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卷 第【172】章 倾心
季少君坐在凉亭之中,望着那仅有一墙之隔的苏家。
原本热闹的苏家早已经人去楼空,秋风卷着落叶片片飘落,竟然平添了几分萧瑟。
季少君一手抚上自己的面颊,年华易老,他的青春没有几年了。
为什么他当时会跟随苏家一同迁往这里呢?
难道真是爱屋及乌,想为所爱的人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他以为,这一生,他不会遇到自己爱的人。
岂知,爱上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的事。
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停止这份爱了。
即使苏心禾不在他的身边,即使她的心里没有他。
执着地爱上了,就再无更改。
焰冰虽然叮嘱着他照看着苏家的老宅,但看这情形,他们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不怪他们,真的不怪。
当初,是他自己要跟来的,苏家的人对他也挺好,他没有抱怨的理由。
纵横商场那么多年,凭借的是聪慧与果断,他事事比人强,没遇到过波折,这一生,他走得太顺了。
所以,他才会趾高气扬;
所以,他才会眼高于顶;
所以,他才会气势凌人……
可是,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招人喜爱呢?
想起他那时的霸道与张扬,苏心禾躲着他是正常的。
忆起那时的情景,季少君的唇角不由微微上扬,那样的举动果真是不讨喜的啊。
他还记得苏心禾重重地关上了门,将他阻隔在了门房之外。
她排斥他,或许,也觉得他挺烦的吧。
说真的,从今天再倒过去看那时的自己,他也是哭笑不得。
人情世故他可以拿捏得很准,但对感情,他便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应对了,只是一味地想要掌控。
毕竟,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他总是自立自强地站在所有人的顶端。
所以,要他适应向别人低头,确实很难,他也不习惯。
但人总是要改变的,远离了宜州的繁华之地,在这边城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重头来过。
他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
他是真的变了,变得感性,变得细腻,变得会为他人设想了。
可这一切……苏心禾却看不到。
……
当影飞与苏心禾踏进季家大门时,门房很是惊喜。
自从苏家的人走了后,他们家公子总是郁郁寡欢,眉宇间全是寂寥与落寞,使整个季家都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如今,看着影飞带来了苏心禾,就像带来了春的希望一般。
这下,笼罩在季家上空的阴霾终将会过去吧,未来,又是一片灿烂的阳关。
被下人带领着七拐八弯之后,一座造型古朴的凉亭赫然在现。
而季少君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凉亭中,午后的阳光淡淡投射在他的侧面,让他的面孔沉浸在光阴之中,竟然有种别样的柔美。
这真的还是季少君吗?
那样恬静,那样安详,仿佛过尽了千帆,看遍了繁华,沉稳、内敛。
就像一杯浓厚馥郁的香茶,那香味,即使隔着老远,都能嗅到。
深深吸上一口,便觉胸中畅快非常,这感觉,对味!
影飞收住了脚,对苏心禾使了使眼色,这场面,还是苏心禾单独过去吧。
季少君最想见的人,一定是苏心禾!
踏着轻巧的步伐,苏心禾缓缓向前而行,通往凉亭的青石路旁长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青白相间,淡爽宜人,使得这处地方都显得雅致起来。
没有响动,却分明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季少君猛然转身,见到那张在记忆中熟悉的面庞,心下一滞,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不由地轻轻颤抖。
不知道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是在想着苏心禾,但想着一个人,那人就会出现在面前吗?
不会,不会的!
不然,他以前畅想过千万次,怎么没有一次成真?
苏心禾回来了,她回来了!
他心里知道,却忍不住地颤动,她是为了他而回来的吗?
两双眼睛对视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季少君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你……为什么会回来?”
苏心禾一怔,是啊,她为什么会回来?
她回来干什么?
报恩?
了断?
还是其他?
不过,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季少君的确是变了。
不再张扬跋扈,不再咄咄逼人。
一样的面孔,却是不一样的眼神,连性子也是南辕北辙,这真的还是季少君吗?
“回来……看看你……”
苏心禾径直落坐在了石凳上,手背贴向那紫砂壶,还是温热的,她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了季少君的面前,一杯执在了手中。
凑在鼻间,一股淡淡的清香入肺,顿觉神清气爽。
只是这味道……有种熟悉的感觉……
苏心禾挑眉看向季少君,只见他温婉一笑,已然少了刚才的局促,端起茶杯,轻声说道:“你不记得了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在凉亭饮的便是这雪山银尖……”
虽然那是一次不愉快的相遇,但每次回想起来,季少君都会抿唇一笑。
那时,苏心禾一身布衣,却是不卑不亢,反倒让他气得窝火。
这些年过去了,他们都变了啊!
“想起来了……”
苏心禾点头微笑,品了一口香茶,雪山银尖的清纯之感在舌间跳跃着,但饮茶的心情与那时却一点也不相同了。
经历过,磨练过,今时今日,她学到的更多,便是宽容与理解。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因为管不住那一张嘴,徒惹纠葛。
那时,她可将季少君气得够呛,这一点,她倒是记忆犹新。
“还有那一次,你将我拒之门外,记得吗?”
季少君倒是真的放开了心怀,提起过往,没有尴尬,就像是在观赏一出关于往事的剧码,剧中人物的表情及反应都值得一一回味。
“那次啊……哈哈……”
苏心禾爽朗一笑,道:“那次你一定气得冒烟了吧!”
季少君好像总是在她面前碰壁,仿佛她是他天生的克星。
俩人聊起这些过往时,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种温情在俩人之间静静流淌。
那些深藏的回忆,就像大海掏出的无名小说下载网,在时间的某个刹那,闪耀着灼灼的光华,耀眼夺目,让人无法忘怀。
时间如水,静静流过,午后的凉亭里是一场欢乐的时光。
俩人聊着聊着,从过往的点滴,聊到现在,聊到以后,仿佛永远没有终点。
苏心禾第一次知道,季少君竟然是如此博学。
从商之人看重的无非便是运营之道,但季少君走南闯北多年,对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略有所知,他的见识与阅历让苏心禾惊叹。
看来,以前的她的确对季少君了解得太少了啊。
结果,聊到最后,苏心禾与季少君也没有说到重点,影飞却是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到底,怎么样才是一个结果啊?
明明俩人相谈甚欢,明明他们都互相欣赏。
这样的情况,算是两情相悦吗?
……
这一晚,他们宿在季府,俩人平躺在床榻之上,影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心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苏心禾似乎仍然在回味,午后阳光下的凉亭中与季少君的一番谈话。
当时,那石桌上还摆着一副小型的围棋,谈到最后,她才问了季少君。
原来,这是他摆出的棋局,独下打发时间而已。
可不看还好,一看,苏心禾便迷了进去。
这局法精妙,层层迷团之中,让人窥不得真颜,也让她对季少君又一次刮目相看。
俩人遂约定明日好好切磋一番,互相增长。
“对季少君啊……你会带他回无极宫吗?”
影飞瞪了一眼苏心禾,早去早回才是正事,家里人还等着他们呢。
“如果他愿意,那当然啊。”
苏心禾点了点头,虽然她没有在季少君面前提及,但也确实有了这个想法。
在这边城之中,季少君举目无亲,让人甚是挂心。
依着他的性子,哪个女人又能入得了他的眼?
而且,她现在更加认为,哪个女人配季少君,都可惜了他!
季少君才貌双全,又加上眼下这付成熟内敛的韵致,似乎谁陪他都会差上那么一截,不完美啊!
“那你是说……你愿意娶他了?”
影飞眸中闪动着晶亮,撑起一手,抬眼望向苏心禾。
如果真是这样就能成事,那么,他这次的任务也就圆满了。
回到无极宫,对苏家二老也有个交待。
季少君如此优秀的人儿,也终是没有埋没在这边城里。
“娶他?”
苏心禾愣了一愣,转头看着影飞。
一开始,她便没有承诺过要娶季少君,只是说回来看看。
现在,人看到了,为什么,她却有些不愿意走的感觉了呢?
季少君的身上,的确有吸引她的东西。
俩人同是从商出身,这不用说,甚至在某些见解与想法上也是不谋而合。
想来,以前的确是欠交流,才上演了一出“傲慢与偏见”!
而现在对季少君这个人,她真是大大地满意,外加赞不绝口。
如今的季少君,谁娶回家了,谁有福!
可那个人……应该是她吗?
“当然!”
影飞肯定地点点头,“你别看他什么也没提,可他的心思我们都知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对你可是始终没变过!”
“有一种男人,这辈子认准了一个女人,便不会再更改,季少君就是这种人!”
影飞轻叹一声,如果仍在宜州,凭借着季少君的才貌,要嫁什么样的人不容易,成为正夫那是肯定的。
而他偏偏中意苏心禾,舍弃一切也要跟随苏家而去。
这样执着的感情,任谁都会有几分动容吧?
苏心禾凝眉不语,脑中却在细细思量。
季少君大胆的求爱宣言仍然响在耳边,可那时的他,与此时的他,是不同的。
经历了那么多,他对自己的感情就没有一点改变吗?
改变之后的季少君,确实是让人心动的,举手投足间,都是绝代风华!
对他的貌,她可以不心动。
但对他的才,她已倾心。
举目无亲的季少君,为了苏家,放弃了一切,她是否也应该表现出一点诚意,即使是少许。
在见到今时今日的季少君之后,那个在她记忆里的人影已经模糊了,映在眼前的却是他鲜活的形象。
凭心而论,她并不讨厌他。
他像是她的知己,可以畅谈一切,海阔天空!
季少君是良朋,更是益友,少了他的陪伴,她的人生定会少了几分生趣。
而且,她倒真想看看,当季少君遇上了焰冰,是否就真的会水火不容,唇枪舌战,那样的场面,竟然让她隐含期待。
果真是过不惯舒坦的日子吗?
偶尔无害的争斗相当于是生活中的调剂,想来也是别有趣味。
在她走之前,焰冰不也念叨着一定要将季少君给带回来吗?
从了他的心愿,也便是从了自己的心愿。
关键是,季少君真愿意跟她一同离开吗?
……
第二天的早膳时,苏心禾便时不时地盯着季少君看。
她不是好色之人,但却不否认,季少君确实是赏心悦目的。
他会时不时地抬头,对着她莞尔一笑,眸子里荡漾的爱意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为什么,昨日忙着交谈,她却忽略了这一切。
那爱意,不再是专横的占有,而是深藏的包容。
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似乎都是他轻声地诉说……
诉说着他爱了多久,爱得多深……
直到所有人都退去,饭厅里只余下了他们俩人时,苏心禾几番犹豫,最终才轻声说道:“少君……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苏心禾第一次这样念出季少君的名字,却丝毫不显得唐突。
昨日的促膝长谈,似乎已经让俩人的关系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他们相当熟络。
“你终于愿意……娶我了吗?”
季少君眸中闪动着晶光,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吗?
他没有提,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只是在等,在等苏心禾亲口说出而已。
也许,她还没有爱上他,但他却有信心,终有一天,那三个字会从苏心禾的口中说出,对他!
有了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了。
“你愿意嫁,我便愿意娶!”
苏心禾向季少君伸出了手,他们也曾经甘苦与共,他们也曾经不离不弃。
那过往的时光牵引着他们前进的步伐,原来,缘份,早在那一刻便埋下。
“我……愿意!”
季少君颤抖着伸出了手,缓缓地放在了苏心禾的掌心。
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每一滴都是幸福的见证!
江湖卷 第【173】章 变天
柳珂不在朝堂的这段日子,风云涌动,各路人马似乎都不安生起来,皇都之上缓缓地笼罩起一阵阴霾,山雨欲来风满楼。
幽王府中,却是一如常的平静,似乎皇都权势的更迭丝毫不能掀起这里一丝半点的波澜。
依栏而坐,幽王一身居家常服,手中攥着一把鱼饵,丢上一小撮,便惹得池中锦鲤纷纷跃起争食,红白相间的鱼儿凑作一团,那场面好是热闹。
幽王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在高处俯看着。
本是一汪清池,一撮鱼饵撒下,便引起一波争夺,平白搅乱了这一池碧波。
连她这个看热闹的人都不由低声轻叹,人,同这鱼,又有何区别?
利益、权势当前,照样争得头破血流。
抬头看天,本就阴霾的天空正掠过阵阵乌云,恐怕,这皇都的天真要变了。
木轮声缓缓响起,由远及近,幽王皱眉,抬头看向那声音的发源地,这处地方,是她的清修之地,谁也不准轻易打扰,又有哪个人敢随意进入?
不远处,一身白衫的男子面覆轻纱,坐在轮椅之上缓缓而来。
而推着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王府里的管家,那个不多言不多语却又沉稳非常的女人,这一点让幽王万分诧异。
什么时候,她信赖的家仆也成了别人的眼线?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冷竣、清冽,即使脚不能行,端坐于轮椅之上,也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更别提那双似曾相似的眼睛……
那个在记忆深处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睛,她应该不会记错……
“虞……涵?”
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幽王手中的鱼饵随之滑落,惹得池中的鱼儿又是一场争抢。
“幽王,别来无恙。”
面纱下的俊颜依旧含笑,修长的手指在耳边划过,面纱便轻轻落下。
熟悉的容颜再次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幽王的脑中嗡嗡作响,年少的岁月刹那间闪现在眼前。
曾经的风华,倏然再现。
还记得她只是先皇儿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位,身在皇室之家,她看得分明,不争不夺,甘愿躲在人后,被众人遗忘。
当虞涵被派作他们的老师之时,她顿觉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男子啊,明眸皓齿,一笑生波,惹得无数皇女们心猿意马,皆为他芳心一醉。
虞涵的来历谁也说不出,但是先皇信任他,所以对他委以重任,教育这帮未成年的皇女,从中挑选最合适继承大统之人。
很遗憾,那个人不是她,也不能是她。
所以,她默默地退后,将一切悄悄掩埋。
最后的最后,她看着他成为了帝师,为女皇出谋划策,权倾朝野……
而她作为碌碌无为的幽王,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柳珂出现在朝堂之上时,虞涵便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他远游了;
有人说,他隐世了……
可一切只是听说,她却知道,那个男人的眼里永远不会有她,也不是她能碰触的存在。
就将一切珍藏在心底,当作年少时美好的回忆。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幽王启口,声音低沉柔和。
她不明白,虞涵回到了皇都,为什么她都没有听说?
而且,他这付模样,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造成了如今的这个后果?
轮椅……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么完美,那么出类拔萃的男人,又朝一日竟然会坐上轮椅?
她的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淡淡的心痛……
年少时美丽的梦不曾破碎,但在今天,在再见到虞涵的此时,却蒙上了一层灰……
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啊!
“女皇受奸人蒙蔽,早已忠奸不辨,虞涵不能坐视不理……特来与幽王共谋大事!”
虞涵淡笑着开口,眸中晶光直射向幽王,除了那一双不能行走的双脚,他的精神已经恢复如初。
只要幽王肯点头,凭他的手段,一样能扭转乾坤!
幽王,是先皇最小的女儿。
他一直记得她……
那个少女,总会躲在所有人的背后,在不经意间偷偷地瞧他。
她的心思,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聪慧、淡然,只是,她却少了一份气度,少了王者之家争夺的野心!
这样的她,生在平凡之家,那该是一生幸福无忧的。
但生在皇室,却有她不得不尽的责任和义务。
如今朝堂之上各自为政,女皇不理政务,弄得人心惶惶。
这付局面,是需要有人出来收拾这烂摊子,重还天下一个清明与太平!
而他的选择,便是幽王!
“你……怎么敢?”
听到虞涵说出这样一番忤逆的言论,幽王浑身一颤,脚下一软,手掌不由地撑向了一旁的圆柱。
这番话语,听在任何人耳中,都是杀头的大罪啊!
虞涵……虞涵怎么敢在她面前提及?
女皇是谁?
那是她的姐姐啊!
她怎么能夺取……怎么能夺取……
不行!
绝对不行!
“我敢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敢吗,幽王?”
虞涵一挥手,身后之人便退了下去,他滚动着木轮缓缓向前,直到离幽王只有一步之遥时,才停了下来,低声道:“同身为皇室中人,机会都应该是平等的,当年,若不是女皇的父妃执掌一切,打压别的皇女,今天这皇位是谁坐,很难说……”
提起当年的那一场腥风血雨,幽王依然是胆战心惊,若不是她一直淡泊权势,终日一付碌碌无为之态,恐怕也在那一场风雨中消失了去。
女皇的父妃……那个阴毒的男人,她如何不记得?
想起那张牙舞爪的嘴脸,便让人不寒而栗!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又去抢什么,夺什么呢?
不如闲听冷雨,一杯清茶,了此残生!
当然……
如果虞涵……
如果他愿意陪着她一起生活,这一生,她便也觉得满足了!
即使他双腿已残,但风华不减,这样的他,又能否看得起她这个落魄的亲王呢?
“这双腿……”
甩掉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幽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蹲下,目光与虞涵平视着,伸出的手欲碰触虞涵的双腿,可转念之间又收了回来,背在了身后。
她怜惜他,她心疼他,却又不能如其他女子一般轻薄于他。
“这双腿吗?”
虞涵眼光一闪,刹时便明了一切。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说辞没有打动这幽王,她的注意力反倒投注在自己身上了。
“这双腿……便是女皇给我的报答……”
虞涵冷冷一笑,如果没有女皇背后的算计,他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番模样?
幽王淡泊,不在乎权势,也不计较得失。
但她仍然在乎他,不是吗?
如果感情也可以当作利用的砝码,那么,就让他再卑鄙一次吧!
将女皇攥下那张皇椅,将幽王稳稳地扶上去!
他要这朝堂变天,他要幽王君临天下!
幽王聪慧,只是隐而敛,比起女皇,这个皇位,她更甚之。
将这个国家交到幽王手中,只会更加繁荣强盛,这一次,他的眼光不会错!
“皇姐……她怎么会?”
虞涵这一说,幽王更是诧异。
女皇如此器重虞涵,又怎么会这样对待他?
虞涵为了这个国家,鞍前马后,劳心劳力,这是所有人都看的见的。
一切的付出就换得这样的回报吗?
想想,也够让人心寒。
她终于明白了,虞涵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利益当前,就算是血缘,也能亲手斩断……更何况,只是师徒?”
虞涵轻声一笑,只是那笑中没有丝毫暖意,全是冷冽入骨的寒冰。
这天下,恐怕也只有苏心禾那一家人不会为利益所动,不会为权势折腰,他羡慕他们,却也过不了他们那样的生活。
“明日酉时(17:00-19:00),勤王殿中,一切便见分晓……到时,我希望能见到幽王!”
深深看了幽王一眼,虞涵转动着木轮转身而去,空气中飘来他淡淡的话语,却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了幽王的心头。
这就意味着,不管成败与否,虞涵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而在虞涵的字典里,从来只有胜,没有败!
他的心,也只对一个人投降,那一个被他熨烫在心底的名字:苏——心——禾!
……
一切正如虞涵所言,女皇早已经无心朝政,放任自流,躲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独享快乐。
每次吸过檀香之后,要么就是蒙头大睡,要么就是与贵君们追逐嬉戏,极尽奢靡。
她哪里还管得什么江山社稷,朝堂纷争,只顾得在醉生梦死中追寻那一方极乐。
而当柳珂没有按时回到皇都,女皇便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派遣了多人出去寻访,却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柳珂留下的那檀香已经用完了,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才能让她缓解心底这种深沉而绝望的痛苦?
落日之下,女皇发狂了似的在宫中奔跑着,惊得周围的宫侍们连连躲避,唯恐一个不慎便被女皇给处置了去。
谁都知道女皇这两天脾气古怪,因为一点小事,而被杖责,甚至砍头的宫侍们何止上百,如今的宫中,是人人自危啊!
“滚开!”
女皇一把拂开挡在她面前的侍从,跨进了柳琦的宫中。
柳珂与柳琦是两姐弟,找不到柳珂,说不定柳琦这里有檀香。
再闻不到那种味道,她恐怕就要痛苦地死掉了。
“怎么了?”
柳琦躺在软塌上,正舒服地享受着侍从的捏拿,却被一阵喧哗声惊扰,眸中已然有了不悦。
在这宫中,谁还有胆子触他的霉头,果真是不想活了吗?
还没等侍从出门查探,女皇便向一阵旋风似的卷了进来。
柳琦只觉得眼前明黄色的身影一晃而过,下一刻,他纤细的脖颈已经被人握在了手中,整个身子被人剧烈地摇晃着,外加那个熟悉中又带着点恐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要檀香,我要檀香,快给我,快给我!”
女皇的发冠早已经在这奔跑的过程中给掉了去,发丝凌乱地披散着,犹如恶鬼,眼中早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光芒,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
“咳咳……咳咳……”
柳琦只觉得肺部的空气倏地被人给抽了去,难受得就快要死掉了。
待他缓过神来看清眼前疯魔的女人时,不由地心下一凉。
这还是女皇吗?
这还是那个一直宠爱着他的女人吗?
“女皇……放开……”
柳琦拍打着女皇的胳膊,可无奈那两只手臂却如铁链一般,紧紧箍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这样的时刻,宫侍们又岂敢上前?
天下都是女皇的,谁敢不从?
而君要臣死,臣怎能不死?
如果女皇就这样掐死了柳琦,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好了,这场闹剧该收手了!”
木轮滚动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清冷的男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大殿上,格外分明。
女皇微微一怔,记忆有片刻的清明,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她记得,但又有点模糊……
女皇放开了手,柳琦便如一条瘫软的泥鳅一般滑落在了软塌之上,奄奄一息。
转头,对上那张熟悉的俊颜时,女皇心中一颤,脚下一软,滑坐在地,她颤抖地伸出了手,指着虞涵,惊叫道:“你……你怎么会出现?”
柳珂告诉过她,虞涵冥顽不灵,早已经被她给处置了去,而今,在她面前的到底是人是鬼?
“世事无常!”
对现在这付模样的女皇,虞涵再不想多言。
失去皇位,便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你想……你想谋害朕!”
心中似有万千蚂蚁在翻爬、啃咬着,女皇一边挠着胸口,一边叫嚷道:“来人,护驾,抓住这个叛贼!”
可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
宫中的一切,虞涵早已有了安排。
太师与丞相已经被那城门之外的十万大军唬得一愣一愣的,再不敢作态。
朝中早已经四分五裂,各自为政,所以,只要治住了太师与丞相,其他人根本不在他的担心的范围。
整个宫中,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等的,只是幽王的到来!
“给我堵住她的嘴!”
虞涵手一挥,便有人依命而行,左右开弓,架起了女皇,将一团绵布硬塞进了她的嘴里。
虞涵的目光遥遥地望向长长的走廊,在落日的余辉下,有个身影姗姗来迟。
幽王,终于还是来了!
“我不能……让你背负这个罪名!”
幽王眼神坚定地看着虞涵,年少时,她便知道,这个男人的目光始终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但是,今天,就让她为了他,做完这件事,也是今生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皇室争夺,权势交迭,没有人在背后,虞涵怎么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最后的赢家与得益者是她,所以,该让她来背负这一切!
“谢谢……”
虞涵的声音轻而淡,却夹杂着浓浓的感伤,在木轮“咔咔”的转动声中,渐行渐远……
看着那道孤独而寂寥的背影,幽王的手缓缓伸出,终于,再也,触及不到……
皇室的天,终于变了,幽王当政,为这个国家带来了一番新的景象!
盛世华章之下,自有英雄儿女们谱写出更加传奇的故事!
江湖卷 第【174】章 终曲
话分两头说,当虞涵助幽王顺利登上帝位之后,在遥远的小岛上,无极宫内正在举行着一场喜庆的婚宴。
苏心禾带回了季少君后,婚期便敲定了。
秦夜与季少君同时出阁,宫主娶亲,这对岛上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冷清幽与影飞负责筹办一切,忙上忙下,不亦乐乎。
唯独焰冰却在一旁独自沉默,看着这一室的花红,他的心情却是复杂难辨。
这一次出岛,千机阁的事情顺利解决了,该隐的隐,该散的散,该改头换面的改头换面。
这一方面,焰冰一点也不担心。
困扰他心头的,竟然是他的死对头,虞涵。
幽王当政,确实让人始料不及,而这一切又哪能少得了虞涵的相助。
几经周折之下,焰冰终于找到了虞涵。
他正准备报仇雪恨,将以往的仇恨尽数发泄时,却在看到虞涵那付模样时,停住了手。
找到虞涵,是在一处荒凉之地。
四周都是浓密的森林,人烟稀少,密林深处,竹篱围作一圈,居中是一间小小的木屋,极尽简单,毫无奢华之气。
这里便是虞涵的居所,初时也让他心头一惊。
难道虞涵真的放弃了荣华富贵,甘愿隐世而居,过着自在的日子?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抹杀他之前的恶行。
可当他看到虞涵在那蓬松着的树叶层上艰难地爬动着,欲接近那不远处的一张木制轮椅时,他的脚步却凝固了。
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连目光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他要找的是正常的虞涵,是四肢健康的虞涵,而不是这样一个双腿残废的人。
虞涵怎么会变成这付模样?
苏心禾与冷清幽豪未提及,难道他们并不知道?
带着疑惑,焰冰推开了竹篱门,走了进去。
虞涵终于察觉到了人声,诧异地转头,当看到来人是焰冰时,先是一诧,而后,却淡淡地笑了。
看来,该还的始终都要还。
在无极宫,他不是躲,只是有未完成的事而已。
如今,他已经再无遗憾和牵挂了。
焰冰如果要取走他的性命,就拿去吧!
焰冰不动声色地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就这样看着虞涵一点一点艰难地重新坐回了轮椅上,既不阻拦,也不帮忙,只是那样默默地看着。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
虞涵靠坐在轮椅上,呼出一口长气。
有人照顾时,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不便;一人在时,才发现连简单的生活自理都变成了难事。
看来,没有腿的日子,他还需要好好适应才行。
“别以为你腿废了,我就会放过你!”
焰冰咬紧了牙,胸中火气缓缓上升,内心却又在剧烈地挣扎着。
虞涵害过他……
虞涵也救过苏心禾……
如今他这付样子,他欺负了他,那不是平白惹人笑话吗?
他一个正常人,欺负虞涵这个残废?
“我从没这样想过,欠你的,今天就还你!”
理了理额前掉落的几缕长发,虞涵眸中溢出晶亮,银针的寒芒在指尖一闪,倏地便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只觉喉头一甜,一股温热便喷了出来,溅在蓬松的树叶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小花,那样夺目,那样刺眼!
“你……”
焰冰握紧了拳头,身体却没有动弹。
他震惊地看向虞涵,那隐忍而痛苦的表情与当时的他如出一辙……
银针刺穴,那种极痛,虞涵终于也尝到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没有了报复的快感,胸中甚至有些隐隐的酸涩?
现在的虞涵不再是过去那个伤害他的男人了,他变了,变得他不再认得……
变得让他心生内疚……
md,那什么理论!
焰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来回不断踱步,时不时复杂地看上虞涵一眼!
他不断告诉自己,虞涵害过他,他报复他是应该的,看着他痛苦也是他应得的下场。
可是,这个结果却不是他要的。
至少,不是他心中期望的情景。
在他的想法中,他可以和虞涵单打独斗,手底下过真招,直到把虞涵打爬下,打得跪地求饶!
不应该是眼前这样啊!
他甚至还没有动一根手指头,虞涵就将银针刺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算什么?
惩罚自己?
赎罪?
他不稀罕!
他的仇要自己报!
运气在掌,焰冰冲向了虞涵。
虞涵昂起了头,闭上了眼,一付视死如归的模样……
真以为他不敢杀了他吗?
焰冰的内心在剧烈地交战着,那一掌下去,打在天灵盖上,虞涵必死无疑!
可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不行,他下不了手!
对着这样的虞涵,他终是下不去手啊!
“啊!”
焰冰仰天一啸,震荡山林,真气流的漩涡在他周身回旋着,卷起两人的衣衫,纠结在空中,绫乱地舞着。
掌中内力终于激射而出,却是对着园内一株碗口粗的树木。
“咯吱”一声,树木应声而倒,而焰冰却像一阵红火色的旋风一般席卷而出,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虞涵一手擦掉唇边的血迹,苦笑一声:“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应该杀了我啊……”
他罪有应得,他死有余辜!
他现在这付样子,为什么还要活着?
为什么?!!!
仰起的面庞,有一条湿湿的水痕滑过,而那掉落的泪珠,却已然没入了这片黄黄的土地……
苏心禾一身华丽的喜服,衬得人比花娇,美丽非常。
而她含笑的眸子正注视着两位坐在床头的美娇郎!
案头的红烛映照着大红的喜字,这一夜,该是个让人难忘的夜!
一次与两位夫郎洞房,她还是第一次尝试。
但大家都吼着好事成双,儿孙满堂,爹娘也是连连点头,外加新人也不反对,就这样,三人便被推进了一间房里。
如今已经是这付模样,她也只能硬上了。
挑开两位夫郎的头巾,那可真是万种风情,千般媚惑,一双双黑眸灿若星尘,只那一眼,苏心禾便觉得浑身打颤。
今夜,她招架得住吗?
“喝过合卺酒,我们便是夫妻了!”
倒是季少君大方地拿起桌上的酒,一人一杯在手,与苏心禾交缠着手腕,仰面喝下。
秦夜也当仁不让,挽着苏心禾另一只手,也是一口喝了下去。
杯酒下肚,红晕上脸,苏家人有一付好心肠,却没有好酒量。
三人的眼中闪着迷离的光芒,对看之下,只觉得热气上涌,口干舌燥,一拉一扯之下,竞相跌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秦夜抬手一拂,床幔便倏地滑落,几件红色的喜袍被扔了出来,绫乱地纠结着……
而那芙蓉帐内,正待上演一场旖旎的春色……
……
焰冰一早便守在了新房外,昨夜,他一直没睡着,脑中全是虞涵的脸,他真觉得自己是疯了!
可心里有事纠结着,便有如巨石梗在心间,让他郁闷非常,不吐不快!
苏心禾一定不知道虞涵如今是这付模样。
他不知道告诉苏心禾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却不能什么也不做。
总能有些事情,是他们可以做的。
“焰冰?”
苏心禾一打开房门,便见到了焰冰,心中很是诧异。
那么早来找她,莫非有什么急事?
“心禾,今天跟我出岛!”
焰冰拉起苏心禾的手,不由分说地便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顿住,转头道:“把你的药箱带上!”
如果苏心禾能治好虞涵,是不是,他的心会稍微轻松一点。
至少在那时,他要再和虞涵较量,那也是完全健康的他,而不是坐在轮椅上的他。
“怎么回事,焰冰?”
苏心禾被焰冰这样拖着就走,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相信我这一次,好吗?”
焰冰转过头来,恳切地看着苏心禾。
他不能现在就告诉她,他说不出口。
他能怎么说?
他是在帮他的仇敌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更说不出口。
“好……吧!”
苏心禾轻吧一声,焰冰都这样说了,她能不去吗?
于是,收拾好了药箱,带了些简单的日常用品,俩人便踏上了去往中土的旅程。
这一段日子以来,好似总在奔波,回来了,又出去,出去了,又回来。
希望焰冰的事情便是最后的了结了,她可真想在岛上安安稳稳地过一段舒坦日子啊!
苏心禾跟着焰冰一直往密林深处走去,越走越纳闷,难道焰冰是带她来见什么隐世的高人吗?
但又是为了什么?
求子?拜佛?
不会吧……
竹篱围成的小园子里,有人坐在木椅上,背对着他们。
苏心禾的脚步停住了,那个身影是那么地眼熟……
而且,那轮椅……
是……虞涵?
可是,他的双腿不是早就能站立了吗?
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苏心禾转头看向焰冰,他又怎么会知道,进而带她来这里?
他与虞涵该是水火不容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焰冰耸耸肩,对苏心禾摆了摆手后,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他脑袋一定是犯糊涂了才会这么做,但这样做了之后,他的心却安定了些。
让这奇怪的感觉快点过去吧,别再纠葛着他的心了!
看着焰冰的背影,苏心禾虽然疑惑,却还是向前走了去。
感觉到身后有响动,虞涵身形未动,指间已然夹着银针,冷声道:“谁?”
他这个深山老林之中,就只有焰冰找来过。
难道借着焰冰的火气,真还带旺了这里?
“是我。”
将药箱放在石桌上,苏心禾转身面对着虞涵。
她终于明白了焰冰为什么要让她带上药箱,是为了虞涵的腿吗?
她真不知道虞涵现在是这付模样,如果早知道了,她一定不会让他这样轻易离开。
至少,至少应该看看能否治好他的腿。
没有腿的日子,她尝过。
她不愿意看到那么意气风发,俯扬天下的男子,一辈子就在这张轮椅上度过。
“你?”
虞涵手指一颤,银针险些落地。
苏心禾怎么会来。
那一次他已经挨过去了,那么难堪的境地,他都忍过去了。
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地的今天,苏心禾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让我看看你的腿……”
见虞涵不肯转身相对,苏心禾绕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想要碰触他的双腿。
可虞涵却是反射性地躲了开去,木轮向后转动着,一下便脱离了苏心禾伸手可触的范围。
“不需要,你走吧!”
虞涵别过了头,不去看苏心禾,看一眼,他的心便会难过上一分。
“不让我治疗,我是不会走的!”
苏心禾慢慢地起身,拍了拍手掌。
要比倔强,虞涵可真找对了人。
“你……”
难道苏家的人都是这般莫名其妙吗?
焰冰本可以杀了他,却不杀?
苏心禾本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却奇迹般的出现了?
难道这一辈子,他都摆脱不了这个梦魇吗?
“好了,我去收拾收拾屋子,看来,我和焰冰要在这里打扰了,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苏心禾赖皮地笑了笑,挎上药箱便向屋里走去。
她的时间多着呢,不怕和虞涵耗下去。
于是乎,在苏心禾的软磨硬泡之下,虞涵终于抵抗不住,妥协了。
虽然焰冰几乎也没给过虞涵好脸色看,但大家如今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却是不争的事实。
要治好虞涵的腿,还需要采上几味药,苏心禾画出了药的形状,采药的工作便由焰冰来完成,他虽然抱怨过几句,但最后也将药给采了回来。
一个月的时间里,苏心禾又是针灸,又是泡药浴,如此三番下来,虞涵的腿也慢慢地恢复了知觉,这一切,都让他们欣喜不已。
更值得庆贺的是,焰冰在这段时日里被诊断出怀有了身孕,这让他喜出望外,连眼神也多了几份温柔,对虞涵的态度虽然谈不上热络,但也好上了几分。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着。
直到有一夜,小木屋的主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才终于打破了这场平静。
焰冰看着虞涵留下的纸条,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不辞辛苦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虞涵治腿,这下,腿好了,人却跑了,果然是个知恩不报的家伙!
可看着那一张纸条,苏心禾却沉默了。
虞涵的心思,她能够明了。
天高任鸟飞,就让这只展翅的雄鹰带着他的骄傲翱翔在那片属于他的蓝天吧!
也许,在某个时光的交汇处,他们仍然会重逢。
希望,那时,一切已经释然;
希望,那时,他们可以把酒言欢!
那些值得纪念的岁月,就让他们永远珍藏在心底吧!
番外卷 沧海桑田
虞涵年少时的人生可说是一帆风顺的。
虽然他是个孤儿,但被师傅收养之后,他便一直是大家心目中的骄傲。
他的美貌,他的天赋,他的才情……足以让他站在所有人的肩上,俯视一切。
而这一点,他也的确做到了。
也许很多年以后,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个名字。
但当他叱咤风云,站在那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皇城之顶时,他的风华绝代,他的万丈光芒,一次又一次地冲激和震荡着人们的灵魂!
但光芒之后的沉寂却又让人叹息和遗憾!
幽王初登大宝之后的第二年,也派人到处寻访过虞涵的踪迹,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给人们丝毫的线索与征兆。
虞涵的确是走了,带着他的自尊与骄傲,离开了他的国家,离开了他所爱的女人!
即使要就此孤独一身,他也绝不回头!
可世事无常,沧海也可换作桑田,又是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呢?
……
苏心禾也没有想到,在那么多年过去之后,她竟然会奇迹般地再见到虞涵。
若不是一直没有逮到苏纤尘那丫头,她怎么会亲自出马,重新踏上了中土。
而那个在她心底一直没有淡去过的身影,在见到他的刹那,又重新鲜活地跃动起来。
虞涵一点也没有改变,容貌依旧,只是眼底的深沉与内敛诉说着岁月的痕迹,他有着一双沧桑深刻的眼睛,与他那略显得年轻的外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以致于苏心禾在见到他的刹那,竟然不敢开口认他。
片刻的震惊之后,倒是虞涵爽朗一笑,道:“真没想到啊……”
是世界太小,还是缘分的羁绊?
那一年,他不辞而别,是不想夹在他们中间。
焰冰该是恨他的,却又因为他那付模样而忍住了心中的怨恨。
他不需要别人的可怜,特别是不需要她的。
虽然苏心禾表现地坦然,可那眼中不经意的关切与怜悯却深深刺痛了他。
如果这一生,他都要在这样的眼光中度过,那么,他宁愿死!
在苏心禾的调理下,他的腿慢慢地好了起来,所以,他走了,走到没有人找得到他的地方!
浪迹天涯!
他从来没试过,前半生,活得太累太辛苦。
但今天,他已经从那个枷锁中解放出来,他要过自己的人生!
可为什么走到哪里,心中却是空空荡荡的,无论用什么来填补,却仍旧是个洞。
冷风吹过,隐隐作痛。
那隐秘的一角,泛着深刻而又缱绻的痛苦,提醒着他在每个不眠之夜遥想那一张如花笑靥……
苏心禾第一次对他笑,是在他们将要共赴死亡漩涡的甲板上,她攥着他的手,那么用力,那么紧,她笑着要他不要放手,不要放弃!
他付出了那么多,倾注了那么多,她都从来吝啬给他一个微笑。
却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她却对他笑了。
虽然那只是鼓励的笑,虽然那不含其他,却也足够让他在心中回味万千遍。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那份笑容,不曾忘记。
在她为他治疗腿疾的时候,他刻意地封闭了自己的心。
与她那么近地接触,与她那么真实地生活在一起,如果他不管住自己的心,那么,他就会在此沉沦,永远沉醉在这片刻的温柔里。
可他明明知道,这份温柔是不可能属于他的……
“真的是你?”
苏心禾心中一阵惊喜,脚步也不由地上前几步,只是每一步却是那么地小心翼翼,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在她靠近之时便化作一团烟云,消失不见。
“那么多年……过得还好吗?”
岁月在他的身上停滞,但却在苏心禾的脸上刻化出了点点痕迹。
风霜的历练,岁月的洗礼,让苏心禾更成熟了,那风韵,那气度,比那时更让人心醉。
“嗯。”
苏心禾点了点头,胸中激荡万千,“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她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虞涵。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久违的故友重逢,喜悦翻腾?
还是心中的一点牵念复苏,搅动柔肠?
虞涵离开之后,她的心里不无遗憾。
但感叹之后,生活依然要向前走。
对虞涵的不辞而别,焰冰虽然时不时地还会骂骂咧咧,但明显地,对虞涵的敌意已经消失不见。
人都是有感情的动作,一个多月的相处,要说没有一点动容,那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虞涵离开了,但他们仍在心中怀念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还好。”
虞涵轻轻点头。
其实,哪有好不好的呢?
时光易过,但容颜不老,这会让他更加感觉岁月的漫长,孤独而没有尽头……
沉默,仍旧是沉默。
苏心禾与虞涵就这样对视着,彼此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再提过往,徒增伤感?
携手未来,又有这个可能吗?
虞涵自嘲地笑笑,终是转过了身,道:“再会吧,珍重!”
又是再一次地转身相对,又是再一次地挥手别离。
看着虞涵离去的步伐,苏心禾突然心中一滞。
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慢慢地走出她的生命?
难道,她要放任这一切的发生吗?
不……
她摇了摇头……
不!
苏心禾急快地上前,一把抓住虞涵的胳膊,脱口道:“别走!”
话一出口,俩人心中均是一滞。
虞涵的身形僵在了当场,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辩,手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那么真实,那么让人眷恋……
“别走,留下来,好吗?”
苏心禾没有放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不能再一次看着虞涵从她的眼皮下溜走。
他们已经平白地失去了十多年的时光,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啊!
“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苏心禾慢慢地靠近,手臂轻轻地环上了虞涵,将头枕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安定。
虞涵仰面,一滴清泪滑过眼角,嘴角却微微上扬,那是幸福的笑靥。
沧海桑田,流云转换,属于他的幸福,终于来到了。
番外卷 终极一家
焰冰一口灌了一壶清茶,这才觉得心中稍微平静了些。
苏心禾该不是识穿了他的伎俩吧?
拖沓再三,没有忙着她交待的正事,而是放任苏纤尘那丫头在外面为所欲为……
所以,她这才耐不住性子,自己跑出了小岛?
不是他不帮苏纤尘那丫头,但如果苏心禾自己出马了,就连他也保不住苏纤尘了,那丫头只有自求多福,祈祷不要被她娘给逮到。
以前的千机阁当然是不存在了,但他的旧部们聚在一起重组了“凤阁”,在他们心中,仍然尊他为阁主,听命于他的差遣。
而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凤阁”在当今武林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情报机构。
所以,苏心禾才会让他追查苏纤尘的下落。
如今过了那么多时日,他却遮遮掩掩,躲来躲去,想必已经被苏心禾看出了端倪,这才自己出马寻人去了。
若是苏心禾真将苏纤尘给逮回来了,会不会怪罪于他?
想到这里,焰冰的额头不由地渗出了些许的冷汗。
夫妻那么多年,他可没背着苏心禾使过什么坏,而今,他心中确实不安稳啊。
“爹,你干什么呢?”
苏冰神出鬼没,一巴掌拍在焰冰的身上,惊得焰冰手中的茶壶应声而落,“嘭”地一声与大地做着最亲密的接触,接着碎裂成无数块。
“你个死小子,敢吓你爹,看我不饶你!”
焰冰一转身,发现害自己受此一惊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苏冰这小子,一把便揪住了他的脸,以此泄愤。
“痛……爹……快放手!”
苏冰一脸痛苦地呼救着,他爹下手可一点也不轻,丝毫也不顾念到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
“下次再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焰冰一拍桌子坐了下去,怨念丛生地看着眼前的小少年。
与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可以想见,长成时又会是怎么样地颠倒众生……
如果,到时候苏心禾怪罪时,他拿苏冰当挡箭牌会不会太过份?
看着苏冰,焰冰的眼珠子斜斜地转了起来,为了自己爹娘的幸福和睦,苏冰那小子牺牲一下是理所当然的。
“爹……你又想怎样?”
被焰冰这一瞧,苏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怎么觉得他老爹没安好心呢?
“乖儿子,你说你爹爹对你如何啊?”
焰冰循循诱导,一步一步为苏冰下诱惑的陷阱。
“好……当然好……”
苏冰的嘴角微微抽搐。
如果说他五岁时就被他爹爹放进火堆里跳,美其名曰历练;
六岁时被扔进大海里,在被浪头打得迷迷糊糊,最终自力更生学会了游泳,爬上了岸;
七岁练飞镖,八岁攀岩,九岁潜海,十岁……
他童年的成长经历真是不堪回首啊,有这样的老爹,他能不“幸福”吗?
但在这个家里,谁又敢与他爹对着干呢?
“那如果爹爹和……你娘有什么矛盾……你是不是应该站在你爹这边?”
焰冰一脸贼笑地看着苏冰,无疑于是催眠的符咒。
苏冰只有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当然,比起他娘发飙,他爹的手段更见恐怖,还是识时务的好。
“对了,这才是乖孩子!”
焰冰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苏冰的脑袋。
像是想到了什么,焰冰突然拍桌道:“有个消息,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娘。”
“什么消息?”
苏冰睁大了眼,绝对是人类的好奇心使然。
“凤阁的人竟然看到苏心海与萧子如了,你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焰冰两眼放光,心情显然是好了许多。
对那个两个害得苏家遭此劫难的罪魁祸首,下场最好能有多惨便有多惨。
“跑路?”
那是当然的,闯下这等祸事,恐怕他们这一生都会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没有胆量承担自己做过的错事,苏心打从心底里鄙视他们,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与自己有着不一般的血缘关系。
“比那更惨,他们做了乞丐……”
焰冰摇了摇头。
当时苏家遭遇危机时,这两个人竟然卷铺盖跑路,钱财想必是早就用完了,两个人又是娇生惯养,没有一技之长,能怎么样生活下去,只有做乞丐。
果然是坏人自有天收,苏心海与萧子如今日的下场,是他们自作自受!
“我可一点也不同情他们!”
知道苏心海和萧子如曾经对他娘做过的种种,苏冰对他们是一点也没有好感。
“嗯。”
焰冰点了点头,道:“不过,别告诉你爷爷奶奶,我怕他们知道了会难过。”
对苏心海与萧子如,他是没有感情的。
但那毕竟是苏飞雪的夫郎和女儿,这样的关系是剪也剪不断的。
更何况柳尘烟天生心软,如果让他知道了,保不准央求他找到那两个坏家伙;更甚者接他们来到这岛上住。
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就怕会永无宁日了。
所以,这件事情,对老人家一定要三缄其口。
“知道,爹爹。”
苏冰谨慎地点了点头,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对了,收到娘的飞鸽传书了。”
苏冰从怀里掏出竹筒,这是通过“凤阁”传来的消息,当然是他第一个收到。
“快给我看看。”
难道苏心禾找到苏纤尘那丫头了,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计较他的“失职”了?
“你娘信里说……会带回一个人……”
看着苏心禾娟秀的字体,焰冰沉默了。
这一次出门,苏心禾遇到了什么,又会带什么样的人回来?
这人……一定不是苏纤尘。
可为什么,他隐隐觉得,这个人,或许,他也认得……
“我们岛上可从来没有客人来过,我去告诉冷爹爹,让他立马叫人收拾房间……”
有外人来岛上,可是头一遭,苏冰也有几分兴奋,赶着向外奔去。
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对新奇的人和事都充满了好奇。
握着那张小纸条,焰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窗口,看着那碧海晴天,朵朵白云连绵起伏,心情却突然沉重了起来。
难道……是他回来了吗?
番外卷 分外眼红
苏心禾找到了虞涵,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带着他四处去找苏纤尘那丫头。
那孩子不听话到处乱跑是她的事,但也不能因此耽误了自己与虞涵的大事。
而且,凭苏纤尘的手段,这世间上要害到她的人恐怕没几个。
所以,苏心禾这才安心地带着虞涵回到了小岛上。
找到虞涵,也算是她这次外出的安慰吧。
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心中因为苏纤尘出走而产生的怒气,在见到虞涵之后也消失了几分。
强扭的瓜总是不甜的,这个道理谁都懂。
或许,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苏纤尘那丫头,她就放她出去看看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也长长见识,知道在这个世间,只有谁对她最好。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希望她倦鸟知返,家里的大门也会为她永远敞开着。
想通了一切,苏心禾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牵着虞涵的手向宫门行去。
苏家的大家长当前,接着便是苏心禾的几位夫郎,一字排开,后面站着青一色的小少年,阵容煞是强大。
虞涵放眼一扫,目光却是锁定了那一团火红色的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焰冰的穿着品味还是这样,没有丝毫更改,让人一眼便能认出。
只是那眼神……好似有火焰喷出一般……
虞涵不由地低头轻笑,看来,焰冰还在记恨着他呢。
不过,让他记恨的到底是伤他之痛,还是那一次的不告而别,可就不得而知了。
“没事的。”
苏心禾摇了摇头,紧了紧虞涵的手,轻声安慰道。
自从那一次虞涵不辞而别之后,焰冰是好好地发了一顿火。
但他气的,不过是那一个月辛苦地照料,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曾经的伤害,早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忘。
更别提虞涵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了自己。
而焰冰的恨也早在那一刻便泄了去,如今,他有的,只是愤而已。
这一点,或许不是时间过去就能忘怀得了的。
“我知道。”
虞涵点了点头,既然他走到这一步了,当然就有打算承受一切的风浪。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会孤苦无依,却不想,命运还给了他一次转折,得来不易的机会,他一定会倍加珍惜。
“这位……便是虞公子吧?”
苏飞雪笑着点了点头,虞涵与苏家的过往纠结,谁能不知道呢?
但沧桑之后,心静渐沉,知错能改,又有什么容不下的呢?
“欢迎你!”
柳尘烟与苏飞雪相视一笑,从苏心禾与虞涵紧扣的手掌来看,他便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苏心禾领着虞涵一一与自己的夫郎们见礼。
先来后到,也是要尊个礼数,虽然住到无极宫后,苏心禾早就已经在内部取消了什么侧夫之类的称谓,嫁给她的男人们一律平等。
但对内,还是影飞管着事。
而冷清幽在这里土生土长,也算是个主人,对于影飞管事,他没有意见,还一直从旁协助,对于这一点,苏心禾倒是很满意。
家合万事兴嘛,还有什么比这更好。
“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站在焰冰面前,虞涵的笑容亦发亲切。
苏家一大家子里,他最熟的男人恐怕就是焰冰了。
虽然他们的相处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但他却希望,这结局会是令人满意的。
“可比不上你的逍遥自在!”
焰冰冷哼一声,斜眼看着虞涵。
这男人为什么还是细皮嫩肉的,半点不见老?
青葱的模样都可以当苏冰的哥哥了,这老天爷是不是没长眼睛,竟然让这个男人青春长驻?
摸摸自己的脸蛋,虽然保养得宜,但到底比不上十几年前了。
此刻的焰冰恨不得一层薄纱遮住自己的容貌,他怎么能看起来比虞涵还老呢?
“以后的日子,多多照顾!”
虞涵客气地伸出了手,苏心禾说过,这是他们家礼貌的问候方式,虽然他没试过,尝尝鲜也不错。
“一定!”
焰冰瞪了一眼苏心禾,也伸出了手。
没想到,虞涵这“家规”倒还学得快嘛,苏心禾一定没少功夫。
想到这里,焰冰的手不由地用劲几分,恨不得将这青葱玉指捏成红萝卜头。
他对虞涵的气可没消呢。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虞涵真要在苏家落脚了,他一定会好好“关照”他的!
不整整虞涵,难泄他心头之愤!
与此同时,几个小家伙也在大人们背后窃窃私语着。
“苏冰,我看这哥哥和你爹有得拼!”
苏君扯了扯苏冰的衣袖,低声说道。
在这里要介绍一下,自从苏纤尘之后,苏家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为了方便,苏心禾的每位夫郎生下的孩子虽然姓苏,但名字都取自父亲名的最后一字。
所以,便有了苏冰,苏尘,苏幽,苏君,以及苏夜。
关于这几个男孩的名字,曾经被苏纤尘无数次地取笑,简而言之,没有文学含量。
哪里像她的名字,精打细算,万分珍贵啊!
“什么哥哥?他可是和娘一个辈分的!”
苏尘在一边小声抗议道。
“可他好年轻啊!”
苏尘感叹道。
“而且那模样,那风度,那气质,真迷人!”
苏夜心生神往,那么多的爹爹们,怎么就没一个有这般的气度呢?
虽然不是诋毁自己的亲人,可眼前的男人那与生俱来的气度,由内到外散发的优雅,真是让人羡慕三分。
“小家伙们,打个招呼吧!”
眼见虞涵与焰冰两手紧握不肯放开,苏心禾适时地打着圆场。
她以为一切已经过去了,看来,这关系还有得磨。
“漂亮哥……喔,不,漂亮叔叔好!”
苏君抢先开口,一时发现口误又改了过来,如果他真这样叫的话,岂不是说他娘老牛吃嫩草吗?
“叔叔好!”
几个孩子也跟着叫着,在爹娘面前,谁敢不规矩来着,礼貌第一,特别是在这位讨人喜欢的客人面前。
而且,说不定,这位客人还会变成他们的家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虞涵几番努力,终于从焰冰的魔爪下逃脱,看着自己略微有些红肿的手掌,他苦笑了一声,将手背在了身后。
未来的日子,的确有得磨。
“真是孩子们,谢谢你们特意来迎接我!”
看着这样生气勃勃的一家人,虞涵打从心底里觉得舒心。
也许,浮云千载,求的便是这俗世安乐。
有缘得到了这一切,他一定会倍感珍惜,不管有什么样的波折,他再无所惧!
番外卷 旖旎之夜
俗话说打铁趁热,苏家的众人也是心照不宣。
虞涵蹉跎了那么多年的岁月,不说是造化弄人,也实在让人揪心。
十多年的孤独与漂泊,即使他曾经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他也用自己的行动弥补了一切。
如果再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也是不公道的。
这一点,就连焰冰也做到了。
来日方长,不是吗?
以后,他和虞涵可以过招的机会多着呢,何必急在这一刻呢?
不过,闲暇时,他倒还真让影飞去打听了虞涵不才的秘方。
了解到真相后,几乎让他笑得直不起腰。
原来,虞涵只有保住了童子身,才能保住功夫,保住青春。
这样想来,几十年的光景过去了,虞涵仍然是老处男一枚。
那倒到底有多大岁数了?
焰冰比了三根手指头,影飞摇了摇头。
比出四根手指头,影飞勉强点了点头,“还要多一点点。”
得知了真相,焰冰差点没喷出一口茶水来。
其实,虞涵比他们都年长,只是有神功护体,才得以永保青春。
若不是这样,他真想去问问虞涵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驻颜的,这效果也忒好了。
当然,修炼神功,有利也有弊。
得到他初夜的女人,便会吸走他八成的功力,而且,他的容貌便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衰老,再也不会青春永驻了。
其实想一想,虞涵也挺可怜的,如果想要保有他所拥有的东西,便一辈子不能和女人亲密接触。
换言之就是一个人孤独终老,除非找到可以托付的女人,不然,他的人生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悲惨!
好在这世间上终还有一个敢要他的女人,也恰巧是他心中所爱。
想想这个男人十多年的遭遇,焰冰的心也慢慢平复了。
那一年在林中的岁月,是永远值得怀念的。
他不会忘记,就是在那个林中,他体验到了初为人父的喜悦;
就是在那个林中,他第一次感受到宽容的力量……
原来,心中有爱,真的可以化解一切。
夜色朦胧,繁星点点,焰冰的目光投向那间映照着红烛的窗口,两个人影落落相对,执起的酒杯慢慢地交合在了一起……
他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是虞涵的好日子,他就不去添这个乱了。
当然,实际原因也不止这样。
焰冰没有尽力追捕苏纤尘,心里对苏心禾始终有着那么一点愧疚,最近,连眼神都在回避着她,自然也不会想着自己去触这个霉头。
希望苏心禾高兴之下,脑袋自动糊涂,不去追根究底,他也逃脱这个尴尬。
苏纤尘那丫头,总会自己回来的吧?
雏鸟长大了,始终会离开父母的怀抱,翱翔在属于自己的蓝天。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家苏冰也海阔天空去了,他只会在身后挥一挥手祝福!
苏心禾的想法如果与他一样,那该有多好啊!
……
新房内的两人放下了交杯酒,苏心禾体贴地用丝绢为虞涵擦拭着嘴角,动作轻柔细致,温情乍现。
虞涵的才情、智慧、隐忍是她平生所佩服的,这样的一个男人,的确是不应该被埋没的。
幽王初登大宝,她以为虞涵会在一旁辅助,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重拾昔日的辉煌。
可是,他没有,却是默默地离开了,再也难觅芳踪。
这样的结局曾经让多少人扼腕叹息啊,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她……
“这容貌……真和我初见时一般啊……”
苏心禾轻声叹道,手指在虞涵的脸庞上游走。
只是那双眼睛,少了犀利的精光,却留下了岁月的沧桑。
这是一双看遍世事的眼睛,淡而明,幽而邃,沉淀而出的便是时光的精华。
如一盏明灯,时刻照耀在她的心房。
“现在的我,终于能配得上你了。”
轻轻地将手覆在苏心禾的手背上,虞涵轻柔地摩挲着,这样的温柔,足以让他一生眷恋。
以前的他,曾经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傲视一切,目中无人,他以为可以拥有一切,却得不到一份真情;
现在的他,虽然身无长物,可他的心却能容得下长沙万里,碧海蓝天。
这样的他,才能配得上他心目中圣洁而高贵的女神。
“你一直是最优秀的……”
苏心禾摇了摇头,虞涵的才干的确没有人能比得上。
若为女子,定能拜相称王,哪会躲在背后,只为他人作嫁?
“不,我不需要做最优秀,最闪光的人……”
虞涵淡笑着牵起苏心禾的手,慢慢地步至床榻,轻声道:“我只希望我爱的女人眼中有我……她的眼,会为我而发光,她的心,会为我而跳动……”
“你是吗?”
一手抚向苏心禾的心口,虞涵秀眉微挑,就连挑逗,他也能做得如此风雅含蓄,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是不是……今夜你会知道答案的……”
苏心禾同样不甘示弱,回以一个妩媚的眼神。
这么多年的夫妻之事,要说她不熟练,那是不可能的。
调教加管教,总是能培养出高手的。
更何况对着虞涵这个还没开过荤的雏鸟,她怎么能败下阵来?
“拭目以待!”
虞涵微一咬唇,修长的手指滑过腰带,外袍应声而落,与此同时,人也跌进了柔软的床榻,一手撑头,一手挽着垂落在身前的青丝,双腿自然交叠,眼神迷离,姿势撩人。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人事,但在宫廷中行走,耳濡目染之下,虞涵却深得其中的精髓。
看着这样的虞涵,纵使苏心禾定力再强,也有些心猿意马,更何况,眼前躺着的男人是她名正言顺的夫。
身未转,曲指在背后一个轻弹,烛火便在刹时熄灭,幽幽的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棂洒下点点清辉,也为这旖旎之夜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衣衫在苏心禾的脚后落下,一路铺叠着,蜿蜒成一条红色的长毯,而长毯的另一端,便是通向幸福与极乐的天堂!
十几年的时光,十几年的孤独,十几年的期盼与等待,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圆满!
这一夜,只有细语轻喃,拨动情弦;
这一夜,只有婉转低吟,春色无边……
番外卷 高手过招
虞涵与苏心禾合了体缘,失去了八成的功力,从此以后,便再也不能保停青春的不逝,而他的生命,也比别人衰老地更快。
严格来说,别人的时日过去一年,在他这里便是两年的光阴。
那青春不败的神话也将随着岁月的流逝增添他应有的风华。
所以,要生孩子,就要趁早,否则迟了,虞涵现在保有的生育期一过,这一辈子,就别想有自己的骨肉了。
当然,这一点,影飞他们是绝对体谅的。
又加之虞涵与苏心禾是新婚期,所以,理所应当的,夜晚的大部分时间都安排给了他。
而虞涵的到来,也点燃了大家的希望。
自从苏纤尘翘家之后,一大家子人可没有少操心。
苏家就这一个女娃,如果她不继承,谁来继承?
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同了,如果虞涵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孩,那么,无疑是减轻了苏纤尘肩上的担子,那丫头也不用因为逃避而跑出了小岛。
这样,一家人团圆的希望不是又大了几分吗?
当然,有着这样希冀的人,除了苏心禾,便是影飞。
对于自己的女儿,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怀胎十月,辛苦孕育,看着自己的女儿出落得越发标致,能文能武,他的心里能不喜悦吗?
但更多的,却是希望她快乐!
虽然苏纤尘机灵聪慧,但是在外的日子不比家里,没有人会宠着她,让着她。
而且,江湖中人心险恶,他真怕这丫头会吃亏。
影飞心里也知道,多日没有消息,焰冰定是放了苏纤尘那丫头一马,原因为何大家心知肚明。
苏心禾也放弃了寻找苏纤尘,许是真的想通了,让那丫头自个儿出去历练一番,才知道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的。
作为父亲,他也只有在心里祈祷着,即使在外的日子不会无风无波,只要人能平安回来,那便是最好的。
……
虞涵晨吐之后,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用丝绢抹了抹额上的细汗,轻抿了一口银耳莲子羹,口中翻腾的味道一下便淡去了很多。
一手抚在微隆的小腹上,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为了这个孩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怀孕有三个月了,孕吐却是断断续续,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可把他折腾得够呛。
不过,他爱这个小生命,因为这是他和苏心禾共同孕育的。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便觉得甜甜的。
“哎哟……这么好的天气,又窝屋里当冬熊呢?”
焰冰人未至,话语却先飘了进来,火红色的身影一闪,便已经直直地坐在了虞涵的对面。
与苏心禾同房后,虞涵没多久便怀孕了,对于这个孕夫,家里当然是好吃的好喝的尽量上,把他供得像尊菩萨似的,谁还敢拿气给他受啊?
焰冰即使存心挑刺,但对着孕夫,他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
可虞涵定力极好,不管他说什么,总是气定神闲,半点不放在心上,这让他感到很是失败,仿佛是在唱独角戏一般。
到底是虞涵的度量好,还是他的定力差?
第一次,焰冰感到了怀疑。
以往对着季少君,五战下来他也可以战三场,或者打成平手,但同样的伎俩用在虞涵身上怎么就不起效用了呢?
“今天太阳不错,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
虞涵笑着抿了抿唇,怎么样对胎儿好,苏心禾有叮嘱过他,可他总怕哪里磕着碰着了,到时候伤害到宝宝怎么办?
失去了八成的功力,虽然没有明显地形于外,但身体里却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刚开始的时候,他极不适应,总觉得自己过于虚弱,怕怀不上宝宝。
要不是苏心禾从旁安慰,又不断地给他调理膳食,并且保证这一定是个健康的宝宝。
不然,他的心可是怎么也放不下来的。
开始的几个月确实是在床上度过的,保胎嘛,当然一动不如一静,而为了孩子,他也奈得住性子。
不过,适当的阳光对他和孩子也不无裨益,看来,他也该出去走走了。
“你……”
在焰冰诧异的当下,虞涵已经踩着步子向屋外走去。
微顿之后,焰冰立马跟了上去。
虞涵今儿真是奇怪了,平时怎么说也不为所动,今天怎么会如此主动?
难道有诈?
看着那颀长的背影,焰冰脑中浮现的却是虞涵算计的嘴脸。
为什么他们都已经成为了一家人,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呢?
难道真是他试题太小了吗?
看着虞涵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焰冰甩了甩头,慢慢地跟了上去。
走廊里泄进些许阳光,当然没园子里那般春光灿烂,久不见这般暖而不热的阳光,虞涵心中一喜,便跨下台阶,准备在园里坐坐。
哪知,前脚刚一抬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虞涵不由地惊呼一声,向前倒了去。
目睹这一切的焰冰背心立时袭上了一层冷汗,他脚下一点,借着廊柱的力道向前跃去,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侧身挡在了虞涵身前,两臂同时伸出,将那就要落地的孕夫抱个正着,避免了这次剧烈事故的发生。
虞涵是向前摔倒,如果真碰到了地面,那么,这小孩铁定是保不住的了。
“好险!”
焰冰惊魂未定,一抹额头,已是冷汗涔涔。
如果他没赶得及,如果虞涵真的摔了下去,这孩子可就没有了。
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可能就会永远地失去这个未出生的小生命。
看来,虞涵的确是需要严加保护起来。
可这时,虞涵却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双深潭镇定有余,波光潋滟之中,哪里有半丝惊慌?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有事的。”
轻轻拍了拍焰冰的肩膀,虞涵唇间的笑意更深了。
虽然他们俩人之间曾经有过不愉快的过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堆积,一切,早已经化作了烟云。
而解不开的,只是焰冰心上的一个结而已。
如今这样直白的结果,足以让他们的心坦承相见了吧?
“你……阴险!”
焰冰的脸气得青一阵白一阵,敢情虞涵是逗着他玩呢?
这么危险的事情也能当作玩笑吗?
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恐怕都会少活几年。
“对,而且我还是小人,正好和你臭味相投!”
虞涵捂唇轻笑,向着园中的石桌走去。
焰冰在身后骂骂咧咧,撑腰看着那慢慢走远的身影,最后双手一摊,无奈地一笑。
看来,这虞涵真是摸准了他的脾性。
那么,未来的日子,定是有意思了。
番外卷 四川火锅
海边的小岛基本上是四季如春,温差变化不大。
夏天不太热,冬天不太冷,所以,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炎夏及隆冬。
但因为孕夫的口味比较刁钻,苏心禾只得想着办法给他弄些新奇的吃法,在满足味欲的情况下也能尝个鲜。
虞涵本是喜吃清淡的东西,但怀孕期间,口味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特想吃辣的东西改善一下口味。
于是,理所当然的,苏心禾就想到了四川火锅。
那可是麻辣兼具,一想起口水就直往上冒。
她可有多久没有吃到过火锅了,当然,在这个时代没有这样的东西。
但她可以自己做啊。
而且火锅一年四季皆宜,绝对是大众共享的美食。
于是乎,打着为孕夫调理美食的名号,苏心禾便调配起了这四川火锅。
在中国的历史上,四川火锅的出现要稍微晚一些,大约在清代的道光年间(1821-1851)才有四川火锅的出现。
经过多方考证,四川火锅真正的发源地是长江之滨——酒城泸州的小米滩(现高坝二五厂)。当时,长江边上的船工们跑船长宿于小米滩(小米滩在当时是四川境内长江边上的一个很适中的码头)。
停船即生火做饭驱寒,灶具仅一瓦罐,罐中盛水(汤),加以各种蔬菜,再添加辣椒、花椒祛湿。
船工们吃后,美不可言,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在长江边各码头传开了。
四川火锅有两种吃法,即涮和煮。
而为了热闹,苏心禾当然建议大家使用涮这一吃法。
热腾腾的麻辣汤锅放在炉上,荤菜与素菜在一旁摆了满满一桌,而苏家一家大小便围坐在炉旁,场面甚是热闹。
只是大家还没有明白,苏心禾这吃法倒是很特别,不过,味道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真的,只是放进去烫烫,就可以吃了吗?”
秦夜首先发问,以往行军在外,也没见过这种吃法。
这火锅到底是简单还是复杂的膳食呢?
“当然。”
苏心禾点了点头,眼光扫视了一圈,显然大家都有同秦夜一样的疑问。
这样的吃法真的可行吗?
“现在,我为大家演示一次吧。”
亲身力行能打破疑惑,苏心禾用筷子夹起一片腰花,这腰花可是她亲自弄的,一刀一刀下去,让一块腰花看上去仿佛缀满了菊花瓣。
只是看,也顶有卖相。
“腰花易熟,放进汤锅里小心地搅动一下,从一数到十,然后再放入自己的碟中,沾上点香油,就可以吃了。”
说着说着,苏心禾都觉得自己咽下了一口唾沫,望着那翻滚着的烫锅,那久违的浓香四溢,她便食指大动。
“谁要先尝尝?”
数了十下之后,眼见着腰花的成色已经由深变浅,估摸着也是熟了,苏心禾举了起来,当场询问谁想尝这第一口鲜。
当然,她无比希望这第一口落入自己的口中,这渴望的美食,她已经想太久了。
但是,这是为了孕夫所做的火锅,所以,苏心禾最后的视线理所当然地落在了虞涵的身上。
“试试吧,虞大哥……”
冷清幽碰了碰虞涵的手臂,孕夫最大嘛,当然该一马当先。
“当然该他先吃!”
焰冰倒是一筷子抢过了苏心禾手中的食物,稳稳地放入了虞涵的碟中。
这下,虞涵想不吃都不行了。
孕夫的口味挑剔,如果连他都喜欢吃,那么,他们也不妨一试。
虽然,每个看着火锅的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却又有着尝试新事物的冲动。
“别,万一……”
影飞看了一眼苏心禾,欲言又止,万一这东西吃了会拉肚子怎么办?
虞涵又是孕夫,不该第一个试吃的。
不是他不相信苏心禾,只是虞涵现在是一人两份,不得不多加小心。
“要不,我来打头阵!”
季少君询问地看向虞涵,对新奇的事物,他一向有冒险精神。
苏飞雪与柳尘烟不说话,却在一旁抿唇笑着。
吃上这样的一顿饭,真是食与乐相结合,还充满了新奇,挺有意思。
要不是苏心禾决定试验之后再做给那几个孩子们吃,现在的场面都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了。
“得了得了……”
苏心禾摆了摆手,佯装生气地搁下了筷子,撅嘴道:“好心好意为你们做顿火锅,一个二个就像试吃毒药似的,枉费了我一片好心……哼!”
说罢,还真的像模像样地将脸侧到了一边,腮帮子也鼓了起来,热气扑面而来,将她的脸映得红红的,像两个小番茄似的。
苏心禾搁筷子了,男人们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闪着愧疚。
也许……刚才他们是太小心了。
“我吃,这是妻主大人特意为我做的,我怎么能不吃呢?”
一见气氛有些冷场,虞涵笑着夹起了碗中的腰花,啧啧道:“这手艺,这刀法,精妙啊,味道也一定不同凡响!”
说罢,便一口将那整片腰花给吃了下去,在嘴中细细咀嚼,还饶有兴致的回味再三,最终,竖起了大拇指,“麻辣爽口,鲜嫩无比,好吃!”
“我也吃!”
焰冰夹起了一块嫩牛肉,放进了锅中,侧身小心翼翼地问着苏心禾,“心禾,这牛肉要数多少下才能吃啊?”
苏心禾不高兴了,这饭谁还能吃得下去啊?
纵使是珍馐佳肴,也淡而无味了。
“五十!”
苏心禾没好气地答道,脑袋却仍旧埋得低低的,只是那微勾的唇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她哪会真和他们生气啊,不过是激将法,让他们主动尝鲜。
“那这虾呢?”
冷清幽也跟着出击,夹起一只剥壳后鲜嫩的虾问道。
“一百二!”
“毛肚呢?”
“十二!”
“黄喉呢?”
“六十!”
“……”
“……”
场面就在这一问一答中活络了起来,苏心禾的头也慢慢地抬起,看着大家都在锅中涮着自己挑选的美食,她也当仁不让,将一整盘鸭血给倒进了锅里。
“这样也行?”
冷清幽吃惊地捂住了唇,不是涮吗,苏心禾还一整盘倒下去?
“我乐意!”
苏心禾高调地撅起了唇,不以为意地夹了一根鹅肠涮了起来。
柳尘烟“噗哧”一笑,眉眼弯弯。
她这个女儿啊,就算做了母亲,还时常保有着这样天真的一面,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只是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倒是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一场快乐的四川火锅就这样酣畅淋漓地进行了起来!
番外卷 远近情长
就在虞涵怀孕的期间,苏心禾接到了苏纤尘的来信。
这丫头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探得消息,知道她带回来虞涵,还孕有灵儿,这下她的日子便更加快乐逍遥了。
信里还说,希望虞爹爹生个女娃,满足母亲的盼望。
顶多,让老一辈的再辛苦几年,她也会当个好姐姐,将妹妹培养成绝代英才。
这丫头的心思苏心禾哪有不知道,眼看着她十六岁的生辰将近,也乐不思蜀,直说要追到自己喜欢的男人,不然绝不回岛。
看来,小女孩真是长大了。
苏心禾不由地感慨万千,想想她年少轻狂的时候,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男女纠葛,如今,她的女儿终于也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了吗?
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一个人轻轻松松,便没有过多的责任心。
如果组成了一个家庭,有了自己的夫郎与孩子,苏纤尘总会体验到做母亲的心情。
只要苏纤尘那丫头时不时有消息传来,那么,就可以确认她的安全,家里的人也放心大半。
也许,正如影飞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规划的天空,也许并不适合女儿的飞翔,但她由衷的希望,苏纤尘也能找到自己的精彩,活出她自己的一片灿烂天空!
……
“又在想什么呢?”
步近虞涵的寝卧时,见到那对月而望的颀长身影,苏心禾轻巧地走近,挽起了虞涵的胳膊。
自从得到那八成功力后,她的功夫精进不少。
但相反的,虞涵的实力也就弱了不少。
不过,在她的保护下,又怎么会让自己的男人受到伤害呢?
孕夫多愁善感她倒是见识过,但虞涵似乎是最多心事的一个……
“我想生个像纤尘一样可爱的宝宝……”
苏心禾不知道,当年苏纤尘降生时,他曾经偷偷潜进过苏府。
看到那个可爱的女娃,看到他们一家人恩爱的样子,那时,他心底便划过了一道阴霾。
他遗憾的,是自己没有这样的人生,没有这样的爱人,没有这样的女儿,更没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可现在,他也有了梦想的权利,那连接着生命奇迹的宝宝正在他的身体里孕育着。
他也可以期待着、盼望着……
“一定会的……”苏心禾含笑点了点头,手掌轻轻地覆上那隆起之地,感受着生命跳动的脉搏。
“啊……她在踢我!”
虞涵捂唇惊呼一声,这可是第一次的胎动。
潜意识里,他已经把这孩子当作了女孩,生一个如苏心禾般的女孩是他的盼望,也是他爱的延续。
“嗯。”
苏心禾笑道:“看来,这是个很健康的宝宝!”
小家伙踢得可带劲了,足以证明生命力的旺盛。
虽然不是第一次做母亲了,但那种久违的喜悦的心情又重新浮上了心头,让苏心禾的心境也年轻了不少。
“我觉得这身子越来越重,宝宝不会有什么事吧?”
虞涵两手覆在小腹上,不由地担心起来。
“你这胎……确实比他们怀的时候都大……”
经虞涵这一说,苏心禾才细心研究起来,果然,那形状,是比一般孕夫还大上几分,难道是一个超级宝宝?
“不过,别担心……”
轻轻地抚着虞涵的手背,苏心禾低声安抚道:“自你怀孕后,每月的检查都少不了,你和宝宝都是健康的,这一点不用怀疑……难道,你不相信为妻的医术吗?”
话到最后,苏心禾不由地挑高了眉。
她的医术,虽然不能说是当世奇才,但真要找出赛过她的,也不容易吧。
“怎么会?”
虞涵讶然,反应过来之后才失声一笑。
这明明就是苏心禾变着法儿让他宽心呢。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爱,知道吗?”
虽然所有的人都希望虞涵这一胎怀的是女孩,连他自己也是这样期望着。
但孩子是她的,她都爱。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也许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担子与责任要重一些,承担着传宗接代,振兴家族的重任。
但男孩也有出类拔萃,传承家业的。
也许,她不应该固执己见,也许,她应该慢慢转变。
毕竟,她也不是那么不开通的母亲。
不管这次虞涵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同样地高兴。
也更加坚定她将家业的细分化,培养那些男孩子们,让他们各展所长,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自己的一份光和热。
这样,才是一个好母亲,不是吗?
“我知道……”
虞涵点了点头,自己的孩子,哪有父母不疼的。
但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孩。
如果老天怜见他半生孤苦,就赐给他一个女孩吧,这会成为他一生的安慰。
他的生命和别人的不一样,功力去了以后,他的衰老加倍,身体机能的衰退也会加倍。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好了,休息吧,我可不希望累坏了准爹爹。”
拍了拍虞涵的手背,苏心禾扶着他的肩向床榻走去。
只是在转身之时,那一轮明月从眼前划过,清辉抚面,凉凉幽幽,让她的心里略微有些感触。
在外的女儿,始终让她挂心啊。
虽然有音讯,但毕竟还是见着了人才会踏实。
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情吧。
或许,等虞涵顺利产下宝宝后,她也应该携全家出游一次。
在岛上呆了这么些年,远离世事纷扰,虽然也清静安乐,但偶尔的一次游玩,改善一下大家的心境也不错。
再说,游山玩水之余,也可以去探探她那女儿的近况,顺道鉴赏一下她找的男人也未为不可。
样貌倒是次要的,但品性一定得好。
不过,凭她女儿的眼光,找的男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嗯。”
虞涵柔顺地点了点头,在苏心禾的搀扶下向床榻走去。
自从他有了身孕后,受到的照顾最多,苏心禾陪伴他的时间也最长。
对其他几个男人,他在心里暗自抱歉着。
但影飞他们宽宏大度,体谅着他的身子,想也不会和他计较。
倒是焰冰,那个嘴硬心软的男人,虽然时不时地与他斗上两句,但明显的,俩人的关系已经进展不少。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眼下,他就只待安心地等着这个宝宝的降生。
番外卷 诞下灵儿
顶着九个多月大的肚子,虞涵低头,根本看不到脚尖。
腰腹的重量加剧,连走路都觉得有些困难,临产前的一个月,虞涵基本上是在床榻之上度过的。
没办法,先有妻主的要求,又加之自己这副身子骨确实吃不消,虞涵也只有依命而行。
躺在床上的日子虽然无聊,但几个男人也会隔三差五地相约来看望他,说些这个,聊些那个,倒是打发了好些时间。
沐清尘手巧,为虞涵未出生的孩子缝制了好些衣服。
这些事情,原本也可以教给宫里的裁缝师傅做,但沐清尘做着顺手,也可以打发时间,所以便亲力亲为了。
再说,他可真有好多年没碰过这些玩意了,重新拾来练练手也不错。
男孩女孩的衣服都做得有,但女孩的明显偏多了些,这也说明了大家的盼望。
当然,其他的男人也想跟着学学,无奈天份使然,也没有沐清尘那股子安详劲。
不是中途而废,便是做出的东西见不得人。
不过想来也是,秦夜终年行军打仗,本来也不是绣花制衣的料;
焰冰与影飞是江湖中人,舞刀弄棍还可以,舞起绣花针就欠上了一截;
季少君会的是商场中的谈判与经营,讨价还价他拿手,制衣服就……
冷清幽娇生惯养,以前的老宫主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儿子做这些手工呢?
而做为孩子父亲的虞涵,那便更不用说的。
虞涵从懂事起,学的便是权谋、伎俩、兵法、武功,虽然银针使得漂亮,但那是用来杀人的,用来绣花似乎真有些大材小用了。
所以,男人们一起聚的时候,基本上就只有沐清尘一个人手里忙活着,其他人就磕嗑瓜子,聊聊天。
对于这样的场景,没有人有意见,自得其乐嘛!
“我说,你这肚子怎么越看越像冬瓜呢?”
焰冰吐出瓜子壳,瞅着虞涵的肚子瞧了又瞧:“像西瓜圆圆的,生出来才会是女孩;像冬瓜长不溜丢的,怕是个……”
“男孩”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焰冰就被影飞给瞪了回去。
大家当然希望心想事成,焰冰老是口快,就快生产了,可别触这些霉头。
“你别担心那些有的没有,心境要放平和,这样对孩子才好。”
影飞转头对着虞涵轻声说道。
生男生女谁也决定不了,只有看天,但心底的盼望还是可以有的,他知道,虞涵也想要个女儿。
“嗯,我就没听过那些什么迷信的说法。”
季少君也凑过了脸,眼神一扫,斜斜地瞅了焰冰一眼。
不知道焰冰哪里听得这些怪理论,他可不信。
“什么迷信?那可是老人的经验!”
焰冰一拂衣袖,打落了眼前盛着瓜子的小碟,明显地不悦。
季少君懂个什么,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别发火啊,有话好好说!”
眼见着俩人又是剑拔弩张,冷清幽连忙起身劝道。
焰冰和季少君两人,好似一天不斗嘴就过不得。
虽然焰冰和虞涵也偶有摩擦,但随着孕夫的肚子一天一天胀大,焰冰早已经收敛了不少。
当然,更多的情况是虞涵不同焰冰计较,焰冰说他的,虞涵睡他的。
孕夫爱犯困嘛,几次三番下来,焰冰争得面红耳赤,转身一看,虞涵已经呼呼大睡,是人都没有兴致,还吵什么吵,争什么争啊?
“别管他们,他们俩是越斗越亲热。”
秦夜磕了一把瓜子,用小碟盛好,递给了虞涵。
孕夫享受的特别照顾可是别人想像不到的。
沐清尘抬眼一笑,又接着手上的工作。
虞涵也是点头轻笑,接过秦夜递来的小碟,慢慢地享用起来。
苏心禾赶到时,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地摇头轻笑。
这便是他们一大家子相处的模式,有笑有闹,有斗嘴,有亲热……人间百态,尽在其中。
“心禾,怎么才到?”
影飞起身让坐,苏心禾顺势坐下,一手便伸向了虞涵手中的小碟,横扫了一半秦夜剥好的瓜子。
“瞧你吃的,喜欢我再剥点。”
秦夜笑着接过那所剩无几的小碟,埋头又剥起瓜子来。
绣花他不拿手,剥剥瓜子还是小菜一碟的。
“刚才白长老拉着我聊天,一聊就是老半天,你知道她那性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白长老话是最多的,堪比唐僧,被她逮住,没有几个时辰可完不了事。
苏心禾对影飞耸了耸肩,转身便将脑袋贴近了虞涵的腹部,“我来听听今儿个宝贝有没有想我……”
“敢情你还会听胎语?”
虞涵碰了碰苏心禾的肩膀,嬉笑道。
“那当然……”
苏心禾不由地昂起了头,骄傲地说道:“你妻主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吹吧你!”
焰冰翻了翻白眼,明显地将目标转移到了苏心禾身上。
“小孩咿咿呀呀地说什么你都不知道,还会听胎语,就会唬人!”
季少君也不甘示弱地顶上一句,这时候,他与焰冰俩人倒是站在同一阵线了。
“得,得,我不和你们争,我逗孩子玩!”
苏心禾摆了摆手,提前认输,明知没有结果,与他们俩人争什么呢?
说罢,他又将虞涵抱紧了一分,还是怀着宝宝的人好,不会和她争。
“痛……”
虞涵低呼一声,眉头不由地轻皱。
“是不是我抱紧了,松点松点……”
苏心禾暗自吐了吐舌,一下情急,手重了点。
“不是……”
虞涵摇了摇头,这种阵痛他没试过,但转念一想,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要生了!
“啊?”
苏心禾抬头,看着虞涵略微有些扭曲的表情,诧异道:“你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嗯……我想是的……”
又是一阵痛,虞涵不由地咬紧了唇,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
这样一番动静后,男人们都紧张了起来。
还是影飞临危不乱地指挥道:“清幽,快,将宫里的稳公给请来!”
“焰冰、少君,你们去准备热水和纱布!”
“秦夜扶住虞涵,尽量让他不要乱动!”
“清尘,你将心禾带出去!”
一番分工下来,各人便奔忙起来。
看着虞涵痛苦的模样,苏心禾的心都紧了,这个时候,她是想陪伴在他身边的,可男人们总忌讳这些,哪一次她不是被撵了出去。
“走吧,心禾,没事的。”
沐清尘在苏心禾身后劝道,这样的场景,他也不好将他们硬分开。
“去吧……一会儿就好……”
虞涵勉力一笑,男人生孩子都会经历这一遭,焰冰、影飞他们不是都挺过来了吗?
他也一定行的!
“快走吧,心禾,你在这里帮不上忙!”
影飞也拉了一把苏心禾,男人生孩子只有男人最懂,女人确实帮不上忙。
苏心禾回头看了影飞与沐清尘一眼,再深深地望着虞涵,鼓励道:“一定要加油,给我生个漂亮的宝宝!”
“嗯!”
虞涵重重地点头,将痛呼咽进了肚里。
心里如针扎一般地痛,苏心禾再也看不下去,一扭头便向门外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那简直就是煎熬。
苏心禾焦急地等在室外,看着男人们进进出出,听着里面声声嘶呖的叫声,她放在膝头的手也越抓越紧。
男人生孩子的痛苦她是不能亲身感受,但她的心也一样痛啊!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沉寂的空气,响彻在静夜之时,苏心禾一颗心总算尘埃落定,急奔了进去。
“恭喜,心禾!”
影飞激动地抱着孩子,喜悦地说道:“是女孩,还是双胞胎!”
“两个女孩?”
苏心禾愣了一愣,看着影飞怀中张牙舞爪的小家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小家伙五官皱皱的,看不出美丑,但她与虞涵的优质组合,想也想得到今后的孩子会出落得如何标致。
越过影飞,焰冰坐在床头,眼神柔柔地看着怀抱中的小家伙,那种初生婴儿的纯洁不知不觉地净化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辛苦了。”
跪坐在床头,苏心禾握住了虞涵的手,轻轻抚去他额头那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低声道:“我们的孩子很可爱,我会好好爱你们的!”
男孩女孩她都爱,可她没有想过,虞涵怀的竟然是双胞胎。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喜悦啊?
就像一次中了头奖,还是双份的,那样的喜悦时加倍的。
怪不得虞涵怀孕时肚子比别人都大,她还一直在找原因,原来竟然是双胞胎。
“嗯,我也是……”
虞涵点了点头,呼出一口长气。
虽然那种痛苦无疑于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但看到女儿们降临到这个人世,他心中的喜悦与感动无法言说,泪水不知不觉便溢出了眼眶,一点一滴都是幸福的见证……
男人们都凑在了一起,左一句,右一句,似乎比自己生了孩子还开心。
未来的路还很长,双胞胎带给他们的快乐也会一直延续,直到永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