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2

蓝夕: 养儿是个技术活 35-48

35) 所谓谋划
  
  苏靖州安慰了苏远半天,等到他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半迷糊了过去,这才给他盖上了被子,悄悄走出了房间。
  
  今天能受邀而来的客人都是平常和苏家走的比较近的,所以即便很担心苏远的情况,苏靖州也只能回头看了他几眼,又嘱咐了刘硕几句,这才走出了房间。
  
  只是有心人可以察觉出,苏董事长寒暄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遇到熟悉的人更是几句话就打发了。
  
  “喂,刚才出什么事情了?”梁正闵边剔牙边走了过来,神情懒散,“苏远好像有些不舒服?”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注意下形象!”苏靖州看着他这副吃饱喝足的样子就来气,“是有些不舒服,所以你可以先走了,改天再和你详细聊。”
  
  送走了众人之后,苏靖州匆忙就准备去苏远房间看看。结果刚走到客厅里面,就被林霞和苏宇两人拦住了。
  
  “爸爸,你怎么都不来看我?!”苏宇一个飞扑冲向了苏靖州,眼睛里满含委屈。而一边的林霞,也用一种沉冤得雪的激动表情看着他,频频扭头擦眼泪。
  
  “小宇乖,你哥哥生病了,我先过去看看他,一会儿陪你玩儿好吗?”苏靖州低声哄着他。谁知道苏宇不但没有松开,反倒抱得更紧了:“不行不行不行!爸爸你和哥哥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就回来这么几天!这几天爸爸要陪我!”
  
  “苏宇!”苏靖州积攒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哥哥生病了!所以这会儿你先安静下!”
  
  苏宇如他所愿的安静了下来,抿紧了嘴唇,眼睛里面全是泪水:“爸爸,你以后都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以后都只顾着哥哥不管我了是不是?连妈妈也不要了是不是?”
  
  苏靖州看向了林霞:“我先过去看看,一会儿再下来。”说完他甚至都没有看林霞愤恨的神情,大步朝楼上的房间走了过去。
  
  房间里面,苏远正沉沉睡着,只是表情依旧不那么的舒展,完全没有醒着的时候那种调皮无赖样子。现在想来,苏靖州发现他能很清楚地回忆起苏远醒着的样子,不管是冷淡的、嘲讽的、气愤的、哀怨的、尴尬的,似乎都比今天晚上那种绝望的神情要好。
  
  所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不会再让你露出那个模样了。苏靖州轻轻摸了摸苏远的额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即使你依旧不相信我,但是,没关系。
  
  苏远一觉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脑袋也昏沉沉的。我这是怎么了?他勉强支撑起身体,伸手拿过床头的闹钟。
  
  糟!快迟到了!苏远飞快的套上衣服,急匆匆地冲下了楼。客厅里面,苏靖州急忙喊住了他:“苏远!我替你向你们老师请假了!你现在先休息下,你有些发烧!”
  
  请假?苏远脚步停顿了下。但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苏远觉得时间异常紧迫:“我没事,我去学校了!”
  
  口中说着要去学校,但是上车后,苏远却先让焦志明开车到了某家侦探社前面。
  
  “远少,这是B市最出名的侦探社了。”停下车之后,焦志明信誓旦旦地对苏远如此保证。果然司机都是消息最灵通的人啊,苏远满意地点头,自己能想到通过侦探社来调查那个人的消息,真是天才!
  
  “照片给我。”苏远伸出手,这次是管保镖要的。要知道昨天的宾客那么多,每个受邀请的人都有纪录信息,而这个纪录的方式,无外乎照片。
  
  苏远照片到手之后,独自一人进到了眼前这个大楼内。只是五分钟之后,苏远就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上车之后瞪了焦志明半天,冒出一句话:“开车,去学校!”
  
  “远少,这里的人也查不到那人的消息?”其中一个保镖小心翼翼地开口。
  
  “能查到。”苏远懒洋洋地靠在了后背上,“就是要价有些高。”查一个消息需要十万?都赶得上自己的辛苦费了!还说什么这个人背景比较深厚,所以他们也要小心再小心?
  
  “远少,其实您可以直接问苏董啊,他肯定都知道的。”另一个保镖如此建议。
  
  苏远这次连开口都懒得开口了,难道跑去和苏靖州说:就是这人把我撞死了?所以我需要找到他的消息和详细信息,然后进行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打击报复?!
  
  再说了,这不是问不问的问题,这是关乎男人面子的问题!苏远觉得自己有能力不依靠苏靖州办成一件事情,上辈子自己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怎么这辈子就不行了?
  
  只是……苏远在车上琢磨了半天,直到焦志明提醒他学校到了,他也没有琢磨出一个好办法。
  
  既然已经到了学校,那就去点个卯算了。苏远如此想着,抬脚就往自己教室走去,刚走到半路,竟然遇到了好久不见的董希。
  
  “你怎么了?”看着苏远包裹严严实实地模样,董希皱了下眉头。
  
  “感冒了。”苏远声音含糊不清,人都要经过他了,却突然又倒退了几步,在董希面前站定:“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说。”董希言简意赅。
  
  “如果想要得到一个人陌生人的信息,该怎么办?”苏远此时处于病急乱投医的状态,戴个熟人就想着询问下。
  
  “好办。”董希用一种‘你果然是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语气不急不缓:“有照片吗?有照片发网上,配上惊悚一点的‘某知名富二代夜御7女,致死5人’或者‘此人日前飙车撞死某知名人物,赔偿行为至今仍不了了之’之类的新闻,再配上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然后你就等着那人被人肉到祖宗八代吧!”
  
  苏远整个人都呆滞成了一团,直到董希高傲地走了,他依旧久久缓不过神来。所以说,这就是差距吗?
  
  我果然是小白兔啊!还是面嫩心软的小白兔包子!苏远终于得到了一个异常靠谱并且可以轻松实现的手段,但他却越发忧郁了。如此简单的运用流言的力量,我为什么就想不到呢?!
  
  张天舒看到的苏远,就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地模样。他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听说你生病了,还真病了啊!”
  
  “谁没事说自己生病啊,当然是真病了。”苏远白了他一眼,低头思索半天,抬头看向张天舒,抛出了同样一个问题:“问你个事情,如果你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详细信息,你会怎么办?手里已经有他的照片了,但不知道人是谁。”
  
  “嗯?照片给我。”张天舒伸手,“丫的敢欺负到我兄弟身上了,活腻歪了吧!”
  
  “不是不是,我只是假设!”苏远哭笑不得,连忙拉住了他试图出门找人再砍人的黑社会粗暴手段。
  
  “假设?”张天舒纳闷地看了他两眼,“如果是这样,先找侦探社啊!”
  
  “你没钱。”苏远迅速地提出另外一个条件,果然我是正常人啊,看张天舒想的和自己都一样嘛!所以董希那样的阴险变态,实属异类!【远远,我记得你刚才还夸自己是天才来着~~~
  
  “没钱?”张天舒瞪大了眼睛,“没钱你说个屁,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地痞流氓混混,我告诉你,市井才出真豪杰。随便找几个B市常混的人,几瓶啤酒下去,绝对找得出来!当然了,这个前提是,他们知道你是苏董的儿子。”
  
  好吧,这是身份的力量。
  
  苏远折腾了一天,傍晚才蔫蔫地回到了家中,手里紧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这就是他一天全部的劳动成果。
  
  苏靖州正在客厅里面,看到他进来,语气不悦地放下手中的书:“没好就出去乱跑,还跑了一天!”
  
  “没事了。”苏远摇摇头,转身就想上楼。好不容易查到了一点点的眉目,现在赶紧上网搜索下再说吧。
  
  “对了,这里有份资料,你看能不能用上。”苏靖州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份厚厚的文件,语气有些不自然。
  
  “给我的?”苏远诧异地拿起来,翻开之后整个人就惊悚思密达了。从林峰记事起开始的所有行为,通通都记在了上面。记载之详细,连苏远都替他默哀。
  
  看着眼前这份密密麻麻的报告,再瞄瞄自己身后只记着名字年龄血型的一张纸,苏远一脸地垂死挣扎:“父亲,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份报告?”
  
  所以,他不在意自己这次的插手行为?苏靖州心中大笑,赌赢了!面上却一本正经:“你记得前几天照顾你的梁叔叔吗?以后想要看谁的资料,直接打电话给他就行。”
  
  喂,你这是教坏小孩子啊!说的看别人隐私就好像吃大白菜似的轻松。苏远有些唾弃自己了,“我为什么做不到呢?”
  
  苏靖州耳尖地听到他这句喃喃自语,这是——受打击了?苏靖州看着苏远略带沮丧地模样,再看看他手里握着的一张A4纸,仿佛明白了什么。
  
  “远远不是很厉害嘛!报纸上都夸你是天才呢!”苏靖州微笑看着他,“17岁的天才,作为天才的老爸,我可是比你都激动啊!”
  
  “可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苏远干脆坐到了苏靖州的旁边,脸上写满了三个大字‘求安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父亲,你说我学到的东西,有用吗?”
  
  我学的这些,真的有用吗?如果说没用,我确实可以以此来养活自己,甚至过上小□活;但如果说有用,我今天为何一事无成?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远远,你要记得一件事情。”苏靖州摸了摸他的头发,“关系、资源、身份、地位,这些在一个国家里都可以通用,但知识以及掌握知识的人,是全世界的共同财产。”
  
  “我施展拳脚的地方,在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国家。而你的舞台,在世界。”



36) 所谓神展
  
  苏远必须要承认,他被苏靖州这简单几句话给治愈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还有这番化暴虐为清风的功力?回过神的苏远,深为自己刚才的行径感到丢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尴尬站起身:“父亲,我回屋看资料了。”
  
  苏靖州思索了下,“要不,远远和我一起去书房看?有不懂的还可以问问我。”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反正资料这么详细,也不必用电脑搜索了。再说了,有苏靖州这么个人形百度在身边,不好好加以利用,实在是浪费啊!以上想法在苏远头脑中停留三秒,他欣然地大力点头:“那就麻烦父亲了。”
  
  苏靖州的书房很大,苏远进去之后自觉地坐在苏靖州对面的椅子上,埋头开始翻起资料来。至于苏靖州,人生中第一次看文件有人陪在自己身边,那人还是苏远。只觉得心情无比愉悦,就连看批款的文件,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苏远认真看文件的模样,看在苏靖州眼里,无比的可爱。这一本正经好像真能从中看出什么的感觉太好玩了哎呦喂!苏靖州自顾自地批着文件,一边不厚道地等着苏远的求助。
  
  果然三分钟之后,少年清爽地声音迟疑地响起:“父亲,你……现在忙吗?”
  
  “当然不忙!”苏靖州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笑意,“远远有什么要找我商量吗?”
  
  “那个……”苏远尴尬地将资料推到了苏靖州那边,自己懒得起身绕过大大的书桌走到苏靖州身边,于是干脆前倾着身子,凑到苏靖州面前,用铅笔在不明之处圈了下,一脸求助地看着他。
  
  资料上面的每句话我都懂,但是连起来之后,这还是中国话吗?!苏远有些无奈地将疑难问题丢给了苏靖州,怀揣着一个自暴自弃毫无逻辑的念头:反正是他给我的资料,他要负责给我解惑答疑。
  
  苏远前倾着身子一脸期待的看着苏靖州,但苏靖州只看到了苏远白皙优美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此时已是初冬,苏靖州却出了一身的汗:我这是怎么了?!
  
  “父亲?”苏远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莫名其妙就脸红了?
  
  “这里?这个地方是林家掌舵人的粗略介绍。你调查林峰的资料,之所以会出现林道奇,是因为他现在是负责林家整个企业运营的,所以有些时候,林峰的所作所为你从他身上揣测,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就比如说,苏宇所做的一切,很多人会把他当成是我苏家某种行动的信号。”苏靖州强自按压下自己不正常的心跳,语气镇定条理分明,用最浅显的话告诉苏远商场上的某些约定俗成的习惯。
  
  “可是,苏宇不过是一个孩子啊,怎么能代表苏家?”苏远表示不解,苏靖州叹了口气,“是的,所有这些年大部分人也知道了苏宇的性格。但是远远,不是人人都像你和苏宇一样的,就比如这个林峰。”
  
  “富二代、浪荡子、出入各种会所和酒店,但实际上,这些不过是伪装而已。”苏靖州简单地说了些大概情况,“所以遇到这种人,多琢磨琢磨,免得吃亏。”
  
  “哦。”苏远点头表示知道,伸手取回文件资料继续看了起来。苏靖州看着恢复到平常样子的苏远,感觉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所以刚才是出现幻觉了?苏靖州摸了摸下巴,神情带着思索。
  
  “咦?”苏远翻了几页,惊诧地喊出声来,抬头看着苏靖州目光迥然:“这个林峰,是母亲家的亲戚?”
  
  “你不知道?”这次换苏靖州纳闷了,“林道奇和你母亲是兄妹,所以林峰还要管你母亲叫声姑姑呢。”既然不知道这层关系,那你和林峰之间的仇恨是从来而来?这东西总不会上辈子遗留啊!
  
  苏远知道林峰和林霞有关系之后,看着苏靖州表情认真起来:“我有事找林峰……嗯,商量。”

  “我知道。”苏靖州点头。
  
  “可能……商量的过程不会那么平和。”苏远一步步试探苏靖州的底线。
  
  “我知道。”苏靖州继续点头。
  
  “所以,你…… 你是不是可以保持观望?”苏远一鼓作气说完,盯着苏靖州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
  
  苏靖州面无表情回望过去:“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亲戚。就算我要偏帮,你觉得我会偏帮谁?还是那句话,儿子和亲戚掐起来了,我为何要观望?!”
  
  “你现在有这份资料,就表示我已经没有在观望了。”苏靖州手指了指苏远面前的文件,语气复杂。你宁可试探一万遍,也不愿静下心来琢磨下我对你的态度?苏靖州仰头靠在了转椅上,“继续看吧,有问题再和我说。”
  
  “帮我就对了啊。”苏远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苏靖州的情绪起伏,得到他肯定的答案之后,内心欢乐地冒着小泡泡,“我是你儿子,你不帮我帮谁!”虽然他昨晚还想着独立自主地解决问题,但是一天的挫折之后。苏远深深地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苏靖州缓缓睁开了眼睛,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苏远已经知道了他全部的想法和态度,决定和自己重归于好了。但当睁眼之后,看到苏远哼着曲子继续看文件的样子,苏靖州心底只剩下满满地无奈,留下一句蹉叹,“远远,你这种想法很好,要继续保持。”
  
  “某人的态度也很好,要继续保持哦~”苏远头也不抬地回了这么句话。
  
  虽然他经常没心没肺的,但是这次,这句话说的——意味深远啊!苏靖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内心正飘飘然的时候,苏远貌似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资料递了过来:“父亲,这里虽然我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感觉,好像和公司有些关系。”
  
  嗯?苏靖州不明所以地接过了资料,看着看着,神情就变得越来越严肃冷厉了。苏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再想想刚才看到的东西,只觉得商场里面的斗争就像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啊!
  苏靖州看资料的速度很快,五分钟之后就抬起头来:“远远,林峰这边,可能我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些东西。所以如果你放心的话,连带你的事情,都交给我一次性解决可好?”
  
  苏远犹豫了下,在他犹豫的时候,苏靖州拿起笔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他:“你挑,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也可以和我说。”
  
  苏远不明所以地拿过来纸张,上面有六个选项按序排列。
  
  苏远小心肝颤抖了下,所以富贵人家,做事就是这么的——果决狠辣?“你都不问问我为何这么看他不顺眼?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想说就不用说。”苏靖州风轻云淡,“所以我给了你几个层次,你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就行。”
  
  我……这次轮到苏远纠结了,他手指在几个选项上面滑来滑去,终于渐渐在一个上面停了下来:“这个。”苏远手指按在了一个选项上面,语气坚定。太狠辣他做不来,太轻的他自觉出不了气,所以就这个吧。当富二代的权利失去之后,不是破茧重生就是自生自灭,你好自为之。
  
  “失去继承权和股份?”苏靖州沉思了下,“那先按这个来。但是如果他所做的行为已经威胁到苏乐集团的话,我不介意给他加点料的。”苏靖州说到这里,看了看苏远,“加料有意见没?”
  
  “苏师傅方便面,加料不加价?”苏远抬头望天,林峰你真是倒霉到家了!招惹普通人就得了,招惹上这些老狐狸作甚!你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想要试下自掘坟墓的感觉吗?
  
  “我为什么理解不了这些冷笑话?”苏靖州对苏远偶尔冒出来的天马行空的想法深感无奈,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
  
  “那说明你老了。”苏远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瞄了一眼。苏远发誓,他这纯粹是下意识地动作,但是当他抬头看到苏靖州脸黑的像锅底之后,苏远缩了缩肩膀:“咳咳,其实父亲还是挺健康的。”
  
  以前遇到这种话题,苏董事长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真是幼稚、可笑!这些话题有什么可讨论的?!但今天面对苏远无意的挑衅,苏靖州不知道为什么,尤其不想让苏远看扁了!他气极而笑:“我想男人成熟一点,总比毛都没长全要好吧!”
  
  士可杀不可辱!苏远瞪大了眼睛:“毛都没长全,也总有长全的一天。但毛都长全了,剩下的,就该等着脱落了!”
  
  脱落……脱落……落……
  
  “我在你这个年纪,哼哼!”苏靖州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不屑。
  
  “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哼哼!”苏远坚决输人不输阵。
  
  “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出生了!”苏靖州用事实来说话。
  
  “我……我到了你这个年纪,一定……一定……”苏远憋了半天,脸色涨红。他真不敢说自己到那时候就一定有优秀的孩子,说不定他连孩子都木有!
  
  苏靖州这话真真是戳到了苏远的痛处,他哀怨地看了苏靖州一眼,握紧了拳头,努力表现出自信:“反正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很幸福的!”
  
  苏靖州不明白苏远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落寞,但他非常不喜欢他这副没自信地样子,刚才和自己叫板的气势哪里去了?
  
  “没关系,有我呢!我会养你一辈子的!”苏靖州如此安慰,也会陪你一辈子,所以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苏远哭笑不得:“我哪里需要你养我一辈子了,你确定这是安慰,不是诅咒呐?”
  
  苏靖州怔了下,脸上第一次明确出现了类似难过的表情,“我陪你一辈子,养你一辈子,是诅咒你了?”



37) 所谓主次
  
  苏乐集团的上空,最近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尤其是董事长办公室里面,更加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每个进去办公室的员工,个个都是一副壮烈牺牲、视死如归的表情。而一旦出来之后,都下意识地先拍拍自己的胸口,脸上满是大难不死之后的庆幸。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这天清晨,走廊里面传来了清脆地高跟鞋落地声音。众人哀悼般地看过去:这是哪位神人?明知道最近苏董火气很大,还这么地不知收敛,这不是上杆子找不自在么?
  
  当这人推开办公室的门之后,众人眼睛瞬间亮了:“张扬姐!”
  
  “哎呦张扬啊!你终于回来了!”
  
  “姐姐唉,您可真是救苦救难地观音菩萨!”
  
  “我从来不知道,我原来对张扬姐的感情是这么的深!”
  
  “是啊是啊!”
  
  ……
  
  原本出差回来,这些人也没这么热情啊?张扬有些奇怪地思索着,手下不停地分发着小礼物:“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随意买了些,不要嫌弃啊!”
  
  “您现在能回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礼物了!”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一致点头,脸上充满了感恩戴德。
  
  “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都在干什么!”苏靖州语气不善地站在了办公室门口,待见到张扬之后,语气和缓了一些:“张扬回来了啊,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下。”
  
  这是有什么急事要自己处理?还是着急等着知道英国这次合作的项目汇报?张扬想了想,东西都不顾得收拾,直接敲开了门:“苏董,我和您汇报下这次的出差情况?”
  
  “这个不着急。”苏靖州挥了挥手,语气和蔼:“张扬啊,你自己一个人孤身在B市打拼,你父母不担心你吗?”
  
  这这这!张扬内心惊悚无比,苏董不一向是对人对事都严肃无比吗?怎么突然改套路了?!这番春风拂面为那般?张扬不厚道地琢磨了下,莫非是觉得最近压榨自己太狠了,决定安慰一下?
  
  要给自己放大假了?!张扬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语气真诚:“不会担心啊,我父母都知道苏乐集团,对我来这里上班也很放心。”
  
  “不要说这些套话!”苏靖州不悦,“这么说吧,你将来要是在B市结婚生子了,你父母都是外地,他们不会担心牵挂你吗?你将来打算怎么办?”
  
  “父母肯定都会牵挂的啊。”张扬想起自己的爹妈,脸上腼腆笑笑,仿佛N年之前的农家少女,天真不谙世事,“但子女长大都要成家立业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将来等我有能力了,就将他们接来B市,这样我也放心了。”
  
  “都要成家立业?”苏靖州喃喃自语,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没办法的事情?”
  
  张扬出来的时候,先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轻轻吁了一口气,这才走到了自己座位前坐定。
  
  “张扬姐,苏董现在没事儿吧?情绪如何?”旁边过来一个小青年,苦哈哈地询问。
  
  “你要干嘛?”张扬斜了他一眼。
  
  “我有份文件必须现在就拿进去给苏董签字。”小青年苦着脸,一脸地沮丧,“听说苏董最近心情不好,我怕这会儿进去扫到台风尾。”
  
  “那你问晚了。”张扬微微一笑,“在我刚才进去之前,他心情还算可以。但是现在你要进去的话……”张扬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如张扬所料,苏靖州现在心情是很不好,而这种不好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更加不好了。
  
  “你把报告找人送给我就行了啊。”苏靖州语气不爽,“为什么非要让我亲自跑一趟?!”
  
  “有那么严重?”苏靖州惊讶地问。
  
  “好吧好吧,我一个小时之后到你那边。”苏靖州抬手看了看表,也懒得叫司机,直接下楼开车直奔天缘传媒而去。
  
  天缘传媒,B市乃至全国最为知名、最为精准、最为百姓信服的私人传媒企业,旗下所属无论是报刊、杂志,还是漫画、周边,通通都卖的红红火火。而这么一个庞大集团,董事长却神秘低调,从来不在电视媒体接受采访。
  
  如此行为,更引得众人对天缘传媒的关注越来越多。而如此火爆行情,自然引来同行相忌。但是天缘传媒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位在服务百姓的位置上,报道新闻从来都是直指真相,语言犀利。
  
  在如今小道消息满天飞的环境下,有这么一家媒体敢于直面事实,且能够屹立至不倒,也是一种手段。当然这些都不是众人忌惮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天缘传媒永远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情报资料和重大消息!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次次如此……原本有些不好念头的商人也纷纷打消了这个不智的想法。这明显是哪位不能露面的爷闲着没事找个玩具罢了,真要给他找不痛快,那就是给自己找死。
  
  “说吧,发现什么重大事情了,非要我过来。”苏靖州此时坐在天缘传媒的老总办公室里,心里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走私贩毒、拐卖人口、卖假药……
  
  办公桌那边的梁正闵打了个哈欠,起身翻找半天,扔给苏靖州一份文件,顺便端着杯咖啡走了过来:“事情倒不算太严重,只是我怕被别人看到,对你有不好的流言。”
  
  “你就不能给我也泡杯咖啡吗?!”苏靖州不满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茶几,空荡荡的是怎么回事?
  
  “小情!一杯清咖啡不加糖!”梁正闵朝外面喊道,回头看看苏靖州:“至于我亲自泡的,那只有我喜欢的人才能品尝了。”
  
  “稀罕!”苏靖州不屑,低头翻看起调查结果来。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啊。”梁正闵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不可思议, B市的花花大少多了去了!这人怎么就发现林峰的不对劲了?昨天突然管他要了份林峰的资料过去,晚上半夜又打电话给他着急要详细资料。今天这么一对照,问题竟然就这么简单地浮出了水面!
  
  简单到连梁正闵和某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了!您这是有仙人指路还是神仙下凡?!怎么就胡乱开枪也能瞄准正确目标呢?如此犀利的直觉,如此羚羊挂角不露痕迹的缜密调查手段,甚至都把某人给镇住了!
  
  “你怎么就知道,林峰和林霞最近走的很近?”梁正闵觉得,这个问题如此不问清楚,他心里就跟小猫挠痒似的,控制不住啊!
  
  “这才是你今天叫我过来的目的吧?”苏靖州冷哼一声,我会告诉你真相是苏远莫名敌视林峰,自己纯粹是义务帮忙,才要了这份资料吗?谁知道苏远莫名敌视林峰的原因没找出来,自己倒先钓出一条大鱼!
  
  “你要知道一句话。”苏靖州看着梁正闵表情严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想说拉倒。”梁正闵冲着他比了个中指,作为一个传媒集团的负责人,有些东西询问不询问,还真没多大区别,反正他早晚都要知道。
  
  林家、张家、李家……对自己家有兴趣的人还真不少啊!苏靖州边翻阅这份详细资料边感慨,至于林霞……苏靖州沉思了一会儿,耳边听得梁正闵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离呗。”苏靖州面无表情,她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还能怎样?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誉,总要在乎苏乐集团的公众形象。
  
  “那苏宇呢?”梁正闵反问,苏靖州沉吟了下:“看资料他也不知道什么,不过这么懵懂就被人利用,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这个孩子……还是适合安稳过日子啊。”所以继承人什么的,还是再找吧。
  
  苏靖州回到家的时候,苏远恰巧也前后脚进了家门。当看到苏靖州之后,苏远先不自在地瞄了他一下,再开口:“父亲,你还生气呐?”
  
  “没有。”苏靖州拿着资料准备去书房,一转身就看到苏远麻溜儿地站到了他面前:“父亲,我那天不是和您说了吗?我只是想着我不会那么倒霉,一辈子都找不到个知心人,并不是觉得您养我陪我一辈子是诅咒我。我说话有时候比较不过大脑,你是知道的啊。”
  
  “我知道。”苏靖州点头,我生气的是我自己的反应,为什么听完你这番解释,我会更加生气愤怒不痛快?
  
  “所以您就不要敏感啦!”苏远笑笑,“我将来就算成家立业了,您不是也多个——儿媳妇嘛!以后我们经常回来看看你,这样不是很好?”
  
  好个P!不要跟我提成家立业这个词!苏靖州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有种脱口而出的冲动。他内伤地看了苏远一眼,一语不发地就转身往书房走去。
  
  “哎呀呀,莫非真像张天舒说的,到更年期了?”楼下的苏远摸了摸自己脑袋,一脸忧愁。楼上的苏靖州身子歪了下,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来。
  
  “苏远!”苏靖州转身一声吼,吓了苏远一跳:“在!父亲什么事?”
  
  “以后说别人坏话的时候,请自觉降低音量!”苏靖州一肚子火气进了书房,将门摔得震天响。

  事有轻重缓急,所以一定要抓住重点要点。苏靖州安慰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林霞的事情解决了。至于和苏远的这点儿破事,至于自己最近种种奇怪情绪和诡异行为,等解决完了正事再慢慢研究清算!
  
  楼下的苏远莫名抖了□子,仰头看看外面的天空:“果然到冬天了啊,真是变冷了。”算了,那个别扭爹先不搭理他,反正他又不能别扭一辈子。自己最近也很忙好嘛!哪里有空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当心灵导师?
  
  苏远刚转身,就看到刘硕背后灵一般地站在他身后,“少爷,苏董说让您把姜汤喝了,把鞋子穿上。”
  
  “为嘛又要喝姜汤?!”苏远眼神仇视地盯着那碗汤,表情抑郁。
  
  刘硕长吸一口气:“远少爷,因为现在天气冷了,您这样只穿袜子走来走去的话,寒气很容易从脚底侵入到身体里,所以您才经常觉得冷。不不不,您上身穿的再厚也没用!不不不,喝板蓝根也不行!苏董说了,是药三分毒。姜汤和鞋子,二选一没得商量。”




38) 所谓对话
  
  当晚,苏远在房间里面边啃鸡爪边翻译文稿、边对某爹无下限行为表示鄙视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之后就传来了苏靖州和刘硕特意压低声音的对话:
  
  “夫人回来了?”苏靖州语气很平静。
  
  “是的,苏宇少爷也和夫人一起。”刘硕认真汇报。
  
  “我明早要是没回家,你记得告诉苏远一声,说我陪着他们两人回林家了。”苏靖州如此说着,脚步放轻地下楼。
  
  “是的,苏董。”刘硕如此回答。
  
  当过道里的声音重新归于寂静之后,苏远这才推开门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包东西。他房间旁边的书房里,灯果然已经暗了。苏远看了看以前从来都亮灯到12点的书房,再抬眼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厅门口。
  
  苏靖州,虽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不过,请加油吧!苏远默默想着,独自站立一会儿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哎呦喂,这天儿可真冷!
  
  “远少爷,请您一定要记得,务必要记得,这世界上有棉拖鞋这种生物的。”看到这一幕的刘硕,语气很无奈。就算到了冬天有地热这种东西,但也不代表您可以如此自由无拘束啊。
  
  “哎?”苏远心里愣了下,他不需要和苏靖州一起去林家?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虽然心底惊讶着,但苏远面上却丝毫不露:“刘叔,我不冷。”
  
  不冷?刘硕淡淡地看了苏远一眼,“远少爷您要是不发抖,我一定会相信的。”
  
  苏远尴尬地笑笑,面对刘硕这个一直对他很好的管家,他实在不好意思没礼貌。“我知道啦,下次一定注意。”
  
  “好的,远少爷早些休息。”刘硕点点头,即将转身的刹那,又停住了身子:“远少爷,如果您想要丢垃圾的话,可以给我,我来帮您丢。”
  
  “啊!”看热闹看的也太不专业了,自己都忘记这个道具了。苏远讪讪地将手里的一小包东西递了过去:“那就麻烦刘管家了。”
  
  刘硕接过之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或者,您一会儿可以和苏董一起出去丢垃圾?”
  
  “不必!丢垃圾不必跑那么远。”苏远义正言辞的拒绝这个提议,再看刘硕表情就有些怪异,“刘叔您今晚好像很健谈。”
  
  “人一旦上了年纪,话自然就多了。”刘硕表情不变,冲着苏远点点头:“远少爷,那我下去了,您好好休息。”
  
  在苏远和刘硕就垃圾问题进行深入探讨的时候,苏靖州和林霞之间的气氛则没有那么平和了。在看到资料的瞬间,林霞先是面色惨白惶恐无比,继而就是愤怒,最后却渐渐变成了失落和沮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林霞问出这话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此时的苏宇已经被打发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他丝毫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他意味着什么。
  
  “刚刚知道。”苏靖州如此说着,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现在的林霞这么惊讶。或许在他心底,早就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了预料?想想也是,当初娶她,是因为她没有太多的心机。但也正是因为没心机,所以更加容易冲动掉入陷阱。
  
  至于是被利用,还是主动利用,苏靖州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结果已经这样子,说那些都是徒劳无功。
  
  “你打算怎么做?”林霞手有些哆嗦着拿起杯子,试图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别忘记了,苏宇是你儿子。你现在要是对我做了什么,将来苏宇也不会原谅你的!”
  
  “原谅不原谅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苏靖州指了指资料上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我最不愿踏入医药和房地产行业,有没有大鱼不说,先落得一身腥。我们赚钱越多,越要注重这些东西。苏乐集团或许不是B市企业里面名声最好的,但一定是负面新闻最少的。这中间我付出了什么,我想你应该最清楚。”
  
  “我只是稍微帮了别人一点点小忙。”林霞忍不住开口,“别人都能做得,为何我就做不得?!再说人家邀请的是我,又不是苏乐集团!”
  
  “你那点叫小忙?从土地买卖到医疗设备,从教育名额再到捐款基金,还有你不掺合的事情?你觉得,如果你失去了苏夫人和林家女儿这两个身份,你还有何资格让人家邀请你?”苏靖州声音不高,甚至可以算是淳淳教导,但听在林霞耳中,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我有这两个身份怎么了?我明明有这样的便利条件,为何不能利用?!外面那些人结果如何与我何干?!再说了,如果连我都不管,苏乐集团将来还有苏宇的位置吗?”林霞越说越觉得悲愤,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自从夏天开始,你自己看看你对苏宇态度变了多少?!”
  
  “你不觉得你对他过于娇惯了么?”苏靖州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心中第一次升起懊悔的情绪。如果他能早发现她教育问题的方式不对、如果面对林家对苏宇的溺爱他不那么视而不见,或许现在的苏宇,也会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的优秀吧?
  
  “他现在的过程是哪个人家的孩子都要经历的。”苏靖州语气不变,“作为苏家的孩子,他不能这么无理由的霸道蛮横下去了,更加不能这样的什么都不懂。”
  
  所以林霞,你从小到大对他的娇惯,才是真正让他失去继承权的主要原因。而这其中,我不得不承认,我充当了帮凶的作用。当我终于醒悟的时候,你却依旧不感觉到问题的存在,矛盾就此产生。而你,却一味地将这些问题全部都归咎于苏远的身上,苏远又何其无辜?
  
  “我不想和你讨论教育苏宇的问题了。”林霞如此说着,“你以后,都没有这个资格。直说吧,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把你怎么办?”苏靖州脸上自嘲一笑,“我能把你怎么办?还能大义灭亲不成?”商场上的婚姻,名存实亡、有名无实的比比皆是,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果过于激烈,就会惹人注目,反倒对谁都不好。
  
  原本他还没有打定最终的主意,但是听到刚才林霞说起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还一副振振有词、理所应当高高在上的模样,苏靖州就彻底失去了耐心和仅有的一丝情谊。原来你是这么期待风光无限、前呼后拥的阔太太生活啊!那跟了我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真是委屈你了。
  
  “哪天去把婚离了吧。”苏靖州如此说着,就好像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简单。
  
  “你!”林霞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靖州,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最好!最好想想苏宇!”
  
  “我想没有你的话,苏宇我会教育的更好。”苏靖州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我不需要你教育!”两人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了,苏宇像个小火箭炮一般窜了进来。依偎在林霞旁边一脸仇视地看着苏靖州:“爸爸,如果你打算以后都这么对待我,那我也和妈妈一起离开!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苏宇!”苏靖州厉声呵斥,苏宇则毫不胆怯地抬头回望。
  
  “苏宇,我是你父亲,我不会害你。”苏靖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苏宇眼神严厉。苏宇愣了下,低头思索半天,神情有些犹豫起来。
  
  “呵呵。”林霞看到这个场面,突然轻笑起来,“小宇,你爸爸有两个儿子,妈妈却只有你一个儿子。”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反正都撕破脸了,那大家就各凭手段吧。
  
  苏宇听到这话,神态果然发生了变化,他又向林霞身边靠了靠,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这个动作却代表了一切。
  
  苏靖州看着这一幕,半天之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走吧,去林家。”
  
  “你就这么等不及?!”林霞愤怒地指了指钟表,“这么大半夜过去,你想把我爸急死气死?!”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既然你这么想让苏宇归到林家的门下,我这不是如你所愿?”苏靖州抬腿走了出去,“刘管家已经安排好车了,走吧。”
  
  林霞,如果你打的是现在将苏宇接回林家教导,将来再回来掌控苏乐集团的主意,那你就太天真了。你莫非是觉得我人生只剩下苏宇一个选择?如果苏宇留在苏家,我能保证他将来衣食无忧;但如果他真留在了林家,那我就当是将他过继给你们林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可不希望,我一手打拼出来的企业,有一天改换了姓氏。即便有一点点这种可能和潜在的苗头也不行。更何况在你这种教导下,苏宇如果真留在林家,我已经可以想象的到未来的结果了。

  当汽车缓缓发动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苏远此时刚刚睡下,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后他朦胧睁开了眼睛。
  
  我要不要出去凑个热闹?苏远迷糊着坐起身子。
  
  算了没垃圾了,还是睡吧。苏远转身再次倒在了床上,一夜好眠。



39) 所谓能力
  
  苏远安睡的时候,苏靖州的车子已经到了林家门口。此时林家门口打开,路边有些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众人各种神情。林家人已经从林霞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表情或多或少都带着了然,看向苏靖州的神情也有着隐隐约约的不善。
  
  至于林家的服务人员,大半夜的被叫醒准备招待客人,脸上都是困惑不解和一点点的不耐烦。
  
  “不知道苏董这么晚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当客厅里面只剩下两家人的时候,林道奇佯装不知道事情经过的开口了。
  
  “我和林霞准备离婚了,这么大的事情,想着也要和老爷子说下。”苏靖州喝了口茶水,语气平静。
  
  “离婚是件大事,不知道我这妹子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苏董这么生气?”林道奇表情依旧不变,但是眼神已然冰冷许多。
  
  苏靖州笑了笑:“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老爷子说下的,林总这么越俎代庖,不好吧?”苏靖州下句话没说,我来亲自和老爷子说声,那是尊敬他是长辈。咱俩都是同辈人,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审犯人的语气和我说话?何况,要审也是我审问你才对。
  
  感情在你们林家人眼中,只要离婚,就是我苏某人做错事情了?真是笑话!看到苏靖州一脸平淡的神情,林道奇面容终于变了变:“都这么晚了,老爷子已经睡下了。苏董不如就现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那不必了。”苏靖州站起身来,“既然这么不凑巧,我就先去其他家那边走走,林总好好休息吧。改天我有时间,再亲自来和老爷子谈谈心。”
  
  其他家?林道奇愣了下,莫非这次离婚的事情,还牵扯到其他几家?想到这里,林道奇正想找个理由将老爷子请过来,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林正豪的声音:“靖州来了啊,什么重要事需要你这么晚过来?”
  
  苏靖州先看了林道奇一眼,接着才笑着站起身:“好久没来看您老人家了,最近事情真是太忙,一直也没时间。”
  
  林正豪此时已经七十多岁,但依旧腰板硬朗,他摆摆手:“行啦,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知道你们的忙碌。这些客气话就不用说啦,有什么大事?”
  
  苏靖州从包里拿出那份资料,直接递给了林正豪:“老爷子,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了,还请您谅解。”
  
  林正豪点点头就戴上老花镜开始翻阅起来。而他身后站着的林道奇,在看到那份资料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大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剩下林正豪翻阅资料的声音,以及苏靖州喝茶的声音。林霞和苏宇两个人从进了这个大厅开始,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苏宇本能的察觉到,一向对他态度很好的舅舅和姥爷,今晚似乎有些不对。至于林霞,原本还想着和自己父亲或者大哥求求情,但等看到自己父亲扫过来的那一眼,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林正豪翻完整个资料之后,先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林霞一眼,接着又瞪了身后的林道奇一眼。最后才看向苏靖州:“靖州啊,这事情,林峰也太胡闹了……没有给苏乐集团造成什么损失吧?”
  
  “现在还没有。”苏靖州实事求是,又看了眼林正豪身后的林道奇:“不过林峰这孩子,可真是长大了啊,当年我记得他还只知道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乱跑呢。”
  
  林道奇张了张口,没等说什么,就听到林正豪发话了:“他这几年确实闹腾的太不像话了,我觉得需要让他好好锻炼锻炼,别整天做一堆荒唐事情!”
  
  “林总,你说呢?”苏靖州舒展了□子,视线看向了林道奇。毕竟现在林家的主事人,是林道奇而不是林正豪。
  
  “当然,呵呵。”林道奇声音有些干涩,“不过孩子大了,还是要劝导为主,管教我觉得都是次要的,劝导才是治根治底的方法。”
  
  “这样啊。”苏靖州摸了摸下巴,“如果林总是这么想的话,我倒是觉得,我还是先去其他几家商议一下看看吧。”
  
  苏靖州佯装起身的时候,林正豪的声音最先传来:“靖州啊,坐下慢慢说。”
  
  之后林道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知道苏董有什么好主意?你也算是我们半个林家人,我觉得听听你的意见也可以。”
  
  “我的意见?”苏靖州转身,先看了林霞和苏宇一眼,继而冷笑:“老爷子,我先和您说声,我和林霞已经决定要离婚了。”
  
  苏靖州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继而又慢悠悠地扔出另外一个炸弹:“另外,林霞想将苏宇接到林家抚养。”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正豪瞪大了眼睛,看着林霞和苏宇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反观林道奇,在开始的惊讶之后,神情渐渐变得和缓起来。真不愧是我妹子,走了一步好棋!
  
  “其实,我说句真心话苏董。我觉得苏宇住在我林家也好,大不了就让他隔三差五地回去苏家呆两天。毕竟我们林家人也不少,相信总会照顾好苏宇的。而你那边一旦忙起来,恐怕就照顾不到他了吧?所以比较之下,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林道奇一副推心置腹的语气。
  
  苏靖州不置可否地看向了林正豪:“老爷子?”
  
  林正豪表情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颤巍巍站起身来:“现在既然是道奇掌管企业,我这个老头子就不跟着掺和什么了。人老了,也坐不住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聊吧。”
  
  当林正豪脚步缓慢地走出大厅之后,苏靖州收起了挂在脸上的一抹笑容,转身看向林道奇:“既然说起苏宇的问题,我觉得我们是不是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林道奇愣了下,立刻又笑起来:“应当的。”他说完就看向了苏宇:“小宇,以后和妈妈舅舅一起住好不好?”
  
  苏靖州坐在一边看着苏宇的神情,当看到苏宇依旧一副犹豫不知选择的表情后,心头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苏宇喜欢这里,那就让他住段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苏靖州如此说着,“苏宇这件事情我们处理完毕了,但是对林峰,我觉得我有些意见要和林总探讨一下。”
  
  “你说!”这会儿说起林峰的处置方案来,林道奇格外的干脆豪爽,“苏董觉得怎么出气就怎么来,他都做出了这些错事,我原则上是没二话的!”
  
  看着话题转移到了林峰身上,林霞抱着苏宇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她摸了摸苏宇的头发,神情复杂:“小宇,以后你就只有妈妈了,妈妈也只剩下你了。”苏宇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看林霞,又看看一边和林道奇侃侃而谈地苏靖州,心头一片茫然无所依靠。
  
  当苏靖州和林道奇商讨完毕,准备离开之时。苏靖州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题,开口道:“林总,我忘记告诉您一件事情了。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苏宇如果以后就住在这里的话,那么关于苏家的继承问题,他就没有资格了。至于成年以后获得的股份问题,到时候会有律师来考察论证的,这些现在说也太早。”
  
  苏靖州悠悠说了一堆转身扬长而去,甚至都没有理会林道奇的神情。当林道奇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林正豪已经端坐在了那里,看着他语气平静:“你刚才做了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爸,对不起。”林道奇坐在了椅子上,心头一片烦乱,“我以为留下苏宇,以后大家就还是亲戚,至少要比其他的商场伙伴要亲近一些。”
  
  “你如果真的打算和苏家和解,你当时就应该严厉处理了林峰,之后再痛快地劝苏宇回苏家去住,这样才是真正解决两家隔阂的办法。而不是像你刚才那样,耍些自作聪明的小手段!”林正豪越说越来气,“苏靖州那人平常都是好脾气的模样,一旦发起疯来,你我包括林家,都等着遭殃吧!”
  
  “他刚才和我说……”林道奇苦笑,“他说既然苏宇住在这里,那继承权就不必考虑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林正豪恨恨瞪了他半天,“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情,林峰那件事情,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你……”
  
  “爸!”林道奇大声打断了林正豪的话语,“我真的是完全不知情!”
  
  “但愿吧。”林正豪叹了口气,朝门口走去,“如果你不知情,这就是件小事。如果……唉。”
  
  当林正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之后,林道奇烦躁地点了根烟。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知情不知情,在苏靖州看来,又有什么重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只能用这种鱼死网破的办法了。只是没有想到,我用林峰来当做小卒,他比我更狠,舍得用亲生儿子来上场厮杀。
  
  “林家……”苏靖州坐在车里揉了揉额头:苏宇,这段时间,如果你能好好的看清身边的人和事,你会浴火重生的。否则的话……
  
  “苏董,我们现在回家吗?”开车的司机看到苏靖州脸色缓和下来之后,这才开口询问。
  
  现在是凌晨两点,苏靖州看了看手表,嘴角泛起一抹阴森森地笑容:“不必,去张家。”既然想要找苏家的不痛快,就要做好被找不痛快的觉悟。
  
  张家家门口,半个小时后,发生了和林家相同的一幕。
  
  “苏董这个时间过来,是为了?”张明晨笑着迎了上来。
  
  苏靖州晃了晃手中的资料,优哉游哉地走了进去:“咱们进去慢慢谈吧,张总今晚还是不必睡了。”
  
  两个小时后,苏靖州和张明晨又并肩走了出来。张明晨连连作揖:“苏董苏董,这事情我是真不清楚。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二话!”
  
  “该说的我都说了,到底是机遇还是陷阱,就在张总的一念之间了。”苏靖州摆摆手:“行了,我要去李家了,张总留步吧。”
  
  苏靖州来去匆匆,像一阵狂风刮过了张家。徒留下张明晨在客厅中苦苦思索,毫无睡意。原本以为如果被苏家发现后,张家肯定完蛋了,不用在B市混下去了。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因祸得福了?
  
  凌晨四点,李家。
  
  相同的一幕依旧在上演。
  
  凌晨六点钟,苏靖州和李家佳一起走了出来。李家佳表情显得很亢奋,至于苏靖州,则隐隐有些疲倦。
  
  当苏靖州再次上车之后,司机小声开口:“苏董,回家吗?”
  
  “去公司。”苏靖州如此说着,顺便打了个电话:“张扬,半个小时后到公司加班。”
  
  这才六点半就要去上班?!被苏靖州吵醒的张扬欲哭无泪,边恨恨地诅咒苏靖州,边不敢耽误地快速冲出家门,开车直奔苏乐集团而去。
  
  “清咖啡。”到了公司之后,看到张扬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了,苏靖州满意点头,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进了办公室。
  
  清咖啡?张扬愣愣地去张罗了,苏董一向最注重健康,大早晨的喝咖啡提神,似乎不是他的风格。但是等到咖啡端到办公室,苏靖州边喝边扔过来一份意向书之后,张扬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需要喝咖啡提神了。
  
  “昨晚的商谈结果,今天一天必须全部整理完毕,晚上需要签订正式的合作书。”苏靖州如此说着,“我知道时间有些紧,多加加班吧。”
  
  “哦对了。”苏靖州想起了什么,将梁正闵给他的调查资料删删减减之后递给了张扬,“这里有些东西你拿去参考。”
  
  张扬懵懂接了过去,等回到自己座位上粗略一翻之后,顿时黑了脸。这么多条款,一天怎么可能解决?!但等她看到另外那份调查资料之后,她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苏董突然动作这么大了。
  
  拉拢、分化、威逼利诱,短短一晚上时间他就将事情的发展走向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里,还让一些人对他感恩戴德,感谢他没有赶尽杀绝。
  
  跟了这么一个BOSS,真是亚历山大。张扬叹了口气,埋头就开始忙碌起来,整个人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团团转。似乎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场面了,上次,是一年多以前?
  
  凌晨七点,苏远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出了房间,他看着餐桌上琳琅丰盛的餐点和四周空无一人的情形。愣愣地看向一边的刘硕:“刘叔,人呢?”
  
  “苏董和夫人、宇少爷去林家了,还没回来。”刘硕如此说着,将椅子拉开:“远少爷先用餐吧。苏董昨晚说了,要是他们没回来就不必等他们,您先吃饭。”
  
  “哦。”苏远点点头,这事情貌似很麻烦?要不然以苏靖州那规律的令人发指的作息时间表,他才不会大早晨就没影子呢。
  
  苏远这个想法也就在心里匆匆过了一遍,吃完早餐之后他就冲向了学校。最近要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了,他虽然不在乎,但是总要做做样子。
  
  中午,苏远在学校里和张天舒玩玩闹闹的时候,苏靖州也接到了几分邀请。
  
  “告诉他们,过几天我会亲自设宴招待他们的。”这些人的消息倒是灵通,早晨他刚从张家和李家出来,现在另外这几家就坐不住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林家是一棵参天大树,它要是倒了,你们又何必独活?
  
  “苏董,刚才张家和李家也派人来询问了下晚上您是否有空。”张扬谨慎地汇报。
  
  “告诉他们,晚上我们一起聚聚,时间上可能会有些晚。”苏靖州挥了挥手,“聚会之前,意向书能做好么?”
  
  “您打算几点参加聚会?”张扬觉得亚历山大。
  
  “你什么时候做出来,我什么时候喊他们聚会。”苏靖州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只要不超过晚上12点,都算是今天的聚会。”
  
  “明白苏董!保证完成任务!”张扬大大松口气,这样时间就宽裕多了,不出意外自己应该能赶出来这份协议。
  
  晚上6点,苏远哼着歌曲回到了家。刚踏入家门,看到空荡荡的客厅,苏远张大了嘴巴,声音不自觉高亢起来了:“还没回来?!”
  
  “是的,远少爷。”刘硕出现在他面前,语气平静:“远少爷是按照正常时间吃饭,还是一会儿等苏董回来再吃?”
  
  “等父亲回来的吧。”苏远挥挥手就进了房间,心中腹诽着:都这么久了一个林家都搞不定,这办事能力也不行啊!
  
  太不给力了!



40) 所谓咖啡
  
  晚八点,苏远揉着肚子走出了房间,靠在楼上的走廊栏杆旁一脸幽怨地看着大厅门口。要不要再等等他?苏远第三次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这家伙如果不能早些回家的话,如果今天也打算住在林家的话,难道不该打个电话告诉别人一声吗?基本的礼貌不懂吗?苏远气呼呼地从睡衣兜里掏出手机,都已经翻到苏靖州的号码了,手指在按键上犹豫半天,还是放下了打电话的念头。
  
  算了,万一这会儿双方正谈判到关键时刻,自己打电话过去不是给人添堵么。苏远悠悠想着,不停地自我催眠:反正少吃一顿饭又死不了!
  
  “远少爷,刚才苏董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你记得按时吃饭。”刘硕边说边将早就做好的晚餐端了上来。
  
  我去!苏远愤怒之下,手里的手机差点没直接扔到楼下去。苏靖州先生,您现在才打电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想按时吃饭啊!还有您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情,需要打电话给刘叔,再让刘叔告诉我这么麻烦么?!
  
  “远少爷,您刚才不是说饿了么?赶紧下来吃饭吧,时间很晚了。”刘硕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他,笑眯眯地招手。
  
  “刘叔,我现在特别想吃一道菜。”苏远趴在栏杆上,看着刘硕语气坚决。
  
  “少爷您说,我吩咐厨房做。”刘硕答应的很痛快。
  
  “我要吃东坡肉。”苏远一字一顿,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额。”刘硕愣了下,以前的晚餐,苏远和苏靖州都吃的比较清淡,所以厨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排,恐怕不会备有东坡肉这种东西。但是苏远今晚第一次主动点餐,不做更加不行,“远少爷,做这个东西时间可能有些长……我能问下,你怎么突然想起吃这个了?”
  
  “因为……”苏远笑的天真无邪,“因为东坡肉姓苏。”
  
  苏乐集团办公室,此时董事长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张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恭敬地将一份材料放到了苏靖州面前:“苏董,您看这样可以吗?”
  
  苏靖州拿起文件翻了几页,眉头皱了下,手指点出几个地方:“这里……这个地方还需要更改下,有歧义……”
  
  等苏靖州将所有问题都指出之后,张扬心悦诚服地点头:“董事长果然火眼金睛,我什么时候要有您的功力就好了。”
  
  苏靖州莞尔一笑,这就是她看重张扬的原因。这女孩看着时尚玲珑,实际上人最是单纯淳朴不过,就连拍马屁都这么的可爱。“你要是什么时候有这份功力,我出资金给你做些生意。”
  
  看到张扬眼神亮了起来,苏靖州又笑笑:“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应该给我一盒泡面和一杯咖啡,要不然你会成为第一个把董事长饿死的秘书的。”
  
  “呀!”张扬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表,“这么晚了,要不然我出去给您买些面条馄饨之类的东西?您喝一天咖啡了,吃点热乎东西暖暖胃。”
  
  “不用,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苏靖州摇头,“凑合吃点就行,咱们早些结束工作,你也能早些下班。”
  
  在苏靖州简单的解决了晚餐之后,张扬的初步合作协议书也终于完全整理完毕。苏靖州抬手看了看手表:“张扬,最后一件事情。打电话给张家和李家的人,让他们30分钟之后到百阅酒店紫荆花厅,过时不候。”
  
  “时间好像有些紧?”张扬弱弱地提醒了一句。
  
  “紧不紧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苏靖州看了看就在公司对面的百阅酒店。做错事情总要有惩罚的,按时赶到大家就一笔勾销,如果赶不到,等着撘苏家这艘船的人家有的是,又不是只剩下你们两家选择了。
  
  “苏董,那我再选几家备用的?”张扬如此提议,苏靖州站在窗边头也不回,“嗯,老办法,从中午的几份邀请里面抛硬币决定吧。”
  
  晚上九点四十分,张扬将几家筛选名单里面的人都通知完毕,之后再次询问了苏靖州的意见,在确定他不需要她陪同之后,这才拎着包准备下班了。
  
  晚上十点整,张明晨满头大汗地第一个赶到,当他推门进入,看到苏靖州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之后。原本脸上焦虑地神情立刻变成了憨笑:“苏董您可真是日理万机,都这么晚了还在工作,我们真是不能比啊!”
  
  看,这就是拍马屁的反面典型,拍的这么死板僵硬、言不由衷、口不对心。不过张明晨这个人,虽然企业管理的一般,但是人还算豪爽。苏靖州点点头示意他:“坐。”
  
  晚上十点零五分,百阅酒店的门口响起了警笛声。苏靖州愣了下,抬眼朝外面看去,就看到几辆警车分散着在四周,中间一辆车飞速驶来,在酒店门口猛地一刹车。最后车门打开,李家佳一路小跑的从车上下来,脚步匆匆地朝着紫荆花厅走来。
  
  他刚进入大厅,先迎接他的不是苏靖州,而是张明晨的冷嘲热讽:“李总可真是够威风够霸气,警车开道这种待遇,我到现在还没享受过呢。”
  
  李家佳愣了下,眼珠转了转:“张总您这话可是取笑我了,就算您没有这种待遇,跟着苏董还怕没有机会见识?”
  
  苏靖州懒得理会这两个人的语言机锋,他看了看手表,等到十点十分,会客室里面又匆匆进来了两三个人,其中赫然包括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房总?我记得您离百阅酒店很远吧?真难为您是怎么赶过来的。”苏靖州如此说着,视线扫过了那个满头大汗的中年人,“另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让秘书打电话邀请您吧?”
  
  “这个……”房栋山还未开口,另外一个人尴尬开口,“苏董,您打电话那会儿。房总正好在我那边,听到这个消息非要过来看看。”
  
  李家佳跟着起哄:“房总您出场方式可比我闪亮多了,直升飞机啊,啧啧。”
  
  众人一愣之下,不约而同地朝外望去,果然看到一架直升飞机正缓缓升空。苏靖州皱了皱眉头,这个姓房的人原本死心塌地地跟着林家,现在他只是流露出那么一点意思,这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准备投诚了。甚至为了能够得到这种机会,不惜动用这么夸张的交通工具?
  
  “苏董,我不请自来是很过分,但是我很诚心地想要听听您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你的某些话语可是B市的风向标啊!”房栋山如此说着,眼巴巴地看着苏靖州。
  
  “小李!”苏靖州什么也没说,抬头朝着门口喊一声。他话音刚落,大厅门口就进来两个保镖,看着房总很礼貌也很强势地伸出了手:“房总,您请。”
  
  房栋山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这真是赤果果的打脸啊!厅中的众人也是一愣,刚才还调侃的声音瞬间都消失无踪了了。个个看看房栋山又看看苏靖州,神情严肃正襟危坐。
  
  “苏董,您看我们都在B市,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房栋山忍了又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句话做事情之前你就该想到了。”苏靖州表情平静地将几份文件丢在了会议桌上,示意其他众人拿过去自行翻阅。这才转头看向房栋山:“房总,上杆子不是买卖。再说您所作所为,我实在无法苟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不是一路人就别做那惺惺相惜的样子了。”
  
  房栋山很憋气的走了,留下的几个众人也被这杀鸡儆猴的手段镇住了。半天都是安静翻阅文件的声音,会议厅里气氛异常沉闷。最后还是大咧咧地张明晨打破了这个气氛:“苏董,您想怎么做就说吧,我们一定配合。”
  
  “是啊是啊!”众人如同小鸡啄米一样跟着点头。
  
  “我记得现在热门行业是在建筑和商场这两方面吧?还有金融、服装?有些企业总是看什么赚钱就进入什么行业,这样其实很不好。”苏靖州揉了揉额头,拿起自己面前的意向书,先看向张明晨:“张总旗下似乎有家杂志社?建筑质量问题可是普通人都非常关心的问题啊!我想,如果你们记者站在群众的角度上去发现一些隐藏的问题,挖掘这些平常不容易发现的问题,想必一定会让您的杂志声名大噪的。”
  
  张明晨听着苏靖州这番话,从刚才的爽朗大笑渐渐变成了苦笑。等到苏靖州说完这番话之后,张明晨几乎要哭了:狠啊,真够狠的!哪里有什么平常不容易发现的问题,还不是大家都不敢捅出来的问题!他要真这么做了,声名大噪是真的,但是企业还能不能运营下去也是个问题了。
  
  但是,想要彻底和林家脱离牵扯,投名状是必须的!张明晨无视其他几人怜悯地目光,咬着牙齿答应下来:“苏董说的对!我相信林家的建筑质量一定有猫腻,我这就派人下去调查!”
  
  “哪家有问题就是你自己查了,也不一定是林家。”苏靖州如此说着,话语一转:“不过我苏乐集团的相关建筑一向都是交给林家负责的,如果林家建筑质量真有什么问题,那我也只有另寻合适的建筑商了。我相信在这点上,以建筑起家的张总最有发言权了。”
  
  “当然!当然!”张明晨乐得合不拢嘴,胸口拍的震天响。原来甜枣在这里啊!能和苏乐集团拉上关系,剩下的都无足轻重了。
  
  解决了张明晨,苏靖州眼睛又瞄向了李家佳:“李总,听说现在食品安全问题很严重?”
  
  “是啊。”李家佳一脸忧国忧民地模样,“我们商场也很难做啊,大家都是这样子的。进货渠道也基本都大同小异,所以进到的货物也都如此。只是B市某些商场,将过了保质期的食物重新换个包装再上架,这种行为就不可容忍了!还有直接买病猪来当精猪肉卖,这种行为也很令人发指!”
  
  这是个聪明人,苏靖州微笑:“既然如此,这方面的问题就交给李总了?工商部门还是其他执法部门,李总能协调好?”
  
  “苏董就放心吧!”李家佳笑容满面地打包票。
  
  “我记得孙总是金融行业的翘楚?”苏靖州眼神看向了第三位客人,也是刚才和房栋山一起过来的那个人。
  
  自从房栋山走后,这人就有些坐立不安。听闻苏靖州这么一问,孙兴仁神情变幻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这方面,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那您应该和林总感情很好,我记得林总个人也很喜欢金融方面的东西。”苏靖州如此说着。
  
  “还好。”孙兴仁语气艰涩,“我们两人是互相探讨。”
  
  “哦?那不知道您二位谁的水平高些?”苏靖州很有兴致地询问。
  
  “这个,我感觉林总有些想法手段可能激进了些。”孙兴仁如此说着,当最艰难的一步跨过去之后,剩下的就没什么了,“苏董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和您深入讨论下。”
  
  苏靖州摆手:“我就不必啦,我对这些也不太懂。孙总有时间可以和我们副总多交流交流,我就很感谢您,当你帮我培训员工了。”
  
  ……
  
  苏靖州在和众人闲话家常的时候,苏远整个人都埋进了碗里,吃的不亦乐乎。至于特意点的东坡肉,他自己只是夹了一块尝尝,剩下全部都进了宅子里的服务生肚子里。
  
  “少爷多吃点,我还以为您会担心苏董,吃不进去东西呢。”刘硕如此说着,看着苏远眼睛带笑。
  
  “担心?”苏远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汤,“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以前他遇到的大事小事肯定很多,不照样平安过来了么。” 苏远下句话没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苏靖州同志作为中间地带,活个百八十年的,绝对没问题。
  
  “这倒是。”刘硕被苏远这句话勾起了往昔回忆,语气带着缅怀:“自从老爷太太去了之后,苏董接手苏家,那么难的情况,他都一样闯过来了。不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好好休息和享受过了。”
  
  “老爷?太太?”苏远抬起头来,这还是到苏家开始,他第一次听到这两个人,“就是我爷爷和奶奶?”苏远不确定地询问。
  
  “对,少爷的爷爷奶奶。您恐怕都不记得了,他们去世的时候,您才三岁。”刘硕笑着说,“老爷太太飞机失事的时候,苏董也才二十岁。原本苏家属于书香门第的,老爷太太都是知识分子,为人最为古板严谨。后来苏董渐渐开始接触生意,再加上自己也有做生意的天分,所以渐渐就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哦。”苏远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自己家里冷清了些,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前世的时候,总觉得苏家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原来以前根本就不是商业圈的人啊。
  
  “所以远少爷也可以试着接触下看看,说不定您也和苏董一样,其实很有商业天赋呢!”刘硕笑眯眯地开口。
  
  “我?”苏远指了指自己鼻子,惊讶地看着他,啼笑皆非:“刘叔,挺晚的了,洗洗睡吧。”
  
  “那少爷也好好休息。”刘硕如此说着。
  
  “我昨晚睡多了,现在睡不着。”苏远挥挥手,“你先休息去吧,年纪这么大别老熬夜了。”他说完这话,刘硕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
  
  “哦对了,再给我杯咖啡好吗?”苏远想起了这个事情,回头又和刘硕说着。
  
  “咖啡?少爷刚刚还说自己睡不着的,睡不着的人需要的是牛奶而不是咖啡。”刘硕表情写满了迷惑。
  
  “我……我这人和一般人相反。”苏远用力点头,“对,就是这样,咖啡对我来说是催眠的效果。”
  
  “这样啊!”刘硕恍然大悟,“少爷那我以前真是没注意这点,做错事情了。从今天开始,以后每晚的牛奶换成咖啡可好?”

  
  
41) 所谓明悟
  
  凌晨两点,苏远第三杯咖啡下肚,依旧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在接连翻译出第三个错误之后,苏远终于利索关上了电脑。
  
  这种状态下,还是不要硬撑着了,损人不利己。苏远快速地冲进了浴室,五分钟之后就头发湿漉漉地冲了出来,团成一团倒在了床上,几秒钟之内就陷入了沉沉睡梦中。
  
  凌晨三点,别墅外面终于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一直坐在沙发上点头的刘硕瞬间清醒过来,朝着门口走去。他刚走出门口,就看到苏靖州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表情有些茫。
  
  “苏董,我给您煮的牛奶,喝一点?”以前苏靖州经常会工作到现在,刘硕也习惯了这样的应对方式。
  
  只是,今晚的苏靖州似乎有些不同?
  
  他好像没有听到刘硕的问话一般,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楼梯。在刘硕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推开了房间门走了进去。
  
  这次估计是累狠了,已经处于半迷糊状态了。刘硕如此想着,就听到身边服务生惊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刘硕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着她。
  
  “刘管家,苏董好像进的是少爷的房间吧?”女生迟疑地说着,手指点了点那个房间的门。
  
  “啊!”刘硕愣了下,看着那扇门迟疑地眨了两下眼睛。看样子人在迷糊的状况下,果然会遵循本能。只是苏董,您现在换房间了啊,您忘记了?
  
  “要不,我们上楼看看,不行把苏董叫醒?”服务生提出了意见。刘硕却打定了主意:“不用了,看苏董累成那个样子,就不用吵他了。”反正那床也够大,两个人睡觉绝对没问题地说。
  
  可是……服务生总觉得有些怪异,刘硕已经打着哈欠转身了:“走吧,折腾了一晚上你不累?父子俩睡一个房间正好促进下亲子关系,挺好的事情嘛。”
  
  房间中的苏远此时正睡到半途,突然感觉床好像有些震动。他迷糊中皱着眉头,摸索着靠了过去,伸出条腿将那个物体压在了身下。这番动作做完之后,果然又恢复了清净。苏远喃喃嘀咕了几句,再次陷入梦乡。
  
  而被他压在身上的苏靖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下意识地推了下。在发现推不动之后,他也没了后续动作。一大一小两个人靠在一起,睡得分外香甜。
  
  每天早晨,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每天早晨,人也都会照常从睡梦中醒来。
  
  托这几十年作息规律的福,苏靖州先醒了。
  
  这是哪儿?不是书房。苏靖州边揉着眉头边打算坐起身来。他刚一动作,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点声音。苏靖州转头望去,就看到苏远正用被子把自己包裹成了一团,只留个小脑袋露在外面,睡得正吧嗒嘴。
  
  远远?苏靖州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估计是昨晚太困,到家之后下意识就走到自己以前的房间了。刘管家又不想打扰自己,所以才出现了这种乌龙。
  
  苏靖州在几秒钟之中推断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苏远的身上。
  
  这孩子睡觉怎么这个样子?跟个蚕蛹似的。苏靖州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苏远睡觉的样子,他好笑地凑过去,恶作剧地将他的被子拽开一点点。
  
  初冬空气中的凉意顺着被角钻了进去,苏远无意识地再次攥紧了被角,口中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翻过了身子背对着苏靖州。
  
  就不想让他背对着自己是怎么回事?苏靖州还没想明白原因,人已经先一步将苏远翻了过来,为了防止他再次滚来滚去,干脆直接将他固定在了怀里。
  
  苏远被苏靖州这过大的动作弄的不太舒服,他先是皱了皱眉头,在发现苏靖州没有后续动作之后,这才磨磨蹭蹭地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次睡去。
  
  只是他舒服了,苏靖州却身体僵硬了。他脸色由红转白,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变化万千。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早晨有些反应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只是抱着自己孩子,竟然有这种反应,而且这反应似乎有越来越剧烈的趋势,这似乎……
  
  很不对劲……
  
  苏靖州脑间一片紊乱,当他低头看到怀中少年因为一番动作而有些冒汗的额头,再看到他微张的嘴,以及被子下面露出的一点白皙……苏靖州手颤抖了下,心也跟着颤抖了下,前些日子在书房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头。
  
  一次两次可以理解,次次都是这样子,似乎……苏靖州想起了两次买衣服时候,自己的惊艳,还有时不时地心跳加快,以及经常喜欢调侃苏远的行为。现在回过头再看这些行为,苏靖州心头一个明悟渐渐破土而出。只是这个念头刚出现的瞬间,他甚至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发现它!
  
  苏靖州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总是告诉自己这是父子之情,现在看来是那么的苍白可笑。
  
  有父亲对着儿子总是调侃的么?现在看来,那就是赤果果的调戏吧?
  有父亲不希望儿子成家立业、展翅高飞的么?
  有父亲娇惯儿子比女儿更加厉害么?
  有父亲看到别人和自己儿子关系亲密,会伤心难过不舒服外加哀怨幽怨么?
  有父亲见到儿子时不时的就会心跳加快么!
  有父亲抱着自己孩子,会出现这种身体反应的么!
  ……
  
  随着苏靖州想的越深,他抱着苏远的双手也越紧。苏远只觉得越睡越喘不过气来,这是梦魇了?他挣扎着动了几下,终于渐渐清醒过来。
  
  苏远刚睁眼看到苏靖州的瞬间,神情变得了然。“果然是梦魇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苏靖州在这里?肯定是自己梦魇时候情绪太激动,他才过来看看他?
  
  苏远心底暗自嘀咕着,抬头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苏靖州此时的状态吓到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靖州这副神情。他以前愤怒就是愤怒、生气就是生气。在他面前,喜怒哀乐从来不会掩饰。
  
  但是这会儿,他明明脸上带着笑容,身体里却好像充满了火药,似乎一点就要爆炸。平静的面容下全是疯狂和绝望的情绪,这个样子的苏靖州,无论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苏远都不会意外。
  
  他也梦魇了?苏远努力将手从苏靖州的怀里伸出来,拍了拍苏靖州的肩膀:“父亲,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谈判失败了,也不至于这副鬼模样吧?
  
  苏远的声音并不大,但苏靖州却奇异地能够听见,甚至能够将他疯狂的情绪都压下去一点点,人也恢复一分理智。
  
  苏靖州低下头来,看到的就是苏远乌黑明亮的目光。少年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脸上都是劝慰和开导:“父亲,就算苏乐集团出了什么大事,就算苏乐集团破产了,你也不必那么难过。你可以白手起家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苏靖州神情越发柔和了,眼睛里甚至都有些湿润。苏远没有注意到苏靖州的神情,低头绞尽脑汁地努力寻找安慰的词语:“恩,再说我和刘管家都陪在你身边呢,还有苏宇和母亲。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总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谢谢你,远远。”苏靖州紧紧抱住了他,“另外,对不起。”
  
  谢谢你苏远,谢谢你在我难过的时候,会安慰我。要是今天之前的我,知道你对我有这么亲近的表现,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可是现在的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你把我当父亲的时候,我视你为陌生人;等到你把我当陌生人,我却把你当儿子;终于等到你把我当父亲看待了,我却把你当成……恋人。
  
  所以,对不起。苏靖州将头埋在少年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我一定会控制我对你的感情,我会当个好父亲。我不会让你的人生被任何人毁掉,包括我自己。
  
  你总有一天会光芒万丈,总有一天会达到你行业里的巅峰。你会有爱你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孩子。就像你说的,平常带着媳妇多回家看看,挺好的,很好。这才是一条光明大道,充满了鲜花和掌声。
  
  这样你一定会幸福,我也会。
  
  但是我如果哪天控制不住,被你察觉的话。如果以后你知道我对你的这种感情,想恨我的话,请务必记得一件事——爸爸爱你。
  
  “父亲?父亲!”这种肩头湿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是我想的那样吗?苏远推了几次都没有推动,终于放弃了想要看看他的念头。
  
  “没事了。”苏远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心头隐约升起一些不是滋味:这就是商场?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苏靖州终于调整好了自己心情,抬头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苏远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睛,清咳了两声:“别难过了,莫非你连东山再起的资金都没了?”
  
  “大概是吧。”苏靖州先站起身来,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才情绪的不稳,干脆转过身去:“穿好衣服我们下去吃早餐。”
  
  当苏远穿好衣服之后,苏靖州拉起他的手就往门外走。苏远别扭地试图拽出来,在发现拽不出来之后,弱弱地抗议:“父亲,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苏靖州抿紧了嘴唇,不为所动地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算了算了,随他去吧,他今天情绪好像很不对劲。苏远放弃了挣扎,直到坐到餐桌前,才发现了一个问题:“母亲和苏宇呢?”
  
  昨天不管谈判成了什么样子,不管苏乐集团出了什么问题,至少林霞和苏宇应该在啊。现在人都哪里去了?
  
  “他们在林家住一段时间。”苏靖州如此说着,一边将菜都夹到了苏远碗里:“多吃青菜,多喝汤。”
  
  “哦。”苏远终于明白了苏靖州情绪不稳的原因,原来是被抛弃了,真可怜。
  


42) 所谓真相
  
  “远远,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苏靖州看着苏远吃地差不多后,开口道。
  
  “我有保镖和司机。”苏远头也不抬,“父亲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出去散散心。比如去梁叔叔那边或者去公司转转顺便虐待下员工?”
  
  “我为何要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苏靖州很不满苏远此时的反应,送他去学校是给他丢人了?至于那么不情愿么!
  
  “那你就舍得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真没有做心灵导师的潜质,所以您还是该找谁找谁吧。
  
  “你又不是别人。”苏靖州此话一出,苏远华丽丽地被秒杀了。当爹妈对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部分儿女都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当苏靖州的车停在学校门口时候,还没下车,苏远都能感觉到四周学生老师保安以及路人射过来的目光。一言以蔽之:羡慕嫉妒恨。
  
  也不知道某人是抽了什么疯,平常自己出去都开个小破奥迪四处转,今天早晨非要开这么华丽的车出来。劳斯拉斯什么的,苏远表示压力很大。他坐在车上一路都不敢乱动,直到车子停在门口,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自动解除了‘僵硬’状态。
  
  苏远刚下车,身边就瞬间围上了几个同学,打招呼的打招呼、寒暄的寒暄。当然这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这几个同学平常在班上,是真心不熟悉啊!
  
  所以,这是怎么了?苏远边笑着回应几人的热情,边仔细琢磨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又闹出什么新闻了?直到苏靖州下车,苏远才发现:原来刚才他算是白琢磨了。
  
  “哇!原来今天是苏董来送苏远啊!苏远可真是幸福!”路人甲如此说着,直接丢下了苏远,热情地跑到了苏靖州身边。“苏董您好,我是苏远的同班同学,我父亲是刘达,您记得吧?”
  
  “苏叔叔,我是于群啊!小时候我爸爸还带我去您家里做过客呢!您还记得吗?”路人乙同样不甘示弱。
  
  “苏董,我叔叔昨晚回去很内疚给您添麻烦,特意嘱咐我,让苏远给您带个话回去。既然您今天在这儿,我就直接和您说了,希望您不要介意。”这是路人丙的话语,恭敬中带着谦卑,谦卑中带着亲近。
  
  ……
  
  苏远看看身边瞬间消失无踪的人影,再看看被人群包围起来的苏靖州,当发现人群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之后,苏远直接不厚道地遁了。
  
  等苏靖州打发了众人,再抬头早已经没了苏远的影子。这就是自家孩子和别人家孩子的区别啊,别人家孩子这会儿已经开始替自己爹妈拉关系了,自家孩子除了翻译,就没有上心的东西了!
  
  不过,就算别家孩子多么的八面玲珑,孩子还是自家的好啊~~~只是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个小妖精?!苏靖州揣着这样自豪而又忧伤的念头,开车朝梁正闵的私宅奔去。
  
  苏远刚进入教室,就看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对。他疑惑地坐下,张天舒就自觉地兴奋地靠过来,冲着苏远竖起了大拇指:“你家爹爹真心牛掰。”
  
  “怎么了?”苏远懒洋洋地趴在了课桌上,某人昨晚不是都谈判破裂了么,有什么可牛掰的?
  
  “昨晚房栋山相当牛气地开着直升飞机去了,结果你爹压根不甩他,直接让保镖给丢出去了!最重要的是!就算这样不给面子!房栋山还是连话都不敢吱一声!”张天舒手舞足蹈,就差上演模拟现场了。
  
  “哎?”苏远睁开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知道?!”张天舒张大了嘴巴,“据说你家最近出了些小问题,然后前天晚上你爹拿着调查报告就去了林家。之后的一天一夜,我的妈呀!可以拍成电视剧了!”
  
  “详细点。”苏远坐直了身子,莫非他误会了什么?
  
  张天舒先绘声绘色地将事情经过都讲解了一遍,之后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估计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当然这不丢人。丢人的是,你是当事人的儿子!”
  
  苏远此时已经不顾的张天舒的鄙夷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将苏靖州毁尸灭迹的念头。行啊,挺厉害嘛!这么厉害冲我哭什么啊~~~您老可千万别说是喜极而泣,我真是不敢当!
  
  苏靖州并不知道在自家儿子的心底,自己拼命刷起的信誉度有重新下降的趋势。他此时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梁正闵,直到梁正闵要发怒之前,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冒出一句话来:“嗯,我果然不喜欢你。”
  
  “你丫有病吧?!大清早的过来给人添堵!”梁正闵被刚才苏靖州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他努力搓着胳膊,试图让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收回去。
  
  “梁正闵,你还记得许庆彦吗?”苏靖州将脑袋靠在了沙发上,如此问着。
  
  梁正闵拿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下,转身看着苏靖州:“我以为你不记得了呢。”十几年过去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谈起那个人。那些年的激情岁月,那些年的白衣飘飘,那些年的年少轻狂,被这个名字给勾起了全部。
  
  “我其实真的已经有些忘记了。”苏靖州笑了笑,“只是因为一个人,我又想起她来了。”
  
  “因为谁?”梁正闵全身已经收拾完毕,“行啦,既然你都这么诚心邀请了,那我今天就先放下工作,陪你一天!”
  
  “如果这会儿许庆彦站在你面前,你还会和当年一样喜欢上她吗?还会因为她出国移民伤心那么久,非要跑到酒店借酒浇愁吗?”梁正闵如此问着,两人此时已经到了高尔夫球场,只是都没有打球的心情。
  
  “少年时的情感最当不得真的。” 苏靖州悠悠开口,“不过不经历过,那也不是完整的青春期啊,人不纯情枉少年。”他说完这句话,还顺便瞄了梁正闵一眼,“我可不像某人,从小到大跟个和尚似的,清心寡欲。”
  
  “你才是和尚!”梁正闵涨红了脸,“我是来陪你聊天的,不是让你嘲笑我的!”遇到这么个发小,真真是人生最杯具的事情。他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把柄,偏偏还牢牢记在心底,时不时就提溜出来,用以达到自己各种目的。
  
  “你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梁正闵发泄完毕之后,恨恨瞪了他两眼,重新提起话题。就算这发小有这样那样的不好缺点,但遇到事情,他还是会关心会陪伴。
  
  苏靖州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抑郁:“我喜欢上一个人,偏偏还不能做任何动作。”
  
  “噗!”梁正闵一口水喷了出来,在看到苏靖州不善地眼神之后,更加控制不住地拍桌狂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老天开眼啊!我原本还以为这辈子就没有治你的人了,就让你这么一路妖孽下去了,没想到还真有啊!”
  
  苏靖州冷眼旁观梁正闵笑的猖狂,等到对方声音渐渐停止之后,这才开口:“你有什么办法吗?”
  
  “如果你想问该怎么变淡这份感情,我倒是有办法。如果你想问是否可以变不可能为可能,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梁正闵眯起了眼睛,“连你苏靖州都觉得喜欢上这个人是错误,那就一定是错误了。”
  
  “不是错误。”苏靖州沉默了半天,语气缓慢地开口,“只是,意外。”
  
  “当初借酒浇愁的结果是有了苏远,这同样是意外。”梁正闵睁开了眼睛,“你坦白讲,你现在有没有因为那次意外而后悔过?”
  
  “没有。”谈起苏远,苏靖州脸上泛起了微笑,“苏远是个优秀的孩子,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很高兴有这个意外。”
  
  见到苏靖州这个样子,梁正闵心头不知道什么滋味:苏靖州,你平常从来都理智薄情的。难道人生仅有的两次意外,都要栽在同一个人手里吗?作为你的朋友,我很不赞同你竟然走上了这条路,并且~~~还是那个人!
  
  “其实你现在觉得要死要活的,如果两人分开了,不出一年你这份感情一定会变淡的!”梁正闵面带笑容,“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我不是小孩子了。”苏靖州瞄了他一眼,“所以这种语重心长的语气,不必对我说,我心底都有数。”
  
  “你不试试,永远不知道结果。”梁正闵努力撺掇,“你最近不是在开展国外业务吗?可以出去走走,见的人多了、走的路多了、心也就宽了,再回头看这份感情,你会觉得很幼稚。”
  
  “国外业务?”苏靖州思索了下,眼神渐渐亮了,“嗯,国外环境好像都比较宽松一些吧?把事业转移到国外,也没什么不好的……对,这个事情可以好好操作下……”
  
  ……
  
  梁正闵下午到家之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语气有些不痛快:“怎么这么久?”
  
  “他要不是需要接苏远放学,估计会更久。”梁正闵哎呦哎呦地倒在了沙发上,“我靠,我自己都腰酸背疼的,还要当心灵导师!”
  
  “你那是活该!好好在家休息不好,非要出去陪他。”那人忿忿说着,脚步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下一秒,一双手就按在了梁正闵的后腰上,慢慢地揉捏轻柔。
  
  “嗯嗯,就是那里……嗯……呀……舒服~~”梁正闵伸展了身子,边让对方揉捏边八卦,“在这种见证人生转折的时刻,我不在场岂不是太可惜了。”
  
  “转折?什么转折?”对方问了句,梁正闵刚准备开口,却又紧紧闭上了嘴巴:“不行,好朋友的八卦不能说。”
  
  “你怎么知道是转折?”那人如此问着,边轻轻按摩着他的腰部。
  
  “就凭我从事媒体行业十年,野兽般的直觉。”梁正闵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还有我对苏靖州的了解,以及他从英国回来那天,那个惊悚的电话。
  
  虽然我一向为自己敏锐的直觉而感到骄傲自豪,但这次,我倒是宁愿自己猜错了。这个猜对的后果,太让人难以承受了。
  
  那人继续嗤之以鼻:“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
  
  “如果是我猜的那样,那你还真就不可能查到。”梁正闵如此说着,挑眉看了看对方,“我和你说,那父子俩,那都不是笨人。”
  
  “苏靖州的话,我承认。”对方思索了一会儿,继而又鄙夷起来:“至于你看好的那个苏远,他就是一个小财迷,连出点钱查林峰的资料都不愿意。如此主次不分的人,我没看出来有多聪明。”
  
  见到梁正闵还想开口说什么,对方稍稍加重了揉捏腰间的动作:“我难得过来一趟,你不觉得我们总说别人的事情,太浪费了么。”
  
  “你昨晚已经过的很充实了!”梁正闵拍下了对方的爪子,语气不善,“所以今晚,你就老实在客厅呆着吧。”
  
  “随便。”对方耸耸肩膀,“那我先帮你上点药。”
  
  “纯上药?”梁正闵看着他,表情充满了不信。
  
  “当然!”对方一脸的大义凛然。
  
  “喂!你个混蛋!说好的,纯上药!”
  
  “当然——不可能!”



43) 所谓重逢
  
  “远远,这个蟹黄汤包做的不错,你尝尝。”
  
  “远远,多喝点鸡汤,冬天喝最合适了,还能预防感冒。”
  
  “远远,不准把香菜偷偷藏起来!我都看见了!”
  
  ……
  
  苏远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地拍桌而起:“不吃了!”
  
  这人怎么回事?!自从那天之后,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虽然也是关心他,但从来没有婆妈到这种地步啊。
  
  “不行!这才吃了多少?”苏靖州很不满意地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早餐,转头看向苏远身边的保镖:“带几块玫瑰点心,留着上午饿的时候吃。”
  
  “父亲,那是贵族学校。”苏远耐着性子解释,所以不要每天都带东西去学校可以吗?尤其是……今天的玫瑰糕,苏远瞄了瞄那漂亮地好像装饰品一样的糕点,觉得自己真要带过去,一定会引起骚动的!
  
  “贵族学校怎么了?万一学校断电了,你不就要饿着了?准备些糕点有备无患啊!”苏靖州对苏远的解释不以为然,直接拍板决定:“赶紧的,拿盒子装起来。”
  
  如果我有一天,成功地变成了伪娘,那一定就是眼前这个人害的!苏远愤恨地瞪着苏靖州。两人互相对视几秒钟,苏靖州拍了下脑袋:“对了,给你这个!”
  
  递到苏远面前的,是一本《伊索寓言》。苏远看到书名的瞬间,表情成功地由愤怒转为欣喜。只是这欣喜维持了不到两秒钟,又转化成了愤怒:“喂!不要给我放果汁!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果汁!”
  
  “最近你张扬姐姐忙着给你到处搜寻书呢!等有时间你一定要好好谢谢她~!”苏靖州如此说着,“童话基本都给你搜集的差不多了,还想要什么书吗?”
  
  “都可以。”苏远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就算过了这么久,再提起这个话题还是很怪异好么!
  
  “所以……”苏靖州指了指服务员包好的苹果汁和玫瑰糕,看着苏远笑语晏晏。
  
  好吧,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你赢了。苏远垂头丧气地接过那包裹精致美丽的食物,头也不回的冲向门口,再不出去,这人还不知道又要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呢!
  
  苏靖州看着苏远冲出了家门,听着汽车远去的声音之后,这才坐回了椅子上。他苦笑着抹了把脸:越来越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或许……
  
  “其实你现在觉得要死要活的,如果两人分开了,不出一年你这份感情一定会变淡的!”梁正闵前几天说过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苏靖州也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这个建议。或许,可以试试?
  
  “苏董,门口来了几个人说是要找少爷。”刘硕走了进来,如此说着。
  
  “找苏远?”苏靖州愣了下,自从那天接送苏远上下学,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孩子平常在家里还算活泼,到了学校那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除了和仅有的几人保持来往,剩下的人压根都不带理会的。这种情形说好听了叫独立特行,说不好听了叫社交能力退化。
  
  所以难得听说有人找苏远,苏靖州都起了好奇之心:“谁啊?”
  
  “不认识。”刘硕坚定地摇头,“一拨外国人,以前从来没有来过。”
  
  “外国人?”苏靖州愣了下,“将人接进来吧。”
  
  等刘硕将人接到会客厅的时候,苏靖州又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刘硕。刘硕了然地凑到他的耳边:“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又来了一拨。”
  
  所以,现在客厅里站着是两拨人,个个金发碧眼。当然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两拨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太好?
  
  苏靖州正和刘硕面面相觑、互相对望的时候,苏远已经到了学校。他刚坐到座位上,张天舒就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给!”苏远很大方将一盒玫瑰糕全部递了过去,张天舒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啧啧,今天换成中式的糕点了?真漂亮啊!我说你最近享受的是帝王级待遇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必须承认,你这话没错。”苏远耸耸肩,边皱眉边几口灌下了苹果汁。嗓子里黏糊糊的,太不舒服了~~苏远顺手抓过一边张天舒喝过的矿泉水,抱着喝了半瓶才终于撒手。
  
  “不想喝就不喝呗,怎么跟吃药似的!”张天舒很不理解苏远的做法。
  
  “算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片好意。”苏远如此说着,“对了,你过几天有时间吗?我父亲最近总觉得我和旁人不太亲近,总感觉我社交能力过于差劲。为了避免他继续这么忧虑下去,我决定过几天邀请你来家里玩。”
  
  “可以啊,我还没去过你家呢。”张天舒边吃边回应,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
  
  “苏远,你难道不该邀请我一下吗?”苏远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他回头就看到董希正一脸不爽地看着他,脸上写着‘你要不邀请我你就死定了’几个大字。
  
  习惯了董希这种‘不威胁不成话’的语气之后,苏远也没有以前那么敏感了。当然了,不敏感不代表就喜欢这种语气,他又不犯贱。
  
  “当然可以邀请啊。”苏远笑笑,“不过你打算带什么礼物去?”
  
  “这个你放心好了。”董希瞄了张天舒一眼,自信满满地离去,充满了斗志昂扬。
  
  “他这是怎么了?”张天舒不明白董希最后瞄他那一眼,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觉得你到时候带的礼物肯定没他好。”苏远解惑。
  
  “切。”张天舒嗤之以鼻,“去别人家做客,带重礼算什么;要是两手空空还被主人奉为上宾,那才叫能耐!”
  
  苏远眯了下眼睛:“我可不希望你到时候那么有能耐。”
  
  张天舒张大了嘴巴,“哪能呢!哈——哈~~
  
  两人正笑闹着的时候,教室门口匆匆冲过来一个人。当看到苏远之后,保镖眼睛一亮:“少爷,苏董让您回去一下,家里来客人了,指明说要找您。苏董已经替您请完假了。”
  
  这还是苏远的保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苏远慢悠悠地站起来:“那走吧。”算计着时间,这会儿他们也该到了。
  
  “外国人吧?”上车之后,苏远边无聊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边随意问着几个问题。
  
  “是的,好像还不是一批。”保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是一批?”苏远愣了下,除了AIIC的老家伙,还有别人?苏远下车就匆匆忙忙地到了会客厅。
  
  他刚站在门口,就看到厅里面的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站着,互相对视之间火药味甚浓。至于此地的主人苏靖州同志,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边喝茶边欣赏,完全没有劝解的意思。
  
  苏远的脚步声惊动了在场的众人,苏靖州最先抬起头来,给了苏远一个大大的微笑。之后就听到一个人欣喜地声音:“嗨,远!我们又见面了!”
  
  你还是如此的闹腾,尤利安。苏远每次看到他,总感觉这世界变得脱线许多。
  
  “苏远,恭喜你。”另一个声音响起,苏远身子稍微僵硬了下,之后才泛起温暖的笑容:“好久不见,Estela。”
  
  “我听尤利安说中国B市出了个少年天才,一想就是你。”Estela笑的开心,“果然是他的徒弟,真给你师傅争气!”
  
  “小星星,我告诉你这个事情,是让你分享我的快乐的!”尤利安对Estela这种背叛友情的行为很不满,“不是让你告诉你身边的那些人的!你这样是亵渎了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尤利安话语一转:“另外苏远竟然有师傅?他师傅是谁?!”
  
  “同名同姓。”Estala如此说着,眼底满是骄傲和自豪:“当初AIIC的那个天才苏远,你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亏你还自认为是你们会里的精英。”
  
  “哦!”尤利安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怪物教出来的,怪不得小苏远现在这么厉害。”
  
  “尤利安,请你注意你的措辞!”苏远和Estela异口同声地开口,神情不满。
  
  “苏远。”从苏远进门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的苏靖州终于开口了,“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虽然从双方的言语交谈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但是想到苏远一直瞒着自己这件事情,苏靖州心底就有些不舒服,“这些人,都是你认识的?”
  
  “是啊。”苏远笑着在苏靖州旁边坐下,“那个尤利安,上次你就认识了。那个漂亮的女孩儿,是我以前就认识的朋友。至于其他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大概也能猜出他们的来意。”
  
  “来意?”苏靖州反问,“什么来意?”
  
  在父子两人就来意问题详细交谈的时候,两拨人马无不例外地将目光放在了苏远身上。这个少年从刚才进门的瞬间,表情就没有丝毫的起伏,想来是对众人的来意有了揣测。
  
  而当他和尤利安还有Estela对话的时候,语气更是平静而自然。完全没有一般新人刚见到前辈的紧张拘谨之情,甚至那份稳如泰山的风范隐隐都超过了其他两人。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踏入同传界不过半年的少年身上,简直是奇迹。
  
  这种泰山压于顶而色不改的性格,简直太适合做同传了!只是不知道,在其他方面,这个少年是否也如尤利安(Estela)说的那么神奇?双方人马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隐隐冒出火花。
  
  “看,我早和你们说了!我认识的人,肯定是最优秀的!让你们早几天来,你们非不信,现在好了,被人横插一脚,舒服了?”尤利安忿忿嘀咕着,AIIC的众人对视一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知道你丫竟然也能找到这么一个优秀的会员?还以为又是一个和你一样二的人呢。
  
  “我早说了,那个人能看上眼的徒弟,不会是一般人。”相比于尤利安的脱线,Estela就语气平静了许多。
  
  一个中年人叹了口气:“Estala,说起苏远,你总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你无理由、无责任的认定他徒弟一定是优秀的人才,如果你能真正的摆事实讲道理。或许这个时候,眼前这人已经是我们JJCS的人了。”
  
  “那现在怎么办?当年那人你们就没争得过对方,现在这次,不会也不打算争了吧?”Estela语带嘲讽,如果是这样,真活该你们做一辈子万年老二啊!
  
  “不争?”中年人微微一笑,“不争我来这里做什么?看热闹?”



44) 所谓规矩
  
  众人站在厅里等了半天,却看到对面的父子俩有越说越起劲,且话题开始朝着‘今天天气真好’‘是啊,冬天有这么暖和的天气真让人舒服’之类的方向发散的趋势,终于按耐不住了。
  
  “你好,请问你是叫苏远吗?我是IACI的约翰逊,很高兴认识你。”这是一个美国人,年纪大约在36岁左右。长相俊朗且富有男子气概,更像是一个明星而不是翻译。
  
  约翰逊?苏远翘起了嘴角,起身慢悠悠伸出了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比起尤利安,果然还是正常朋友更让他觉得亲切。约翰逊一向在IACI神出鬼没的,这次能请到他过来,苏远觉得自己这运气可以中彩票了。
  
  约翰逊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另外一个男人凑了过来,语气爽朗亲切:“我也来自我介绍下,JICS的路易斯,认识你很高兴。另外我个人很期待你能成为我们的同伴。”
  
  “我同样很期待这点。”约翰逊不甘示弱。
  
  “苏远和Estela是好朋友。”路易斯回头看了看Estela,对方给了他一个微笑。
  
  “尤利安和苏远认识很久了。”约翰逊据理力争。
  
  “Estela是美女呦!”路易斯语带得意,挑衅般地看了约翰逊一点。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一直坐在那边当看客的苏靖州黑了脸,而一直保持微笑表情的苏远也僵硬了下。
  
  “尤利安是……”约翰逊还没等开口,就听旁边的尤利安大喊,“我是男的!请不要怀疑我的性别!”
  
  如果不是事关他自己的问题,苏远一定会笑场的。几个外国人凑一起说脱口秀是什么感觉?就是眼前这种感觉!当常年摆弄文字的人凑到一起,那杀伤力不是一点半点啊!没看到苏靖州同志已经开始揉肚子了么!真难为他面部表情还那么平静了!
  
  “约翰逊,为什么我每次考察会员的时候,都会遇到你!”路易斯表情很狰狞,“你们最近也太过分了!”路易斯回头看着苏远,立刻变成了幽怨的表情,语带控诉:“苏远,你如果想要加入他们,一定要考虑清楚!他们一向是只能自己吃肉,不让别人喝汤的!”
  
  “这样啊!”苏远面上作恍然大悟状,心想我还能不知道?那些老家伙一向标榜的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路易斯,你不觉得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吸纳更多的会员吗?绅士是种风度,但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需要展现这种风度的!”约翰逊表情自信,“苏远,如果你能进入我们IACI,我可以担保让你接受最正规最高等最豪华的三个月培训!”
  
  “如果苏远能进入我们JICS,一切程序都不用你操心,我会全部替你处理完毕的!”路易斯挽起袖子撂下狠话。
  
  “那个……”IACI这边的一个人吞吞吐吐地开口,“两位在撒诱饵之前,咱们是不是先把必要的手续和考察程序都过一遍?”
  
  真难为有个人还知道程序,苏远都不知如何形容这会儿的混乱状态了,他看了看仍旧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再看看旁边一脸玩味地苏靖州,语气微妙:“我自己是不介意大家多呆几天的,但是作为一个同传,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是很可耻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远先看向约翰逊,“要加入IACI,似乎必须先取得高级翻译学院的硕士文凭,之后参加工作,还要做满150天的国际会议才可以申请吧?而这期间,还要有3个以上,会龄在5年以上的资深会员作保证人,保证人必须跟你在一个小组并肩工作过。”
  
  苏远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地说着,说到最后很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似乎没有一条符合的嘛!”
  
  约翰逊听完苏远这一番话,笑的不屑一顾:“规矩嘛,规矩就是为了打破的!”他边说边指了指自己这边的几人,“看到了没?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这边,保证人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至于证书文凭什么的,在会员有能力有实力的前提下,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们可不像某些组织,程序是那么的老化僵硬。先由各省推荐,之后还要经过初试复试和面试,还需要工作经验和学历。最重要的是,还有年龄限制!”约翰逊边说边斜眼瞄着对面的路易斯。这番动作由他做来,只让人觉得洒脱不羁。
  
  对面的路易斯已经脸色发紫了,偏偏又无可奈何,这确实是他们的程序没错。Estela见状上前一步:“苏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来这边。至于那些条件,我们这次来的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向上面申请。但我敢向你保证,你来JICS绝对会获得比IACI更加优渥和丰厚的待遇!并且我们对成员非常自由。”
  
  苏远低头想了想,突然抬头朝众人笑了笑:“忘记告诉大家一个事情,我目前未满18岁,所以有些事情需要咨询下父母的意见。”他说完这话就回头看向了苏靖州:“父亲,你有什么好建议?”
  
  苏靖州被苏远这一声喊得心中熨帖无比,原本因为参与不进话题而微感沮丧的心情也瞬间满血复活。他站起身来,先是走到苏远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表情柔和。之后才看向了众人:“到中午了,大家先用餐吧。”
  
  苏靖州轻描淡写地将众人打发去了餐厅,这才低头看向他:“远远,你想去吗?想加入其中的一个吗?”
  
  “必须要去,必须要加入一个。”苏远伸了个懒腰,“只要是同传,都要经过这道程序的。要不然将来没资格给国际会议做翻译,这就像是驾驶证律师证之类的东西一样,属于同传必需用品。”
  
  苏靖州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想现在就加入吗?”
  
  “他们刚才的条件父亲都听到了吧?”苏远瞄了他一眼,“这么优厚的条件,我不加入不是太可惜了么?反正早晚的事情,那就干脆早点结束吧。”
  
  “可你明年还要高考。”真难为苏靖州临时还想出这么完美的一个借口。
  
  “加入之后,高考就不用愁了。”苏远的想法恰恰和苏靖州相反,“现在都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一旦证书到手,国内任何大学,我都可以随意挑选了。”
  
  这个时候的苏远,脱去了平常的模样,苏靖州甚至有种和同龄人理智交谈的错觉。他把所有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那为何还说要问自己意见?
  
  “我只是不懂如何杀价而已。”苏远似乎明白了苏靖州的疑惑,耸耸肩膀:“虽然他们条件已经很优渥了,但是不杀价不成买卖嘛!”
  
  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是该高兴?苏靖州一脸苦笑,“远远,如果我说我不想你去,你会答应吗?”
  
  苏远愣了下,抬头看向苏靖州语气不解:“父亲,我不去就拿不到证书。拿不到证书就接不了活儿,接不了活儿就赚不到钱,挡人财路是不对的!再说了,我拿不到证书高考也很危险,更加没办法进行我的人生目标。所以除非您能给我一个特别特别充分、特别特别能让我理解的理由,否则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苏远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望着苏靖州语气诚恳:“父亲,您的理由是?”
  
  我是有一个特别特别充分的理由,但是我敢肯定你特别特别不能理解。苏靖州深深地看了苏远一眼,转过脸去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去吃饭,之后的事情交给我。”
  
  午餐之后,众人再次回到了厅里面。苏靖州回头看了看正悠闲喝茶的苏远,心中第一百零一次的告诉自己苏远这样做是对的,打算也是好的。自己就算不能做到完全的释怀,但至少不能给他添乱。
  
  尤其是在涉及到未来的时候,更不能擅自替他做决定。所以既然他打定主意要加入到其中一个,那自己只有尽力帮忙。
  
  苏靖州看向了对面的两拨人马,眼神凌厉。对苏远他舍不得生气舍不得愤怒,但是对这些诱导苏远离开自己的人,苏靖州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翻译什么的,他不是很懂,也不想懂。但是谈判,向来是他所擅长。更何况这是关系到苏远将来的发展方向,他更加不留情面。
  
  “是这样的,三个月的培训期太长了。他现在还是学生,还需要参加明年的高考。”苏靖州看向约翰逊,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之后他又看向对面的路易斯:“虽然我很感激你们对苏远的看重,但我觉得,您应该先申请下,看你们高层是打算怎么对待苏远,再过来谈条件比较好。如此匆忙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结果,我都替您遗憾。”
  
  路易斯和约翰逊对视了一眼,隐约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对他们有些敌意?而且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又不像是一般人家,这场争夺战似乎才刚刚开始?
  
  “所以你的意思是?”路易斯和约翰逊异口同声地问,生怕被对方抢先回答。
  
  “我的意思是,苏远其实还很小,不必这么着急长大的。”苏靖州回头看了看埋头喝茶的少年,语气柔和:“作为父亲,我自然希望他将来回想起来,少年时期是幸福的而不是充满了忙碌辛劳以及漫长没有尽头的疲惫。”
  
  苏靖州再次回过头来时,语气坚定不容置喙:“所以如果你们的条件只是现在这种优惠程度,那就请回吧。”



45) 所谓结果
  
  “只是这种优惠程度?”约翰逊和路易斯难得第一次站到了同一立场上,异口同声地反驳,“先生,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要知道不论是IACI还是JICS,从来都是清高不屑一顾的啊!全世界多少学习同传的,每天有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求加入他们,他们可是从来都不会网开一面的。那繁琐的手续哪次不都让新加入的会员一阵头大?可是哪个不都是欢天喜地的边办理手续,边感激涕零地冲过来,生怕他们改变主意?
  
  这次可好,两大组织竟然同时屈尊下顾的亲自来邀请一个会员,这已经是他们历史上破天荒的第一回了。苏远这个名字,恐怕还没等真正踏入同传界,就已经进入到一些有心人的名单中,变得炙手可热了。
  
  两大组织碰个正着,他们认了;这意外的情势逼着他们不得不短兵相接,他们也认了;但是被人如此鄙视,他们可不干了。
  
  婶婶可以忍,叔叔都忍不鸟了!一边辛辛苦苦的拉人,一边还要被人冷嘲热讽,这是何等的苦逼?约翰逊和路易斯默默对视一眼,心有戚戚:我们又不是街边卖假药的,至于防我们跟防贼似的吗?
  
  约翰逊用眼神示意路易斯:不能让他这么猖狂下去了,要不然这次不定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争夺到人呢!
  
  路易斯似乎读懂了约翰逊的眼神,重重点头,给了他安抚的一眼。他悲壮地抬头看向苏靖州:“苏先生,我想您可能误会什么了,我们两家都是世界性的翻译组织,我们的规矩规则都是很严谨仔细的。所以有些时候,有什么优惠不是我们说了就算的。”
  
  约翰逊听着路易斯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欣慰地点头:就是的,还优惠不优惠的,他莫非以为我们搞冬季促销呢?
  
  “不过……”路易斯话语一转,“不过如果苏先生担心我这边说话不算的问题,我可以立刻准备直升飞机,咱们现在就直飞布鲁塞尔。苏先生可以直接和我们的上司对话,这样您可能也会放心一些。”
  
  约翰逊内心一口老血喷出,第一反应不是指责路易斯而是迅速看向了苏靖州:“苏先生,看您如此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想必也知道‘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吧?就算他们那边说的天花乱坠,但是没有白纸黑字的意见,总归是有些不妥,您觉得呢?”
  
  约翰逊说道这里,才有空看向路易斯那个‘叛徒’,咬牙切齿地继续说:“苏先生您担心自己的孩子我可以理解,您担心他赶不上学习进度我更加感同身受。不如这样,我可以做主将培训时间压缩到两个月。您看这样如何?我相信以苏远的能力,两个月的培训,足够他顺利领取资格证书的了!”
  
  “哦?”苏靖州看了眼约翰逊,语气不可捉摸:“约翰逊先生刚才不还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吗?”
  
  “是啊,刚才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约翰逊如同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奔一样的悲愤,“但是为了苏远这个难得一见的优秀人家,我们决定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贴心服务!现在不都提倡以人为本么,我们也要紧跟潮流的!”
  
  “苏先生,如果您和苏远现在去我们那边,我敢保证您一定会满载而归的!”看到苏靖州不复刚才的坚决,转而开始低头思索起来,路易斯急急地说着。
  
  至于对面约翰逊挤眉弄眼的模样,他直接无视,去他妈的!出了意外情况拿老子当枪使,有好处就自己冲上来。你们IACI还敢再无耻一点吗?!
  
  “我们协会里面人才济济,联合国每次开展议会,负责的基本都是我们的会员!”约翰逊语气骄傲。
  
  “我们协会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口译团队,我们的会员大部分都待遇优厚,我们的时间安排也很人性化!不像某些组织,拿会员当劳力使!”路易斯不甘示弱。
  
  苏靖州原本还在笑眯眯地看着,两大世界级的翻译协会自相残杀的景象,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但听到路易斯这话之后,他立刻收敛了笑容:“拿会员当劳力使?”他眼睛看向了约翰逊,表情充满了遗憾。
  
  “您别听他血口喷人!”约翰逊大喊一声,“我们协会最为人性最为通情达理,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他这是污蔑!”
  
  路易斯一击奏效,立刻加大火力:“你们IACI哪次不是这样子?每次一开会就匆忙喊人,有的会员明明刚翻译完毕也没有休息的时间,还要被你们拉去当壮丁!”
  
  原本苏靖州还挺中意约翰逊那边的,虽然需要培训几个月,但是约翰逊那句‘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话语成功地打动了他。但是当听到路易斯说出当劳力使这样的话语,苏靖州又开始犹豫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天天捧在手里怕化了的孩子,现在要给人家去当苦力?!这绝对不行!苏靖州思索再三,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苏远貌似看热闹一般的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轻声低语:“不用管那些细枝末节,杀价就成,他们不敢拿我当苦力。”
  
  “我觉得不要纠缠这些细节了,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他学习的问题。”苏靖州从善如流的改口,“如果因为这个事情,导致他上不了心仪的大学,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苏远默默的坐回了椅子上喝茶,世界性翻译组织的资格证书含金量多高,国内大学通知书含金量又多高?这样也能够被您说成是得不偿失,您可真够——漫天要价的。
  
  约翰逊和路易斯先愣了一下,继而又争先恐后地开口:
  
  “虽然我们协会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这些都是小事情。上大学这件事情,就包在我们身上了!”约翰逊拍着胸口说。
  
  “苏远想去哪所大学?等您加入我们,我当着您的面给学校负责人打电话!”路易斯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学啊?”苏靖州一脸的虚伪笑容,“依我家孩子现在的水平,考个哈佛牛津斯坦福之类的,不成问题。”
  
  房间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苏远不忍心地扭过了头,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有这么一个爹也挺好的。事情能不能谈成功不成功暂且不论,他至少掌握了杀价的精髓——不要脸。
  
  “苏……苏先生,您在和我开玩笑?”约翰逊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仔细地看着苏靖州的面容,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痕迹。旁边路易斯这次也不吭声了,眼神直直地盯着他。
  
  苏靖州转身看向了苏远,笑容狡猾, “世界性的组织,那应该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啊,小小一个录取名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远处苏远隐蔽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丫真是够狠够黑的。
  
  “苏先生。”约翰逊坐直了身子,“大家既然都是聪明人,狮子大开口就不必了吧?名校我是真的无能为力,您到底打算怎么样才放心将苏远交给我们?我今天豁出去了,跳楼大甩卖成么成么!”
  
  喂!你这投降的也太果断了吧?!路易斯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了以下对话:
  
  “培训期还是太长。”
  “OK,缩短到一个月。”
  “大学录取的问题,必须要明确下来。”
  “可以,除了名校我不能担保,剩下大学可以随意挑选,到时候苏远直接入学就可以。”
  “就算成为你们的会员,苏远也有随意安排自己工作时间的自由。”
  “这个我向您保证,我们的会员从来都是自由的。如果您发现有与事实不符的地方,苏远随时可以退出我们加入JICS。”
  “约翰逊真是够豪爽!”
  “苏先生真是够谨慎的!”
  
  两人说到这里,互相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笑容。苏靖州首先站起身来,朝着约翰逊伸出了双手:“既然您这么有诚意了,那我就放心了。”
  
  他边说边看向了不远处的苏远,在看到苏远点点头之后,苏靖州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头看着旁边的路易斯表情遗憾:“真是抱歉了路易斯先生,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约翰逊先生这边比较合适一点。”
  
  直到几人被送出别墅之后,路易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所以,我被拒绝了?!”
  
  “是的,您又充当了一次绿叶!”Estela没好气地说着,她是真想将那个少年拉过来的。不管是因为自己的协会,还是因为苏远这层关系。
  
  而在另一辆车上,约翰逊笑的猖狂得意:“终于拉到人啦!哈哈哈!”
  
  “你这拉到人也是惨胜。”尤利安嘀咕着,“要换成是我,我一定不费吹灰之力。”
  
  “父亲,为什么不选择JICS?”别墅里面,苏远如此问道。虽然选到老东家他是很高兴,但是同样很好奇苏靖州的判断标准。如果压价的话,其实JICS那边会得到更多的优惠条件吧?
  
  “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高层的具体意见就过来了,虽然这样是表现的很诚恳,但同样也会让人觉得不可信。稳妥可见,还是一开始就将优惠条款列出来的约翰逊比较占优势。”苏靖州笑了笑,“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约翰逊这话说到我心底了,所以其实一开始,JICS就被PASS掉了。后来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IACI做些更多的让步而已。”
  
  “那要是父亲你选,你会选谁?”苏远突发奇想地问。
  
  “我当然会选JICS。”苏靖州笑着看看他,“有多大的风险,就有多大的收益。商人的天性是冒险,本质是掠夺,只是手段各有不同。”他说到这里,语气一转:“不过对远远来说,IACI才是更好的选择,平安喜乐最为重要,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46)

    既然已经和约翰逊谈妥了一周之后要去日内瓦,苏远的生活就变得忙碌起来。该准备的准备,该道别的道别。

    套用苏靖州的说法:“既然这次大学什么的,他们会帮你安排。那你这次培训回来之后,还打算继续去学校吗?”

    应该,不会了吧?原本去学校读书,也只是为了完成那个少年考个好大学的心愿。现在既然从别处获得这个敲门砖,苏远就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然也不会有多少的怀念和留恋。

    苏远唯独舍不得的人,似乎只有张天舒一个。

    等苏远再踏入校园,再进入教室,再看到张天舒,对未来的期待之中多了几分不舍:“张天舒,我要去国外培训了,关于翻译的。”

    “啊?”张天舒原本还想问,出什么事情了,需要他连请三天假。但是现在听到这个理由,他愣了下,继而又高兴起来:“是英语吗?真厉害!那这次要去多久?”

    “一个月。”苏远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培训回来之后,我可能也不会再回到学校了。将来去哪所大学,到时候他们会安排负责的。”

    “这样啊。”张天舒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他呆立一会儿,又昂起头来:“我兄弟就是厉害!就算你以后不来学校了,我们都是一个城市,平常去你家做客没问题吧?!”

    “自然没问题!”苏远言之凿凿,“我还欠你们一次邀请呢!这次比较匆忙恐怕来不及了,等我回来再邀请你们,成不?”

    “成交!”张天舒哈哈大笑,“我原本还担心你高考怎么办,没想到你竟然走到我们所有人的前面。你这家伙不声不响的,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运气,运气。”苏远笑笑。

    两人正互相聊着天,教室门口就出现了苏靖州的身影,他看到和苏远在一起的张天舒时,眼睛不由地眯了一下,“苏远!”

    苏远回头看到苏靖州时候愣了下:“父亲,你这么快就和老师说完了?”

    “嗯,跟我去下校长办公室吧。”苏靖州点头说,又看向旁边的张天舒:“你就是张天舒?经常听苏远提到你,以后虽然苏远不过来上课了,但是有时间也欢迎你去我们家做客。”

    “谢谢苏叔叔,改天我一定去拜访您!”张天舒一向把苏靖州视作偶像,此时见到苏靖州对他和颜悦色、和蔼可亲,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叫做‘受宠若惊’的情绪,本能地恭敬回复。

    苏靖州咬了咬牙,面对苏叔叔这个称呼再次有种回天乏力地感觉。“那我们就先走了?”苏靖州如此说着,带着苏远就走出了教室。

    “啊对了!”苏远临出教室之前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回头看张天舒:“时间有些紧,你帮我和董希说下吧,我就不亲自和他告别了。”

    “包在我身上。”张天舒露出大大的微笑。

    张天舒看着苏远和苏靖州走出门口之后,这才低声叹了口气,微不可见。而此时的教室里,已然沸腾了。

    “怎么回事?苏远不打算继续上学了?”

    “人家有那么厉害的一个老爸,还需要和我们一样按部就班的读书?”

    “我刚才听他和张天舒的对话,似乎是他要去培训什么的?”

    “培训什么!还不是靠着自己老爸!要不然早不去晚不去,为何偏偏等到苏靖州注意到他这个儿子了,才想起来要去?”

    ……

    张天舒越听越觉得心中翻腾无比,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闭嘴!”只是他这声喊出,才发现似乎也有同样人,和他说出了二重奏?

    抬头望去,董希正站在门口气势汹汹。他见到张天舒的瞬间,一把将他拉出了教室:“怎么回事?苏远走了?”

    “是啊。”张天舒看到董希之后,突然心里微妙地平衡了。虽然苏远离开这个消息很突然很震撼,让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自己好歹还是苏远亲自告知的,比起董希这种要听二道消息的,似乎已经好上不少了。

    张天舒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将事情大略地说了一遍。从张天舒开始说话到最后,董希都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到张天舒停下之后,董希这才抬眼看了看他:“说完了?”

    “嗯。”张天舒被董希此时这种无声胜有声地神情吓到了,他下意识地帮苏远解释了几句,“你没事吧?苏远刚才被他爸拖走了,所以没有来得及亲自和你说,他也挺抱歉的。”

    “苏靖州也来了?”董希神情不变地继续追问。

    “是啊。”张天舒愣愣地点头,不懂为何听到苏靖州的名字,董希似乎更加情绪不稳了。

    “喂喂,这是好事情啊。苏远难得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你难道不该高兴么?”张天舒如此劝慰。

    董希诡异地笑了笑,“他的梦想?我记得他的梦想一直都是独立自主,让苏靖州看到他的能力和实力。我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他恐怕早就忘光了吧。”董希望向了学校的大门,声音近似低语:“果然约定什么的,就是用来打破的?既如此,我何必一个人死守不放?”

    张天舒听完了他这一番低语,思索半天才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约定,但是他现在过的也很好,不就可以了吗?”

    “是的,我董家企业不需要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我董希也不需要这种出尔反尔的朋友。”董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再见,张天舒。”

    “喂,多大点儿事儿啊!至于这么决绝?”张天舒喊住他,“苏远走前还说等他培训回来,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呢。”

    董希静默良久,“不去了。”他回头看看张天舒,“至于我们之间,如果没有苏远,根本扯不上交情。”

    直到董希走进了自己的教室,张天舒才气急败坏地回过神来:这个破性子,活该苏远讨厌你啊!谁稀罕和你扯上交情了,魂淡!

    而此时的校长办公室里,苏远貌似认真地看着苏靖州和校长大人进行着热烈而友好的寒暄,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

    那几个老头还好吗?

    IACI的当家人还是那个魂淡安德烈吗?最近会员还是被他指使地团团转吗?也不知道第N次要求自由的反抗是否成功了?

    在同传的过程中,有几个人出现大的疏漏,离开这个行业?又有多少新人加入了进来,自己却不知道?

    苏靖州和校长互相恭维半天之后,终于结束了这场花团锦簇地对谈。苏靖州之所以亲自过来,一来是为了保留苏远的准高考生名额,在一切没有花开蒂落之前,保留一个退路还是需要的;二来则是为了——听表扬的。自己家孩子这么有出息,不来炫耀下,不来听听别人的恭维,不是太可惜了?

    当两人终于离开天成高中之后,苏靖州仔细将事情过滤了一遍,该做的都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似乎就剩下一件事情没有完成了。

    飞往日内瓦的前天晚上,苏靖州表情严肃地走进了苏远房间。

    “远远,有些事情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嘱咐你一下。毕竟你是第一次离开家,还是去国外这么遥远的地方。”

    “嗯?”苏远打开箱子,目光炯炯地巡视着里面的物品,试图从中找出可以不带的东西来。听到苏靖州这话,他头也不抬:“父亲你说,我听着呢。”

    “首先吧,出去之后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苏靖州仔细叮嘱,“国外安全不比国外,尤其瑞士还是人均拥有枪支量最多的国家,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苏靖州说到这里,越来越不放心了:“要不,带几个保镖过去?”

    “不用。”苏远回答道,边从箱子里检出一件羽绒服丢了出来,“父亲这事情我们说过好几次了。你放心,我们只是培训,又不是天天出去逛街,哪里有那么多危险事情?”

    “哎,羽绒服要带着,那边天气多冷!”苏靖州弯下腰再次将羽绒服给塞进了行李箱里,继续说道:“还有吃的东西,我知道你喜欢尝鲜,但是一定不要乱吃,到时候出现问题,比在国内还麻烦。虽说是免费医疗,但是你排队排个三五天,谁也受不了啊。当然咱倒不怕花钱让医生提前诊治,可是花钱找罪受,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嗯嗯,我记住啦。”苏远频频点头,又埋头丢出来一堆营养品。

    “这个是给你补充营养的!”苏靖州抓起来又塞回去,“既然食物不能乱吃,必须要吃点营养品来维持身体营养均衡。”

    “父亲。”苏远苦了脸,“您能不能不在这里添乱了?您嘱咐这些都说了好几遍了,我都能背下来了。”

    “行,行。最后一件事情。”苏靖州不自在地清咳一声,“远远啊,虽然国外挺自由挺开放,美女酒吧也挺多的。但是……”

    苏靖州迟疑了下,看到苏远不为所动地整理行李之后,继续咬牙说了下去:“但是还是要注意下,尤其你现在年纪也不大,有些事情不要早早沾惹为好,要不然对将来也不好。”

    “所以……”苏靖州还没说下去,就看到苏远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所以父亲这个是亲身体验?”

    “什么?”苏靖州茫然,被苏远这神来一笔问的一头雾水。

    “有些事情不要早早沾惹,否则对将来不好。”苏远重复了一遍,笑意越来越大,“我记得父亲是17岁那年就有了我吧?所以,这算是血与泪的教训?”



47)

    约翰逊去机场接机的时候,看到苏远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过来,脸色发白,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带这么多东西?”约翰逊看到这一幕,感觉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模样看着不像是短期培训,倒像是离家出走一样的。

    “父亲担心我嘛,哈哈。”苏远干笑了几声,想到临走前苏靖州那皮笑肉不笑地模样,他深刻知道了什么叫做祸从口中。

    不过是稍微质疑了下他的能力嘛,至于么!苏远对苏靖州如此大的反应表示很意外,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吐槽而已,这人就反应这么大。

    “我先带你去会员的住宿地点,之后我们再去看看会长,这样可以吗?”上车之后,约翰逊如此询问。

    “可以。”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客随主便了。约翰逊笑笑又说了一句:“苏远,我想有件事情需要提前和你说下。”

    “那个……”约翰逊看着抬头望过来的少年,尴尬地开口:“因为前几天我过去的时候,忘记考察你的能力和反应速度了,所以会长有些不满。可能待会儿他会再问你些问题,都是很简单地问题,你放心好了!”

    “哦,可以啊。”苏远点头表示了解,“这是正常程序,我能理解。”

    约翰逊长出了一口气,好在这个少年没有一般天才目中无人的毛病,性格还挺温和的。IACI的住宿地点苏远熟的不能再熟悉了,等约翰逊的车子停在一栋公寓前的时候,苏远下车之后,一抬头自己都愣了下。

    上辈子住的,好像也是这栋公寓?约翰逊并没有感觉到苏远的情绪变化,他带着苏远走到一处单元门前停下:“这里就是你这一个月的临时住所了,因为是三室一厅的房子,所以里面目前有个临时的室友,希望不要介意,那位室友也是这次申请的培训会员之一。”

    苏远点点头,还好这次住的房子不是上辈子那间。这个房间的摆放简单却很别致,苏远略略打量了几眼,将行李放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就退了出来。

    “走吧,去见见会长。”他如此说着。

    半小时后的IACI总部,安德烈正一脸不爽地看着进来的两个人。约翰逊本想说些什么,却被苏远制止了。

    “安德烈先生,作为一个主人,见到客人不应该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吧?这就是IACI的待客之道?”苏远知道安德烈的脾气,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质问。

    “那我应该用什么方法来对待你?奉为上宾?”安德烈反问。他还是人生第一次见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敢这么和自己对话的。

    “那是您自己应该考虑地问题。”苏远环视了下房间,自觉地走到一张椅子前面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他:“想考察什么?来吧。”

    “还挺有自信的。”安德烈笑了,“年轻人,过度的自信就是自大了。”

    “甭说废话了成么?”苏远斜了他一眼,“您作为会长,应该事务繁忙吧?跑这里和我耍嘴皮子,您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你……”安德烈正想说什么,突然门口传来了两个声音:“好了安德烈,这个孩子说得对,你忙你的吧。他的考察由我和安其罗来负责,可以吗?”

    “格吉尔先生?”安德烈看到门口的两个老人,稍微一愣就释然了,他点点头:“可以,那我先走了。”

    后进来的这两位老人都大约是70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面容也不再年轻红润,唯独一双眼睛依旧睿智,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苏远从听到两人声音的瞬间就站了起来,直到两人到了自己身前,才微笑开口:“两位爷爷好。”

    格吉尔上下打量了苏远一番,之后回头看着安其罗微笑:“这孩子和他老师可是一点也不像,比那个小鬼看起来舒服多了。”

    “这位可是富家子弟,自然不能和那个苦命娃儿相比。”安其罗冷哼一声,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盯着苏远问道:“既然你的老师是苏远,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吧?你们老师走的时候……”安其罗停顿了下,“安详吗?”

    “很安详,没有丝毫痛苦。”苏远心想当时眼前一黑就过去了,哪里有什么痛苦。

    “他的后事,都安排好了吗?”格吉尔也跟着开口问道,“有没有出什么乱子?”

    “没有。”苏远摇头,自己的财产分配早在很久之前就写好了,大部分给福利院,小部分给刘泽。至于剩下的,都捐献给中华慈善总会了,没什么出乱子的地方。

    “那就好。”格吉尔出了口气,眼里有些难过,“说起来,你家老师来这里的时候,也就20多岁大学刚毕业。原本我和安其罗还挺高兴,当初我们自认为慧眼识珠,极力邀请他加入我们IACI,将来他也会是IACI的中坚力量。谁知道……”

    安其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天有不测风云。”

    “是啊。”苏远低头跟着附和,眼睛有些红。以前他看到这两个老头都觉得不痛快,当初他们总是没完没了的给自己丢事情做。今天再见到他们,苏远却意外的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是因为太久没看到了么?

    “好了好了,私人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先来考察下他的能力吧。”见到场面陷入寂静,格吉尔最先打破沉默,“既然是苏远的徒弟,既然和他同名同姓,孩子,希望不要破坏了他的名声。”

    “自然不会。”苏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人的题目。

    四十分钟后,格吉尔和安其罗互相对视一眼,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没想到,你老师挑学生的眼光很不错。”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安其罗也跟着笑,“我们IACI又一次捡到宝了,这个水平比当初你老师进来的时候,更加的圆润且收放自如。”

    “谢谢夸奖。”苏远毫不客气地将两份赞美通通收下,脸上满是笑意。对别人的赞美和奉承他可能没多大感觉,但眼前这两位是谁啊。二战之后联合国首批培养出来的同传员,平常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能够充当自己的入门考核老师,还能如此赞叹,苏远突然觉得,或许自己第二次选择IACI,做对了。

    两位老人因为年纪的原因,考试之后勉励了苏远几句,就让其先回住宿的地方休息了。等到苏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觉不觉得……”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你先说。”格吉尔笑笑,安其罗皱起了眉头:“你觉没觉得,见到这个孩子就感觉很熟悉?”

    “尤其是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格吉尔默契地接口,“他有些小习惯,似乎……”

    “很像以前的苏远!”安其罗撂下这么一句话,继而又迷惑了,“可是他明明不是苏远,我怎么会从他的身上,尤其是在翻译的时候,看到了苏远的影子?”

    “可能是因为老师就是苏远,所以学习同传的时候,因为崇拜,不自觉地模仿苏远的小动作小习惯吧?”格吉尔将心中的结论说了出来。

    “或许吧。”安其罗默默地点头,将这个问题放下,又提起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孩子,未来如何?”

    “不可限量。”说到这个话题,格吉尔整个人都精神了,“在他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水平,我有种见到怪物的感觉。”

    “老师是怪物,学生也是。”安其罗嘀咕了几句,“你说当初苏远选择他当自己的学生,除了同名同姓之外,会不会是因为,他很像自己?”

    “啊?!”格吉尔愣了下,猛烈摇头:“这两个人完全没有相像的地方!安其罗你老糊涂了吧?苏远当初是多么的傲气清高啊!多么的不苟言笑啊!这个小娃儿呢,从进来就是笑眯眯地,果然是商人之家出来的,人际交往能力比他老师好很多了。”

    “你只看到了表面。”安其罗不赞同地摇头,“你自己想想,如果当初的苏远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和负担,如果他也是衣食无忧、亲人尚在,是不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说?”格吉尔沉吟了下,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画面。当他是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时候,苏远还是初进IACI的新人。两人第一次在会里见面时,那个青年虽然笑容清浅,却很温暖,完全没有后来的冷漠、疲惫、以及常年面无表情的僵尸脸。

    “有时候,人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最后却可能变成人生最沉重的负担,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为人处世的方式、人生轨迹,你说这种事情,是不是很玄?”安其罗叹了口气。

    如同当初的苏远,如同他常常提起的那个‘好’朋友,如同他时常认为那就是甜蜜的负担一样。实际上,真的甜蜜?真的就那么的无怨无悔?真的宁可将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也要守护这份感情?

    “确实很玄,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格吉尔说道。

    安其罗的思绪被格吉尔这话打断了,他瞪了他一眼,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这也是当初苏远不待见你的原因,这么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任何人和你都没有共同语言。”



48)

    苏远并不知道,和格吉尔还有安其罗的第一次见面,就处于被人识破的边缘。他现在刚步伐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推开门的瞬间,苏远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吓到了,房间内的某人也一脸惊吓地表情看过来。房间内有个室友,约翰逊已经告知过他了,他也有心理准备。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位新室友,竟然如此的——妖娆。

    “额,抱歉。”苏远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先将房间门轻轻地带上,之后才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室友一眼: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往哪儿看呢!”眼前这位褐色卷发的美人出声地第一句话,苏远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不是美人,是个小辣椒。

    “现在是下午三点零五分。”苏远抬手看了看手表,“我觉得一般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洗澡的,想必约翰逊也早就告知过你有新室友过来。因此出现这样的问题,双方都有错,我只能说抱歉了。”

    眼前的女孩儿瞪大了眼睛,正准备反驳的时候,苏远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这个电话真是来的及时,苏远庆幸逃过一劫,等到低头发现是苏靖州的来电时,苏远嘴角不自觉带了笑。

    “喂。”电话接通的时候,苏远才忽然发现,这似乎是他和苏靖州的第一次通话?

    “下飞机了吗?找到地方了吗?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苏靖州一连串地问句抛过来。虽然苏远不是第一次出国,但是却第一次收到他人如此真挚的关心。他笑着进了自己房间:“没事,一切正常,就是需要调整下时差。”

    看到苏远就这么进了自己房间,同时将对话关在了门外,客厅中的女孩儿恨恨地比了下手指,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裕裙,这才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好在是个半大的少年,要不然就太尴尬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新申请的哪个会员?看样子年纪很小嘛,莫非是走后门进来的?房间中的女孩儿边擦头发边打开了电脑,在等待电脑启动的时候,她脑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等等!

    刚才,如果没听错的话,那个电话是男的打来的?!

    想到刚才那个少年的表情,女生身体一切动作都停止了,甚至连呼吸都恨不得暂停一会儿。不对不对不对~那个男生的表情~~~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吃得还可以,培训期间,他们不会做的太差的。”苏远边打电话边在床上试着滚了滚,嗯,床的软硬不错,合格。

    电话那边的苏靖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苏远哭笑不得:“父亲,真不用。我就呆一个月而已,不用这么大费周折的。”

    “好吧好吧。”苏远翻了半天找出纸和笔,“您说电话号码,如果真有问题,我一定去找这位叔叔。”

    苏远和苏靖州终于通完话之后,再打开电脑就发现自己的某个群又被刷爆了。

    “啊啊啊!天啊天啊天啊!有人没有人没!”某人喊着。

    “怎么了?”群里有人冒泡。

    “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某人如此喊着,那亢奋地情绪都能透过电脑传过来,“我前几天不是说今年申请加入IACI的会员吗?你们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东方少年!或许会更小,你们知道东方人的年龄很难辨别的。”

    WellIACI现在也这么堕落了?开始走不正当程序了?”群里人语气愤慨。

    “这确实是个很惊悚的消息,怪不得如此激动。”另外一个人说道。

    “错错错!这不是重点啊!”某人继续汇报,情绪更加激动了:“我发现,那个少年,他喜欢男人!”

    苏远摸了摸下巴,怎么有种很熟悉的赶脚?话说今年申请IACI会员的,东方人,十六七岁,还喜欢男人。貌似、大概、可能——说的是他?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人?你和他接触多久?”有个人发出疑问。问得好,苏远轻轻鼓掌,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因为刚才我洗完澡出来正好碰到他了!他竟然对我这么好的身材不屑一顾!”某人如此说着,“当然重点在后面,他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一个男人的电话!那表情——哎呦喂!我的小心肝儿啊!”

    群里出现了瞬间的寂静,苏远的心脏也稍微慢了那么一拍。

    “好了紫罗兰,你这看到两个男人凑一起就亢奋地习惯该改改了,你能指望一个十六七六的少年充分理解女人的美妙吗?”一人如此说着,语气充满了无奈。

    “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告诉你一声。”Alvin公事公办的语气第一次带着不满,“东方人的感情都是比较内敛的,就算他真的喜欢男人,你应该尊重他的选择而不是就这么冒失地在这里告诉我们。更别说,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和猜测而已。在这个群里,今年申请IACI会员的人或许还有别人,你特征描述的这么明显,不是让人被迫出柜了吗?”

    “是啊,二次元随便你怎么想都行,现实世界还是要注意下比较好。”另一人如此说着,顺便将话题带到了另一个方向:“如果你们刚才见面的时候,你是□的,他依旧没有反应,那你再上来汇报也不迟。”

    “群里今年申请的不是只有我么。”紫罗兰的语气有点委屈,“我想着你们都是大神,大神肯定不会乱说的,所以才一时激动了。”

    “你祈祷这群里没有其他IACI的资深会员看到你说的话,祈祷没有人和那个少年交好吧。”Alvin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了。

    “祈祷无效,你死定了。”苏远抬头望了下隔壁的房间,语气微不可见。

    上次尤利安被逮进警察局之后,这人语气就很亢奋,还说什么就算告白不成也可以当朋友的话语。只是当时自己一忙,再加上网上好友捉不到踪迹,这事情也就放到了一边。现在她竟然再次犯到了自己手上,苏远觉得,自己要是再将这件事情轻轻放下,那实在不符合自己有仇必报的风格了。

    虽然,她的直觉很敏锐,他的确喜欢男人没错。但是她竟然把自己和苏靖州放到了一起,你是有多残的脑袋才能想出来啊?!

    男男凑一起也就算了,你竟然把我和我爹凑一起……苏远越想越郁闷。最郁闷的是,想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有时候和苏靖州说话语气神态什么的,似乎真的亲密了一些?

    一向善于自我反省的苏远,第一次觉得这事情都是紫罗兰的错!要不是她突然冒出这么一番话,自己也不会注意到,也就这么没心没肺下去了。现在注意到了,可是以后该怎么和苏靖州相处?

    关系远近什么的,真不好拿捏啊!苏远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抱着你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能让你痛快的念头,他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砰砰砰。”清脆地敲门声响起之后,对面房间的门开了,苏远看了女孩儿一眼,笑的很是天真无邪。这笑容直接让对面的女生神情恍惚了一下,也让苏远轻易地走进了房间。

    “喂,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在门口说就好了!”女生回过神后,神情不爽地跟在苏远后面问道,语气愤怒:“你这叫擅闯民宅!”

    苏远此时已经坐到了房间的电脑面前,女生的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刚刚群里的聊天记录。苏远瞄了一眼,脸上越发笑的柔和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女生气喘吁吁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语气严厉的指责,“竟然还偷看别人的隐私!”

    苏远坐下的电脑椅轻松转了半个圈,面对女生笑的礼貌:“第二次见面,自我介绍下。我叫苏远,网名一般都简称‘远’。”

    “远?”女生迷茫了一下,不明白苏远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啊。”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他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电脑屏幕上的某处点了点:“这个远,understand?”

    女生看了看屏幕上依旧不停闪烁的群聊框,再看看少年指着的某处,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内疚,语气都有些发飘了:“远?GOD里的远?”

    苏远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紫罗兰这番尴尬的样子。当面戳穿什么的,为的就是看这种羞愤欲死的神情啊!紫罗兰欲哭无泪,不过随便在网上发泄下,这也能被人直接抓包?抓包也就算了,还被人找上门?

    “您可是GOD里的大神啊,真让我惊讶,竟然年纪这么小!”紫罗兰结结巴巴的奉承。

    “年纪小进入IACI就是走的不正常程序?”苏远认真询问。

    “那话不是我说的!”紫罗兰立刻撇清关系。

    “好吧,那我喜欢男人?”苏远身体靠在了电脑椅上,一手支着脑袋看着紫罗兰眼睛带笑,“另外是否也能请你自我介绍下,免得将来我寄律师函找不到人。”

    律……律师函?!紫罗兰猛地抬头,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亲爱的远,我对我刚才行为表示诚挚的道歉,我不该凭借自己的想象就随意捏造事情。希望你能看在我一向在GOD里面勤恳又任劳任怨的份上,放我一码吧!”

    “我可以放过你,但是条件嘛……”苏远坐直了身体,谈判什么的,没有苏靖州他一样没问题!

    苏远再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就看到紫罗兰在群里聊天框发了一串哭泣的小人表情,惹得众人纷纷询问安慰,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又发了一串哭泣的小人。

    在群里聊天框被哭泣的小人占领之后,苏远打出一行字:“紫罗兰怎么了?没事吧?被欺负了?”

    这行字发出的下一秒,苏远就听到对面房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而群里面,因为苏远的出现,众人的视线焦点也立刻被转移了。苏远边随意寒暄着,边笑得开心:自作孽不可活什么的,真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