁眼便看到苏靖州隐忍的表情,也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

    随着苏靖州的动作时快时慢,苏远原本清醒的神智也渐渐变得迷糊起来,整个人都陷入到欲海中去。他口中抑制不住地发出几句不成调的呻吟,眼中也渐渐水润起来:“苏——靖州……”

    苏远双腿张开又闭合,大腿内侧的肌肉不自觉地痉挛着颤抖着,整个下半身的风景一览无遗。他声音呜咽,好似哀求地低语:“难受……”

    苏靖州见到他已经不自觉地扭动磨蹭身体,也不再多折磨他,手掌快速地动作起来。随着苏靖州的动作,苏远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放开!”苏远突然间绷直了身子,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控制不住地喘息起来:“不——不要!”

    看到他这副神态,苏靖州了然地重重啃咬了下胸前的樱果,手也快速捏揉动作几下,而后便在少年失神发泄之际紧紧抱住了少年,低头急切地稳住了他,堵住了他即将发出的尖叫和呻吟。

    苏远的身体痉挛颤抖了许久,才终于一抽一抽地慢慢平静停止下来。发泄之后,眼神中的水润媚意几乎要让苏靖州把持不住。

    “舒服了么……”苏靖州恋恋不舍地从少年嘴唇上移开,低声笑道,声音带着满满的宠溺和爱恋。

    苏远已经没力气回答苏靖州的话语了,他低喘了半天,才终于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了苏靖州的腰上:“睡觉。”

    “睡觉?”苏靖州愕然,看到苏远将脸埋到枕头里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好笑,害羞就害羞,装什么睡觉啊?嘴硬到这地步,真是……

    “好吧,你睡觉。”苏靖州大方地说着,伸手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而后倒在手里一些,手指坚定地探到了下方。当手指伸进去的时候,苏远不自觉地动了□子,只觉得又酥又麻的感觉瞬间传递到了脑中,而这个感觉又让身体越发的敏感刺激。

    苏靖州的动作并不快,但这种慢悠悠在体内按压的方式,却让苏远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也渐渐变得有些难耐起来。

    苏远的脸再次泛起了潮红,当苏靖州伸进两根手指的时候,苏远不自觉地低哼一声,这声音也让苏靖州越发明白了他的感觉,动作也变得更加大胆了。

    当苏靖州进进出出半天之后,苏远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苏靖州面色通红、语气结巴:“你……你好了没有?!”

    “好了。”苏靖州从善如流地抽出手指,低□子抱住了他,语气在他耳边响起:“远远,我爱你。”

    苏远还没从甜言蜜语里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他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嘴里发出一声呜咽,半天才一把抓住了苏靖州不安分的手掌,语气愤怒:“你——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

    “我以为长痛不如短痛的。”苏靖州见到他这个模样,忍不住轻吻着他,动作也稍稍停了下来,直到身下苏远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之后,苏靖州这才试探性地再次活动起来。

    随着苏靖州动作渐渐猛烈的刺入、抽插,苏远的声音也从刚才的痛苦变成了时而泄露出的呻吟,白皙的身体也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脸上是羞恼和舒爽夹杂的禁欲神情。苏靖州看到他这样子,忍不住再一次连续快速的动作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太过刺激的感觉强烈的冲击着苏远的感官,让他身体深处传来阵阵痉挛,一种强烈的感觉即将从内部喷涌而出——

    “快!苏靖州!”苏远眼角带了些泪光,不自觉地跟着苏靖州的动作摇摆着自己的身体,看到苏远这主动的动作,再感觉身体内的包裹痉挛,苏靖州也忍不住哼出声来,快速地一阵抽插之后,两人同时猛烈的喷发出来。

    苏远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身下的疼痛和身上的痕迹,似乎都在提醒着他昨天发生了什么。苏靖州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文件,听到床上的动静回过头来,看着苏远微笑:“早。”

    “早,爸爸。”苏远微笑,他看着苏靖州走出门去,一会儿就进来一碗细细的面条。

    “生日快乐,远远。”苏靖州将面条端到了他的身边,语气有些赧然:“不知道会不会太难吃,你尝尝看。”

    “你亲自做的?”苏远讶然,苏靖州点点头。

    “今天是我生日?”苏远想到了刚才那句话的重点,再次惊讶了一下。苏靖州表情有些尴尬,继而又语气坚定:“是的,以后我都陪远远一起过生日。”

    苏远定定地看着他半天,终于灿烂一笑:“说定了。”

    苏远低头慢慢地吃着面条,苏靖州则在一边看着文件,时而转头看看他,递给他一些纸巾或者喂他喝点汤,表情柔和。

    新的生活,新的人生,就从这一碗面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