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4

准拟佳期: 奸情进行时 第三卷 24-第四卷 4

第三卷 二十四章

  这一觉,睡的真沉,昏昏沉沉的沉。
  尺宿隐约听到房间里有人小声说话,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喜悦的声音。具体说了些什么,就听不清楚了。上下眼皮一直打架,她也就继续睡着。真的是越来越爱睡了,懒散到了极点。知道姚夏宠着她,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她做,也就安逸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刻,房间里没开灯,月牙弯弯,洒进来的光辉不多,窗子是关上的,夜里的海风还是生冷的。空调也没开,却并不闷热,姚夏拿了团扇,徐徐的给尺宿扇风。坐在她的床边,就那么傻瓜似的望着。
  尺宿猛的缩了下身子,在看到是姚夏是时候,松了口气,“你怎么没睡?”
  冷不丁睁开眼睛,一张脸放大在你的眼前,虽然这男人长的实在祸害,可也忍受不了,这直勾勾的盯着你瞧。
  “你醒了啊,饿吗?”姚夏手上的动作还没停,缓缓地摇着扇子,他温柔的笑着,可那眸子里,怎么瞧都是蒙了雾气。
  尺宿翻了个身,将被子掀开些,“怎么这样热?没开空调?”
  姚夏帮她掖了下被子,“别着凉了。饿不饿,晚上也没怎么吃,要不要我去弄些宵夜来?”
  尺宿摇了摇头,“哪里那么容易饿呢,又不是猪!”
  姚夏轻声的笑起来,声音竟然是颤抖着的,“就想把你当小猪养着呢。”
  尺宿不禁疑惑,坐起身来,“咱们家空调坏了?你怎么拿着扇子给我扇风呢?”
  “不舒服吗?”姚夏缓缓的摇着扇子,倒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他褪尽了风流,朴素的如同村头的樵夫。
  尺宿痴痴地看着他,手缓缓的放在他的脸上抚摸着,“怎么了?怎么这表情?搞得我欺负你了一样。”
  “尺宿……”姚夏咬着唇,下巴止不住的颤抖。
  尺宿心里更是诧异,“快哭了呢,到底怎么了?你被非礼了?被爆菊花了?还是你犯了强奸罪?要么就是你……
  姚夏忽然抱住了她,搂的她喘不过气来,被紧紧的圈在怀里,姚夏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手在她的背上不断的摸索着,试图将两个人靠的更近,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近,更多是想要心灵的靠近。
  她的话被他打断,突然感觉到脖子上炙热的一片,顺着她颈部的动脉,一直流淌下去,慢慢的是冰凉的一片。
  “真的哭了?到底怎么了?”尺宿惊了,能让姚夏这样腹黑二世祖落泪,那得几个天那么大的事儿啊!
  “尺宿,我们有孩子了。”姚夏捧住她的脸,脸上清泪两行,唇边是难掩的笑容,“我们有孩子了,我跟你的孩子。我姚夏要当爸爸了!”
  笑容慢慢的在她脸上冷却,渐渐的僵硬了,她努力的牵动,却挤不出一个表情,良久,才喃喃开口,甚至都不像是在说话,只是她的神游。
  “你说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我跟你的孩子,医生说已经五周了。尺宿,我们有后了。你要当妈妈了,我就要当爸爸了。我们的孩子啊……”姚夏语无伦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是喜极而泣,这么多年来,似乎只有这一件事能让他这样激动。
  姚夏后来说了什么尺宿根本听不见了,她脑子里只有那句,我们的孩子。她……怀孕了?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还是平坦的,一丝赘肉都没有,可这里竟然孕育了一个生命吗?
  她怀孕了,孩子是姚夏的无疑了。这么快就怀孕了吗?这么快,她所担忧的事情就来临了?若是没有这孩子,她还能独善其身,在合适的时机,姚夏实现了他帮她找夏殇的诺言,那么这一切不是都结束了?
  可是如今,她怎么结束呢?这肚子里,毕竟有了个活生生的孩子,是一个新鲜的生命,跟她血肉相连的骨肉。
  “尺宿,我们结婚好不好?嫁给我,我们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地抚养着。我一定像命一样的疼爱你们母子。你想去哪里生活,我们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我护着你跟孩子,一辈子好不好?我们结婚。恩?姚夏按着她的肩膀,一双渴求的眼睛,紧紧地锁住她。
  尺宿恍若未闻,还游离在自己的世界,大脑无法处理,因为这个孩子所带来的震撼信息。
  “过了年,你虚岁二十,我们结婚没有问题的。尺宿嫁给我吧,就算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嫁给我,让我们组织一个家庭,从此不离不弃的。我会给你最大的幸福,就这样一辈子,去他妈的谁谁谁,都不管了,就一心一意的抚养孩子,过我们的幸福生活。“姚夏兴冲冲的,他整个人都处在亢奋的状态,自顾自的,并没有发觉尺宿的不对劲儿。
  “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我们的孩子一定要取个好名字,这孩子肯定能飞黄腾达的。现在是二月,孩子出生该是十二月吧,我们去温暖的地方,这样的话你坐月子不冷不热,孩子也不会冷。尺宿我们去哪里好呢?”
  姚夏渴望的看向尺宿,尺宿还是呆呆的样子,他捏了下尺宿的鼻子,“回神了!是我语无伦次了,首要的还是结婚。”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你千方百计的,让我怀孕,就是想结婚?姚夏,你就是这么想的?”她突然回神,眸子却是寒冷的,生生的刺穿了他。
  姚夏顿了下,握着她肩膀的手,也开始冷却,脸上的笑容仍旧坚持着,“说什么呢,别胡思乱想了。”
  尺宿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你说过我的身体不好,不会怀孕的。你说过,要帮我找夏殇,然后让我们离开。你说过,我们不过是玩玩的,你说这是一场游戏。姚夏,你说过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姚夏的眸子瞬间的冷了下来,她那些话,一个字比一个字要冷,要冰,要尖锐,扎的他无法呼吸。尽量平静的说,“你说什么?”
  “骗子!”尺宿咬牙切齿,没来由的心里全是怒气,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姚夏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眸子也全死挫败,“尺宿!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故意的?故意要用一个孩子来锁住你?来禁锢着你?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尺宿见他不耐烦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又加重了几分,“难道不是吗?!”
  “夏尺宿我告诉你!我姚夏还不屑于这么做!如果我想要孩子,我随便找个女人都能生!这些日子我对你如何?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我把真心捧出来给你,换不回你真心也就罢了,你还要扔在地上,随意践踏吗?!尺宿,你不要以为我爱你,你就不可一世!”
  尺宿哈哈的笑起来,“爆发了?夏少终于爆发了!忍我很久了是吧?我就是不可一世了,可您的爱情,您收好了,我受不起!你说的,你想要孩子,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帮你生,那你就随便去找一个来!不要找我!”
  姚夏长叹了一声,缓和了下来,“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有孩子是件好事,为什么你是这个态度?”
  尺宿更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我一直就是无理取闹,你忍受不了,你可以放任我不管,没人求着你,没人逼迫你,你放我自由,让我自生自灭,都好过你这样圈养着我,让我什么都不能做!你是何居心?”
  越来越冷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刻薄的话语。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只是随口就出来了,或许这才是她心底所想,更或许,这什么都不是。
  “尺宿,做人要有良心!这也是你的孩子,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孩子么?为什么现在有了,你却如此?”
  “之前的孩子,是夏殇的!而这个不是!”
  三九严寒,轻蔑嘲讽的都是自己,“夏殇的孩子,就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尺宿,你好啊,你很好!哈哈……这孩子在你眼里一文不值是吧,你想见夏殇?门儿都没有!你从这里走出去试试,看看夏家的人,会不会放过了你!”
  尺宿猛的一个激灵,抓住姚夏的手,急切的问道:“你什么意思?夏家怎么了?夏殇怎么了?你说过要帮我找他的!”
  “没什么意思,我说过又怎么样?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在意了吗?想知道夏家怎么了,夏殇怎么了,自己猜去吧!”姚夏甩开她的手,愤然离去。
  房间的门,碰的关上了,阻隔了两个人的世界。


第三卷 第25

    夜凉如水,这还是海岛上炎炎夏日的夜晚吗?
    原本的闷热,也都不见了,只剩下寒冷,她觉得冷,彻骨的寒冷。本不该如此的,是为何?为了什么呢?
    尺宿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濡湿了,可她还是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已,是寒冷的。她一遍遍的问自已为什么呢?为了什么?答案她却不想知晓了,只是这样的问自已。
    往日里姚夏对她所有的好,逐渐明朗了起来,她记得他阴谋得逞时俏皮的坏笑,也记得他偶尔生气时的蹩眉,更记得他高兴时的开怀大笑。竟然都这样清晰的记得,是可怕,还是可悲呢?
    偏偏一个本以为不待见,可以随时分别的男人,如今有了他的骨肉。让她怎么接受呢?就像是男女主角在演对手戏,忽然导演加了一场强奸的戏份,她以为是假的,逢场作戏,可男主角却来了真格的。
    虽然是低俗的比喻,可再合适不过尺宿此刻的心境了。就是这么个忐忑不安,孩子这个问题,太过严重,她还想不到对策。
    又是一夜无眠,她望着天花板整夜,身上的睡衣,湿了又干,干了再湿。
    东方露出白肚皮,已经是黎明到来的时刻。这静悄悄的黎明,身边没有了他细细的呼吸声,反倒是不习惯了。
    这一夜,她脑子没有停歇过,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可是就算是想了这么多,对于未来她还是没这个打算。这孩子断然是要生下的,正如姚夏说的,不管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她都是孩子的妈妈。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断然是要留下这一个的。
    忽然悲戚的想到了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可笑了,她几时也这样的怨天尤人了呢?
    口渴了,起身就出去喝水。
    外间的厨房里,打开冰箱,倒是摆了一些果汁酸奶,是她喜欢的口味,原来天气热,姚夏就准备了这些在冰箱,离她最近的地方,就是因为知道她懒,怕她想喝的时侯,他不在没人给她拿。
    尺宿的心不由得一暖,再看这房间的布置,无一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平时两个人吃的,也都是按照她口味来的。她总觉得,是姚夏把她给同化了,可现如今看看,到底是谁同化了谁呢?有那么重要吗?
    手收了回来,到底是没去拿那些果汁喝酸奶来喝。想起以前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姚夏处处谨慎的样子,那个时候就不让她吃生冷的东西,现在想必喝这些也是不好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关上冰箱的门,转身走了出去,想着去楼下的茶水间,弄杯热的来喝。
    一开门,差点撞翻了托盘。
    “小心!”来人惊呼一声,单手拿着托盘,这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尺宿稳定了身形,抬眸看见姚夏,他手上托盘里,放了热牛奶和排骨粥,还有几个开胃的小菜,又做了这个吗?记得她那次怀孕也是总吃这个,对孕妇很好的。
    姚夏松了手,绕开她进房间去,将托盘放在餐桌上,他始终低着头,带了黑框的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姚夏以前也戴过眼镜,工作的时候偶尔会,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她看了就头晕,简直是催命符。可姚夏看着就满脸的笑意,云淡风轻的,果然是天生的商国娇子。戴眼镜也是为了保护自已的视力。
    “吃饭吧。”他勉强开口,声音哑的吓人,让人听了不舒服,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样。
    尺宿更是一震,他的声音向来是低沉性感的,几时变成了这样?她整个人都觉得酸酸的,这人可还是她认得姚夏?
    “你休息吧。我出去了。”姚夏看也不看她,绕过尺宿。
    “等等!”她突然出声叫着姚夏。
    他身形顿了下,尺宿快步的走到他的身前去,盯着他的脸。
    这张脸憔悴的不成样子,不过是一个晚上,竟然没有一点神采了,尺宿颤抖着手去摘他的眼镜,姚夏抓住她的手,将头转过去。
    他的手冰冷的,彷佛是被冰块封印了五百年,毫无温度的,那种切肤的寒冷,从尺宿的手背传来,一直到了她的心底。
    “姚夏,你……”她哽咽住,固执的去摘他的眼镜。
    姚夏一直反抗着,可尺宿坚持,如此攻守几次,终于让她摘了眼镜。虽然方才隔着镜片,她也隐约看到了他红肿的眼睛。只是没想到,当除去这阻碍,看真切了,他的眼睛竟然如此的骇人!
    肿胀的如同一个核桃,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已经看不到白眼球了,只剩下一片的血红。他好看的凤眼消失不见,只剩下这核桃一样的红肿。
    尺宿的眉头拧在一起,咬住自已的下唇,不住的颤抖着,她温热的手,也开始发凉,慢慢的抚摸上他的脸,“姚夏,你哭了?”
    她其实知道,眼睛变成这样,定是哭了整夜,她以前也有过。只是想不到,刚毅如姚夏,腹黑如姚夏,也会哭成这样。
    “没睡好而已。不用担心我,挺好的。”他咬着牙死不承认,也不去看她,眼色飘忽不定。
    这句话像是一个千斤锤,砸在了尺宿的心上。纵然她再铁石心肠,也受不住了。她不是瞎子,这男人对她好到什么地步,看得见。她不是麻木不仁,这男人怎么宠她,她感觉得到。总以为自已没有真心对他,可人家真真切切的给了你真心。总觉得这不过是个游戏,可这人生本身就如戏。
    尺宿一头撞进了姚夏的怀里,死命的抱住姚夏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滚烫的眼泪烙印在他的胸口。
    “姚夏我错了。我没有不爱这个孩子,只是这一切太突然了,我一时之间接受不来。我错了,你别这样,你别哭,我看着心里难受。”她号啕大哭起来,在他怀里放肆着,毫无不顾忌的。
     姚夏的身体向后仰了下,身体僵硬着,血红的眼睛又红上了几分,他僵硬的手,抱住了她的身体,这一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下了所有的决心,这一刻不能再放手,这是你的妻子跟孩子。
    “谁说我哭了?乱讲的,少臭白我!”虽然是这样说,可声音已经颤抖到不行,软绵绵的汪洋。
    这一夜的确没睡,好几次想来偷偷看她,可到底是下不来台。他也后悔,这本来是件好事,为什么两个人要吵起来?事后才发觉,其实根本没那个必要,他本是那样的一个人,冷冷的,跟她计较什么呢?
    尺宿抱得更紧,眼泪还是止不住,声音也破碎了,泣不成声。
    姚夏抚摸着她的背,“尺宿不哭啊,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都过去了。答应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一切等孩子出生以后再说。结婚与否,跟我在一起与否,我都等着你慢慢决定。现在只照顾好你的身体,其他的都不要想。好不好?”
    尺宿用力的点点头,什么都不想去想了,现在对他们来说,的确是孩子健康比较重要。安心的生下来,管他是男孩女孩,管他父亲是谁,管他将来如何,只把握现在。
    新年就是这样来临的,静悄悄的,甜蜜蜜的。
    姚夏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上的年夜饭。而尺宿窝在沙发里,一边看着电视里现场直播的晚会,一边拿DV拍下姚夏做饭的盛况。她这是偷拍,姚夏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肯定摆个很帅的造型给她。
    大年夜,饺子是不能少的。超市里买的人工水饺,被姚夏抛弃了,毅然决然的自已动手。毛爷爷那句话说得好,自已动手丰衣足食。只是与他来说辛苦了点,有个自不量力的尺宿来帮忙,偏偏什么都不会,还硬是逞能,结果帮忙变成了帮倒忙。
    饺子里放上几个硬币,哄小孩子的把戏了,不过若是真的吃到了钱,那也是高兆头。姚夏也学着这样弄了,可是两个人吃了一盘子,谁都没吃到硬币,懊恼的,将整整一锅吃完了,才恍然发觉,硬币在锅底,放了硬币的饺子,已经碎了。
    谁也没恼,就是图个好兆头罢了,何必动气,只是两个人相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守岁是不必可少的,可尺宿怀孕,哪里能熬那么久,她自已要通宵,可姚夏不允许,僵持着很久,还是过了凌晨就一起睡了。
    刚睡下,电话就响了,是家里打来的。妹妹姚秋给姚夏和尺宿拜年,她是知道他哥金屋藏娇的。说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暧昧,直让她哥哥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别仗着自已还年轻,就没个节制的。
    听得姚夏又笑又气的,可偏偏还挑不出毛病。
    老爷子一把抢了电话,照旧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大过年的也不回家,在外面游荡什么?家里不给打电话,你就不知道拜年了是吧!没听说老子给儿子打电话拜年的!”
    姚夏想说这电话是姚秋打来的,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大过年的不惹老爷子最好。
    又听到母亲在那边劝着,让老爷子消消气。
    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挂了电话,姚家二老并不知道儿子正在做什么,不知道他们都有孙子了,不然肯定立马杀过来。
    姚夏没告诉他们的原因,也是因为尺宿,毕竟她如今,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芥蒂的。
    尺宿贴着姚夏听电话,唇边始终含笑。记忆中,似乎第一次这样过年,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也温暖的很。以前的春节,只有她跟夏殇守在那别墅里,同床拥眠。
    如此平淡,原来甚好。


26

    对于那一日两个人的不愉快,谁都没有再提起,仿佛就不曾有过间隙,仿佛那天的吵架不曾存在一般。
    可是,只字不提,并不代表不曾存在过,就跟我们的伤疤一样,结痂了愈合了,也还是有淡淡的痕迹,遮瑕膏用的在到家也不行。他们都不说,只是不想再说,只是有些害怕。
    孩子就悄悄地在尺宿的肚子里长大,他们依旧欢声笑语的,跟从前一样耍嘴皮子。不过如今姚夏总是让着尺宿,斗了几句就不再说下去,跪地求饶了,尺宿还沾沾自喜,殊不知道姚夏是故意让着她。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孕妇争什么呢?尤其这个孕妇,还是要为他生孩子的。
    又在小岛上住了一个多月,这座小岛,他们已经熟悉到不行,姚夏也怕尺宿住的腻歪了,但是听了医生的话,怀孕初期不适合车马劳顿,就又住下了。直等到尺宿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了,才坐飞机离开了小岛。
    尺宿多少还有些留念的,她虽然不是念旧的人,可这岛上的一草一木,她都再熟悉不过,到处都是她的足迹,再铁齿心肠的人,也该有些念想。
    别说,她如今还又多愁善感了,大概是这孩子带给她的。
    早起的妊娠反应还是有的,她常常呕吐,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姚夏每次看着,听着,都觉得尺宿是要把胃里的苦水都吐出来,他的心也揪着。找了很多医生回来,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让她好受一些就好。
    可还真有有钱办不到的事儿!这个是孕妇必然的反应,有些人柔和一些,有些人强烈一些,而尺宿,恰恰就是反映强烈的!
    “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的?”姚夏见尺宿一直盯着窗外看,不禁也好奇了,凑过去抱住她的腰身。
    “看小鸟。”
    “已经飞这么高了,看不见得。”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要看看。”尺宿仍旧固执的看着窗外,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白云缭绕。
    姚夏由着她了,只张开臂膀,让她在自已怀里舒服的看着。
    目的地是C市的避暑山庄,海岛上不过四月份的天气,就热得让人咬牙切齿了,尺宿现在是怕冷也怕热的,等到肚子再大一些,肯定会吃苦,所以再怎么舍不得,姚夏还是带着她离开了。
     C市的避暑山庄闻名全国,有着悠久的历史。纵然是当年的紫禁城里的皇帝,也喜欢这样的清山绿水环绕的地方,真可谓是避暑胜地了。
    照旧是全部包下,清静一些到底是好的。
    两个人照旧是腻歪在一起,尺宿嫌他烦,总是赶他走,可姚夏总是舔着脸跟着她。
    尺宿板起脸来,“我自已一个人走走,又没什么危险,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呗!跟着我干什么!”
    姚夏依旧是笑眯眯的,“我现在的正事儿,就是照顾你跟孩子!”
    “那你的公司呢?都不管了?姚夏你这是不务正业啊!”
    “都跟你说了,我现在的正业是你。公司的事儿,我不在总有人扛着,实在没人扛着了,我再回去坐镇,没事儿,尺宿咱家的产业倒不了!”
    “懒得跟你说!”
    姚夏抿着唇笑,并不言语。其实他也不是那种为了美色,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就算是大家大业,也不能胡乱的败家,他还达不到隋炀帝的功力。夜里等尺宿睡得沉了,他才打开电脑,让秘书跟自已汇报工作。
    搞得秘书小姐,自从姚夏走了,就变成了熊猫小姐,那黑眼圈就没消退过。若不是那IP地址显示,可怜的秘书小姐,还真以为,他们这位老总,在美国落户了,不然这时差怎么总这样大?
    夏氏集团中国分公司的收购计划,本来早就该结束,照理说现在夏氏已经是他囊中之物,可苏氏凭空插了一腿,给夏氏担保,向银行贷款解决危机。这一点,姚夏不是没想过,两家公司联姻了,必然是一荣俱荣,一俱损俱,夏氏有难,苏氏出手是应该的。
    垂死挣扎了?以为这样就有用吗?    姚夏无声的笑了,夏氏还有海外财团,他现在做的,只是封杀了夏氏在中国的财路,收购了这分公司,国外的他还不想去动,累挺,没那个闲心。倒是苏氏,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样资助夏氏,是自已有私心,还是真的想要相濡以沫?
    最好让苏氏吞了整个夏氏,跟他都毫无关系,他看热闹就好。只是夏劫,也没有他想象那么难搞!
    听着秘书报告了一会儿,隐约也听见秘书的怨念。临了要下线的时候,姚夏忽然说了句,“你跟着我多久了?”
    秘书小姐只顿了一下,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了,“三年半。”
    姚夏点点头,“给你涨工资吧,下个月开始,月薪两万二吧。你去跟财务说一下,我批了。”
    秘书小姐本来想喝口水,听到姚夏这话,手一抖满满的一杯水打翻了,她手忙脚乱的开始抢劫电脑。
    姚夏噗嗤一声笑了,还是头一次看稳重的秘书如此狼狈,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给你涨工资太激动了?淡定点儿,不就是钱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秘书小姐委屈的,显然是要哭了,“老板,我现在的工资是两万五啊!您这是怎么涨的工资?”
    姚夏一愣,旋即尴尬的笑了,“已经这么高了?比我的工资还高啊!你可以做总裁了!”
    秘书小姐欲哭无泪,她一个无产阶级,怎么跟资本家比啊!
    姚夏见她那副样子,也不逗她了,“好了,开玩笑的,工资不涨了,奖金给你涨两千成了吧!”
    秘书小姐刚要道谢,姚夏又道:“别高兴太早了,雷晓那边你要联系好了,公司的大手事务,交给你跟总经理了。收购夏氏的计划,继续进行,苏式要插一脚也随他,尽管使绊子就好。我们要做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关了电脑,并没有立即起身,坐着伸了下懒腰,脖子有些酸疼,稍微的晃动了几下。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双手,轻轻地揉捏着他酸痛的筋骨。
    姚夏浑身一个激灵,迅速的转身,看到是尺宿之后,才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尺宿摇了摇头,手伸出来,放在姚夏的肩膀上,帮他按摩,“睡醒了,看见书房的灯亮着,来看看你。”
    姚夏脖子正疼着,这样一按倒是很舒服,也就欣然享受了,嘴上还说这方才的事情,“哦,尺宿你走路没声音的,人吓人吓死人的!”
    尺宿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说,“你听过这一句话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声音波澜不惊的的,却让姚夏心悸了,“你都听到了,听到多少?”
    尺宿耸耸肩,声音依旧是平淡的,“没有多久,只听到你说收购夏氏,姚夏你瞒着我谋划了多久?”
    “尺宿,你别误会,你别把我想得太卑鄙。”他急忙解释,真怕像前阵子那样,尺宿误会了他。不过,说要解释。他还真没什么解释的。收购夏氏,确实计划很久了,从她落胎的那一刻起,只是他不能说。
    尺宿静静的笑了,“别紧张,我知道这是商场,如同战场,可是又是一个杀人不见鬼的地方。我没有弱智的要来质问你什么,只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收购其他的公司我不管不问都行,只是这公司是夏氏,我想我应该知道的。”
    听她如是说,姚夏松了口气,“我以为你对这些没兴趣,毕竟是夏氏,毕竟还有夏劫这个人,我是怕你为难。”
    “让我有什么好为难的,我跟夏家早就没有关系了。”尺宿讪讪的笑了,却是夏家跟她没什么大关系,“我问你,不过是因为我妈妈曾经是夏家的人,我想知道一些情况而已。”
    “对不起。”姚夏诚恳的看着他,若是尺宿皱下眉头,哪怕些许的不愿意,他都会立刻停止这计划,只要她还在乎夏劫,他都不能让她难过。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姚夏你真的没错。”尺宿顿了下,抱住姚夏的脖子,“只是我求你,莫要赶尽杀绝,给夏家留条活路。”
    心口的一块巨石落了下来,之前一直担忧着,毕竟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不管他瞒多久,尺宿也早晚会知道,他对夏氏的所作所为,真怕她,知道的时候,会再次震怒,真怕那颤颤巍巍的和谐关系,被打破了。如今,是给他吃了定心丸了!
    “我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人。”
    “我信你。行了,这么晚了,睡吧。你以后别总晚上偷偷摸摸了,百天照样处理公事,不用总是陪着我,我又不跑远。”尺宿越说越小声,渐渐还有些委屈了,一直被他看管着,什么都是在他眼皮底下,还真没了神秘感。
    姚夏呵呵的笑了,“好,都听你的。”
    尺宿松开他,思量了许久才说:“还有件事,趁着你觉得对不起我,一起说了,成功的几率还大一些。”
    姚夏捏了下她的鼻子,心情大好,“这鬼精灵!,说吧,不太过分的,我都同意。”
    “你知道吗,我是中艺的学生。那时候我参加芭蕾舞大赛,得了名次,学习允诺过,让我提前毕业,本来是今年六月份就可以毕业的,可是去年下半年将开始,我就没去学校了。我的一位导师帮我办理了休学,今年还有些手续得办了。再就是带我的教授,六十大寿,我想去给教授祝寿。就这些事儿,你觉得行,我就去,不行的话,教授那边我回绝了。至于休学,我现在这样子,看来还得再休学一年,你去帮我办也是可以的。”
    尺宿说完这一长串,也不急于去看姚夏的反应,不紧不慢的抬眸,淡然的看着姚夏,就好像她是在帮别人传话一样。她就是要姚夏听着不舒服,那样让她去的几率还大了一些。
   姚夏的这弱点,尺宿拿捏得极好,果然他沉思了片刻,点了头,“那过阵子我们就回去,也很久没回A市了。”
   


第二十七章

  六月转瞬即到,答应了的事情又不好食言,纵使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姚夏只得带着尺宿回到a市。
  飞机在姚夏别墅的花园里降落,立即就感受到,流火一般的六月。避暑山庄的真的不是浪得虚名,于此地形成鲜明的对比,热的人难耐。
  姚夏撑了伞,为尺宿遮住烈日炎炎,这边扶了她的手,“进去吧,这天气热死个人!”
  四个多月的身孕,自然是辛苦的,这样的日头,尺宿是有些后怕,若是每天都是这样燥热,可如何是好?还真有些后悔回来了,无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教授平时对她也是真好,打心眼儿里的疼爱,她怎么能驳了教授的面子?
  还记得那时跟教授联系上的情形,她是闲来无事,也有些闷得发慌,就央求了姚夏说要上网,电脑这东西对人体的辐射很大,姚夏自然是不同意,就算不为孩子,为她自己也是好的。
  可怎么都拗不过她,只好同意让她每天玩一会儿。
  没想到,就这么联系上了学校的同学和教授,对于她的突然失踪,夏家给学校解释过,说尺宿身体不好,要休学一段时间。可要好的几个同学,知道尺宿性子的,还是不信的。她那么活蹦乱跳的而一个人,能说病就病了?还病的连见一面都不行?
  教授问她的情况,尺宿支支吾吾的没有多说,教授了解她的,也就没再追问,可千叮万嘱的,要她去参加寿宴。
  真心对她好的人,没几个,她现在总算是都记住了。
  尺宿四处扫了一眼,跟他们走的时候一摸一样,甚至一草一木都跟以前一个高度,似乎她是穿越了,回到了半年之前。
  推开别墅的大门,玄关处整齐的摆放着两双拖鞋,姚夏先换了,然后蹲下身来,给尺宿换鞋。
  一边走一边打量,等坐到了沙发之后,尺宿才感慨道,“一点都没变呢,我们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本就怕冷怕热,如今这一运动,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姚夏拿了纸巾给她擦汗,顺手又捞了一把扇子,轻轻的摇着,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笑道:“一直让人看着呢!保管跟你以前的时候一样,怕你以后不习惯,所以保持原样。”
  孕妇吹着空调不好,所以这屋子里没有开空调,只窗户都开着,风灌进来,吹拂起纯白色的窗帘,层层的荡漾着,像是那凌乱的云朵,两边通风,窗帘就被吹起鼓鼓的,又被吹到窗外,如此的反复着。
  房子很大,阴凉一片,可她还是觉得热,到底吹进来的风是暖的,只姚夏的扇子扇出来的风有些凉爽,这段日子可苦了姚夏,每天都要给她扇风,一直到她睡得很沉了,偶尔午夜梦回醒来,还能看见姚夏拿着扇子一下一下的给她扇风,心里不由的就是温暖的。
  尺宿轻声的笑起来,打趣他,“我有什么不习惯的,倒是夏少,这里是您的老窝,您住着可还习惯?”
  姚夏心情大好,顺势躺下去,头枕着她的腿,手上的动作还没停歇,依然摇着扇子,翩翩公子的模样,唇边也有一抹笑意,更加风流倜傥。
  “你在哪里,我就习惯哪里。”
  这话听起来,何其真诚,可是从姚夏嘴巴里出来的,又是到了尺宿的耳朵里,就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了。
  尺宿酒抿着嘴笑他,“啧啧,这嘴巴真甜得很,夏少果然是夏少,类似这样的话,跟多少个沉鱼落雁说过了?骗了多少的芳心?”
  姚夏摇头懊恼,委屈的样子吗,活脱脱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尺宿,你怎么总是不信我?总是喜欢编排我呢?我这么纯真善良的一个居家好男人,你也忍心总这样挤兑。”
  说着还眨眨眼睛,长长地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唰唰唰的。
  “呕……”
  姚夏一个激灵坐起来,拍着她的背,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叫几个医生回来给你看看吧!这大热天的,可不是中暑了?这都四个多月了,怎么还吐的这样厉害呢?”
  尺宿摆摆手,制止他叫医生的行为,“你少说几句你自己纯真善良,我就什么都好了,准保不反胃。”
  “好啊你!跟这儿消遣我是不是!”姚夏表面是严肃的指控,可那双眸子里,已经全都是笑意,“不知道我现在是高度警戒中吗?还总这样逗弄我,诚心不让我消停是吧?这狠的心!你就喜欢看着我急得团团转?尺宿,不带你这样的!”
  尺宿瞥了他一眼,义正言辞的说:“我只说了一句,你就这么多句等着我,夏少的嘴皮子,果然厉害!”
  姚夏无奈的摇头,手放在尺宿的肚子上,她四个月的身孕,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前阵子,姚夏每天晚上都要掀开尺宿的被子,盯着她的肚子瞧上一会儿,就没觉得这肚子变大。吓得他提心吊胆,还不敢跟尺宿说。
  幸好去问了医生,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显现,有些人是会比较小一些,B超照过了,胎儿很健康,姚夏这才放了心。
  尺宿是太瘦了,所以这肚子也小,倒是臀部长肉了,捏起来肉肉的,很是娇俏。
  姚夏再次盯着这肚子出神,手轻轻地抚摸着,嘴里念念叨叨,“儿子啊儿子,你可得快点儿长大啊,将来好保护你爹,你妈妈总是欺负我呢!
  “啪”尺宿使劲儿的拍了一下姚夏的手,嗔他一句,“少胡说八道,带坏了我的宝宝!”
  “哈!这也是我儿子!我怎么舍得带坏呢?!”姚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个清晰的红印,不由得摇头叹息,“你下手轻点儿,可别伤了孩子。”
  尺宿的当即冷了脸,“孩子孩子,就知道孩子!男人都这样,女人怀孕了之后,就万事都以孩子为先,孕妇倒是其次了。”
  说的有些怨念,尺宿自从怀孕,脾气变得暴躁,动不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姚夏一直都笑嘻嘻的应着,本着孕妇最大的理念,将她宠的越发的没边儿。尺宿自己也没觉得,脾气大成这样,都是孩子闹的!
  “包公要是还活着,都得为我掉眼泪,我冤死了,我多宝贝你,你自己还感觉不到?孩子自然重要,可是你更重要。”姚夏苦口婆心的解释,尺宿好歹信了。
  扶着去楼上房间里,在柜子里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纯棉质地的,都是他回来之前找人定做的。两个人一起洗了澡,顿时觉得清爽许多。
  晚餐依旧是姚夏下厨,夜里早早的睡了,乏得很。
  想着明天要去参加宴会,尺宿睡到半夜,竟然醒了,胳膊有些疼,动了一下,身旁躺着的姚夏,一个激灵坐起来,那双眼睛瞪得跟狼见肉了一样,也不知怎么练就的,能在一秒钟醒来。
  “热了?我给你扇风。”姚夏哗啦一声打开扇子,徐徐的风就吹来。
  尺宿握住了他的手,“还好,你休息吧。”
  姚夏眼睛一弯,唇边含笑,“那是怎么了?莫不是明天要见到师生老友了,激动的睡不着吧?”
  尺宿不觉红了脸,“乱讲我是那样上不去台面的人么!咱好歹跟在夏少这么久了,哪能那么丢人啊?!”
  越是掩饰就越是证明他说对了,也不跟她纠缠,只接着说了,“明天我送你去,要不晚就陪着你参加宴会,等结束了,咱们一起回家。可好?”
  “你去凑什么热闹啊?正好明天你去公司上班,估计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姚夏想了一会儿,自然也清楚尺宿已有所指,夏氏的收购计划弄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结束了,于是便点头应了。
  “明天我送你去,快要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就去接你。”
  尺宿点头。
  姚夏怔怔的看着她,忽然说道:“尺宿,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尺宿不禁一愣,她从未给谁起过名字,这下倒是让她抓瞎了,只讪讪地说,“这才四个月,还早呢,急什么?”
  姚夏却摇头,“从知道这孩子的存在,我就在想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想了许许多多的,只觉得这一个好,姚前恕,前尘往事,统统都宽恕的寓意,你觉得怎么样?”
  尺宿若有所思,“是男孩的名字?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女儿呢?”
  “照过了,是儿子呢。”姚夏自信满满的。
  尺宿点点头,也该知道了,虽然说现在医院有规定不让说孩子性别,但是姚夏那本事,想知道这么点事儿,还不是有人排着队来告诉他。儿子,也是不错的。
  嘴里念念叨叨的,“姚前恕,姚前恕,摇钱树?好啊你姚夏!给我儿子起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字!你想钱想疯了吧你!”尺宿抓起枕头,对着姚夏的头就开始打。
  经她这么一说,姚夏也反映过来,呵呵的笑了,也不躲闪,就让尺宿打他。
  “我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寓意很好。你不喜欢我就再想几个,别打了,再打你得心疼了。”
  尺宿翻了翻白眼,“谁会心疼你!”
  又说笑了一会儿,这才睡去。
  第二天果然是早早就起来了,宴会定在时代皇宫,尺宿当时还吓了一跳,她那个老教授,有这么多钱?在时代皇宫摆宴,真是烧钱呢!
  姚夏开车送了她过去,临走还嘱咐着,“别吃生冷的东西,千万注意,别让人碰你。一旦有情况,就打电话给我!”
  尺宿乖巧的点头,姚夏还想说什么,尺宿就不耐烦了,“有完没完了,您在这么说下去天黑了!”
  “那好,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姚夏叹了口气,还真想跟进去,无奈,尺宿不愿意,这也算是同学会了,他去了也别扭。
  可心里,总觉得不安,莫名其妙的。姚夏不禁嘲笑自己,不过分开半日而已,那心脏狂跳个什么劲儿!

 
第二十八章

  大大小小的宴会,跟着姚夏也没少参加,就是从前在夏家的时候,也出席过一些的。
  今天又是恩师的生日宴,更随意一些,这样的场面,尺宿自然是应付的得心应手。
  教授今天是主角,自然是在里面招呼客人,门口迎宾的,是教授的儿子跟女儿,也是见过尺宿的,寒暄了几句,笑着引尺宿去见教授。
  老教授一见尺宿,那张脸已经不能用眉开眼笑来形容了,拉着尺宿的手来回的打量着。
  “胖了,肉嘟嘟的,你这丫头啊,以前可是怎么吃都不长肉的,这才一年不到,怎么就长胖了这多呢?”教授呵呵的笑着,慈眉善目的。
  尺宿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脸,确实是肉呼呼的,莫非真的胖了很多?都是姚夏的伙食太好,把她给催肥了。
  回了神,也打量了教授然后道:“教授身体怎么样?看着可是神情气爽的!”
  教授频频点头,“好,好得很,学校那边顺心,家里也顺心,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
  “恭喜教授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我可得给教授一份大礼!”尺宿笑的真诚,听到别人说孩子,她总是不能自己的就激动。
  教授笑得合不拢嘴,又像是责怪,“尺宿啊,别乱花钱,你瞧瞧今天这寿宴得花多少钱啊!铺张浪费的,叫你破费了,咱们爷俩个,用得着这些个么?”
  这一说,倒是让尺宿懵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教授颇感欣慰的接着说道:“我说你这一年哪去了,原来是找了个好丈夫嫁人了!你年纪还小,我没想到你会结婚这么早,不过你老公对你也是真好。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能跟你真心真意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是一番的语重心长,教授一直对尺宿疼爱有加,全因这是个人才。
  尺宿又是一愣,“我老公?”
  教授也被她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对啊!那位姚先生,不是你丈夫吗?”
  尺宿直想翻白眼,这个姚夏,倒是会给自己按身份。教授是老革命,跟他解释不清楚,她跟姚夏那莫名其妙的关系,只得应声说,“是,姚夏。”
  教授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对就是叫姚夏,尺宿啊,回去跟姚先生说,莫要破费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弄这么大排场,要斩杀我了!这,不来吧,还不好,来了心里还不舒服。对了,你丈夫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尺宿是连连乍舌,原来今天这一切都是姚夏给安排的,难怪是在时代皇宫呢,想想教授那些工资,也不够这么浪费的。只是,他确实要来的,不过被她给赶走了。
  这话是不能对教授说的,不然准保怪罪她,说她不懂事,只好笑了笑说:“他公司有急事,先去公司忙了。”
  教授点点头,“那改天我请姚先生吃饭,就当是感激了。不嫌弃就回家去吃,我亲自下厨!”
  “好啊,教授可别嫌我吃的多!”尺宿嘿嘿的笑了,俏皮的眨眼睛。
  教授也跟着笑,脸上的皱纹格外的可爱,“尺宿,这一年不见,你开朗了许多。”
  是吗?她自己都没发觉,似乎是比以前更爱笑了,笑的更真切了。
  又跟教授聊了一会儿,那话是说不完的,只是今天教授是主角,不能耽误太久,尺宿就找了桌子落座。
  “尺宿?!”才坐下没多久,突然有人惊呼道。
  尺宿扭过身,也是心中一喜,“杨梓!你也来了?”
  杨梓大方的坐在尺宿的旁边,满面的喜色,“尺宿多久没见了?你跑哪儿去了?叫我好找啊!我刚才看着像你,没敢认,没想到真的是你,变漂亮了!”
  “你也变俊俏了。”避重就轻,她不想告诉别人她这一年发生过什么,或许说了也没人信,那么戏剧化的。
  杨梓还是老样子,一如他们当年搭档跳舞时的清秀,整个人还是朝气蓬勃的,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追到了朱影萧?尺宿不由得抿着嘴笑,也不去多问。
  杨梓被她笑的莫名其妙,直拿餐巾擦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尺宿扑哧笑出声来,连忙摇头。
  杨梓也跟着笑了,“你现在不寂寞了?以前可是很少看你这样笑,尺宿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从前的你,笑的时候像个狐狸,透着精明呢!现在反而纯真了许多,难道是换了水土的原因?这一年来,跟夏殇在一起还好吧?怎么没见他过来?今天虽说是咱们舞蹈系教授的生日,可别的系也来了好多学生呢!夏殇怎么没来?”
  尺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夏殇这个名字在她心底里炸开了锅,翻江倒海的,怎么能忘了他,这段时间的安逸并不代表她已经忘记了夏殇。只是每每去想,都会头疼的要命,孩子她不能丢,孩子不能没爸爸,而夏殇她离不开,夏殇也不能没有她,这混乱的关系,怎么办?如何是好?想不通,当头越来越大的时候,她索性先不去想,一切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说。走一步算一步的鸵鸟思想。
  杨梓注意到尺宿神色的变化,自知失言,难道这两个人没在一起?他是疑惑的,那么相依为命的两个,怎么就分开了呢?当即转了话题,免得尺宿心里难过,“我交了个女朋友。”
  “是……”尺宿想说朱影萧,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杨梓摆摆手,“不是朱影萧。我跟她没那个缘分!那样的女人我不想要了,太累!”
  尺宿轻声叹息,朱影萧也许真的不适合杨梓,太要强的一个女孩。
  杨梓呵呵的笑了起来,“你惋惜个什么劲儿!莫不是喜欢我吧?现在后悔当年没有下手,把我这舞伴变成男伴?”
  尺宿切了一声,“舞伴还不一抓一大把的!比你好的多着呢!”
  杨梓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般的,“我怎么忘了,季简雨也是你的舞伴,那小子跳舞真叫一个不错!自叹不如了!
  咔嚓一声,只觉得有什么在破碎,那些旧时光电影回放一样的,在她脑子里闪过,季简雨那妖娆的脸,渐渐地清晰,然后又模糊。她招惹的人,还真多!
  杨梓也愣住了,尺宿这发呆的神情,让他明白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直想扇自己的嘴巴。怎么才一年不见,自己就变得笨了?总是说错话!
  呼啦一下子围上了六七个人,都是尺宿的同班同学,以前还算熟悉的,大伙说说笑笑的,氛围就又热了起来。
  “尺宿。”冰冷的声音,让他们的欢声笑语瞬间冷了几分。
  尺宿循声望去,竟然是朱影萧。他们算是同门,自然朱影萧也是教授的弟子。
  “能跟你聊几句吗?”朱影萧又道,不卑不亢,听不出悲喜,听不出感情的起伏。
  尺宿不禁感叹,这丫头修炼成精了,喜怒不形于色,很好,有去后宫争宠的本事了。
  两个人从大厅里出来,站在僻静的走廊里,朱影萧依旧是美艳动人,一双凤目飞扬入鬓,人说这样的眸子,都是坏女人的标志。可哪个坏人会把坏字刻在脸上?朱影萧长得,确实好看,并且耐看。
  “好久不见。”尺宿试着打破僵局,两个人自从站在一起,朱影萧就没说过话,眼底的厌恶倒是越来越多了,已经不用掩饰了。
  良久,朱影萧才道:“你可还记得夏殇?跟鼎鼎大名的夏少,玩的还好?”
  尺宿愣了一下,也不是没想过朱影萧是来找茬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提起夏殇。确实是忘记了,朱影萧喜欢的人,还是夏殇。
  “夏殇我自然记得,不过这一切,你没有过问的权利!”尺宿昂首挺胸的看回去,顶了一句,就噎的朱影萧无话可说。
  跟她耍嘴皮子,也不看看她的陪练是谁,姚夏那么厉害的一主儿,尺宿都能斗上一会儿,别说你朱影萧了!再怎么冷艳,也都还是小家鸟,哪里比得上姚夏那只老麻雀啊!
  朱影萧冷哼一声,无法言喻的鄙视,“我自然是管不着,你良心安不安,也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只是因为我真心的喜欢夏殇,才来为他说一句话,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去看看夏殇!他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要天涯海角的去找你!你倒是好啊,还问我凭什么过问,我是不过问,你自己问问你自己,可还有良心这奢侈的东西?”
  只觉得六月天里下起了大雪,她被彻底的冻住,又如同,咔嚓的响雷,打在她的身上。
  良久才痴痴的问:“你说什么?半条命?你什么意思?怎么会只有半条命?夏殇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他回国了吗?他在这里?你见过他?朱影萧你见过夏殇吗?”
  朱影萧冷笑道:“怎么?你不知道?骗鬼呢?”她越说声调越高,尖锐的像是要刺穿了尺宿,“夏殇怎么样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不想知道?真是可笑了哈,我一个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你这个被他爱的死去活来的人却不知道?你在骗鬼吗?”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在脸上火辣辣的。
  尺宿浑身颤抖着,声嘶力竭的吼着,“你他妈的快给我说!夏殇在哪儿?!”
  朱影萧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左颊,长发被甩乱,透过凌乱的发丝,瞪着尺宿,“我不知道!我是来传话的,你想见他,自己去!从后门出去,有辆车,一直等着你呢,你去了就能见到夏殇!”
  尺宿丢下她转身就跑,什么都顾不得,拼命的奔跑着。
 
 
第二十九章

  时代皇宫的后门,开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同正门自不用比,比起那些偏门,都隐秘的多。朴素的后门,若是不看前脸,谁知道,这里是奢华糜烂的时代皇宫呢?
  从后门出来,果然有一辆汽车停在那里。
  时间见到尺宿,连忙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尺宿上车。
  尺宿哪里想那么许多,脑子里只想着,能见到夏殇了,就一切都不管不顾,嗖的一声钻进了车里。
  她双手紧握,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去,还浑然不知疼痛的。
  车子一路狂奔,最终在一家咖啡厅门口停下,不等司机为她开门,尺宿就径直跑了下去,兴冲冲的推开门。
  “夏殇!夏……”那个殇字卡在喉咙里,尺宿的脚步也缓了下来,越来越慢。
  整个咖啡厅里,静悄悄的,甚至没有轻音乐,背对着门坐了个女人,不紧不慢的喝着咖啡,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女人听到尺宿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缓缓地站起来,转过身,对尺宿淡淡的笑了,“你来了, 请坐。”
  这女人尺宿认得,曾经讨厌到极点的一个女人,是苏瑾,可是如今想想,那时候未免傻气,苏瑾没招你没惹你,你讨厌人家干什么?说不定,人家苏瑾才是看你就不烦别人呢。她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唯一的一点不愉快,也都是因为夏劫,可如今,夏劫与尺宿,什么都不是了。
  尺宿的脸冷下来,心也稍微的平静,声音更是毫无波澜,“你骗我来的?”
  苏瑾抿着唇笑了,她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邻家姐姐一样的和蔼客气,可这双眸子,全是精光,稍不留神,你就得被她算计的什么都不剩。
  她强调道:“不是骗,是请你来,不过用了一点点的手段而已。”
  尺宿嗤之以鼻,“朱影萧什么时候给你卖命了?”
  苏瑾耸耸肩,“尺宿,别这么说,我不过是让她传个话,那丫头怎么跟你说的,我无从得知,没有金钱的交易,也就谈不上,谁为谁卖命。”
  尺宿更加的不耐烦,被欺骗的滋味不好,她至今没翻脸,也算是给足了夏家面子,耐着心说道:“随便你们是什么关系,别把我扯进来。还有以后不要随便用夏殇的名义来找我!”
  言罢,转身就走,身姿决绝的。
  “慢着!”苏瑾急声叫住,见尺宿顿了下身子,接着说道:“尺宿,既然来了,就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或许我能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尺宿果然转过身,冷艳看她,“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找我来这里,为了什么?”
  虽然是冷言冷语,不过是她在掩饰自己的心思,跟这种每天和利益打交道的女人,她得更加沉着冷静。
  苏瑾言简意赅,“夏氏,尺宿我要你救救夏氏!”
  尺宿扑哧一声笑出来,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我没听错?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没有,没钱没股权的,你让我救夏氏?我凭什么救?”
  苏瑾并没有意她的嘲笑,只沉声说道:“凭姚夏一人,尺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没跟你开玩笑。夏氏真的要完了,这段日子,若不是苏氏在撑着,各方面的给夏氏打点了,夏氏早就完了!这一切都是拜姚夏所赐,你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瞒着你偷偷的……”
  尺宿做了个停的手势,“请你搞清楚了,姚夏做什么不做什么,没必要瞒着我或者告诉我。不就是收购夏氏,他喜欢尽管去拿,跟我又何干?苏小姐是不是找错人了?”
  苏瑾软了下来,神色也焦急了,“尺宿,你别任性了好不好?你听舅妈一句……”
  “停!”尺宿再次出言打断,“又错了,你是谁的舅妈?我哪里来的舅妈?”
  苏瑾厉声说:“夏劫是你的舅舅,亲舅舅。”
  尺宿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那是你们认为的,我可不这样认为。”
  苏瑾愤愤不平,心里憋着一口气,这丫头以前就看不顺眼,如今依然是看不顺眼,不过当下或许只有她才能帮自己拖延几天,只能再退一步的说:“好,既然如此,尺宿,你好歹也是夏家人,夏氏有难,你不能不出手相救啊!”
  尺宿只觉得一阵反胃,这个时候想起她是夏家人了?从前的风光呢?
  “苏小姐,我麻烦你搞清楚了,我算哪门在夏家人?我就是个孤儿而已。你让我一个孤儿,为你们庞大显赫的家族做什么呢?我微不足道!”
  苏瑾叹了口气,依然劝说着,”尺宿啊尺宿,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夏家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到底是一家人。苏氏撑不了几天了,夏劫这几年的心血马上就要付诸东流,你忍心吗?你去劝一劝姚总,他肯定听你的。“
  尺宿的脸上顿时又冷了几分,夏劫,这女人现在跟她提夏劫?在夏劫拿掉她和夏殇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情分二字?如今跟她说情分,还是用夏劫的名义?天大的笑话!
  她只更冷漠的说,“你这人莫名其妙的很!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我早就被夏家扫地出门了,我的妈妈也是被夏家的人害死的,你们还指望我来救夏氏?姑且不说我没那个能力,就算我有,我也会落井下石!”
  苏瑾顿时瞪大了双眼,厉声指责:“夏尺宿!这几年夏劫是白疼你了吗?他对你的好你都忘了是吗?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孤儿院带出来,是谁给你锦衣玉食,是谁对你疼爱有加,又是谁为你忙碌奔波?你是人,还是狼崽子?怎的这样忘恩负义?”
  尺宿不慌不忙的,“那么我请你告诉我,是谁让我变成孤儿的?源头出在哪里呢?还不是夏家!别人怎么没来找我,只有你这个外姓人来?他们心虚,你不心虚,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姚夏的事情我不管,他开心就好。”
  “瞎子都看得出,姚夏是为了你才对付夏劫的。”
  “苏小姐,别在这里费口舌了,我无能为力。”尺宿顿了顿,仔细的打量着苏瑾,冷眼干练,会甘心只做个贤内助?她不由得一阵冷笑,“夏氏越是狼狈,你就应该越是开心才对,趁着夏氏不堪一击的时候,快点全盘收购吧,这才是你们苏氏一直想要做的不是么?”
  “夏氏跟苏氏是绑在一起的,我不会坐视不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会收购夏氏,以另一种方式保住夏氏。”
  “说的可真好听,真相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利益带来的喜悦,哪怕仅仅是一次,都会上瘾,不停的追逐,希望你的计划完美进行。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姚夏还等着我。”
  尺宿决绝的转身,她是没带脑子出门吗?被人家三言两语就骗到了这里,听苏瑾这女人乱七八糟的讲了一大通。苏瑾也当真是无聊,跑到这里假仁假义,做给谁看呢?夏劫吗?利益作为基础的婚姻,会有爱情可言?
  苏瑾见她越走越远,突然大声喊道:“怎么你只记得姚夏了吗?还有个人也在等你,他日思夜想,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就是为了等你!”
  尺宿的双腿像是掉进了沼泽里,怎么用力都动弹不得半步。不成人样这四个字,一直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刺激的她的耳膜生生的疼,然后是一阵的颤栗。
  苏瑾似乎很满意尺宿的反应,声音再次缓和下来,戏谑的口吻,“有反应了吗?想起来还有夏殇这个人了吗?”
  “夏殇在哪里?”
  “别急,既然我叫你来,就是想成全了你们。虽然夏家一直把夏殇特殊的照顾着,不过我也有本事,能让你们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苏瑾故意咬住了特殊照顾这几个字,面上风轻云淡,甚至还有一些的嘲笑。
  “特殊的照顾?囚禁?软禁?凭什么,夏家的人凭什么?夏行衍正眼看过夏殇吗?他有当夏殇也是他儿子吗?凭什么禁锢了他的自由?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你们夏家,果然是罪卑劣的家族!“尺宿咬牙切齿的瞪着苏瑾。
  “尽管骂,也连带着骂你自己,你也是夏家的人,无法改变的。”
  尺宿又问了一次,“夏殇在哪里?”
  “跟我来。夏劫今天去找姚夏了,所以我今天有机会带你看看夏殇。等你看过了他,再决定,要不要帮夏家渡过难关。”
  “把我的夏殇,当作挽救夏家的筹码了?他在你们心里,何时这样的值钱了?你们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如意啊!”
  “好一张利嘴,不过我是说真的,有夏氏,夏殇就还是贵少爷,没了夏氏他就是个落魄穷小子。他那样的人,娇生惯养这么多年,其实受不了苦的。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也是弱不禁风了。”
  “他到底怎么了?!”
  “刚才不是很冷静?现在急了?”苏瑾呵呵的笑起来,心思再缜密老练,也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女生,“去了就知道。”
  靑鸾山的半山腰上,一座欧洲风味的别墅,远看去,真像是童话世界里巫婆居住的城堡。
  尺宿对这里是熟悉的,这是夏家的秘密产业,她上次就是被禁锢在这里。
  二楼拐角的房间,苏瑾停下脚步,“这房间你住过的,他现在就在里面。慢慢聊吧。”
  那门的把手,明明近在眼前,她却抓了好几次都落空了,好似那门把手会跑了一般。握了几次拳头,再伸出手来,竟然还是颤抖的。  房门缓缓地打开,吱的一声,些许的灰尘飞扬着。
  床上蜷缩着一个人,背对着尺宿,穿着蓝白格子的宽松衣服。
  “出去!”床上的人喊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生生的刺入了双眼,尺宿的眼睛怎么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夏殇,我总算找到你,夏殇,总算让我找到你……”

  
第三十章

  床上的人,僵住了,所有的感官都停止了,他静静地听着那个声音,日思夜想的。可又不敢回头,仍然怕这些不过是梦境一场。
  尺宿哭得不能自己,步履蹒跚的跑过去,抱住了床上那人的背,紧紧的贴着,眼泪全都抹在他的身上一起蜷缩着。
  他的身体很冷,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尽管现在是炎炎夏日,他依然是冷的,身体也痛得不像样子,尺宿抱着他,竟然觉得不盈一握了。她记得,夏殇的腰身纤细,是比女人还要柔软的,水蛇一样的腰身,可几时,这样的瘦弱了?
  眸子里的泪越来越多,尺宿死咬住下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像是被冻僵了的人,回过暖来一般,夏殇动了动,手覆盖在尺宿的手上,尺宿的手是温热的,他攥在手心里,渐渐地自己也有一些温度。他不由得咧开嘴笑,痴狂的大笑,“尺宿,我的尺宿……”
  笑着笑着就流出眼泪来,可夏殇昂起头,将那些眼泪统统逼回去,就算要流,就跟随他的血液流进身体里去吧!
  “你去了哪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夏殇你该知道,我找不到你会着急的。我自然也知道,你找不到我,也是会急得发疯的。”尺宿张开嘴,狠狠地咬在夏殇的肩膀上,烙印下自己的记号。
  夏殇咬着牙,尺宿这一口咬得确实是很,可他就算不做声,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满足的笑,已经许久没有在他的脸上出现过了。
  尺宿也不松口,直到嘴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才恍然发觉,夏殇的肩膀已经被她咬破了,骤然松口,捶打着他的背,“你这傻瓜,怎么不知道喊疼啊!”
  夏殇抿着嘴笑,这是他的尺宿,没有人能再来骗他什么,真真的是尺宿回来了,尺宿来找他了。
  猛地一个翻身,夏殇将尺宿压在身下,唇边的那抹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你心疼我了?”
  尺宿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一寸寸肌肤,额头、眉头、眼睛、鼻子、脸颊,最后是嘴唇,这双薄唇依旧是性感的,她的指尖在他的唇上来回的摸索着,痴痴地看着他,好似突然之间,怎么都看不够一样,要将他的样子,生生的刻印在心底。
  夏殇朱唇半张,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舌头卷着,一点点的吻着她的手指。
  “我好想你,我以前不知道,原来你不在身边的话,会这样想你。夏殇,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对我来说,这样的重要?”她是发自内心,虽然这段日子,她过得安逸,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前跟夏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偶尔也想到姚夏,虽然姚夏就躺在她的身边,也会莫名其妙的想起。
  夏殇轻轻地咬了下她的手指,就此放开,将脸靠近了几分,双眸微微的闭起来,唇峰擦着她的嘴唇,一下一下的掠过,舌尖探出来,勾勒着她的唇形。
  “我爱你”他低眉耳语,一直挑逗的双唇,霸道的封住了尺宿的樱唇。
  柔软的嘴唇,包裹住她的嘴唇,用力的吮吸着唇瓣,吻得她呼吸困难,生生的撬开了她的牙关,舌头长驱直入,勾住尺宿的舌头,贴着她的舌头,一直伸到嗓子眼儿去,尝遍了她所有的味道。
  那双手也不堪寂寞,偷偷钻进了尺宿的衣衫之下,在她的腰上轻轻地点着,指肚慢慢的画着圈,惹得尺宿一阵娇笑。
  她怕痒,腰上又是敏感部位,被夏殇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弄得好不心慌,勾上夏殇的脖子,热烈的回应起他的吻。四瓣唇激烈的追逐着,偶尔发出啧啧的声响,吻得两个人呼吸紊乱,眸子里的情欲一下子被点燃了。
  夏殇的手慢慢的向上游离,绕到了她的胸前,从内衣的边缘钻了进去,扣住她浑圆的软雪,跟随着亲吻的频率,揉捏着她的柔软。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一条玉腿,让她的腿缠绕在自己的身上,从裙子下摸到了她的臀部,摩擦着内裤的花边,只片刻,就越过了这道防线,拖住她的臀部,用力的揉捏着,上下其手。
  她的乳,她的臀,在他的掌心,变换着模样,从最初的白皙,变得粉红,度上了一层红晕,因情欲所致。
  “嗯……”她细细的哼出声来,成了销魂的呻吟,更加刺激了她身上这男人的欲望。
  夏殇也不急,只更加用力的吻她,弄得尺宿娇声连连,听的人面红耳赤。
  手掌从胸罩里收回来,寻了衣服的边缘,向上一推,堆在了脖子上,露出白皙如玉的身体内衣方才被他弄乱此刻也稍稍的上移了,左乳露出半只来,只乳尖还在衣服里包裹着,浑圆的软雪,被内衣压出一道浅浅的渠来,看得人口干舌燥。
  在一个用力,将那内衣也一并推上去,胡乱的扯下,丢在一旁,唇就顺着脖子吻了下来。在她的山峰之间徘徊着,含住左乳上的红果,吮吸着,死咬着,舌头卷着,一遍遍的品尝着她的酥胸,这一只吃的通透了,再去寻另一只嬉戏。
  尺宿的手插进夏殇的发里,欲到顶端便下滑,在他的背上胡乱的抓着。
  而夏殇依旧亲吻着她,手指不动声色的,伸到了她的双腿之间的花蕊中,试探着那里的湿润。吻再度下滑,舌尖一点一点的从她的乳沟,滑到小腹,唇峰扫过,轻柔的,确实勾魂的。
  火速的脱掉了自己的衣衫,微微的弓起了身子,将她的双腿打开,那早已蓬勃敬礼的欲望,挤在了双腿之间,这边温柔耳语者,“尺宿,让我进去。嗯……”
  一张口,含住了耳垂,细细的吮吸起来。
  “嗯……嗯……”她开始喘息,被这极致的诱惑折磨的不成样子,妖娆的盛开在他的身下。
  夏殇勾唇而笑,邪魅迫人,将自己的肉欲抵在了她粉嫩的花茎,也不着急,慢慢的挤进去。
  才到一半的时候,尺宿忽然夹紧了双腿,她那被情欲燃烧了的理智瞬间回来一点点,脑子里飞速的想着医生说过的话。
  夏殇被她夹得有些疼,以为她是太久没有欢爱,身体不适应,怕疼,就又来吻她,一遍遍的,“乖,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嗯?尺宿,乖……”
  他柔软的如同春水般的话语,让尺宿再次的意乱情迷。
  四个多月的身孕,这房事可行?她脑子乱乱的,身体僵硬着。自从知道她怀孕,姚夏就没有再碰过她,好多次都是亲吻的欲火焚身,然后去自己解决的。她似乎记得,四个多月胎儿就算是稳定了,貌似是可以行房的吧?
  “尺宿,怎么了?不想要我了吗?”夏殇迟迟进不去,早就被那欲望折磨的不行,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尺宿的心柔软成一池春水,抚摸着他的脸。她怀孕了啊,可这孩子是别人的,夏殇知道了会怎么样?而且,他们那个苦命的孩子,早早的夭折了,夏殇知道了,会怎么样?他该是生不如死的难过。
  想到这儿,也不顾那么许多,将腿打开了,望着他的眸子说道:“你轻点儿,千万轻点儿好吗?”
  夏殇咧开嘴笑,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直点头,“我轻轻地,保准不弄疼你,很轻很轻的。”
  他果然是轻轻地,徘徊在她秘密花园门口的欲望,顺着她的那条缝隙,慢慢的挤了进去,慢到不能再慢,尺宿甚至都感觉不到他在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将自己的欲望插入了她的身体。
  已是满头大汗,那种被包裹住的温暖,让他浑身细胞都叫嚣起来。律动也是缓慢的,他轻轻地抽出来半分,又再次挤进去,虽是如此的缓慢,可尺宿也感觉到,她身体里插着的那根肉欲,已经越来越粗壮,越来越大了,将她塞得满满的,下身汁液连连的,让那欲望更好的动起来。
  被压抑的欲望,似乎更能将人逼到情欲崩溃的顶点。她开始细碎的呻吟,并且越来越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喘息着,迷离着,摇晃着水蛇的腰肢。
  夏殇退出来,又再次插入,这次比之刚才深入了一些。尺宿又是一惊,腿又夹了一下,感觉那物,一惊抵在了她的宫口,不断的摇头,孩子,她还有个孩子啊,是绝对不能跟夏殇说的,她有口难言,只摇着头,眼泪也流出量。
  夏殇不明所以,只以为她是疼了,更加温柔的哄她,吻着她脸上的泪,“弄疼你了?我再轻一些,这次肯定不会再弄疼你了,尺宿我怎么这样笨,总是弄疼你。再一次,我再轻一些。”
  “嗯……”尺宿点头应了,再次打开了双腿。
  这一次夏殇几乎就是不动了,在她身体里停着也好。赤裸的相拥着。
 
 
第三十一章

  春眠不觉晓,哎呦呦H也不嫌早。
  夜来暖帐中,啊呦呦风流知多少。
  不等你来压倒,我自己就先躺好啊。
  性质浓时,可别忘了,玫瑰膏。
  尺宿缩在夏殇的怀里,忽然就想起这首歌来,不知不觉竟然唱了起来。
  夏殇有些疲惫,许久没这样心安了,人也怠了,抱着细细的看着,突然听她嘴里嘟嘟囔囔的,顿时觉得好玩,就问道:“这是唱的什么?”
  尺宿抿着嘴笑,“你听见了?”
  “自然,唱得这么大声。”
  夏殇伸手给她拢了下发丝,她额前的碎发,因着汗水,黏在额头上了,捋顺了露出饱满的额头,夏殇吧的印了个响吻。
  “有吗?”她可是很小笑声的在哼歌啊,这人耳朵是什么做的?”
  夏殇呵呵的笑了起来,略微支起了身子,眸子里闪动着戏谑的光芒,“尺宿,不等我来压倒,你自己就先躺好?这词儿,是在给我什么启迪?再压一次?”
  尺宿一惊,瞪大了眼睛,再来一次,要她的命算了,刚才那次都已经让她怕死了,虽然说夏殇是很小心很轻柔的,可到底还是有心理作用,担心孩子呢。
  慌乱的摇头,夏殇扑哧一声大笑起来,捏着她的鼻子,“这是实话?看着像,你改吃素了?”
  尺宿顺势搂住了他的腰,心骤然疼起来,叹了一声,“怎么这样瘦?身上一点肉都没有了,怎么搞的?”
  夏殇轻轻的笑了,“没怎么,想你想的。”
  又是一声叹息,他总是如此,用笑脸来安慰别人,真的难过的时候,就躲起来。
  “这么长时间,过得可好?”
  夏殇点头,“很好。”
  尺宿不信,“说谎。你过得怎么可能会好?看不见我,你过得会好到哪里去?不然你不会瘦成这个样子,你的脸色,也不会这样难看。”
  夏殇静静的笑了,有些苍凉,“尺宿,你知道我离开你不会好过,那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尺宿咬着唇,慢慢的低下头,贴紧了他的胸口。她的确是知道的,可是还是想亲口问一句,希望得到的是他真的很好的答案,可总是事与愿违。
  “好了,别这样。”夏殇抱着她摇晃了下,“我们不是都见着了么,这就够了,管他过去怎么样呢。”
  “你怎么不问,我过得怎么样?”尺宿声音幽幽的,竟然有些失落。
  “我不想问,若是过得很好,我会自卑的,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过得是漂泊的日子。若是你过得不好,那我肯定难受。何必去问呢?咱们就向前看,一切都会好的。”夏殇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可那双眼眸,却是失魂落魄的。
  他是知道她跟姚夏在一起的吧,不然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到底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吧。尺宿忽然想起朱影萧和苏瑾的话,猛的从他怀里挣扎着做起来,真丝被子滑落下来。
  “为什么她们说你病了?夏殇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你没有病对吧,身体应该很好是不是?”她一声比一声急促,抓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紧。
  夏殇顿了下,还是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背,“没有,别担心了。我真的很好呢,你看,刚才不是还云雨巫山了么。”
  “真的没事?”
  “真的没有。”
  “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夏殇慵懒的笑起来,“我要是真的病了,一准儿告诉你,让你心疼我,照顾我,服侍我,我何乐而不为啊,能奴役你的机会可真不多呢!”
  “可是,她们……”
  “信我的还是信别人的?你这小傻瓜,被人骗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呢!”说着说着情感却变了,似乎是有些叹息,有些不舍跟无奈,“让我以后怎么放心的下你?”
  尺宿拍了拍他的胸口,“那你就一直把我放心上面,看着我不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我的一辈子有多长,你的一辈子有多长,尺宿,谁也不能陪着谁一辈子,你要长大,要成熟,我也一样,得成熟,不然还有什么指望。”
  夏殇自嘲一笑,竟然越来越苍凉了,他哀伤个什么劲儿?不是说过,只要能见到尺宿,其他都无所谓吗?
  尺宿却上心了,纠缠着他问道:“夏殇,你到底怎么了?我听你这话,心里惶惶的。到底怎么了?”
  夏殇摇摇头,又恢复了那痞子般邪魅的笑容,“没怎么,你啊,别胡思乱想,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经历了这么多,想的也多了,感慨一下。”
  尺宿讷讷难言,再问下去,也是无果的,或许待会儿用激将法,苏瑾会说呢,反正那女人,嘴巴大的很,人也讨厌的很。
  “洗澡吧,虽然想一直这么腻着,可到底不是回事儿,不过,还真舍不得你,要不一起洗吧。”夏殇眨了眨眼睛,明明是一包坏水的痞子样,可他说出来,声音却透着真诚,还颇为无奈,好像他也是被逼的一样。
  懒得跟他计较那么许多了,就让他逞口舌之快。
  洗澡水的温度适中,夏殇总是记得她一切的喜好。
  站在莲蓬下,夏殇的手游走在尺宿的身上,帮她洗去欢愉的痕迹。尺宿就看着他忙上忙下的,忽然有些感慨,她还真的是个地主的命,总是让人服侍着,一切的生活琐事,都不用自己插手。几世修来的福气?能让她这样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
  夏殇蹲下身子,腹部忽然一阵绞痛,他隐忍着不动声色,紧咬住牙关,脸上因为疼痛而出的冷汗,被淋浴冲刷掉,丝毫看不出来。
  缓缓的站起来,夏殇轻轻地笑了, “尺宿你自己洗吧,我怕再给你洗下去,我还得把持不住。你不是说过么,二十岁之前做爱太多的话,以后会短命的。我可不想精尽人亡,先出去了。”
  “切!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起啊!你出去最好,这里我一个人站着,还嫌拥挤呢!”尺宿嗔他一句。
  夏殇顿了下,转过身来,又向前逼了一步,“要不咱们在浴室里来一次?别有一番滋味呢!”
  “虽然这爱情是敢于尝试的,不过,还是注意身体的比较好。夏殇你脸色好差,快点去休息吧!”尺宿推着他,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好,听你的。”依旧是小痞子的模样,匆匆的冲了一下,就披了浴袍出去了。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夏殇捂着自己的腹部,瘫坐在地毯上,眉头皱在一起,紧锁着,脸上的神色也是凝重的,似乎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他艰难的站起身,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勉强走到床边,上了床,蜷缩起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夏殇死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虽然知道这房间的隔音很好,他还是压抑着痛苦的喘息,防止尺宿听到哪怕是一丝一毫。
  床头的电话,没有预兆的响起来,是内线,他知道是谁打来的。
  “我马上过去。”只说了这一句,都不等对方问话,夏殇就挂了。
  换了件衣服,喝了一大杯的水,勉强忍住了腹部的疼痛,这才出门去。
  三楼的拐角第一间房,他象征性敲门直接进去了。
  苏瑾悠闲地坐着,面上始终带着洋洋自得的笑意。
  夏殇在她对面坐下,言简意赅,“转让书呢?拿来我签字。”
  苏瑾笑出声来,“这么着急?夏殇,你的沉着怎么一点儿都没有了?”
  “别废话了,你既然帮了我,让我见到尺宿,那么我就给你你想要的。这是一早说好了的,拿来我签字,我手上的那些夏氏股份,就是你的了。”
  “为了见一面,值得拼上所有的身家?”
  “我这身子,留着这些钱财,有什么用?你可听过一句,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当我跟你一样,这么爱财?”
  “夏殇果然是夏殇,就喜欢你这份洒脱。”
  “洒脱个屁!顶什么用?废话少说,别跟我面前装矜持,我可不是夏劫。快点拿出来吧,不然我后悔了。不给你了的话,你可是人财两空。”
  苏瑾不再跟他官方客套,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夏殇。他大致的扫了一眼,就在落款处签了字。
  “可以了吧!”他问。
  苏瑾有些呆愣,他知不知道,他给的是多大的一笔财产,竟然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给了自己?夏殇这人,匪夷所思。尺宿就那么好,值得夏殇,为了见她一面,一掷千金,用他所有的股份来跟自己交易。尺宿有什么好,能让夏劫,念念不忘?甚至午夜梦回,她难得温柔的投怀送抱,他都会在迷糊中,叫了尺宿的名字。
  她怎么能不恨?都以为,是家族利益才联姻,可谁知道,她也有真心,错付给了夏劫,而那男人从未用正眼看过她。
  “我可以走了吗?”夏殇又问了一次,腹部的疼痛没有减轻,他强忍着,手都在颤抖。
  苏瑾回过神来,怔怔的问他“夏殇,你真的不后悔吗?”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他跟苏瑾的这交易,在旁人眼里,他是在冒傻气,一文不值的交易。可是在夏殇看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为划算的了。他心甘情愿如此。
  本就不属于他,是夏劫强行的给了,他无奈的收了这些股份。如今,用这方式还给夏劫,不是也很好么?人家夫妻两个的东西,他霸着总是不好的。还给他们,无可厚非。夏家的东西,他从来都不稀罕。就更不会去在乎,这些股份,是苏瑾吃了,还是吐还给夏劫。那是他们的事情了,他没那个闲心跟精力。
  抬脚刚要走,苏瑾又道:“你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夏殇顿了下脚步,并没回头,“谢谢还惦记着。死不了就可以了。”


第三十二章

  尺宿洗了澡出来,顺手拿了夏殇的衣服换上,纯白色的衬衫,上面还有淡淡的柠檬草香味。
  是夏殇的风格,他喜欢这种,那种很极端的东西,要么是黑色,要么是白色,要么红配绿,反正都是些让常人无法接受的,或许是他身上的那点儿流氓艺术家的因子作祟。淡到若有似无的味道,无心之人是闻不到的。
  房门轻轻地打开,复又关上。
  “去哪里了?”尺宿问道。
  “弄吃的,你肯定饿了。”夏殇扬了扬手上的餐盘,轻放在餐桌上。
  确实有些饿了,她一大早出来,如今已经是傍晚了,肚子空空的了。在餐桌前坐了下来,香辣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
  “都是你以前喜欢的,只是不知道现在口味变了没有。若是你口味变了,可千万记得要告诉我,我也好做出改变。”他欲言又止,说了出来,还是觉得心里闷闷地,不应该说的,她变了又能怎么样?他大不了跟从前一样,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陪着她喜欢别人。
  尺宿淡淡的笑了笑,自从怀孕,她已经很少吃这样刺激性的食物了,姚夏总是给她搭配膳食,不一定是她最爱吃的,但一定是最营养的。姚夏这人,注重养生,他总说自己,一定长寿的。
  “好不,换些别的吧,尺宿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送过来。”夏殇顺手拿了她的毛巾,轻柔的放在她头上擦着。
  “不用了,那么麻烦做什么,你一起吃。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尺宿抓了他的手,不想夏殇不开心。
  “我不急,你先吃,你头发还湿着呢,不擦干生病怎么办。”他没有停下,擦得很仔细。
  尺宿恍然一怔,姚夏也常常这样帮她擦头发呢,每次都给她做头部按摩,弄得她哈欠连天。怎么就总是想起姚夏呢?尺宿暗暗地叹了一声,真的是习惯吗?
  猛然想起,姚夏说过,要她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打电话给他,他会来接她回家的。现在他找不到自己,该着急了吧?他那个人,平时沉着冷静的,可一急起来,很是吓人,非得把天给翻过来不可。
  “在想什么?”夏殇突然出声,尺宿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掉了一根。
  夏殇弯腰捡起来,递给她另外一双,“怎么了?神色恍惚的。”
  “没什么。”尺宿微笑了下,低头吃东西。
  头发擦的半干了,夏殇也就坐到了她的对面,看着她吃饭。长久的不想动,有多久没这样看着了?最平淡的生活,才是他们想要的,可偏偏,总有人喜欢打破他们的平淡幸福。
  那是多久以前了?她在家里等着他下班,他买了菜回来煮饭,她就在一边扁嘴说饿了,一直催促着。
  那天早上,他舍不得去上班,怎么亲都不够,怎么看都不够,抱着她就是不想走,可尺宿执意要他去上班。夏殇无奈只好去了,知道有人来带走她,他才知道,早上的那份缠绵不舍,原来是有原因的。
  之后被送回了加拿大,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只是将他关起来,连教育都是不屑的。带他回去,只因为,他和尺宿私奔的行为,在他们眼里是荒唐的,是让夏家蒙羞的。
  想尽了办法也逃不出去,他想着尺宿,等不到他下班,该有多着急,她该多害怕呢?
  他开始没日没夜的酗酒,将自己的身体搞得一团糟,忽然有一天昏倒了,醒来有护士看着,他竟然也弱不禁风了。那病就是那时候积累下来的吧!
  再后来,他最爱的哥哥夏劫来了,听说是跟父亲大吵一架,然后强行的带走了他,回到国内,就一直住在这里。想想有一个月了?虽然照顾的很好,可与夏殇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从那个名叫父亲的狱卒手里,换到了这个名唤哥哥的狱卒手中。他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需要这么监禁着?
  夏殇不由得一阵嗤笑。
  尺宿勉强吃了一些,以前没觉得,这川菜这样油腻,抬头看见夏殇若有所思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发呆呢?”
  夏殇回过神来,痞痞的笑了,抓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是啊,你太好看了,我看的都呆掉了!”
  尺宿白了他一眼,“这嘴巴倒是越来越没正经了啊!”
  夏殇笑的更开,“你不是就喜欢我不正经的样子么!你要是喜欢正经的,那我回头给你找个和尚,让他每天给你念大悲咒,咱们都正经一回!”
  尺宿脑子翁的一下,“你饶了我吧!还有没有好日子过了!”
  “有,当然有。”夏殇收敛了笑容,握着她的手更加的紧,“尺宿,我们离开这里,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一起生活吧!哪怕只是一段时间也好,陪着我。”
  他迫切看着她,可那灼热的目光,在看到尺宿的不确定之后,有些不自然了,他面对她的时候,从来都是不自信的。
  尺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忽然沉静了,什么也说不出,明明是愿意的,可手放在肚子上,想到这孩子,自然而然的,那张总是含笑的脸,就钻了出来,姚夏,她孩子的父亲啊。
  夏殇极其不自然的笑了起来,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如果你还有十分想念的人,就让他一起来。总之,我们不分开。尺宿,这样好不好?”
  尺宿又是一震,看着他强装微笑的样子,心如刀绞,“好。我们当然不能分开了。”
  夏殇咧开嘴笑,傻气的,在她面前蹲下来,抱住她的腰,“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尺宿,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里,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言罢,就牵起尺宿的手,坚定地不容置疑。
  “去哪里?”尺宿忍不住发问。
  夏殇一直带着她上楼,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来,对尺宿说道:“带你离开。”
  轻轻敲了下门,里面的人应声,这才推开门进去。
  苏瑾有些诧异,“怎么了?”
  夏殇握紧尺宿的手,走到了苏瑾的面前,“我要带着尺宿离开这里。”
  苏瑾一惊,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茶杯里的水洒了一半出来,滩在桌子上,她也顾不得去擦,急急的站起来,“你说什么?”
  夏殇不卑不亢,“你听见了,我要和尺宿离开这里。”
  苏瑾攥了拳头,愤愤的看着夏殇,“夏殇,你在开玩笑吗?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你要去哪里?”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夏殇淡然的看着她,重复了自己的话,“我要离开这里。”
  尺宿猛然一震,差异的看着他们,喃喃的问着,“夏殇她的话什么意思?”
  夏殇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尺宿放心。可她哪里放得下心,又问了一次,“到底什么意思?你的身体怎么了?!”
  “尺宿,我没事,你先别说话。”夏殇佯装跟她耳语,“这是在谈判,你别泄了我的底。”说着还对尺宿眨了眨眼睛。
  再次看向苏瑾,又换上了那精明冷漠的样子,“我知道你有这本事。既然你能让尺宿来见我,就有办法,让我们离开。你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成全了我们。”
  苏瑾坚决的摇头,“夏劫知道了,会跟我急的!不行,坚决不行,你不能走。夏殇,你不要让我难做!”又看了看尺宿,叹了口气说道:“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夏殇摇了摇头,“我给你你想要的,你让我们走。不要跟我说什么夏劫,利益面前,谈感情,太幼稚了。我跟你谈金钱!”
  苏瑾不紧不慢的,抬眸说道:“哦?你要拿什么换?你又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
  夏殇唇边淡淡的微笑,镇定自若,“你想要夏氏!”
  苏瑾并没惊讶,只是有些好笑的问,“有那么明显?”
  夏殇轻蔑的一笑,“我还不瞎。这没什么,钱,谁不想要呢?”
  苏瑾略微点头,“说的不错,金钱跟权利,有谁不想要。只是,你要给我夏氏?”
  “你在质疑对吧,想听听我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不妨告诉你,我手上有夏氏总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老头子给我妈的安家费,我妈死的早,偷偷地留给了我,这是夏劫都不知道的。你想要还是不想?”他挑眉,含笑着,让人捉摸不透。
  “夏殇,你真的要给我?那可是你的老本了,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你知道百分之十的股份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跟你谈交易,要说教,麻烦你去找个脑残来听!在商言商,不要不专业。怎么样,我亲爱的大嫂。只要你今天放我们走,并且安排的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下落,那些股份我就给你!”
  “我凭什么信你?”
  夏殇轻轻地笑起来,一双凤目,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你可以不相信,只是在赌博,看看谁赢。”
  苏瑾略微停顿,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好,我跟你赌,让你们走。我也不怕你欺骗我,我倒要看看,你这残破的身体,能挨多久!”
  夏殇摆了摆手,“不劳你费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苏瑾莫名的就是一阵火气,“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这样折腾?夏殇,你这笨蛋!”
  尺宿越听越觉得不对,在看夏殇那张苍白的脸,瘦弱的身体,只剩下皮包骨了,他虽然是微笑着可握着她的那只手,手心里都是虚汗,她也能略微的感到,夏殇在颤抖。
  愤然的甩开夏殇的手,怒斥道:“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夏殇,你别把我像个傻瓜一样的瞒着,你肯定出事了,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不然我不会跟你走的!”
  “没事,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地么。尺宿别任性,乖一点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见到,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你乖乖的。嗯?”夏殇焦急的去抓她的手,却被尺宿甩开了,他就再去抓,如此反复。
  一直关着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是一声暴怒:“你要去哪里?你没事?夏殇,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没事!”


第三十三章

  一步步的逼近,带着不怒自威的氛围,盛气凌人的,又问了一遍,“去哪里?夏殇,你告诉我,你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你要去哪里?!真的要找个地方等死吗?!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夏殇却看也不看夏劫的愤怒,只盯着尺宿,“你信我,我真的没事的。尺宿,你别担心我,我很好。”
  尺宿却不断的摇头,“我要你说实话。夏殇,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能一起扛着,那么多年,我们都一起走过的,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夏殇裂开嘴笑,纯真的冒傻气,“你看你,怀疑我了?我真的没事,他们太紧张了而已。”
  “没事?都他妈的这个鬼样子了,还说没事?!你那脑子长来做什么的?吃饭的吗?”夏劫怒吼一声,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双眸子,喷火一般。
  “哥,你别那么夸张好不好?!”夏殇抱怨着,也有些气愤,但还是极力的压制着。
  夏劫更是恼火,“是我夸张?你病了多久了?你有让医生好好地治疗吗?你他妈的找死,别死在这里!”
  “那你就让我走!你说是照顾我,还不是囚禁我,我什么都不要,你们夏家的东西,我统统都不要,让我走还不行?我不姓夏了还不行吗?”夏殇的愤怒丝毫不比夏劫少,他怒视着夏劫,还是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哥哥,那引以为傲的哥哥。拳头攥的死死地,丝毫不退让的迎上夏劫的目光。
  啪的一声,谁也没预料的巴掌,甩在夏殇的脸上,他原本惨白的脸,顿时出现一个巴掌印。
  夏劫一字一顿,“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一口一个,你们夏家,你是我的亲生弟弟,只要我是夏家人的一天,你就一定也是。”
  夏殇忽然笑起来,放荡不羁的,丝毫没在乎脸上火辣辣的巴掌,“亲生弟弟?若是能选择,我宁愿我只是一个孤儿,从来不曾出现在夏家。你们给我的我都不要,同样的,这条命,夏行衍给的,他若是要,拿回去就是。”
  “你乱说什么?你的命得是我的,夏殇你是我的,怎么能把命给了别人?你要是不在,我怎么办?!”尺宿哇的一声哭起来,抚摸着夏殇被打的红肿的脸颊。
  夏殇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不住的亲吻,眼眸红了起来,“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手臂一圈,搂住尺宿的腰身,轻轻地一带,抱在怀里,苍白的薄唇印了下来,狂热的吻着,两个人拥抱着,双唇跟舌头,抵死的缠绵着。
  良久才分开了,中间连着一根银色的线。夏殇又在尺宿的唇上印了个响吻,挑衅一般的看着夏劫,“不让我爱她不是么,我还就爱了!就爱的死去活来了!世俗礼法?什么鬼东西。伦理道德,你还是用来约束你自己吧!今天,我们一定要走。不管你同意与否,夏行衍都放弃了我,夏劫,你还坚持什么?你若是真的还当我是你弟弟,就成全了我,让我跟尺宿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也过得高高兴兴。”
  夏劫踉跄了几步,后背重重的装载门板上。他们已经爱的这样深了?他羽翼下长大的两个孩子,已经双双的弃他而去?夏劫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腹部,虽然身上的刀口已经愈合,可刺在心里的那一刀呢,要怎么愈合伤口?
  “我们走。”夏殇对尺宿笑了笑,伸手想去牵她的手,抓了几次都没有抓到。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口银牙咬碎,也抑制不住那疼痛。
  尺宿连忙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有没有药,夏殇你很疼吗?”
  夏劫迅速的冲过来,将夏殇打横抱起,“这样的身体,还说要走?老老实实的给我吃药,等着手术!”
  夏殇怒视着他,却疼得说不出话来,任由着夏劫将他放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似乎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去拿药来!”夏劫命令道,是对苏瑾的。
  苏瑾听了这毫无温度的声音也有些发愣,迟迟没动。
  夏劫扭过头看她,眼睛里全是厌烦,“你没听到吗?我叫你去拿药!”
  苏瑾这才反应过来,她娇生惯养的,所有没受过的委屈,全都在夏劫这里受了,他每次看她,似乎都是白眼,当即发狠,“不去!你算什么?这样命令我?那里还有药,都被你那宝贝弟弟给丢了!人家摆明了想死,你还凑什么热闹?!”
  说着话怨气是不少,苏瑾可能自己也没发觉,她对待别人从来都是精明干练的,冷艳中透着孤傲,孤傲里又让你觉得亲和,本身就是个矛盾的,她也一直觉得,这生意场上,就得狠辣果断,最好是让别人都怕你三分。
  可就是对着夏劫的时候,她那小女儿的姿态就全部暴露了,时而发些小脾气,时而又温言软语的,碰了钉子,就会气得不行。
  总觉得,自己一颗真心,白白的捧出来,让人糟蹋了。
  这会儿也是如此,为了这个夏殇他们不知道争吵过多少次。其实有争吵也是好的,最怕的就是他们之间相对无言,那么这婚姻,还有什么意思?知道他是纯属为了家族联姻才答应这婚事,也知道更重的是,他为了保全那个他自己养大的女孩,可她不是,尽管她威胁过夏劫,但是那一颗真心,却是真真切切的,怎的就改善不了这关系呢?
  夏劫直瞪着苏瑾,目光又冷了几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他死。”
  苏瑾哈哈的笑起来,“说得可真动听,那你让他活着。肝源找到了吗?就算有千万个肝等着给你弟弟换上,那会不会排斥呢?直系亲属的况且有排斥现象,更何况是路人甲?!”
  夏劫握住了夏殇的手,他的手冷冰的,浑身疼得抽搐,夏劫知道,他常常这样的疼,可就是不治疗,夏殇不是不爱惜自己,只是想让自己病的不行了,看看旁人会不会可怜他,让他见一见尺宿。
  而尺宿,在听到肝源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浑身颤抖了,张开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死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还是掉下来,豆大的,一颗颗的砸下来。
  苏瑾瞥了一眼,略带轻蔑的口气,“夏劫的不行,可是还有个人在啊。尺宿,你也算是夏殇的直系亲属了,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把自己的一部分肝,换给夏殇。”
  “不行!苏瑾你再乱说一句,我可不会再留情面!我谁的都不要,我自己很好,我能好起来,只要你们让我走,我就好好的调养身体。”床上一直疼的抽搐的夏殇忽然开口,我死命的咬住牙,强忍着那巨大的痛楚。
  夏劫却愣住了,他的肝不好,医生说了要一颗健康的肝,不然夏殇还是救不活。可是正如苏瑾所说的,能不能找到姑且先不说,就单单是排斥这个问题,亲属的话,排斥的几率是会小一些的,只是给一部分肝,尺宿不会有危险的,那样就可以救了夏殇,这或许是个办法,夏劫不自知的看向了尺宿。
  苏瑾也瞧着尺宿,幸灾乐祸的样子难以掩饰,她倒要看看,那爱的死去活来的人,会怎么样。
  “不许,我不要,你们敢乱来,哥你知道我,真的乱来的话,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夏殇嘶吼着,拼命的摇头,他艰难的坐起来,拉住尺宿的手,“你相信我,我会好的,小病而已。尺宿别听他们,他们就是想要拆散我们,你别听他们的。你的肝我用不了的,我不需要的,知道吗?别听他们的,你只能听我的。只有我不会害你,他们是在害你。”
  夏劫迟疑着,还是开口了,“一部分肝,不会有危险的,调养的好就可以。”
  尺宿捏了捏夏殇的手,对他笑了笑,“你放心,我对自己爱惜得很呢,我不会答应他们的。”
  “尺宿?”夏劫急急的喊出声。
  尺宿使了个眼色,唇边含笑,“今天这里没有准备好的医生吗?你对付我的方法呢?”
  夏劫立刻会意,喊了一声,就闪进来四个医生摸样的人,拿了注射器,勾兑好镇定剂,扎在已经半昏半醒的夏殇身上。
  夏殇啊了一声,瞪大了双眼无力的挣扎了一下,就昏了过去。
  尺宿蹲下来,“他是什么病?”
  夏劫叹了一声,“最开始是酒精肝,因为喝酒过度,又不好好的休息,再后来恶化成了肝硬化,现在是……肝癌。”
  尺宿痴痴的笑起来,“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让我知道吗?夏殇,你怎么能这样?”抚摸着他的脸,眼角还有眼泪,轻轻地都擦干了,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换肝的话,这孩子就没了吧?不换肝的话,夏殇就没了吧?他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吧,可是孩子的话,以后还会有的。
  她站起身,抹干了眼角的泪,“麻烦你,尽快安排手术,我的肝换给他。”


第三十四章

  距离她离开姚夏已经足足两天的时间,这两天,她呆在医院里,陪着夏殇,等候着手术。不敢睡觉,也不敢闭眼睛,只要她精神稍微的涣散,总能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孩童,叫着她妈妈。
  她的肚子还是很小,几乎就是平的,她用力的弯下腰,亲吻自己的肚皮,她有扎实的舞蹈功底,所以这不算什么。
  越是临近手术,她就越是不敢去想,试图让自己忘记了,她还有个孩子。她躲在走廊的尽头痛哭,这孩子是真真切切的在自己肚子里的,姚夏有多希望,这孩子出生,他有多宝贝,尺宿不是不知道。可那是夏殇啊,她怎么能够不管呢?
  姚夏,你要是知道了,会恨吧,你是那么爱恨分明的人。可是姚夏,只能如此,没的选择。拿掉这孩子,她这一辈子,就只跟着你,一起好好地过日子,还会有成群的孩子。
  所有的打算做到了最坏,她走进化验室,准备各项化验,希望自己的肝脏,是最合适夏殇用的。
  可是那结果出来的时候,尺宿真的知道,什么叫造化弄人。再也哭不出来,只是疯狂的大笑,笑得不可抑制,吓坏了在场所有的人。
  而夏劫,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你的肝脏很健康,但是你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排斥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跟夏殇,根本就不是近亲,为什么没有人早点来告诉他们?为什么没有人去告诉夏劫,他们不是,他们的孩子不是畸形,他们的孩子还可以很健康的活着。可是这一切都迟了,她和夏殇的孩子,还未成形,就已经死了!
  夏劫坐在地上,苏瑾好几次去扶他,他都像死尸一样,抬也抬不动的。直勾勾地看着手里的那份化验报告,夏殇是B型血,是B型血!可夏家的人,都是O型血,夏殇不是他的亲弟弟,竟然就不是他的亲弟弟?!
  夏劫抬起自己的一双手,他曾经亲手打掉了尺宿的孩子,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做了些什么啊!
  苏瑾蹲下来,手指抚摸着他的脸,竟然哭了,这样一个刚毅的男人,竟然也会哭。
  不是亲生弟弟,为什么他们的父亲不知道?夏殇是五岁的时候来的夏家,一份亲子鉴定,说明了他的身份,也已经查实,这确实是父亲的儿子。可是为什么,如今,他竟然不是?夏殇的生母,到底做了什么?偷天换日吗?为了那一大笔的安置费?
  做的滴水不漏,心机好重的女人,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果不是这一次夏殇突然病发,在中国的医院里,这个秘密会被掩埋多久?
  而他夏劫,又会继续用自己以为正确的残忍方式,去对待尺宿和夏殇多久?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上鲜红的,正在滴血一般,却不是他自己的血,是尺宿那个未经出世的孩子的。
  不知道后来医生说了什么,隐约觉得有人抱住了她的腿,是夏劫跪在她的面前,她已经什么都不能思考,只想离开这里,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似乎又有人在威胁,这件事绝对不许说出去,夏殇永远都是夏家的人。
  尺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脚步已经沉重的听不到声音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在行走,机械的迈着步子,那双腿,早就该麻木了,这麻木,从脚底,一直传了上来,大腿、小腹、心脏、大脑。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姚夏的别墅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走,不知道什么方向,可是一抬头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姚夏家门口。
  那眼泪唰的一下就流淌了下来,再也止不住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别墅的大门,毫无预兆的打开了,门口站着的身影,褪去了以往所有的风华,洗尽纤尘,原来也不过可怜人一个。
  姚夏没有多言语,走上前扶起尺宿,“先进来吧。”
  竟然是没有丝毫情感的,又或者是被他压抑着,他不想表现的多么悲痛,他输了,真的是一败涂地。
  尺宿懵懂的跟他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姚夏坐在她对面,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被烟头堆积的看不见了。姚夏再次掏出香烟,想给自己点上一根,可打火机明明对准了香烟,却怎么都点不上,如此反复了五次,他才狠狠得吸了一口,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而坐在他对面的尺宿,已经哭得哑然,说不出半句话来,他咬着自己的腮帮,拳头偷偷地攥得紧紧的,指尖陷进掌心,流出血来,强行的克制自己,不过去抱紧她。
  姚夏自嘲地一笑,“这两天来,我没有合过眼,哪怕是片刻,我等着你回来。尺宿,我真的一直等着你的。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想去找你,可是我忽然觉得,是不是该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呢?把你绑在我的身边,你真的愿意吗?”
  没等尺宿说话,似乎也等不到尺宿说话,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姚夏叹了口气,更加嘲讽自己的语气,“所以我一直等着你,一直的看着你和夏殇精彩的演出,我没想到,他病成那个样子,还能给你销魂的一日,让我怎么说呢?表演的不错,比A片精彩的多。一见面,就迫不及待了,尺宿,你很好,非常的好!让我开了眼界,让我终于看清楚,我宝贝的不行的一个女孩,原来我在她心里,屁都不是。”
  录像带是苏瑾拿来给他的,出于什么目的可想而知,就是怕他从中作梗,耽误了苏氏吃掉夏氏的计划,以为这样刺激他,他就不会为了帮尺宿出气,而去打击夏氏。
  录像带是从尺宿跟夏殇见面开始的,一直到尺宿决定要为夏殇拿出自己的肝脏结束。
  他那时候,哭得连爹妈都不认识,整整两天,他不敢出去找尺宿,知道她一旦决定了,就谁也改变不了,所以等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有痛,不能呼吸的痛。
  香烟不知不觉已经烧到根部,他丢弃了,又点燃一支,接着说道:“尺宿,这两天,你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是自己的,怎么努力,也都不是你的,就算在你身边停留了一段时间,也不过是因为,你的身边相对安全,可以让她暂时忘记了寂寞,等着那个她想等待的人出现。你是真的让我明白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我。”
  姚夏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的孩子,你也是不想要的,是我用卑鄙的手段得来的,以为可以绑住你,可原来我错了。最开始你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那么大的反应,就是不想要我的孩子。一直都是,对吧尺宿。因为你根本就不想要我,所以不想要我的一切。我是个男人,我可以不要脸一次两次,可我不能一直这样不要脸下去。你不是真心,我也不会再强求你,尺宿,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尺宿听着他的话,又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姚夏的脸在她的眼前,刺眼的很,她只能不断的流泪,说不出一句话来,姚夏也不给她机会说。如今问她了,她就恍惚的答应着,好像根本就听不到他在问什么一样。
  姚夏看着她平静落泪的样子,心似乎又死了几分,彻底死了吗?他多希望,尺宿听了这些话,可以来跟他厮打吵闹,就算像个泼妇一样来指责他,也好过这样的平静。
  “我问你尺宿,你是不是想过,要跟夏殇双宿双飞,抛弃了一切?”他问出来,有些难以启齿的,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是他太想得到尺宿肯定的答案了,事到如今,他还在期盼什么呢?
  姚夏强颜欢笑,“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决定,拿掉我们的……孩子,来救你的夏殇?”
  尺宿恍恍惚惚的,只听到孩子两个字,顿时哭得更凶,冲过去抱住姚夏。
  姚夏的心似乎燃烧了什么,有了一点点的温暖,可当他听到尺宿接下来的话,就算彻底的死沉,亡了。
  “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有了,就那么被打掉了,孩子没有出生,都没有叫我一声妈妈。就那样被打掉了,为什么这孩子他们就容不下,为什么?我的孩子没了,孩子没了啊!”她揪着姚夏的衣服,趴在他的怀里,再次想起医生的那句话,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是她跟夏殇的孩子,已经成了牺牲品,无法弥补了。
  捧出一颗真心真的就那么容易吗?他姚夏是什么人?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统统放屁!他在她眼里,狗都不如了吧!他的孩子,她轻而易举的就给拿掉了?为了别的男人,拿掉了他的孩子。不就是一颗肝脏,想要的话,他可以给他们找来。为什么要对他的孩子下手?当真就如此的不屑,当真就如此的迫不及待的扎进别人的怀抱吗?
  看清了,终于看清楚了。他就不该有真心,这世上没人能配得上他一颗真心。从此往后,别再希望他,会有什么真心真意,全都是鬼话!
  姚夏粗鲁的推开尺宿,冷冷的看着她,冰冻刺骨的眼光,一字一顿道:“尺宿,我们完了!你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永远消失在我的面前。”


第四卷 第一章

  南方有嘉木,谁与望天堂。
  很文艺的一句话,咋一听起来伤感,是一个作者的一部短篇小说中提到的。尺宿是最近喜欢上那个女作者的,名字很喜庆,乐小米,可她写出来的文字,无疑不是悲伤的。
  还是尺宿的一个学生,推荐给尺宿看的,把那些小女生迷得神魂颠倒,直抱着那些小说悲悲戚戚的。
  尺宿看着他们只是淡淡的笑,到底都是些没有经历过沧海的孩子,那么容易就落泪了,还是为一个根本不会存在的人落泪。
  她觉得不值。
  这人怪异的,就是个怪人。
  她的学生也这么说她,怪到家了,没见过这么怪异的。虽然她总是对你笑,总是一副什么都满足了的样子,可她会经常的发呆,会在发呆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喊几个名字。弄得她那些学生,哭笑不得。
  可就是这么个鬼马的老师,却让那些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们迷上了,都喜欢上她的舞蹈课,让她给他们编排舞蹈。
  尺宿也乐于做这个,算是她的爱好了吧。这么多年,唯一的爱好,似乎也就是舞蹈了。
  记得,她刚到这南方的小城的时候,已经五个月的身孕了。她拎着行李,不知道该去哪里,不过唯一知道的,就是离开那座城市。夏殇的病不需要她来操心了,夏劫说过会负责到底,姑且就信他一次。她也没脸面去见夏殇,毕竟,他们的孩子,是她弄没的。她是想要安安静静的,把如今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此平淡一生也好,总好过奔波劳碌,撕心裂肺的爱情,还真的就要不起了。
  行李是姚夏给准备的,他还算是念旧情,派人给她送了东西,都是她以前用过的,一样不少,夹层里还有一张信用卡。尺宿没去查查里面到底有多少钱,这就算是分手费了吧,夏少出手肯定是大方的,不看也罢。
  她在一家不是很正规的舞蹈辅导班教课,起初人家是不用她的,毕竟她大着肚子,那辅导班,本来就没几个学生,不想再弄得关门大吉。可尺宿精明地亮家底,那次在国际上获奖,还是有用的,最起码帮她保住了这工作。不过,她获得的是芭蕾舞的季军,这一次教的却是爵士舞。
  由此可见,这找工作,并不需要专业对口,只要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爵士舞相比芭蕾舞来说,是更现代一些的舞蹈,元素也多样化,男生跳起来帅气,女生跳起来妩媚。这也是年轻人喜欢的原因。
  这里的学生,虽然都是业余的,可十几岁的学生都是有些根基了,她要做得很简单,只是给他们编排舞蹈。用电脑制作的,教起来很简单,她不怎么需要动。学生们也喜欢她,大概是因为年龄差距不大,她也才二十岁而已么。
  走一步算一步,想那么多累得慌。目前最要紧的就是生孩子,烦心事先不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的肚子了,已经长大了许多,她也还要向以前那样,调皮地亲吻自己的肚子,反正她一个人住,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下班的时候,外面竟然下起了雨,悲催的。某些人自以为很浪漫,在雨中漫步,尺宿无奈地摇头,那人肯定是衣食无忧的米虫类。若是经历得多了,哪里还有雨中漫步的心情。
  不由得就来了坏心思,故意使劲儿踢了下路边的水坑,飞扬起的泥点子,尽数落在那雨中漫步装悠闲的人身上。而那人还浑然不知,自己的白色外套,已经布满了泥点子。
  尺宿哈哈地笑起来,浑然不觉自己的鞋子已经湿漉漉的了,她在给别人使坏的同时,自己的身上也溅了些泥点子。不过,就算她知晓了,也不会在意,开心就好。
  她没发觉,正有一道目光锁着她,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一个穿着西装笔挺的男人,撑着伞站在一辆车的旁边,大概是他开来的车,他穿着讲究,也是高高大大的,容貌十分清俊,眉头皱着,薄唇微微地抿着,若不是看了他那双眼睛,还真以为是阳光少年郎了。
  他那双眼睛,是世俗磨练过的,透漏出来的精光,是人琢磨不透的。他看了尺宿许久,手插在口袋里,司机为他撑伞。今天本是顺道过来这边谈生意,竟然就看见了她,夏尺宿。只是,她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这貌似还是第一次见到尺宿,以前总是听到这个名字,他老早想见一见她。没想到,真的见到了,只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儿,没有其他了啊?怎么会将那个可怜的人,迷成了那个样子?以至于,跟他回家了以后,还念念不忘的,总想着去找那女孩双宿双飞。
  不由得,就跟着她走了好远,一直这么看着,这会儿瞧见她恶作剧,才忍不住下车的。
  一辆卡车飞驰而过,大概是下雨天急着赶路,在经过尺宿身边的时候,溅起一米高的水花,都是些脏水。尺宿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身体后退,谁曾想,脚下不稳,竟然就要摔倒了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看着的那男人,三步并成两步,一下子抢倒,趴在地上,在尺宿即将摔倒的时候,垫在了尺宿的身下,给她做了一次人肉垫子。
  尺宿吓地闭上眼睛,却没有碰到预想之中的冰冷地面,反而是跌入了一个怀抱,被人紧紧地抱住了。她睁开眼睛,扭头去看,是个陌生的男人,他微微地皱着眉头,似乎是忍受着疼痛,他那眉眼,竟然让尺宿觉得十分熟悉,他长得像谁呢?
  “能不能先起来?”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道,倒不是尺宿有多重,只是这个姿势在大街上,总归是不好的,所以他一再地皱眉。
  尺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他身上爬起来,但是大着肚子,她身手再怎么灵活,也还是吃力的。
  男人见了也顾不得许多,手放在她的腰上,扶了一把,两个人这才站起来。
  “谢谢。非常地感谢你,先生刚才要不是你,我跟我的孩子,可能会有危险。真的很谢谢你。”尺宿诚恳地鞠躬,肚子仍然是个障碍。
  他再次地皱眉,真的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女孩呢,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先生,你怎么了?”尺宿见他许久都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声,然后道:“没什么,以后多小心吧。”
  抖了抖自己的袖子,还甩着水呢,全身都湿透了,刚才他趴着的地方,是个水坑。头发上也湿了,狼狈不堪的。
  尺宿更是不好意思,“先生,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您到我家来收拾一下自己吧。真是对不起了。”
  本来是有事情要做的,还有一个电脑会议等着他,但是看见她这样唯唯诺诺小心谨慎说话的样子,竟然张口应了,他自己都觉得诧异到不行。
  尺宿在听到他那句好的时候,也是一愣。怎么就不拒绝呢?看这身打扮,十足的有钱人啊,换一套不就得了,去她家能解决什么问题。可她还不好说什么。刚才确实是她随口一问,出来得时间久了,她也学会了一些人情世故,刚才就是一个客气的邀请。若是一般人,也不会同意。像这位先生这样非常不一般的人,就更不会同意了。
  只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呢?
  既然说了,也只好做了。尺宿的家真的不远,就往胡同里走几步,就是她住的小区,十三楼,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的,她自己住是够的。
  “请进吧,有点乱,上班没时间收拾。”尺宿尴尬地笑了笑,真没想到,她家会来人。
  这哪里是有点乱,简直是非常的乱。不由得又是皱眉头,这样的一个女孩,即将为人母了,怎么照顾自己?她孩子的父亲呢?
  “你一个人?你丈夫呢?”心里这样想的,嘴上也跟着问了出来,问了就觉得后悔,他今天是怎么了?抽风了,还是忘记吃药了呢?自己都想打自己一个嘴巴,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尺宿的笑容冷了几分,还勉强地维持着。她的丈夫,姚夏吗?听说,夏少出国了,将生意做到了加拿大,他人脉广,做生意很简单。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姚夏这样做是为什么呢?那么多国家不选,偏偏选择的是加拿大,为什么?还是不是因为夏氏的总部,在加拿大么。
  他说过的话,还真的都要兑现。他说过,要打垮夏氏的,说过,要帮她出气的,如今都这样了,还是不忘记么?
  “抱歉,我似乎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尺宿被这声音拉回现实,摇了摇头,“没事儿,我没有丈夫。浴室在那边,您自己去吧。对了,还没请教,我叫尺宿,不知道您……”
  “简凝。”他自己也是一愣,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隐藏了姓氏呢?今天果然是一个充满了不确定的一天。
  尺宿点点头,咧开嘴笑,“简先生,再次感谢你啊!”
  简凝摇了摇头,“没什么。”
  尺宿看着他去浴室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这是块冰?万年冰山吗?脸上就没个表情的。不过,怎么越看越觉得熟悉呢?在哪里见过呢?这一张脸,那不耐烦时候的样子,像谁?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二章

  这房子真的不大,也真的是很乱。简凝进了浴室,真的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丫头,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
  看着摆设,还真的就是一个人住的。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说,他也不好去问。毕竟正式见面,这还是第一次。他向来不喜欢太八卦的人,若不是为了家里的那个小子,他也不会来。
  打开热水器,将头发洗了一下,随便抓了条毛巾胡乱地擦着。身上的西装,被污水弄得透了,这会儿已经半干,潮乎乎地贴在身上,还确实是有些难受的。
  这人奇怪得要命,看见不整齐的东西,就非得去收拾一下,说他有洁癖吧,还不尽然,总之就是有点奇怪,将浴室打扫了一遍,还顺便帮她洗了衣服。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尺宿煮了一杯咖啡给他,自己则是捧着一杯热水在喝。
  尺宿抿着嘴笑了,“这咖啡是我刚来的时候买的,听说孕妇不能喝,就一直放着了,正好泡给你喝。”
  “谢谢。”简凝接过来,抿了一口,确实不怎么好,速溶咖啡,不过喝起来却是暖的。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了,真是奇怪。
  “请坐吧。”
  两个人僵持着也不好,尺宿就没话找话的。
  简凝瞥了一眼那沙发,也是凌乱的,不由得再次皱眉。
  尺宿更是尴尬,心想这人瞧不上她家,怎么还赖着不走呢?一再地皱眉做什么?不觉就想翻白眼了,虽说是救过她,可她一码归一码,爱憎分明得很。
  简凝将咖啡放在茶几上,似乎是叹了口气,将西装外套脱了,白衬衫的背部,已经被污水沾染了,他扯了扯领带,将袖子挽起来,动手给她收拾起房间来。
  从客厅开始,沙发、柜子、茶几,上面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归拢好,又去浴室打了盆水,拧了抹布出来,每个家具都擦了一遍,门框窗户,边边角角的都擦了一次。盆子里的水,在洗过三次抹布之后,就被换掉,来来回回地总共换了四次水,可见这房子的脏乱程度。
  尺宿一直不好意思地笑,起先是说:“工作太忙了。”
  当看到简凝手里的抹布变成黑色的时候,他无奈的皱眉,尺宿直摇头,“那个,这里其实不是我家。”
  简凝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竟然也有几分可爱的成分。尺宿不觉就看得痴了,他长得是好看,不过她见过的好看的人不少,只是这样成熟的还是不多的。看样子有三十了,那份沉稳,就是她少见的。再来是这男人的脸,跟冻住了一样。
  这一声笑,虽然很轻,但还是见面这么长时间,尺宿看到的他脸上的第三个表情,不由得就感慨,原来他也会笑啊!
  “那个,要不要我帮忙?”尺宿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好意思地开口了,这里毕竟是她家啊,他是客人,第一次来就做这些,不太好吧。
  简凝瞥了她一眼,十足地不信任,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能干什么?别添乱了!
  尺宿自然也读懂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叹气,好吧她承认,这自力更生,她还真的没完全达到。以前被照顾得太好了,导致了她什么都不用做。想想那样的日子,就连洗脸,都有人帮着她弄,把她养成了个米虫,她还能会什么?真得从头学一学。
  客厅收拾好了,又去打扫了卧室。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尺宿,“有备用的床单吗?”
  “有的。”尺宿点点头,打开柜子,“下面的那一格里都是。”
  “都是?”简凝疑惑着打开,果然,塞了慢慢一抽屉,“你这是,卖床单的?打劫了哪里?”想了一下,她那个样子能打劫谁啊,半信半疑地问道,“该不会是,为了不洗床单,所以才买了这么多吧?”
  尺宿的眼睛顿时一亮,“怎么你也干过?”
  “苍天!”简凝极度地无语,这样的一个人,也放心她自己住?
  二话没说的,将床单换下来,丢进了洗衣机里,方才放进去的衣服已经洗好,简凝瞥了一眼尺宿,“晾衣服会吗?”
  尺宿点点头,刚要去接衣服,简凝忽然就又收了回来,“还是我来吧,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我听说,孕妇总站着也不好。”
  真怕她那个毛毛躁躁的样子,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口袋里的电话,响过几次,都被简凝挂掉了,最后干脆关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忽然想,多了解她一些,看着这女孩,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竟然已经七点多了,正是万家灯火点燃的时刻。
  简凝有些乏了,坐在沙发上,尺宿也在他对面坐着,讪讪地开口道:“谢谢。天色也不早了,您要是还有事,就先去忙吧。”
    简凝本来微微闭着眼睛养神,听到尺宿的话之后,缓缓地睁开,有一丝慵懒的模样,声音也懒洋洋的,“怎么?帮你做完了家务,就赶我了?找个家政来,也不至于如此吧!”
  一开口,竟然是戏虐的口吻,说出来他自己都大惊失色,跟这儿哀怨什么,跟个怨妇似的!
  “咳咳。”简凝咳嗽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尺宿倒是不尴尬,只觉得这人自来熟得很,也不是讨厌,试着开口道:“那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
  说完还有点儿后悔,本来就是请上来坐坐,怎么越搞事情越多。也是随便的一说,没想到就又得到了非常随意的答复,“好。正好给你干了这么多活儿,也饿了。不过,你这儿有什么吃的?”
  这次可难不倒尺宿了,她出来这么久,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厨艺了。这还要拜姚夏所赐,若不是当初总看着姚夏煮饭,她也不会学了这一手还算将就的厨艺。
  “相信我,我的厨艺还算不错的,色相暂且不提,味道是一流的。”她自信满满地说着,真的除了食物的外貌,其它的她弄得还真不错。就是每次炒出来的菜,都跟东施一样,还真减少了几分食欲。
  简凝看了尺宿好几眼,反复地打量,心里权衡着,最后还是说了,“你去洗个澡换衣服吧,身上还有泥点子呢!煮饭的事儿,我来。”
  竟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尺宿就莫名地来了恼火,她有那么差劲?
  虽然心里如此,可还是听了简凝的话,拿了换洗衣服去了浴室,脱下衣服一看,还真有泥点子,这雨下的,不知道何时会停。
  已经是秋天了呢,可这南方的城市,还是流火一样的天气。不由得就想念,那避暑山庄里,有人没日没夜地拿着扇子,为她纳凉扇风。
  事实证明了,让简凝做饭是对的,他烧的菜,色香味俱全了,让人叹为观止,怎么如今这社会,男人的厨艺就可以这么好呢?她一个十足的女人,都只徘徊在学徒的阶段,这些个男人,倒是一个个都出师了。
  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简凝是一句话不说,缓缓地吃着食物,优雅至极。没人搭理,尺宿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说话,就这样沉默着。
  快要吃完了的时候,简凝忽然抬头看尺宿,说了一句,“你对别人就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吗?你就没想过我是坏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我回家了?还是你对人一直都是如此?”
  这话让人听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尺宿也不傻,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是在指责她随便,什么男人都带回家。事实上这房子,还是第一次有客人来,简凝是第一位,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的一位。
  尺宿放下了碗筷,唇边含笑地说着,“你又不是坏人。我感觉的到,总觉得你很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你身上的这种冷冰冰的感觉都很熟悉。只是我忘记了,这感觉是从何而来。”
  简凝莫名就有些生气,音调也太搞了一分,“难道坏人都把坏字写在脸上?还是你以为,坏人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总有些狰狞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反派?以后凡事都小心一些,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不知道好坏。被拐卖的人多了,帮着数钱的也不少。”
  还越说越来劲了!尺宿一度怀疑,这人是个小学教师,不然怎么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虚心地听了,最后说了句,“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让我把你当成个坏人看。对不住了,我一直把你当好人看来着,埋没了你坏人的气质了!”
  简凝气得哑口无言,还就找不到什么去反驳她,还是头一次,他嘴上吃亏了,败在这样一个小丫头手里。
  这么一来二去,竟然就熟络了起来。
  简凝会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尺宿,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万年冰山的样子,帮尺宿收拾房子,洗衣做饭什么的。起初尺宿还不好意思,没几次之后,竟然就成了自然习惯,不知道的还以为简凝是尺宿刚刚请来的保姆。
  尺宿常常拿简凝开玩笑,人也开朗了许多,恶作剧是层出不穷,简凝每次都是皱着眉,心里下定了决定,再也不来了,可没过几天,又巴巴地跑来,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三章

    只发觉那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再园,反反复复的,竟然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月。
    七个月的身孕,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可学校那边还坚持去上课,产假是三个月,还得上一个月的班。
  其实尺宿倒是想一直这么上班,一个人在家里,没意思得很。她以前喜欢安静,如今喜欢喧闹,总觉得,被人声包围着,才会舒服,才是存在的。到底,也是害怕了寂寞的世界。
  闲暇的时候,她会在小区附近的一家茶楼喝茶,说是喝茶,可她爱惜孩子的要命,孕妇是不能喝的,只点了白开水,一盘干果,从头到尾也没动过。
  南方这样的小城,茶馆里总有些唱昆曲的戏曲演员。她听不懂,只听那依依呀呀的,不明白里面讲的什么意思。唱腔倒是熟了起来,一来二去的总是那么几首,大抵是这生意不大好,所以卖艺是演员也贫瘠。
  偶尔,尺宿也跟着哼唱,不伦不类的,自己都觉得有流行歌曲的味道,太过江湖龙套了。她大概只有听的份儿,自己唱是不行的了。
  由于是常客,又是个大着肚子的,掌柜的和小二对她也很照顾。呵,来这儿喝茶听曲儿得人,都这么叫,还是很江湖风气的。不过要的就是这个味,有时候现代化久远了,就想念起古代的生活。
  瞧瞧,现下那些写穿越小说的不是很多,都是想念了古代的人吧,所以才无厘头的穿了一次。
  今儿茶馆的人不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冷清得很呢。尺宿依旧是来了,坐在里边的位置,不喜欢临窗,怕那秋风恼了心思。人多少也无所谓,她关键听的是个人声,只要昆曲一唱起来,就热闹了,她也就不落寞了。
  两个演员走到台中,作了个揖,琵琶的声音就从女艺人的指尖流淌而来,男艺人站在旁边,也拿了个乐器,两个人唱了起来。
  唱的是《长生殿》,尺宿就是听不懂那唱词的,只觉得唱腔不错。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那一段。貌似这段子,还是康熙爷年间有人编写的,听起来古韵古味的,很是不错。
  听完了一曲,两个艺人,再次作揖,退下舞台去。
  时间也差不多傍晚了,尺宿就付了钱,从茶馆出来回家。
  一路上路过的那些饭店,也是人丁稀少,今儿是怎么了?经济危机也不至于这样啊!门市凋零了?
  一路疑问着回了家,从电梯里出来,正在口袋里找钥匙,忽然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呀!”尺宿吓了一跳,手里的钥匙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定睛一看,是简凝那张万年不换的冰山脸,拍了拍胸口,“人吓人可是吓死人的!你闲着没事儿跑来吓我的?”
  简凝不说话了,径直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转身就去开门,也不理尺宿。门开的很是溜到,跟开自己家门一样。
  “喂!你这人倒是自觉哈!走城门呢你?”尺宿跟在后面进去。
  简凝一边换拖鞋,一边满不在乎的说,“城门比你这个门好走。至少不会等这么久才开门!”
  虽然这人一向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的,可这话听起来,也有一丝的酸酸的,似乎是在抱怨她回来的晚了,让他简凝大爷等得久了。
    尺宿呵呵的笑了起来,蹬掉了脚上的鞋子。走进屋里去,简凝皱着眉头看她踢得乱乱的鞋子,蹲下身摆放整齐了,这才进去。
  尺宿挑眉看他,坐在沙发上,抱拳鞠躬,像是在道歉,可眸子里全都是笑意,“让大爷您久等了,是我的不是。”言罢偷偷的看了眼简凝深锁的眉头,又打趣道:“要不我家钥匙给你一把得了,你来的时候自己开门。反正你是经常来打扫房子的。”
  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愤然离去的时候说上一句,“你把我当成你的保姆了?做梦!”
  可没想到,简凝只是略微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倒是让尺宿惊讶了,看来以后跟他这种思维的人说话,还真的不能随便一说了,不然还说不定弄出什么事儿来呢!
  “怎么了?不想给?”简凝还纠缠着这个话题不放。
  尺宿扭捏着,“你真得要?”
  “不是你说的要给我的么?”
  “那好吧。我去找找啊,可能就这么一把的。”尺宿万般无奈的站起身,还没等走出去,就听简凝喊她,“不情不愿给的东西,我不要!”
  尺宿顿时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哪能啊,我这是心甘情愿呢,您来帮我收拾房子,洗衣煮饭,我还能不乐意啊?有个人照顾着,我还能不要?我傻呀我?”
  “你可不就是个傻子。”简凝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还有人比她更傻的,这世上,明明是很精明的人,有些时候也会像个傻子一样。
  “你说什么?”
  简凝摇了摇头,将他带来的保温桶放在茶几上,“也不知道还热不热了,刚得的燕窝,我吃了一点儿,口感还不错。”
  尺宿呵呵的笑了,“哟!亲自下厨炖燕窝给我吃?感动呢!”
  简凝险些就翻白眼了,冷冰冰的丢了句,“酒店的大师傅做的。我有那个闲心?”
  “哦,想来也是,你那么忙。”尺宿边说着,边打开了保温桶,鼻子凑过去,用手扇了几下,那味道钻进鼻子里,倒是不油不腻的清爽。样子看起来也有食欲,当即去厨房拿了碗筷,盛了一碗就开始吃起来。
  味道的确是不错的,口感绝佳,入口即化,没有以往她吃燕窝时的恶心感觉。这东西,到底是燕子的口水,以前总觉得恶心,今天吃起来也是不错的。
  她吃东西去了,简凝就又很沉默,不得不说简凝真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很少跟尺宿闲聊。
  “你这次来是做什么?”尺宿随口问道。
  认识也几个月了,大概了解到,简凝在这边有生意,所以常来,又是差不多,每次来,都会到这里来看看她,带一些好东西,给她补身体。她以前也没问过,这会儿又是随便的问了问,也没指望简凝会说。
  “苏氏企业向我们求救,用了工厂作抵押,我是来考察的,看看到底值不值。”他不紧不慢的答了。
  尺宿却是一惊,“你说苏氏企业?总经理是苏瑾的那个?”
  “不然你以为?”
  苏瑾,那女人她还记得,狠辣果断的一个美人儿。对她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了,说恨吧,过了些,在她眼里什么叫做恨一个人?就是能让尺宿拼了身家性命,也要去弄死那个人。这才叫做恨,如今已经没有能让她如此的人了,也就没有恨这一词。
  可还是有些奇怪,就问了起来,“苏氏不是个很大的企业吗?求救?出了什么问题?”
  简凝有些匪夷所思,“怎么你平时都不看报纸的吗?跟个山顶洞人似的!”
  尺宿耸耸肩,“谁说我不看报纸了?不过是看的娱乐版而已。”
  简凝无可奈何的说了,“苏瑾那白痴,一直想吃了夏氏,结果资金被套牢了,现在自己公司有了问题,正面临着被收购的命运呢!”
  “听你的意思,打算帮她吗?”
  简凝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那张面瘫似地冰块脸,竟然有了笑意。
  “帮她?你认为生意场上,有帮助这个词吗?是利益的互助。她给我我想要的,我给她她想要的。不过现在是要看看,苏氏还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那几家破工厂,我还真没什么兴趣。”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跟她说这些了,只是忽然来了兴致。
  尺宿暗暗咂舌,商场还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哪里有朋友,有的只是合作伙伴。再次试探性的问道:“你有兴趣的是苏氏?”
  简凝并不否认,“还不是个山顶洞人,看来是周口店人啊!”口气也轻快了起来,“是有这打算,不过这烂摊子我不要,苏氏吞了夏氏,如今苏氏又要被人吞了,这个布局的精妙呢!姚夏有心了。我也不跟他抢,他也不是真心的想要苏氏和夏氏,我只等他不想要了,吐出来贱卖的时候,再收购。老实说,苏氏这些年来,打开的市场还是不错的。”
  他口若悬河的说着,提到生意,就来了兴致,那双眼睛都快要冒金星了,十足的商人。
  而尺宿,在听到姚夏那个名字的时候,思绪就飞走了。竟然是他在背后操作码?
  “你怎么了?”简凝见尺宿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发什么呆?”
  尺宿回过神来,淡淡的一笑,“哪有发呆。”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可能你没兴趣。我还带了月饼给你,先吃一块,然后一起吃个饭。”
  四方的锦盒,盒子上面印着嫦娥奔月的传说,一层层打开,层层精致,到了最里面是黄色的锦缎丝绸围着,里面只放了四块月饼。包装还真是讲究,繁琐得很,只是那月饼,并没看出比一般包装的多了什么。
  方才怎么没发现,简凝手里提了这么多东西呢?
  简凝指着那些月饼,一块块的开始解说,认真的头也不抬,“这是枣泥的,比较常见了,这个有蛋黄,你还是不吃得好,有胆固醇。这一块是水果的,估计很甜。再来这块酥皮的,还算不错。你喜欢哪个口味的?”
  尺宿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问道:“为什么要吃这个?今天什么日子?”
  简凝啪的一声合上了盒子,“尺宿,你不是真的不知道吧!今天是中秋节,农历八月十五,我大老远的跑来跟你过节,你当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啊!”
  “啊?中秋节了啊,呵呵。”干笑了几声,她还真没注意,这些个节日,早就是过不过都一样了。
  一起吃了饭,啃了块月饼,这节就这么过了。本是团圆的日子,可奈何,她与谁去团圆呢?


第四章

  中秋节过了,简凝来的就更加频繁了,常常在门口等着尺宿回来。虽然不说什么,可那张臭脸,着实吓人。
  到底还是给了钥匙的,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可尺宿就是信任了那人,别看冷冰冰的外貌,可那心还是真的热呢。对她很好,如同兄长般的照顾着,也就不防着他,当自己人了一样。在他面前也越发的没个正形,常常弄得简凝哭笑不得,拉长了的脸,堪比驴脸。
  简凝在这边有个分公司,也有一套房子,他这人也是属于享受型的,行宫遍地。昨夜忙了大半夜,凌晨才睡去,第二天竟然六点不到就醒了,头还晕晕的,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事,所以难眠。
  洗漱并不急,想来尺宿也不会起这么早。他出门从来都是西装革履的,人前人后是一个样子,爽朗干净的,不像尺宿,越来越邋遢了。
  正在浴室里刮胡子,剃须刀擦擦的响着。手机就毫无预料的响了,若是平常断然不会这么早开机的,只是答应了今天要陪着尺宿去医院产检,所以早早的开机,怕她一旦早起了,有事找他。
  来电显示,竟然是家里?那小子急坏了?已经催上门来了?明知道这电话打过来是要说什么,可还是要逗弄一下,“怎么了?找我有事?”
  语气平淡的,好似这电话打的多余一样。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旋即说道:“爸爸想你了,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简凝抿着唇无声的笑了,再说出的话,也还是平淡的,“爸要是想我了,我明天就回去。真的是爸爸想我了吗?”
  电话那头还要狡辩,“啊,是的,爸爸他想你了。”
  简凝不由得脸上浮起笑意,他爸爸如今还会想念他?早就忘了这个儿子了,只记得他的小儿子呢。老爷子去年中风了,突然一下子倒了下去,脑子也糊涂了起来。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做好心理准备吧。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清醒的时候,就拉着简凝的手,一直叫着小儿子的名字,说是对不起小儿子,想要临死前见上一面。这样他才去找自己的弟弟,发现了那个获奖的视频,从而找到了那个离家多年的弟弟。
  起初那小子是死活都不跟他回去的,无论他怎么说,那小子都跟看仇人一样的看着他,冷漠的要把他都冻住了。
  再后来听医生说,父亲可能挺不过去了,简凝急的,恨不得将那个不懂事的弟弟给拖回去。好在那小子还有些良心,在知道父亲将不久于人世,就跟着他回去了。两父子见面一顿痛哭,这眼泪掉的化去了所有的不愉快。
  之后因为老爷子一直不稳定,弟弟就一直守着,看得出,他渴望父爱很久,也是爱这个父亲的。
  思绪给拉了回来,接着打趣道:“这样啊,也对,爸爸现在需要人照顾,我明天就回家,长期守候着,哪儿都不去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那人果然急了,急忙说道:“别!哥,你答应过我,帮我照顾尺宿的。你可不能反悔!”
  简凝哈哈的笑起来,骂道:“终于说到正题了?季简雨别跟你哥拐弯抹角的,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会不知道吗?放心,我帮你照顾得很好,白白胖胖的,你哥现在都成了尺宿家的保姆了。”
  “哦,那就好,谢谢。”他在高兴,应该是要高兴的啊,尺宿那人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娇生惯养的,现在一个人住了,是得有个人照顾的妥妥当当的,才行呢。可为什么,这声音提不起兴致,隐隐的有些失落呢?若是现在照顾着尺宿的是自己,那么他们两个,还有无可能呢?
  简凝似是无声的叹息一般,这个弟弟固执起来,真是要命。那日是他发现了尺宿在这里,季简雨那张是人都欠了他钱一样的脸,总算是有了反应,喜上眉梢,又有淡淡的哀愁。
  简凝是知道弟弟喜欢那女孩的,爱到了骨子里,不然不会为她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来。在接触了尺宿以后,也知道季简雨那份哀愁源自何处。这女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灵气,飘忽不定的,你根本看不住她,她也不会只依靠你一个人。跟小雨一样,都是没有丝毫安全感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走下去?
  再后来,季简雨拜托他帮忙照顾,起初简凝也问过,想要照顾,自己去,莫要假手他人!
  季简雨低眉垂目,不是不想去,只是不能去。她肚子里是别人的孩子,就算是为了那孩子,她早晚都是要离开的。既然留不住她,还去招惹做什么?趁着如今,还能控制自己,就别再见面了,免得将来离不开。
  简凝听这些话的时候百味丛生,爱情这东西,他其实不懂,从未真心去爱过一个女人的人,怎么理解这样的情感呢?
  “今天我要陪她去产检。尺宿快生了。你到底要不要来?我不能帮你照顾她一辈子。”简凝长吁短叹,不得不说的一个事实。他没理由,也不能照顾尺宿一辈子。
  季简雨愣了许久,似乎是在挣扎,最后只说了句,“爸爸在叫我了,哥,先挂了。”
  “孬种!”简凝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愤愤不平,他操个什么心!爱怎么就怎么去吧!看看到底谁后悔!
  收拾好了出门,路上给尺宿打了电话,等到尺宿家楼下的时候,她已经在等了。
  车子停稳了,尺宿就开门上来,“很快么,以为你会睡懒觉呢!”
  “等很久了?怎么不在楼上等着?这下面太阳大的。”
  “不是怕你久等么,本来叫你出来,就是强你所难了,要是再让你等着,你那冰山脸,还不冻死我啊!”
  简凝扭过头来看她,呆了许久,才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我当真脸色很臭?”
  尺宿诚实的点头,“您这样很酷,酷的吓人。”
  简凝差点翻白眼,指了指安全带,“系好了,别整天稀里糊涂的!”
  “行了行了,我都是要当妈的人了,你一个未婚男人就不要教育我了!”尺宿瞪大了双眼,颐指气使的模样,倒是让简凝笑了起来。
  再没理她,任由着尺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都说孕妇喜怒无常的,她也太欢畅了吧?
  车一路开得很稳,到医院挂号,然后就去等着。妇产科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一男一女,大多数都是丈夫陪着老婆来做产检的。小心翼翼的扶着腰,看的都紧张得要命,宝贝着肚子里的孩子。
  简凝忽然盯着尺宿的肚子看,九个月了呢,她身体却没有那么笨重,肚子也不是很大,跟她人一样,小巧玲珑的。周遭走过的人,都是抚摸着自己妻子的肚子,两个人说说笑笑,都是跟孩子有关的。简凝的手不知不觉的就伸向了尺宿的肚子,快要触碰上的那一刻,却缩了回来。
  “你怎么了?”尺宿眨了眨眼睛,目光锁住他。
  “没什么。”简凝别过头去,故意不看她。
  尺宿呵呵的笑了,抓着他的手就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摸摸我儿子!”又低下头,似乎是在跟孩子耳语,“儿字,你也打个招呼啊!”
  简凝疑惑的看着她,突然掌心似乎感觉到了她肚子的变化,不可思议,又惊喜万分的,抓着尺宿的手直嚷嚷:“动了?真的动了呢!”
  尺宿得意洋洋的,“那是,我儿子聪明得很!羡慕吧!你也赶紧结婚,然后让你老婆给你生个儿子出来!”
  简凝的手慢慢的抽了回来,脸上再度结冰,仿佛刚才那纯真的冒傻气的笑,只是一个错觉。
  “我去下洗手间,你在这里盯着,叫我的时候,帮我应一声。”尺宿说着就站了起来,动作也不笨重灵活得很,不似一般的孕妇。
  “我扶你去吧!”
  “不用了,你帮我看着,好不容易挂号呢。我马上就回来。”
  不多时,护士出来喊了一声,“四十四号!谁是四十四号?!”貌似是山东人,操着一口青岛口音。
  尺宿还没回来,要是不进去占位置,又不知道要等多久,简凝只好应声了,“我是!”
  护士直皱眉,“哎呀,哎呀,这个,怎么长滴跟个男银似地。”
  简凝满脸的黑线,冰山脸又冷了几分,“我本来就是男人!”
  护士抱歉的笑了笑,“对不住啊,真没看出来。我说先生,男科在二楼啊,你来妇产科干啥?难道说你也……”
  那双眼睛如同X光线一样,在简凝的身上来回的扫射,弄得他浑身不舒服。
  “那个,护士他陪我来的。”尺宿及时的出现,化解了简凝的尴尬,若是她再不来,就简大爷那张臭脸,准会发飙的。
  “做什么去这么久!”简凝还是咬牙切齿的,这医院的护士就这么个素质,这医院的医术能高明了?
  算是例行检查,顺便确定了预产期,不出意外的话,是下个月的中旬。细细的叮嘱了一番,尺宿听得津津有味,可却没记住多少。
  医生笑了笑说:“没关系,先生应该都记住了吧。一般这种事啊,男人记得反而是清楚呢。”
  尺宿瞥了眼简凝,“那不是我先生。”
  “都记住了。”简凝忽然开口,尺宿诧异的看他,这才说道:“我带了录音笔过来,待会儿你拿回家去,慢慢听吧。”
  十一月的深秋,已经有了寒意。南方的冬天,湿冷的,反而不如北方有暖气设备来得好。
  回去的路上,车里开了足足的空调,暖暖的,就是怕她会冷。
  等到了的时候,才发觉尺宿已经睡熟了。
  头微微的侧着,头发散在一旁,睫毛跟随着呼吸的频率颤着,唇角微微的勾起,似乎梦里很美。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护着孩子,那双手纤纤玉指,一看就是养在深闺。
  不自知的就看得有些痴了,身体慢慢的靠近了也不知道。熟睡中的人儿,红唇娇艳欲滴的,让人情不自已的就像贴上去。简凝慢慢的靠近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唇峰擦过她的唇,就快要吻上的时候,身下的人忽然动了下。
  简凝突遭雷击,迅速的后仰,企图解除这尴尬的场面,岂料,后脑勺砰的一下撞在了挡风玻璃上,顿时有些头昏眼花。
  尺宿缓缓醒来,见简凝狼狈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简凝故作镇定,其实心里一惊乱作一团,“没,没什么,想给你解开安全带来着。到家了,你下车吧!”
  “要不要上去坐坐?”尺宿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问他。
  简凝连连摇头,“不了,不了,还有些事,你自己上去吧!”
  “哦,那好吧,谢谢你陪我去医院。”尺宿开门下车,再关上。下一秒,车子就发动了,嗖的一声开了出去。
  尺宿不明所以的看了一会儿,摇着头进了小区里去,这人怎么了?
  这边简凝,一路狂飙着,车窗全部打开了,还是觉得脸上烫得要命,刚刚是怎么了?发了什么神经!狠狠地敲了一下方向盘,抓过电话就打了出去,那边刚刚接起来,就是一顿谩骂:“季简雨,你立刻给我滚过来,尺宿你自己照顾着,你哥我要回家去。我想爸爸了!你要是不来,我也不管,谁爱照顾就照顾去,反正还有半个多月就生了,看着办吧!”
  他是不能再跟她相处下去了,那女孩是个魔咒。
  季简雨握着电话,有一瞬间的失神,哀哀戚戚的:“哥,你就不能再帮帮我吗?”
  “小雨,你得像个男人一样。不就是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么,你都爱的死去活来了,还在乎这个?你不就是怕,等那孩子的父亲回来了,尺宿会离开你么。你就这么瞻前顾后的,一辈子都狗屁不是!来不来,你自己决定,反正我不伺候了!”
  愤愤的说了一大通,挂断了电话。
  季简雨还怔怔的失神,还想说什么已经晚了,真的要去了吗?守着尺宿?直到她不需要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