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1

蓝夕: 养儿是个技术活 (父亲,请自重! ) 1-17

文案:
这算重生还是穿越?
大难不死,
却又摊上这么一个豪门世家。
还是重操旧业,赚钱要紧,
剩下那些有的没的,
父亲,请自重!

1章 所谓背叛

苏远的脚步轻快地回荡在楼梯间。他刚从国外出差回来,作为一个同声传译,出差是经常的,进修是必要的。但是像这次长达半年之久的,还是第一次。

即便苏远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在马上到家的此时此刻,也难得露出一丝期待和小小的调皮。他想刘泽了。

钥匙轻巧地插进锁眼,推开门之后,门厅里的一双陌生皮鞋首先映入苏远眼帘。这是?苏远怔怔地看了看,他从来没有买过如此亮眼的皮鞋,如同他从来不是高调张扬的人一样。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卧室偶尔传出陌生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短促的喘息。苏远站在门口,只觉得脑中情绪翻滚,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将他碾压地粉身碎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和精美的礼物,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像做贼一样的走到了卧室门前。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外,里面喘息呻吟的声音熟悉而陌生。苏远脑中一片空白,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嘲讽地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轻松推开了门。

果然如此……

床上的两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嘴角还有来不及擦去的液体,画面淫靡而刺眼。苏远胃里翻江倒海,定定地看了床上裸露的两人几眼,语气平静:“我在客厅等你。”

自己和刘泽认识有多久了?苏远整个人都陷入到软软的沙发里面,脑中跑马灯地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

十年的时间,自己也将近30了。就连夫妻间都有七年之痒,更何况自己和刘泽这种关系呢。苏远不知道自己应该反省还是庆幸,整个人呆愣成了一个木偶。

刘泽坐在沙发对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苏远。他嘴唇有些颤抖,苏远是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

他对人从来都是温和的、淡淡的,只是看似温和的表面蕴含着很难接近的内心。他死缠烂打了四年,才终于让这个人对自己稍微放开了内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种猜谜似的情感感到疲惫和厌倦了呢?

他以为或许自己可以换个人试试看,或许换个活泼的伴儿可能不会那么的累。但是看到现在的苏远脸上卸下了往常的平静淡漠,整个人疲乏地靠在沙发上,难得软弱无力的样子。刘泽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下,眼里一下子泛起了泪光。

“对不起。”虽然这句话很没用,他却只能这么说。

苏远被这句对不起惊醒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和刚才惊心动魄地一幕,让他头疼欲裂。他扯了扯嘴角:“没关系,只是刘泽,我想我们的关系可以到此为止了。”

“一定要这样吗?!这些年来我对你如何,你一点留恋都没有吗?!”刘泽知道是他不对,但是看到苏远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还是觉得一股淤积之气积攒在胸口,语气带了几分苍凉。

苏远疲惫摇头:“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可以快刀斩乱麻,但是现在的状态似乎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苏远直接起身:“我最近先住外面,我们的事情过几天再说。”

刘泽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身,走出门口。当铁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点点的下沉,沉到虚无缥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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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上,苏远眼神茫然,还有半分钟才到绿灯时间,他还可以继续发呆。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来都是如此的有条不紊,从来都是冷静自持。或许这就是刘泽终于离开的原因?

在苏远认真反省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对面一辆跑车飞飚而来。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苏远茫然抬头,最后看到的是跑车中少年通红的双眼和迟缓的动作。

酒后驾车要不得啊~~~

这是苏远最后一个意识。



2章 所谓清醒

苏远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是黄昏,窗外火烧云红彤彤一片,预兆了苏远大难不死后的炫丽。

只是这房间的设计,并不是在病房?苏远打量了下房间摆放,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似乎是一个少年人的身体?

苏远讶然,紧接着便拿起了桌上的镜子。

镜中是一个清秀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睛圆圆地睁开,疑惑的表情如此赤裸地摆在了脸上,以至于苏远有些新奇地又眨了眨眼。

好吧,这算是重生了?不过不知道这是哪家少年,哪个时代。作为一名尖端的同传人员,处变不惊是必要的。苏远只是愣了下便恢复了往常情绪,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从明天开始慢慢探索吧。

现在,先休息一下。这个身体似乎是生了场大病,只是这么一会儿,苏远就有些头晕了。如此想着,苏远再次沉沉睡去。

这次他睡得并不安稳,好似在做一个悠长的梦。梦中一个男孩,跟着母亲到了一个豪华的别墅中,只是作为私生子的他,只能呆在最偏僻角落的客房中。没过几年,母亲抑郁而终,而他自己,则像是被父亲遗忘,只有每次考试成绩出来,才能靠着那优秀的成绩,获得父亲一个淡淡的眼神。

如此平淡而乏味的生活,已经过了十年。此时男孩已经长成少年,也是因为平常过于用功又不注意吃饭,才导致一场大病席卷而来。只是就算到最后,他一直濡慕的父亲也没有过来看他一眼……

苏远头重脚轻地爬了起来,这算是大难不死的福利吗?连自身处境都有人帮自己介绍了。这个金手指很实用,苏远很满意。

私生子嘛,大家族的糜烂生活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不光彩的身份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不过……在某些方面,对不善于阴谋的苏远来说,这个头衔似乎更加适合他现在的处境。

没有争夺家产的权利,也不用陷入到那残酷的斗争中去。凭借他自己的能力,将来大富大贵不敢考虑,小康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现在羽翼未丰的自己,正好可以在这个家族中,低调的混吃混喝。

自己赚钱留存,有人给生活费。就算是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生活也比以前在福利院长大的自己好太多了。

如此规划着新的人生,苏远整个人显出一种蓬勃向上的精神,这种激情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了。不知道是大难后的了悟,还是和这个身体少年的精神融合,此时的苏远,身上弥漫着一种释然的平静,以及心中隐藏在深处的激流暗涌。

苏靖州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房间中的少年正坐在窗台边的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边,神情淡淡。

“你身体好些了?”苏靖州对苏远的印象很复杂,17岁的疯狂历历在目,可惜苏远的母亲并不是什么良家女孩。如果不是DNA的检测报告上言之凿凿的证实了苏远的身份,他甚至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们母子一眼。

就算破例让他们母子进了家门,因为他母亲的职业,也因为苏远的怯懦小家子气,苏靖州对苏远总带了鄙夷和嫌弃。苏家掌权者对苏远都是如此态度,底下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内因外因如此,苏远一直以来对他濡慕的态度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这种苏靖州认为理所应当的态度,今天似乎被打破了。眼前少年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表情没有了以往的激动,眼中也没有了以往的濡慕。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因为他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莫名神情,那种神情叫做——诧异。生病了过来探望你,就这么让你惊讶吗?

“好多了,谢谢父亲的探望。”苏远回答礼貌有余,亲热不足。他从桌上的日历已经知道了时代,现在正是他身死的第二天。甚至连城市都没有变,也在B市。当他看到苏靖州的第一眼,惊讶的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苏靖州,B市苏乐集团的董事长,仅用十年便成就B市商场传奇的人物,今年刚30出头。做同传的时候,他还几次为苏乐集团做过翻译。没有想到,这个人如今竟然变成了自己父亲。世事奇妙,莫过于此。面对这样一个商场精英人物,苏远称不上诚惶诚恐,但也绝对是小心翼翼了。

虽然知道这个身体以前对苏靖州的濡慕,但是苏远却不愿如此。他从来只依靠他自己,他的人生字典中没有父母亲情的字眼。大病之后,性情大变,多完美的借口,不是吗?

苏远的回答让苏靖州皱了下眉,眼前少年语气中的淡漠他自然听的出来。这是和自己发脾气?苏靖州再次皱眉了,自己似乎对他太好了啊,这算是蹬鼻子上脸吗?

如果苏远知道苏靖州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好好休息。”苏靖州颌首说道,这才转身离开。再讨厌一个人,他面上也永远不露分毫,商场斗争的习惯,已经成为本能牢牢印在了骨子里。或许会有人让他放下面具,但这个人绝对不是眼前的私生子。

苏远并不知道苏靖州在想什么,他也懒得猜。父亲母亲什么的,亲情什么的,那都是浮云。等到苏靖州离开房间之后,苏远这才转身坐在了房间的电脑前面,他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试验。

面前是一台普通的台式电脑,配置一般,外形一般。不过作为不受重视的私生子,苏远很庆幸他还有电脑可以用。(远远啊,你把你爸想成什么样儿了啊!)

他深呼吸了一会儿,修长白皙地手指快速地打开了几个网页。几分钟之后,一声下载完成的提示响起,又经过一道道的安装程序,苏远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登陆界面。

成败在此一举,苏远将铭刻在心中的账号密码输入了进去。原本平淡无奇地界面瞬间变的波澜壮阔,苏远长呼了一口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是了,在电子网络的世界,身份不重要,账号密码是永恒的,自己这是身处局中不自知,失去平常心了。

在他登上账号的一瞬间,数条消息发了过来:

“远,最近有几个CASE,你接不接?”这是论坛管理员Alvin发来的私聊消息。

当然接了,不接我将来怎么自立门户。苏远如此腹诽,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敲击,“接,最近只要金额多的我都接。”

对方沉默良久,最后发来一个流汗的表情,以及一句不知道是关切还是嘲讽的话语:“你最近很缺钱?”

“当然。”苏远回答地那叫一个干脆,缺钱又不是丢人的事情。对方再次发来一个流汗的表情,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发来数份翻译文稿,后面都标注着金额和完成时间。

苏远满意地点头,顺手给对方发过去一个抚摸的表情,又告知对方自己要更改下银行账号,这才有心情看起别的留言消息来。

“远,我要来中国了,能见见你吗?”

苏远挑了挑眉,语气坚决地回复:“你在开玩笑吗?Albert?”

“好久不见,远!我刚旅游回来,最近论坛里有什么重要消息吗?”

最重要的消息就是我死了又活了,苏远心底碎碎念,回复里却淡淡地敷衍几句。苏远最大的特异功能就是,脑中风暴般运转,面上却永远神奇地保持淡然。

“远,你看新闻了吗?同传的那个天才,会多国翻译的那个苏远死了。我原本一直怀疑你就是苏远,原来真不是啊!”

苏远手抖了一下,尼玛能不能不给人添堵了!能不能!能——不——能!




3章 所谓逆子

重生后的第七天。苏远对这个家的情况也摸了个大概,这个身体也叫苏远,父亲是苏靖州,家里的女主人是林霞,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苏宇。

作为私生子,他不需要和家人共同用餐。没事最好不要叨扰那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事也尽量自己解决。

早晨起床之后,苏远习惯性地去外面锻炼。苏家所在的小区,是B市高档住宅区中最豪华的一片,小区里的绿化环境几乎和公园不相上下,有流水有绿地有众多的健身器材。

苏远很满意目前的环境,昨天第一笔翻译的款项已经打到了他的卡上。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成年人,办个银行卡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这个前提是,他身上还有一笔感谢费,对方也知道他是苏靖州的儿子。第二个前提他是想隐瞒的,但想想用这笔钱试探出苏靖州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有了第一笔钱,就会有源源不断地钱。苏远一边漫步跑着,一边回想起昨天Alvin给他的消息:
“东达电器知道是你帮他们翻译,非要多给你一些感谢费。” Alvin其实和苏远性格有些像,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人永远不会距离太近。

“是么?”苏远想了想,笑了:“我只是一个小论坛的自由翻译,又不是传说中的天才苏远,他们这笔感谢费可是打水漂了。”

“他们敢送,你还不敢拿?” Alvin习惯性嘲讽地语气又来了。

这倒也是,苏远被他说的大彻大悟了,不客气地收了下来。他一不偷二不抢,最近又缺钱,不拿才是傻子。

苏远想的入神,却没看到前面有个跑步的人慢慢停了下来,后果就是——苏远一脑袋撞上了对方后背,鼻子瞬间的酸痛让他眼里泛起了点点水润。

苏靖州觉得自己很倒霉,早晨跑个步也能被人追尾了。不耐烦地回头,看到是自己儿子之后,脸色更黑了。

“你在想什么呢!跑步也能撞上人?!”苏靖州反射性的训斥。对苏远,他向来都是不耐烦的。看到苏远眼睛水汪汪猛抽鼻子的样子,更是皱紧了眉头:“这点疼也忍不了?”

苏远本来就挺疼的,被苏靖州这么不耐烦一问,更觉得浑身不舒服。“疼就是疼,为什么要忍。”苏远前世也有30岁,自有自己奉行的人生行为逻辑。

苏靖州被这句淡淡的话给噎了一下,恨恨训了一句:“不知好歹!果然和你妈一样,想赚钱又受不得苦!”

苏远更加嗤之以鼻了,自己可以通过舒适的方式赚钱,为何又非要通过受苦来表示自己意志力坚强?如同一个富二代明明将来要负责整个公司,还非要去搬砖头证明自己能吃苦。这不是磨练意志,这是装【咩——】的行为!想磨练意志,加班、谈判、资金运作,这些都够磨练的了。

此时对着名义上的父亲,他不能讨论孩子教育问题。毕竟讨论完之后,很大可能被教育的就是他了。但是勉强自己附和苏靖州他更加不乐意。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他这边转念思量完毕,苏靖州倒是奇怪了。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时候都懦弱,唯独在说道他母亲的时候,整个人都能跳起来,像是一头护短的小狼。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刚才说的够重了,他怎么就这么平静?

“你今天怎么不反驳我的话了?”苏靖州有些兴味了,看到苏远因他这话而茫然的表情,盯着他语气低沉:“你以前不是最生气我说你母亲坏话吗?”

苏远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他只是一个冒牌货,怎么知道以前苏远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是不回答又不行,那更加会引起眼前男人的疑惑。

苏远想了想:“你如何评价妈妈是你的自由,我如何想也是我的自由。我们观点南辕北辙,既如此就不谈了吧。反正妈妈生我养我这么多年,我知道她是什么人。作为她的儿子,我是感激她的。”

苏远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我真是天才啊!这话多么完美的体现了儿子对母亲没有道理地包容和感恩?

苏靖州愣了下,没有想到从来都是怯懦不善言谈的儿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并且还挺有道理。但是想到被他维护的是那么一个女人,还亲热的叫她‘妈妈’,苏靖州心底不是滋味了,他不会承认那种奇妙的感觉是嫉妒。他从来都没叫过自己爸爸!

“生你的又不是你妈妈一人!”苏靖州语气微妙。

这话是什么意思?!苏远嘴角有些可疑地抽搐:苏靖州!你对一个17岁的少年说这个话题,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额。”苏远憋了半天,心中小天使和小恶魔拉扯争斗一番,小恶魔占了上风。苏远阴森黑化了,“可是父亲,妈妈生我很痛苦,您却很舒畅,不一样啊!”

舒畅啊!——畅啊!——啊!——

苏靖州似乎听到了头顶一只只乌鸦飞过,发出怪异地声音。

“逆子!”

苏远走出很久,才终于听到身后苏靖州恼羞成怒的爆发。逆子就逆子呗,你能奈我何?苏远慢悠悠地往房间走,表示毫无压力。

苏靖州看到苏远头也不回,走的格外潇洒,全然没有了以往的尊敬和期待。这个儿子以前性格怯懦的时候,苏靖州怎么看都不顺眼。现在看到他变得独立自信,却又觉得心里老大不痛快。

这算是彻底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等待了这么多年,从那次大病之后,终于决定不对自己抱有期待了?觉得自己的父爱永远不会落到他头上,所以自暴自弃了?

苏靖州心中翻滚过数个想法,心底深处第一次泛起了一点点愧疚。或许他母亲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但他苏远怎样都是自己的儿子,这点是否认不了的。自己以前做的好像确实过分了一点。

就算对待这个儿子比不上苏宇,但不闻不问地丢在偏僻客房十几年,也不是正常父亲该做的事情。苏靖州站在原地反省,苏远此时已经回到了房间。

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想到开学就是高三,想到还要再经历一次高考,再看看桌上乱七八糟十几本的参考书,苏远觉得自己的新人生前景黯淡。

好在自己上辈子文科就一直不错,好在这个身体选择的也是文科。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自己打算重新捡起课本,应对高考,那自己赚钱大计就要靠后了。但是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得到父亲赞赏的目光。这应该是这个身体的少年最深切的希望吧?要不然他也不会累成那样子,最后还是魂归地府。

自己已经占了人家的身子,(这话……)如果连这点希望都满足不了,那自己也太不是东西了。苏远陷入了迷茫中,这种迷茫一直持续到刘管家过来。

“你说什么?!”苏远坐直了身子,脸上惊愕的表情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刘管家都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老爷说,以后你就和他们一起用餐。”刘管家也觉得这个命令来的莫名其妙。但是这个家里做主的是苏靖州,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人敢说不是?

这是对自己早晨大逆不道的惩罚?还是终于有些愧疚,想要补偿这个儿子了?不管哪个结果,苏远都觉得自己很头疼。

他想要的是对方一气之下将自己赶出苏家,或者就继续无视,并不想要如此诡异的结果啊。一起用餐?在餐桌上看你们一家人温馨和睦其乐融融的场景吗?苏远心中莫名出现闷痛,这个身体残留的对父亲的一丝濡慕,即便换了个灵魂,都固执地留在体内。

苏远仔细体味着这丝绝望凄凉的情感,等到闷痛渐渐消失之后,长长地一声叹息:“你,这又是何必?”

君若无心我便休,虽然这是男女之情。但套用在父子情上,同样适用的。小苏远,你这又是何必?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刘管家听出了怨愤和无奈。然而作为苏家大管家,刘管家佯装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语气严谨地再次提示:“已经到晚餐时间,您该过去用餐了。”

“走吧。”苏远无奈抬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什么的,真是让人火大!



4章 所谓晚餐

苏远到餐厅里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他一眼扫过去,就看到苏靖州和便宜弟弟苏宇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至于女主人林霞,此时刚从外面进来。看到苏远站在那里,笑着迎了上来:“苏远,这几天没见,身体好点儿没?你爸爸怕你以后照顾不好自己,所以就想着,以后大家一起用餐。有你陪着,苏宇也能多吃点儿!”

不愧是女主人啊,一番话下来滴水不露。苏远看了看眼前这个打扮冶艳的女性,又看看桌边眼露不屑鄙视的苏宇。面上浮现淡淡地笑:“多谢母亲,我现在好多了。”

妈妈是多么亲昵的称呼,叫母亲已经是极限了。苏远虽然为人淡淡,但是这种情况下,总要寒暄几句。少年脸上笑容清浅,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灵动和聪慧,看到这两人的互动,苏靖州冷哼一声,“行了,站在那里干什么?吃饭了!”

一家之主发话了,众人乖乖落座。

苏远很有自知之明地敬陪末座,看到他自动坐在末尾,才十岁的苏宇露出了一个‘算你知道好歹’的表情。林霞也好似没有看到苏远的位置过于偏僻,连连招呼起来:“远远啊,这些都是你爸爸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你尝尝!”

苏远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骨瓷碟上就摆上了一个奇形怪状地食品。这算是下马威?苏远心中冷笑,这种小把戏,这个女人也不怕自己父亲看出来?

这种海洋动物很珍稀,似鱼非鱼、似蟹非蟹。它处于大西洋深处,很少有人能在餐桌上见到,自然也不会知道如何下手。苏远垂下了眼眸,他天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除了面对苏靖州那不可控的行为之外。

苏远沉默的一瞬间,苏靖州也发现了不妥之处。这种菜肴是很稀少也很美味,但是……他眼神冷厉地看了林霞一眼,林霞被苏靖州这不含任何感情的一眼看得出了一身冷汗。

“远远,你再尝尝这个,这个鹅肝是今天刚从法国空运来的,非常鲜嫩。”她边说边对着苏远后面的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上道菜换下。

“不用了,瓯奀挺不错的。”苏远慢条斯理地拿起了碟边的刀叉,手指灵巧地开始拆壳动作。看着不像是要用餐,反倒像是细致解剖一样。他这缓慢不失优雅的动作让林霞不自觉地有些冷意,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当一切处理完毕,苏远这才慢慢送入口中。一口下肚,苏远眼睛满足地眯了下,上次吃这个东西,似乎是在新西兰的环保与可持续发展的会议上?不过这次做的味道没有那次美味。调料的味道重了些,恩,苏家的厨艺还是不能和国家级的比较。

苏靖州的视线一直落在苏远身上,看到他熟练处理外壳的时候,他就有些诧异了。再看到苏远那自然洒脱的动作,更觉得趣味盎然。这个儿子,好像有很多秘密瞒着他?

苏远面上一闪而过的满足表情和小小遗憾,苏靖州也没有错过。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看到少年游刃有余地面对林霞和苏宇的明枪暗箭,看到他一直都是淡然平静的应对。苏靖州发现,自己更喜欢少年单独面对他时的情绪外露。

不管是嘲讽也好,挪揄也罢,都是面对自己时才有的独有情绪。苏靖州想到这里,满意了、满足了、圆满了,大手一挥:“苏远喜欢这个就多吃点。”把盘中剩下的瓯奀都让佣人递了过去。苏远大方接受,虽然不太好吃,但总归难得吃到。

“爸爸,哥哥马上就要高考了吗?高考很难吗?我看哥哥每天都学习到很晚的。”饭桌上吃饱了的苏宇看着苏靖州天真无邪地开口,不等苏靖州回答,又转头看向林霞:“妈妈要多给哥哥做些好吃的哦!”

苏靖州笑了,抬头摸了摸苏宇的小脑袋:“真乖。”

林霞看到这副父慈子孝的场景,笑的妩媚。视线飘忽地落在了远处埋头大吃的苏远身上,仿佛不经意似地一扫而过,一直不太安稳地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不过一个私生子而已~~~就算凑巧懂些礼仪,也没有关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从这天起,苏远用餐都是和众人一起进行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从头沉默到尾,偶尔苏宇或者林霞蹦跶的太厉害了,苏远才会绵里藏针地敲打几句。

苏远不相信苏靖州没有发现这母亲二人对自己的态度,毕竟是商场打滚这么多年的人。但每次出现冲突的时候,他都是冷眼旁观。苏远虽知道他和苏宇地位不同,想要获得同等待遇绝对不可能,只是看到如此结果,还是有些心凉。

8月下旬的早晨,天气热度稍微降了一点,早晨微风拂面。

苏靖州最近心情很好,越是关注苏远,他就越觉得有意思。最近几天家里的明争暗斗层出不穷,他一直在等苏远吃亏,甚至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向自己求助或者抱怨。却没料到,这孩子四两拨千斤的水平还不错,几次嘲讽攻击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苏家人天生都是果决干脆的,苏远这种平和解决问题的方式,成熟而老练。让苏靖州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和自豪,最近几天看着苏远的眼神越发柔和了。

“张扬,进来一下。”苏靖州想到了什么事情,喊了自己的秘书进来。

“苏董,请问有什么事情?”张扬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不仅长得漂亮,做事也清爽利落,深得苏靖州的信任。

“你帮我查下苏远最近的动作。”苏靖州道。

“苏远?”张扬迟疑了两秒,不确定地试探:“他马上就要高三了吧?”

苏靖州不悦抬头,脸上明白写着‘你说的太多了’的表情。张扬后背一凉,立刻挺直腰板:“好的苏董,我马上找人去调查。”

张扬转身走到门口,还没推门出去,苏靖州又嘱咐了一句:“找些老实人,隐蔽点儿。”

“是。”张扬僵硬点头。一路恍惚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注意到自家老大这番吩咐,很像是妻子抓奸偷情丈夫的感觉?

我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怎么会有这种联想。张扬甩甩头,将这种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迅速开始安排可靠人手完成老板的最新任务。

苏远并不知道自己最近的行为已经引起了苏靖州的兴趣,他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自己的赚钱大计。

自从不计数量地翻译文稿之后,他账面的钱以雪球般地速度越滚越大。虽然和做同声传译的时候差得远,但苏远已经知足了。

当初那么辛苦的做同传,业界给自己一个‘拼命三郎’的称号。之所以那么拼命,最重要的目标就是为了将来可以和刘泽移民到国外,能够过着更自由且不受别人眼光的生活。刘泽作为一名教授,工资基本是固定的。为了两人的美好生活,苏远觉得自己多付出一点,并没有什么。

奋斗到最后,到底成全了谁?

苏远苦笑,这还是他新生后第一次想起刘泽,心里千般滋味万般无奈。或许他是有苦衷的,或许他只是一时的新奇。只是人生几十年,因为一点苦衷和新奇就可以放弃这份感情的话,那他宁可不要。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好,天性凉薄也好。有裂痕的东西,除了扔进垃圾桶,没有再好的处理办法。

上辈子为别人而活,这辈子就为自己而活吧。苏远长长出了口气,再次将视线转移到电脑上面,桌面上群消息不停地在跳动。

很少有人在群里发消息啊?苏远难得起了好奇心。随意点开界面,粗粗浏览一遍后,他脸上表情变得纷繁复杂起来,甚至有种无力地挫败感。

“远,我马上要到B市了。我们能见见吗?”这是Albert在群里发的消息。

这个群,是GOD翻译论坛里面最神秘最让人向往之的第一高级群。群里面多数是论坛上元老和资深翻译,除非翻译者本身到达一定水平,否则是很难进入的。

Albert此话一出,犹如一颗小石子投进湖泊中,荡起层层涟漪。

“你要去中国了?”好奇者有之。

Albert,中国女孩儿很好,很温柔!你可以试着交往下!”建议者有之。

“我倒是觉得,中国美食超级棒!”再次建议者有之。

“远是在B市?”反应迟钝者有之。

“远,Albert在呼唤你!听到没?”唯恐天下不乱者有之。

Albert,你破坏规则了。”这是姗姗来迟的管理员Alvin。论坛中个人身份是不能泄露的,除非双方是好友,愿意进行进一步地联系才可单独沟通。

Albert这种直接在群里喊话的行为,是论坛管理员最不能容忍的做法。Albert很无辜很委屈:“我单独密了远好几次,他都没有回复我。我怕他看不到,所以才在这里提示下的。”

看到Albert的话语,众人集体默:没有回复就代表不同意好么?!就代表有顾虑好么!这个傻瓜!

自己再不说话,事情会越发难以控制了。苏远此时有种野兽般的直觉,当机立断地开口:“我在,私聊!”

一句私聊让众人扼腕叹息,苏远甚至能感觉到屏幕里透出的浓浓哀怨气氛。这群三八!还都是资深翻译人呢!要是他们的粉丝知道他们心中的‘神’是这个样子,估计都会觉得生无可恋,挥刀自刎了!

苏远咬着牙齿重重敲字:“我说了不需要见面!我很忙!”

对面很久没有回应,直到苏远不耐烦准备继续工作时,才终于看到Albert发来的一句话:“远,我喜欢你。”



5章 所谓破冰

苏远揉了揉太阳穴,斟酌了很久用词,才慢慢回复:“Albert,我是男的。另外,我不相信网恋。”

Albert语气激动:“远,你没有尝试怎么知道不适合呢?至于网恋,我们可以现实慢慢接触的。”

很像外国人一贯的思维方式,苏远依旧摇头:“对不起Albert,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感情的事。”他哪里有心情谈论这些,内忧外患已经让他有些头大了。最近苏靖州看好戏似地抽风行为更加让他焦头烂额。

再加上上一次那突如其来的背叛,苏远觉得或许自己这辈子就是单身的命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作为一个GAY竟然有这种离经叛道的念头,不是太好笑了吗?

“好吧,远,我尊重你的选择。” Albert良久才回复过来这么一句话,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远,作为朋友,我去B市的时候你可以接待下我吗?”

苏远皱紧了眉头,良久没有动作。

此时在另一端的电脑旁,一个金发青年脸上表情渐渐由期待变成失落又变成落寞。半天后,他终于开始一字一顿地回复:“我明白了,再见远。”

苏远再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怅然若失,苏远平静地如同以往一样:“再见,Albert。”

因为这件插曲,晚上用餐的时候,苏远虽然依旧面容平静,但苏靖州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孩子心情好像有些起伏。

“远远下周就要开学了是吗?”苏靖州不知为何,不太想看到苏远闷闷不乐地样子。立刻提起别的事情来转移苏远的注意力。

“嗯?”苏远抬起头来,呆呆看了苏靖州几秒钟,才想起他问的是什么,“是的,父亲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又是这副该死的疏离有礼的语气,苏靖州暗自深呼吸几口气,声音不变:“那明天我带你买些衣服和日常需要的东西。”

“不必了。”

“爸爸我也要!”

苏远和苏宇的声音同时响起,苏靖州觉得一半天堂、一半地狱,看看苏宇是怎么跟父亲撒娇的,这才是正常人家的父子关系不是吗?就算前面十几年自己有错,但是现在自己善意释放的这么明显,他为何还是一副避之不及地模样?就不能试着相信自己一次?苏靖州终于体会到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小宇衣服够多了哦,爸爸下次再给你买。”苏靖州笑眯眯地哄了苏宇几句,又回头看向苏远:“就这么定了。”

苏远默默点头,以前的苏远并没有太多衣服,常年穿的都是学校发的校服,至于零花钱更是没有多少。天要下雨,爹要逛街。既然苏靖州非要买衣服,那就随他去吧。

苏靖州见到苏远点头,心中憋了半个多月的火气终于发泄了出来。神清气爽之余,心情大好。嗯,张扬这个女孩儿真的不错,明天就给她加工资!

镜头转移到三个小时前,在Albert对苏远袒露心扉的时候,苏乐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苏靖州和张扬发生了如下对话:

“张扬,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苏靖州为了了解苏远的想法,不惜不耻下问。

“喜欢什么?”张扬一脸迷茫,这范围也太宽广了。苏董最近怎么了?问的问题都这么的奇怪。“这个,可能和一个人的性格爱好有关系吧?有人喜欢运动,有人喜欢安静,这个不一定的。”

张扬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如此泛泛而谈地话语也让苏靖州皱眉。他沉默了会儿,又开口:“这么说吧,如果你和你父亲吵架了,还是他做错了事情。那么他怎么做你才会原谅他?”

啊呀!苏董和他儿子吵架了?再联想到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地调查,张扬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事情的某些脉络。

“如果这样的话,只要他是认真道歉,我都会原谅他的。”张扬语气笃定。

“认真道歉?”苏靖州脸有些红,这个他好像真开不了口,“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那就从现在开始关心他,真心对待。不管是衣食住行物质上的关切,还是喜怒哀乐种种心情的分享,总之让他慢慢忘记以前的事情就可以了。”张扬说道这里,语气有些迟疑,“不过这个法子,可能见效不是那么的快……”

苏靖州不在乎时间长短,并且他和苏远之间的壁障,也只有通过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才能彻底解决。今晚牛刀小试,果然有了一点进展。苏靖州想到这里,心中更加欣喜,对着苏远又是一通唠叨:“远远今晚想想有什么缺的,明天一起都买了。”

这人怎么了?前段时间冷漠地彻底,最近这几天又总是看好戏的样子,现在又一副慈父神态,苏远觉得川剧变脸都比不上这段时间苏靖州的前后变化。再扫一眼旁边嫉妒的苏宇和表情微微扭曲的林霞,苏远清淡一笑:“好的父亲,我会仔细想的。”

狐假虎威什么的,谁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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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清晨,天气舒爽。

父子俩吃完早餐之后,开车直奔目的地。苏靖州下车之后,带着苏远直接到了某家店面前:“远远,进去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远看到苏靖州往这里走就有不好的预感,再看到苏靖州在这家店面停下来的时候,心中更是警铃大作:“选这家的?”语气是掩饰不住地惊诧和无语,苏远上下打量了苏靖州一眼:米色休闲裤、白色休闲衬衫,气质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柔和随性。即便再不怎么喜欢这个便宜父亲,苏远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天生一副王者风范。

只是,他自己穿着人模人样的,为何给自己就要选这种衣服?!苏远再次看了看眼前的店面,哈伦裤、宽大的T恤、各种板鞋,以及奇奇怪怪的项链帽子首饰充斥其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远抬头瞪了苏靖州一眼,苏靖州此时正要问苏远的意见,低头恰好见到苏远的这一面。少年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怨念,平静地面容也因这神情而生动起来。苏靖州心头一动,捏了捏少年清秀的脸颊,唔,手感真好。

“你干什么呐?!”苏远终于炸毛了,见到苏靖州还要继续蹂躏地趋势,挥手将其毛爪子拍了下去。捏脸什么的!真讨厌!

“远远不喜欢?”苏靖州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眼前少年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笑容不自觉地越来越大。嗯,这才是正常父子间的互动嘛!

“不喜欢就换一家。”苏靖州其实也不喜欢这家的服装风格,但在问了几个狗头军师之后,都说这家店在年轻人中间是最火爆的,苏靖州这才勉为其难地带着苏远过来了。此时看到苏远不加掩饰地厌恶,心头得意无限。

果然是我儿子,和我眼光一样的好!

苏靖州趁苏远没有改变主意,拉着他的手就到了另外一家店前面。这家店是清爽简洁的风格,衬衫、T恤、牛仔裤、休闲裤、小西装,苏靖州按照自己的想法给苏远挑了几套衣服。苏远默默地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苏远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苏靖州眼前一亮。少年尚未长成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但穿上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却格外的引人注目。似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言的诱惑?苏靖州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联想到这个奇怪的词,他摇摇头将刚才的想法扔出脑海,指了指旁边的黑色小西装:“穿上试试合适不。”

休闲式西装完美的勾勒出少年的腰线,里面衬衫上的两颗扣子松开,隐隐能看到精致的锁骨,苏靖州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上面,又仿佛被灼烧了一般避开来。我这是怎么了?苏靖州迷惑自己此时的反应。

苏远没有注意到苏靖州的神情,他自己站在穿衣镜前照了照:镜子里的少年眼神淡淡,衣服清爽简单、妥帖无比,但是为何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天呐,好漂亮!太完美了!”

“制服控哇!制服控!”

“果然是禁欲的美感,我荡漾了荡漾了!!!”

店中几个服务员在窃窃私语,苏远冷冷扫了一眼,也终于明了那种奇怪的违和感从而何来了。穿上这件西装,他本就是清秀的面孔有向着雌雄莫辨发展的趋势。更重要的是,他淡淡的表情配上这种貌似一本正经的衣服,很容易激起某些男人心中的阴暗念头。

“这件西装不要了。”苏靖州开口说道,甚至等不及苏远自己动作,就一步上前将其从苏远身上扒了下来。苏远莫名看了他一眼,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穿这种不合适。”苏靖州误解了苏远的意思,半解释地说。

苏远默默点头,他知道不合适。他可不想某天在某报纸某角落里出现某少年被【咩——】致死的新闻,这个社会太危险,自己还是稳妥为上。

剩下的衬衫T恤什么的,相对来说就安全了许多,外套大不了以后就买运动衫好了。苏靖州如此打算着,挥手将剩下的衣服刷卡带走,这才拉着苏远出了店面。

“以后都不要穿那种衣服。”苏靖州不放心地叮嘱。苏远再次郑重点头,这是为他担忧吗?他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苏远心里暖暖的,一种奇异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而起,不热烈,但却缓慢地、一点一滴地渗入心房。恍惚间有种只要他愿意,这个男人便能陪伴他到生命尽头的错觉。

这就是亲情?



6章 所谓纠结

苏靖州以前夜生活很丰富,近年来即便收敛许多,但是身处这个非富即贵的圈里,有些人有些事总免不了耳闻。苏远刚才那种神态衣着,即便沉稳老练如苏靖州,都免不了惊艳一下,更何况其他人看到的反应了。

两人回家的一路,气氛有些沉闷。苏靖州一边开车一边琢磨言语措词,“远远啊,你现在马上要高考了,还是要以学习为主,知道吗?”

“知道。”苏远内心好整以暇地等着苏靖州如何继续,面上波澜不惊地回应一声。

“那什么……”苏靖州觉得青春期话题说起来很尴尬,“所以和女孩子之间不要距离太近,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

“嗯。”苏远点头,内心小恶魔在欢快地挥舞三叉戟。

“还有啊……”苏靖州干咳几声,“和男孩子也不要太过于玩闹了,现在还是要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

“嗯,我知道。”苏远等的就是这一刻,心中小恶魔兴奋地挥舞着三叉戟而出,“我和同学之间都是互相讨论学习的,不会疯玩。”

苏靖州觉得,自己和苏远好像说的不是一回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远又抬起头来,用一副炫耀的语气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是男生比较好相处一点,不仅有更多的兴趣爱好,并且还不用避嫌。”

苏靖州看了看眼前衣着精致、行为沉静的少年,再想到将来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头疼不已。他难道能和苏远说:我说儿子,我觉得你这样子也太危险了。所以不仅要小心女生,更要小心男生啊!

不说苏远听不听的懂,就算听得懂。会不会因为他这句话,反而更加激起叛逆心,非要去和男生尝试一下,体验不同的感觉了?

孩子太出色了,也是一种罪啊!苏靖州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父亲的烦恼。

苏远看到苏靖州阴晴不定的样子,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平衡了。看热闹什么的,谁不会啊!前段时间老看自己热闹,这会儿也知道滋味儿了?

这人是真的想要和自己缓和关系了?今天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冷嘲热讽,真像一个好父亲的样子,何况刚才那关切的神态和语气可是作不了假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苏远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最终定下心来:如果他真的打算好好相处,那自己就不把他当陌生人,还是当朋友吧,这也算是那个少年的遗愿了。

决定了日后对待苏靖州的态度问题,苏远说话也没了那么多的挪揄和暗讽,变得随意许多。苏靖州是何许人也,只是一个小小神态动作便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苏远的这种细微改变自然也瞒不过他的感知。

苏董事长人生这么多年,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以诚待人’,果然有用!苏靖州振奋无比,再次对张扬提出表扬:加工资,一定要加工资!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虽然和以往一样互相不理睬。但林霞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两人心有灵犀地达成了什么共识,行动言谈间多了些默契。

苏宇原本在客厅看电视,抬头看到两人进来的时候,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一脑袋扎进了苏靖州怀中:“爸爸!你以后可不能丢下我了!”

“好!”苏靖州笑着询问了苏宇几句,一时间客厅里极为热闹。苏远和林霞打个招呼便回到了自己房间:苏宇那点儿小心思,他也懒得点破。对他来说苏靖州是天,可对自己来说,苏靖州不过是人生必经阶段的必然回忆罢了。

所以,害怕分享父亲宠爱什么的,真的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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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的某个周一,苏远在离开学校十几年之后,再次走进了校园。

因为有以前的记忆,苏远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所在班级。高三(三)班,这是自己将来一年要度过的地方了。

苏远来的不算早,教室里的人已经来了一大半。苏远进门的刹那,几十双视线都扫了过来,惊起窃窃私语无数:

“咦?帅哥?”
“以前是哪个班级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或许是新转学的?”
……

看样子无论在哪个时代,女生都是八卦的主力。苏远心里无奈,再一次痛恨苏靖州非要自己穿新买的衣服上学的建议。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新开学穿新衣服,你把我当苏宇哄吗?

虽然这个学校是所谓的贵族学校,安全措施很好。但是如此高调实在非他本意啊,苏远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将来的‘丰富’生活了。

“苏远?!”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苏远抬头看到的,是一个朝气蓬勃、衣着时尚的男生,脸上带着痞痞地笑,意外的不惹人讨厌。

“张天舒?”苏远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一些记忆。

“真的是你啊!”张天舒大咧咧地坐到了他的对面,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表情新奇:“我说你暑假去韩国整容了吗?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帅?”

“你只有在看美女的时候,眼睛才是亮的。”苏远脸上表情柔和了些,不管是以前的记忆,还是现在对这个男生的感觉,他都觉得很自在。

“呦,还会吐槽了!”张天舒夸张地瞪圆了眼睛,伸手就想要捏苏远的脸颊:“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只披着人皮的妖怪!”

“是啊,我其实芯儿里就是老妖怪。”苏远半开玩笑半认真,两人正玩闹着,旁边又过来一个男生。

“还真是苏远啊。”男生阴阳怪气地开口,“没想到打扮起来人模狗样的呢,只是可惜的是,赵缇娜从来就没有把你看在眼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呦!”

赵提娜?苏远皱眉思索相关记忆,但却一无所获。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伤害太深,所以当初被刻意忘记了?

苏远沉静思索,对方却咄咄逼人:“我说苏远,你就算打扮地太出众,也不会让她多看你一眼的,死了心吧。”

“顾达,管好你这张嘴吧。你家主人现在还不在呢,你这么着急的出来狂吠干什么?!”张天舒反唇相讥,“不要以为搭上了董希就能为所欲为了,他还不是董家大少爷呢!”

顾达大怒,张天舒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苏远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顾达是吗?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赵提娜,你可以回去转告了。至于我是不是人模狗样的,我觉得这话可以送给你。”苏远语气平静,“我上学只是为了学点东西,根本不想掺合到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

听到苏远有些示弱的语气,顾达自得一笑。苏远压根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但是如果你们非要欺负我这种小人物的话,说不得大家只好拼一把了。能来这所学校的都是聪明人,有些时候过于猖狂霸道,只会死的很惨。我言尽于此,你自便。”

顾达听完这番话,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走了。只是临走前那一眼,预示着事情并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你行啊,嘴皮子越来越溜了!”张天舒竖起了大拇指。

“刚才谢了!”苏远莞尔一笑,虽然有些意气用事,但是有人为自己仗义执言的感觉,还不坏。

“都是兄弟,客气!”张天舒不以为意,两人随意地聊起暑期生活。随着一阵音乐声响起,苏远的高三生活也正是拉开了帷幕。

此时的另外一间教室里,某个少年手指停顿了下:“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是的!”眼前的人冷汗都快下来了。

“呵呵,我知道了。”少年面容灿烂无比,笑意却达不到眼底:“苏远……越来越有意思了。”



7章 所谓缘分

高三生的日子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当然这话是对天成高中的学生而言。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大部分人的考虑都是留学留学留学。

家里有这个条件和能力,谁还会和普通人一样去挤高考这座独木桥?套用张天舒的话来说:“我要是非要寒窗苦读去高考,那才叫占用社会资源呢!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很好?”

这句话让苏远直白理解了什么叫做阶级差距,也认识到了双方某些层面的不同。他们受到的教育是成熟理智,甚至是残酷而狠辣的。和这些人呆在一起,苏远觉得自己纯洁的如同小羔羊。

你很难想象,张天舒对着一个人笑的灿烂,转头却阴狠丢下一句话:“我早晚要废了他!”苏远有种强烈地直觉,这一年的时间,或许最有价值的是这些。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苏远从来不知道,达尔文的进化论会在这里表现如此赤裸,让人心惊。他有些理解苏靖州了,在这种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人,能够留着他苏远一条小命,还将他安排在家里,不介意他给苏家带来的流言蜚语。某种程度上说,这算是仁慈了。

“唉——”张天舒今天第一百零一次叹了口气。补充一点,张天舒现在是苏远的同桌,他和老师‘沟通’了几句,苏远也不反对,事情就这么成了。

“你这是怎么了?”苏远无奈地转头看他,这人从今天早晨过来就无精打采的,苏远就算想无视都不行。

“算了,和你说也没用,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张天舒有气无力地说着,再次低头哀叹起来。

“和我说了没用,但至少你心里能痛快点啊。”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苏远从来没有在学校中表露自己的身份,一个私生子而已,说了平白惹人耻笑指指点点。

张天舒眨了眨眼睛,“我爸爸今天有个业务要谈,原本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结果孙家非要横插一脚。”

“他们把客户劫走了?”苏远自己猜测。张天舒被苏远直白可爱的形容给逗笑了,“那倒没有,半路截胡那是商场大忌,他们才不会做那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那是怎么了?”苏远不明白了。除了这个,剩下的不都是小事么,有什么处理不好的?

“他们把翻译劫走了。”张天舒表情阴郁,“这个案子的客户是西班牙的,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和问题点都很多。B市西语翻译原本就不多,符合条件的更没有几个。现在被孙家横插一杠子,这笔生意十有八九是要泡汤了。”

张天舒长出一口气,恶狠狠地嘀咕一句,“不愧是姓孙,这事情干的真孙子!”

“你们原本是打算请谁?”苏远不置可否,继续认真提问。

“原本是想请苏远,后来才知道苏远挂了。”张天舒说着,没有注意苏远的表情微妙地囧了一下。

“我没挂。”苏远心里有些不舒服。

“嗯?哦,我没说你挂。是一个翻译天才,也叫苏远的。你是我好哥们儿,我能咒你嘛!”张天舒哈哈大笑,继续说,“后来打算请展明舟的,没想到这孙子收了定金又跑到孙家了。他以为孙家能保他一辈子?做梦吧!”

展明舟啊,苏远知道这个人。他风评一向不好,类似的事情也做过几次了。苏远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抿紧嘴唇抬起头来,看着闷闷不乐地张天舒语气认真:“我会西班牙语。”

张天舒愣愣地看了苏远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我说兄弟,这事情可不能开玩笑,我等着找人救急呢!”

“没开玩笑。”苏远见到他这样子,笑容浅浅,“不信你可以带我过去试试?”

“成!”张天舒一巴掌拍在了苏远后背上,拍的苏远差点背过气去,“就冲你这话,以后赴汤蹈火,我张天舒在所不辞!”

计议既定,两人都不是磨蹭的人。一个找老师请了半天假,一个在外面等车,两人干脆利落地杀到了张天舒老爸的公司。

下车之后,苏远看到处于郊区的广袤厂房和豪华办公楼,赞叹不已:“张天舒,你家这生意挺大嘛!”

“一般一般,混口饭吃。”张天舒嘿嘿笑着带路。到了门口,苏远看到气势十足的花岗岩招牌,再次微妙地囧了一下。

东达电器。

苏远眼神怪异地看着张天舒,“你家是东达电器?”

“是啊,怎么了?”张天舒头也没回,“我爸说紫气东来、兴旺发达,所以取名叫东达。是不是很俗气?”

“额。”苏远哭笑不得,有这么问别人的吗?这让他怎么回答?

接到消息的张磊已经在办公楼下等着了,刚才张天舒和他通话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这小子拉过来狠揍一顿。

他以为翻译是随便找的吗?别说一个在校的高三生了,就算是已经大学毕业的正规西语专业本科生,都胜任不了这次工作,他平常的脑子都哪里去了?!

张磊越想越生气,就为了这场闹剧,自己耽误了多少时间?说不定这会儿都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想到下午的会议,张磊决定了,一会儿随便说几句打发他们走,真是添乱!

张天舒和苏远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张磊脸色不是太好。张天舒还没开口,张磊就先说话了:“你就是苏远吧?天舒经常和我提起你。听说你学习成绩很好?这点比天舒可是强多了。叔叔今天比较忙,可能没时间招呼你。要不然你先和天舒四处转转,一会儿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张磊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转身就想走,他实在是被逼急了。

张天舒表情红了白、白了青的,“爸!”

苏远安慰地拍了拍他,语气淡然:“张叔叔,如果不是看天舒那么着急,我今天也不会来的。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既然我敢来,您就不敢试试?成与不成,您说了算。我这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张磊走路的身影稍微停顿了下,转身打量了苏远几眼:“楼上有个会议室,跟我来吧。”反正都耽误这么久了,也不差那十分钟了。

张天舒眼神带着歉意看过来,苏远笑笑:“没关系,走吧。”

楼上的会议室里面,此时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紧急从学校里借调来的老师学者们,虽然他们临场翻译不在行,但是考察一个人是否符合,还是能够胜任的。

苏远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副场景,笑的有些怀念。时空在这一刻交错驳杂,好像回到了自己刚毕业那年,每次面试每次临场发挥,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谈笑自若?后来的自己名气越来越大,质疑的人也越来越少,但是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却也渐渐被生活磨灭了。

“女士们、先生们……”苏远语气有些飘忽地开口,旁边的张天舒感觉到些不对劲。现在的苏远好像变了一个人,神情不知道是怀念还是追忆,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清冷,但是这种清冷发言却让人有安定放松的魔力,众人从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赞赏,再到最后的频频点头。张磊和张天舒注视着这一切,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

“这人是你同桌?”张磊忍不住确认,“你说的那个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心思很单纯,交往起来很放松舒服的同桌?”

“啊。”张天舒迷惑地抓了抓脑袋,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前一直觉得他挺平凡的啊。”

“你这个傻子!”张磊怒其不争地拍了下脑袋,“这叫平凡?!你没看那些教授眼神都直了!”
张天舒诺诺不语,张磊笑容越来越大,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干得好!”

“那是!”张天舒骄傲地抬起下巴,“我看中的人,肯定错不了!”父子俩互相夸赞的时候,苏远的发言也告一段落。

“你是苏远的粉丝?”一个中年人笑着开口,“很多用词造句的小习惯,和他很雷同。身上和他一样,也有种孤高自傲地范儿。”

“我也叫苏远。”苏远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中年人,确定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熟人。

“很完美的表述,张先生今天鸿星高照、峰回路转。”

“展明舟都达不到如此标准。”

“我今天终于知道,天才是真的存在的。”

“是啊,苏远在这个年纪,都还默默无闻呢!”

“我下午都不想走了,不知张先生是否可通融下,让我也观赏下这场会议?”

“老李你真会开玩笑,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但也不能打探张先生的商业机密啊。何况,你也要问问他是不是有主的人了啊!”

话语说到此,场上一时静默下来。会议室里众人互相对视,火光四溅。张天舒不明白事情怎么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正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张磊拖了出去。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这些人谁看上苏远,他高考都不用愁了!”张磊一句话就让张天舒反应过来,脸上是兴奋的光彩,“真的吗?太好了!爸你不知道,苏远性子可固执了,我要是说帮他找找机会上大学,他一准儿不乐意。”

父子俩悄无声息地走了,张磊还要准备下午的会议事宜,张天舒则是亢奋地在公司里乱转。

“苏远是吗?你现在还是学生?”会议室里,一个漂亮的女性忍不住最先开口询问,这句话也让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苏远身上,个个屏息静气、摩拳擦掌。

“是的,高三。”苏远昂首站立在场中,镇定自如。这些人的想法他能猜到一点,他也不介意露出某些意思。

“那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校读大学?!”女人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地开口。只是她这话很快就淹没在众人争先恐后的言语中了:

“来我们S大吧,我们学校是西语专业全国排名前五的!”

“就算是专业排名前五,你一个不管事的副教授有个P用!苏远你好,我是T大外国语学院的常务副院长,如果你来我们学校,BALABALABALA……”

“奖学金,全额奖学金!”

“奖学金去死啊!我们学校后两年可以公费去西班牙留学,全部费用包邮哦亲!”

……

会议室一瞬间嘈杂如菜市场,苏远面无表情地站在中间,犹如白杨傲立在狂风中。等到众人一顿声嘶力竭地狂吼结束之后,苏远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

“各位老师,我主修是英语。”



8章 所谓会议

众人一顿乒乓作响,喷水的喷水,咳嗽的咳嗽,摔杯子的摔杯子。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僵硬在当场。众位知识分子此时很有浮生图的意味,人生百态、各种姿势啊!

“英语?”

“英语学的人那么多,学那个有什么意思?!”

“是啊,还是小语种比较好些。并且挑战力更高,苏远不想试试吗?”

……

在得知苏远主修英语之后,众人暂时放下仇恨,一致对外。苏远浅笑不语,虽然英语学的人很多,但同样也是最重要的语言,用到的机会也多。以他的能力,赚到的钱会比小语种多不少。或许这么说有见钱眼开的嫌疑,但是上辈子未完成的梦想,这辈子苏远还是打算去实现的。

不是为了两人的美好生活,只是为了,更自由地——爱。如果能遇到值得爱的人的话。苏远道:“感谢老师们的栽培,只是我已经规划好了将来的发展方向,真是抱歉了。”

他语气坚定,众人面面相觑之余,只能摇头叹息:这年头,好老师难找,好学生更难找啊!

苏远再次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得知苏远学习的是英语,众位老师很失望,但还是将各自的联系方式告知了他。不管怎么说,英语专业几乎每个学校都有的。做不成自己的得意门生,拉到自己学校也算大功一件。

张天舒在公司转了半天,最后还是在走廊里等着苏远。见到苏远走出来,他急忙挥手:“这里!”

苏远走过来,张天舒兴奋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我说你也太深藏不露了!你这都什么时候学的啊!”

“平常买几本书,听听录音就学会了。”苏远轻描淡写,“我这不是没有好爸爸,只能靠自己嘛。”

“得得!不说这个,免得戳到你痛处!”张天舒转移话题,“刚才那些教授都把你夸上天了!是不是可以被保送了?”

“没有。”苏远摇头,“我想学的是英语。”

看到张天舒吃惊地样子,苏远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能说哪个学校随便挑,但至少不会差太远就是了。”

想到苏远一向稳妥,张天舒这才放下心来,又招呼着他吃饭:“走吧,吃完饭会议也该开始了。”

下午一点钟,张磊陪着几个客户到了大会议室。众人寒暄几句之后,方才在会议桌两边落座,苏远坐在张磊的旁边,神情淡漠。

对面客人的视线也探究地落在苏远身上,显然是觉得这么一个少年来做翻译,有些儿戏的感觉。

张磊清咳一声:“先生们,对于获得这项技术,我们东达电器有足够的诚意。我也相信以贵方的技术条件,和我们东达电器成熟的资金、人力、物力,双方如果能进行深层次的交流合作,将会是一件共赢的事情。”

苏远语气平静地将这番话翻译出来,对方几人面上不屑神情一扫而光,再看向张磊就有些景仰的意思了:“张先生的翻译找的真是不错,这是我在中国听到的最舒服的乡音了。”对方翻译如此传达,苏远姿势不变,目光认真地盯着桌面,好像在研究上面的纹理走向。

合作终于能稳妥地谈下去,双方精神高度紧张,认真地听着对方的叙述和中间条款,试图从中分辨出某些意向是美食还是诱饵。

苏远这边相对来说还好些,作为优秀的翻译人员,必要的知识储备是重要的。即便客户一些专业术语,苏远也能完美形象地将其翻译出来。但是对方的情况却有些糟糕,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很多次都是众人等着对方的翻译将话语传达给西班牙客人。

“我可以借用你的翻译用下吗?”当再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对面的客人如此提议,那个翻译也因这话而脸色涨红。

张磊惊愕地表情一闪而过,“帕布洛先生,我很高兴你相信我们,但是我需要先问下他的意见,可以吗?”

苏远挑了挑眉,看向对面的帕布洛:“稍等先生,他说问下我的意见。”这一瞬间,苏远不再是那个严谨冷静的翻译。少年言辞带着几分清冷孤傲,如同一把开刃的刀——锋芒毕露。

他似乎对众人瞩目的光芒习以为常,目光清澈地看向张磊,点点头。

张磊本担心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苏远坚持不住,待看到他气定神闲、处变不惊地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微不可见地递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人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时间就过的飞快。等到双方终于达成初步的合作意向,时间已经到晚上七点。办公楼外面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整整五个小时的时间,苏远中间只喝过一杯水,一直端坐在张磊的身边,神情严肃。

会议进行到这里,双方记录人员、参会人员,个个都是脸色煞白。唯独苏远一脸平静,看样子,似乎再进行五个小时也没有问题。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东达电器的人看到苏远这个样子,纷纷打趣。张磊也笑,转头看向帕布洛:“那么,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帕布洛先生难得来到中国,晚上一定要尝试下中华美食,您一定会爱上他的!”生意谈的差不多了,他心情大好,豪爽地发出邀请。

苏远眼睛亮了一下,美食当前,翻译也变得俏皮起来:“明天继续谈,一会儿带你们吃美味的中国菜!”

帕布洛诧异苏远口气的改变:“看样子中国菜真的美味,看我们的翻译先生都迫不及待了!”

几个西班牙人笑起来,面对张磊的疑惑,苏远有些尴尬:“没什么,他们说看我期待的样子,就知道中国菜好吃了。”

张磊哈哈大笑:“苏远,今天可多亏有你了。一会儿多吃点,吃完我找人送你回去。”苏远默默点头,“张叔这次翻译大概需要几天?我明天让天舒帮我请个假。”

“这些我来安排,一定不会让你落下课程。”张磊拍着胸脯打包票。众人边走边谈,直奔市区最豪华的酒店而去。

至于某个悲催的翻译,帕布洛原本是想要让他回酒店的。张磊却笑着摆手:“大家一起去吧,再说我们吃饭的时候,也需要有人来帮忙翻译啊!”

张磊这话轻描淡写地就将苏远晚上的工作给取消了,众人却毫无异议,就连几位西班牙客人也频频点头。苏远辛苦一下午,如果晚饭还要翻译,那实在太说不过去了。至于这位被重金聘请的翻译,专业知识你翻译不了,寒暄的对话总可以胜任吧?!

B市作为中国历史名城,酒店自然数不胜数。但是对大部分人来说,宴请来宾——尤其是外国来宾,不去吃那么一顿烤鸭,就像没来B市一样。

众人到了餐厅包厢落座之后,不多一会儿,诱人的菜肴便如流水般送了上来。正中间的烤鸭是主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苏远随大流地跟着众人举杯,又寒暄几句。看似一本正经,只是那双一直瞄向烤鸭的眼睛出卖了一切。张磊无意间看到这一幕,越发觉得这少年虽处事成熟老练,但偶尔流露出的洒脱不拘更是可爱无比:“来来,大家趁热吃。”

不管吃过多少次烤鸭,苏远依然喜欢。听闻张磊这话,他眼睛亮亮地开始大快朵颐。对今天吃饭的两拨人来说,所谓的晚餐不过是另一次交流的聚会罢了。但是对苏远来说,吃饭就是享受。

从张磊招呼众人用餐开始,苏远的眼睛就没抬起来过。开始还矜持着不太好意思频频落筷,后来张磊无意间的一个举动救了他:

“饿坏了吧?多吃点!”张磊忙里偷闲给苏远夹了一些菜,慰劳今天这个劳苦功高的人。

自家老大一动筷,东达电器的众人也跟着献殷勤。看到眼前似乎永远也消失不了的美味,苏远痛并快乐着:夹菜什么的,还好是公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今年17岁,17岁……我年纪小,他们照顾我是应该的,应该的……

在众人有意无意地照顾下,苏远成功地成为了今晚第一个吃饱的人。(远远啊,这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在喝下第三杯果汁之后,苏远满足地眯了下眼睛。旁边的人看到他动作,低声询问:“吃好了?”

“嗯!”苏远点头,难得眉开眼笑。看到他这个样子,在座众人莞尔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苏远原本是想帮忙翻译下的,却被张磊几句话打发了:“好好休息下,明天你还有的忙呢!”

吃饱喝足,又不用干活。苏远看着众人谈论一些风花雪月的话题,他对这种话题一向无爱。于是百无聊赖之余,决定出去转转。



9章 所谓巧遇

苏远原本是打算出来逛逛的,看到卫生间的标示就顺路拐了进去。果汁喝多了,感觉肚子有些涨。

他刚站好位置,就听到门口一声轻响,一股浓重的酒味飘了过来。苏远皱了下眉头,餐厅里喝多的人屡见不鲜,但他依旧不喜欢这么浓重地味道,还带着烟草味。

一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在卫生间转了一圈,非要站在苏远旁边。苏远头也不抬,专注解决个人生理问题。

只是十几秒过去了,苏远都快结束了,这人还是站在旁边毫无动静。他开始好奇了,莫非这人是来卫生间观光旅游的?喝醉酒的人还真是什么诡异行为都有啊!

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苏远转头瞄了一眼。这一眼瞄过去,苏远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苏靖州!”苏远太惊讶了,声音都有些变了。

人在惊讶的情况下,总会做一些冲动地行为。

比如苏远平常都是叫父亲的,这次一不留神,将平常心里对苏靖州的称呼都喊出来了。再比如苏远原本只是转头偷瞄的,这一惊讶,整个人都转过身去了。

一秒钟之后,苏远眼睁睁地看着苏靖州裤子上多了一小滩液体痕迹,位置还偏巧在某人大腿内侧,靠近裤裆的地方。那一瞬间,苏远脑中一片空白。空白之后,便是休止的哀嚎凄喊:老天爷啊!你让我死了吧!你换个人玩儿也行啊!我招你惹你了?!

苏远手忙脚乱地系上腰带,正准备找纸巾给苏靖州擦擦,就听到卫生间门口一阵嘈杂地脚步声,再抬头看到几个保镖模样地人冲上来,将苏靖州搀扶好,又用一种警戒地目光看着苏远。

要往常有人这么看他,苏远早发飙了。但是现在……苏远见到苏靖州西裤上那一小滩水渍,咽了咽唾沫,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一边是几个保镖和晃晃悠悠的苏靖州,另一边是苏远单薄瘦弱的身影。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又匆匆进来一个人:“苏董没事吧?!”

苏远眼睛一亮,“张哥!”

被叫做张哥的人是苏靖州的司机,他抬头见到苏远,也愣了下:“苏少?你怎么也在这里?”

“说来话长。”苏远决定长话短说,“父亲喝醉了,你看?”苏远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苏靖州一眼,以及他腿上那刺眼的——水渍。

苏远这目光过于诡异,以至于张震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目光所见之处,下一秒,张震身影僵硬了。那个位置,说是洗手溅上的水渍,连上帝都不会相信吧?

苏远无比同情、无比心虚地看着张震僵硬地表情,语气飘忽:“其实……张哥,父亲刚才洗手不小心,水溅到裤子上了。”

张震身形再次僵硬了,苏大少,我求求您了!您能不能找些好点儿的理由啊!您这是侮辱我智商啊!

“嗯,苏董太不小心了。”张震无比违心地点头附和,匆匆开始招呼保镖将苏靖州扶到了车上。再附和下去,张震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需要改写了。等到苏靖州和苏远都上了车,张震回头又让其中一个保镖和客人打声招呼,这才开车回到了家。

一路上寂静无声,回到家之后又是一顿鸡飞狗跳。只不过这次有什么动静,都和苏远无关了。毕竟,那个位置,实在太过于浑然天成了!觉得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事情到此为止告一段落的苏远,睡得很踏实。

醒酒汤灌下肚之后,苏靖州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刘管家,浑身仿佛制冷机一般散发着寒气。

刘硕暗自叫苦,这都叫什么事儿?不就是不小心蹭到裤子上了吗?怎么就偏偏被自己注意到了?发现也就算了,为何在自己还没丢给佣人的时候,又被家主看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苏靖州语气听不出喜怒。刘硕头垂的更低了,忐忑不安地开口,“苏董,是别人蹭上的。”

刘管家,乃真相了。

苏靖州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自己刚去过卫生间,所以自然清楚,这个痕迹,绝不是自己的!虽然这个位置,过于凑巧了一点。眼前的刘硕不管信不信,至少回答还是很到位的。

“刚才张震和你说什么了?”苏靖州又想起两人刚才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地样子,便顺口问了一句。

“这个……”刘硕迟疑了下,再看到苏靖州面露不耐之后,硬着头皮开口:“张震晚上看到苏远了,苏少也是和您是一起回来的。”

随着苏远和众人接触增多,苏家上下渐渐也发现苏远的优点了:乖巧懂事,谦和待人,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相比之下,作为正统继承人的苏宇就完全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两人差距之大,让刘管家这种人心里的天平都斜了那么一点点。原本他是不想说出苏远的,但是既然家主问到了,他就不能欺瞒,这是基本准则。

但愿这孩子不要被迁怒吧,刘硕心中如此叹息着。

“苏远?”苏靖州眼神灼灼地看了过来,“你不会是想说,我刚才那个样子,被苏远看到了吧?”

“这个……”刘硕心中小人内牛满面,我要是说他没看到,您信吗?

苏靖州抓了抓头发,神情有些尴尬。前几天刚说完要做个好父亲,结果一转头就被苏远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觉得自己爸爸就是个酒鬼外加夜不归宿的混蛋?苏靖州烦躁地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子。

旁边刘硕原本是等着他大怒的,结果等到的是这么诡异的一幕。刘管家睁大了眼睛,没有生气、没有迁怒、还有些焦虑?自己莫非眼花了?

转了几圈之后,苏靖州脚步慢了下来。

等等,刚才……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疏漏了?苏靖州仔细回忆了下刚才的对话,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你说,苏远当时也在餐厅里?”

刘硕正神游天外呢,苏靖州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回神了:“是的,苏少当时也在那里吃饭。”

“吃饭?和谁?”苏靖州语气有些不稳了,“那么晚了,竟然去那种地方吃饭!”

刘硕眼观鼻、鼻观心,“这个张震也不是太清楚,他过去的时候,苏少已经在卫生间了。当时比较着急您的情况,所以他们就直接回家了。”刘硕心里无声地呐喊:什么叫做那种地方!只是一个餐厅而已啊!难道大少就该和苏宇一样去肯德基麦当劳吗?!

听到这个答案,苏靖州神奇地平复了一点心情:玩归玩、闹归闹,看到自己有事情,还是立刻回家了,不枉最近自己对他这么好!虽然没和自己报备就出去玩这点,还是让他心底不痛快。

“他喝酒了吗?”苏靖州又想起件事。刘硕立刻摇头,“没有,大少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嗯。”苏靖州满意了、舒服了,挥了挥手:“行了,给我把文件拿过来。”

刘硕长出一口气,迅速转身送来一叠文件。见苏靖州埋首打算工作,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口。他退出房间之前,思量再三,还是轻轻开口:“苏董,您要多注意身体啊!”

说完这话他就快速地关上了房间门,之后就听到‘砰’的一声,茶杯破碎的声音响起。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不管他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生病了自己总要关心下的,这也是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管家的心得了。刘硕自认为该说的都说完了,放下心事愉悦地走了。

房间里的苏靖州坐在椅子上沉默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到角落,盯着眼前的西裤,神色阴晴不定。他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情需要处理。

不过,怎么处理好呢?

第二天清晨,苏家餐厅。

苏远刚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苏靖州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好像一座雕像。旁边林霞和苏宇也没有往常的闹腾,悄无声息地、仿佛做贼一般地吃着早餐。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有种无声电影的滑稽感。

这是怎么了?苏远疑惑地走到自己位置坐了下来。苏靖州看到苏远的一瞬间,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和尴尬,但一想到苏远昨晚不报备的行为,又有些生气:“远远。”

苏远手刚拿过一片面包,闻言疑惑地抬头看着他:“父亲,什么事?”

“你昨晚去明德吃饭了?”苏靖州开门见山。

他想说什么?他知道什么了?!苏远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声音勉力维持着平静:“是的父亲,我是和我朋友一起过去的。后来遇到您,就回来了。”

坚决不能被他发现!为了自己不丢人,只能委屈父亲大人丢丢面子了。

“这样啊。”苏靖州点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紧握果酱刀的手上停留了两秒,又收回了视线。

他在紧张?紧张什么?苏靖州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脑海中无数念头呼啸而过,最后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个思维。

 “远远,昨晚你看到我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苏靖州表情似笑非笑。

苏远看着眼前距离嘴唇不过10厘米的三明治,无比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快点塞进去,这样也不用回答问题了,“没有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靖州意味深长地笑了:“没什么,只是以后晚上要是出去,记得和家里说一声。要不然我会担心的。”

苏远长出一口气,“知道了,父亲。”说完这话,他几口将三明治塞到了嘴巴里,“我先走了,上学该迟到了!”

林霞和苏宇看着苏远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看看突然心情变好的苏靖州。两人目光隐秘地对视一眼:事情过于诡异,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10章 所谓苦肉

对苏远来说,这一天除了早晨被苏靖州的话吓了一跳,剩下时间都比较完美。翻译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再有一天就可以结束了。

当晚上众人再次准备出去吃饭的时候,苏远委婉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如果今晚再出去,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感觉。

苏远今晚变身乖乖牌,老老实实回到了家。先在自己房间里埋首翻译一下稿子,差不多到饭点之后,才磨蹭着到了餐厅。进入餐厅之后,苏远只看到苏宇和林霞两人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父亲呢?”苏远发誓,他这话只是一句单纯的疑问句。

苏宇抬头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

好吧,这是被人鄙视了?苏远不在意地准备吃饭。预先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这样轻狂骄纵、任何事情都放在脸上的苏宇,说句不好听的,苏远还真不在乎。

苏远不在乎苏宇,不代表林霞不在乎他。难得今晚苏靖州不在家,此时不刁难,何时刁难?虽然不知道苏靖州最近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但是自认为把苏远性格摸透了的林霞,信心满满地准备进行打压大计。

不就是一个贱人生下的儿子而已,从小怯懦胆小,今天如果不让他求饶发誓从今往后远离苏靖州,她就不姓林!还敢和苏宇抢东西,他也配?!

“苏远。”林霞想到这里,语气严厉地喊了一声。

“母亲,什么事情?”苏远很想不客气的,但他现在扮演的是孝顺儿子,还是悠着些比较好。

“啪!”的一声,林霞狠狠将筷子摔在了桌子上,语气越发不善了,“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进来之后不等长辈用餐,就自己先吃起来了?真是有什么样子的妈,就有什么样子的儿子!”

苏远从前不许别人说自己妈不好的性子,不仅苏靖州知道,林霞也知道。她现在这么冷嘲热讽,目的就是为了让苏远控制不住怒火,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这样既打压了苏远,又让苏靖州怜惜自己,一石二鸟。

呦,苦肉计?!

苏远抬头看着林霞,眼眸中充满懊恼:“母亲您批评的对,我刚才确实没有注意到这点,下次一定改正。不过您就不用老提我妈了吧?妈妈在地下这么多年,早就憋闷坏了,您要是提多了……”

林霞脸色刹那间就变了,苏远笑眯眯地看着她脸色变幻,这可比川剧变脸精彩多了!苏远饶有兴致地看着林霞,却不妨苏宇突然下了椅子,噔噔蹬朝着他奔了过来,双手用力一推:“你竟然敢骂我妈妈!”

苏宇只有十岁,但是力气却已不容小觑。猝不及防之下,苏远被他推得一趔趄,好在及时抓住了桌角,这才稳住了身子。

“动口不成改动手了?”苏远看着脸露骄横的苏宇冷笑,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去。苏宇被这带着冷意地眼神看着,觉得浑身发毛,身子不受控制地跟着倒退。

林霞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的有些发懵,等看到苏远已经逼近苏宇了,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想也不想地就挥手一个巴掌。

“啪!”

清脆地声音久久回荡在餐厅中,苏远原本白皙地脸上瞬间多了五个通红的指印。苏宇原本有些发抖的身子立刻不抖了,看着苏远眼神带着得意和挑衅。

反观林霞却没有那么的白痴,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远,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林霞正迷惘地时候,就看苏远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一丝真诚地笑容:“如果这样能让母亲心里舒服些,那苏远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个P!苏远心里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时光倒流回苏宇推自己的那一瞬间。他怎么会在苏宇推完自己之后,选择了这么笨的方式来解决事情?

为什么非要逼近苏宇,为什么要让苏宇害怕退缩,为什么要让林霞甩自己一巴掌?谢特!苦肉计什么的,向来不是他推崇的解决方式啊!

自己当时一定是脑抽抽了,所以才会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定是这样的!苏远为自己刚才白痴般的行为做出了合理解释,心里这才勉强平衡了一点。

“远远啊,妈妈刚才真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妈妈吗?”林霞这会儿焦急地准备解决这个意外事件,也没时间去想什么阴谋诡计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苏远这个样子被苏靖州看到……

只是想想这个结果,林霞就出了一身冷汗,继续低声下气地道歉。

“母亲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您不用多想。”苏远淡淡地开口,戏已经演到这里了,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吧。

面对油盐不进地苏远,林霞只能打起精神继续劝说,“远远啊,你看是不是先把药膏擦了?要不然你爸爸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该心疼了。”

他心疼?我为的可不是他心疼!苏远嗤之以鼻,瞬间就被自己的想法惊悚到了,那是为了什么?!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苏远焦躁地皱眉思索,往常CPU过度使用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大脑,现在却好像是中了病毒,变成了一团乱麻。越是想要抽丝剥茧,就越是找不到头绪,最后还因这凌乱地思绪变成了一团扯不开整理不出的死结。

算了,管他为什么呢。苏远在发现自己解不开这个谜团之后,当机立断地放弃了追求真相的想法。所以说,没心没肺的人,都活得快乐一点。

林霞喋喋不休的时候,苏靖州心情很好地进了餐厅大门。其实他已经吃过晚餐,应该直接回房间的,但是想到苏远早晨的小慌乱,苏靖州意外的心情很好很期待。

换而言之,苏爹爹觉得自己儿子做完错事还死不承认、又莫名心虚的样子太呆瓜了,囧萌囧萌的,决定过来调戏之。

苏靖州的好心情,在见到苏远的刹那间就被破坏了。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他声音不高,语气还很平静,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这样的苏靖州,苏远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好奇地抬了抬眼,恰好对上苏靖州的眼神。两人视线交接之时,苏靖州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苏远恼怒地甩了甩脑袋上的大手,他又不是小孩子!苏靖州眼神又多了几分笑意,还挺精神的,看样子没吃大亏。

林霞站在一边喏喏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旁边苏宇面露焦急之色,等到林霞说完之后,亟不可待地开口指控:“爸爸,是他先打我的!”

“是吗?”苏靖州语气依旧沉稳,“让我看看,打你哪里了?”

苏宇迟疑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就飘到了林霞身上。苏远在一边看的惨不忍睹,我说苏弟弟啊,你这仇恨拉的够彻底的!

苏靖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林霞,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说完这话,他无视了林霞惨白的面容,又对苏远说:“跟我来。”

苏靖州的书房里面,苏远看着眼前巨大的药箱咽了咽唾沫。苏靖州一本正经地翻着药箱,从里面翻出了消炎药若干、绷带一卷、纱布一包、止疼药若干,以及防尘口罩一个。

“父……父亲。”苏远看苏靖州把东西都摆放在了书房的桌子上,结结巴巴地开口:“我只是有些肿……”没毁容也没残疾,苏远心底如此补充。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苏远虽然最近很喜欢苏靖州的关心,但是也不用这么OVER吧?看到苏远战战兢兢地动作,苏靖州冷哼一声:“别动!”

苏远瞬间老实了,某爹今晚情绪不太对,还是不要扫到台风尾了。苏靖州能感觉到苏远的僵硬,心情更加不爽。本着‘独不爽不如众不爽’的原则,苏靖州决定继续早晨的话题:

“昨晚在全德餐厅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心情很不好。”苏靖州如此说。

“是……吗……”苏远迟疑着接话,天知道他多不想讨论关于昨晚的话题。

“虽然是件小事,但是我还是很不爽。”苏靖州继续说。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我帮您分担一点。”苏远声音发干,莫名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好像被某个猎人给盯住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人分担心情的话,确实会感觉轻松很多。”苏靖州端详着苏远被包扎地严严实实地小脸,满意的点头。之后在苏远貌似无辜的目光注视中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如同呢喃,“你猜,我今天调取那家餐厅的监控录像,发现了什么?”



11章 所谓试探

被发现了!!!

苏远感觉自己变成了兵马俑,关节都僵硬了。甚至连苏靖州在他脖颈边呼吸都注意不到,脑中念头高速旋转。

苏靖州此人,在苏远的印象中,是典型的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自然更轻感情、更重面子。他要是没发现什么还好,现在既然发现了,苏远觉得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对不起。”本着早死早托生的原则,苏远垂头丧气地道歉。

苏远这异常痛快地道歉反倒让苏靖州愣了下,他看着苏远头越来越低,整个人快缩成一团了,心中好大不是滋味。在他眼中,自己就这么可怕?苏靖州觉得,他现在这样子,比早晨那会儿可恶十倍!

“哦?你哪里错了?”房间里沉默许久之后,苏靖州才慢悠悠地开口,人还无意识地摸着苏远柔软的头发。

“我方便的时候不该方便到你身上。”苏远干脆承认。

苏靖州的脸黑了那么一下,苏远这话一冲出口,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和不自在。“早晨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苏靖州匆忙转移话题。

“我以为你不能发现呢!”苏远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清脆无比。

“呦呵,说谎还有理了?”苏靖州不怒反笑,眼前少年略带几分雅痞。在他面前说谎也这么理所当然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我只是简练了下事情经过而已。”本来不是要道歉认错的吗?怎么又吵起来了?苏远很迷惑自己此时的反应。

“总归是做错了。”苏靖州一锤定音。

苏远低头不语,苏靖州带几分趣味地绕着苏远转了几圈,口中不停地嘀嘀咕咕着:“嗯,怎么罚你好呢?”

九月的天气,苏远硬是被苏靖州这神神叨叨地嘀咕声吓出了一身冷汗。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嘛!
“我那可是童子尿~~~”苏远底气不足地低语。

这次换到苏靖州身体僵硬了,他气急败坏地开口:“我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还需要你来给我辟邪?!”

“那可说不准。”苏远斜瞄了他一眼,不怕死地挑衅。

苏靖州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少年,恨得牙根痒痒。罚吧,他还真不舍得;不罚吧,他自己还憋屈呢。

既然如此……

“我说远远啊,作为一个17岁的人,童子尿真没什么好炫耀的~~~”既然不舍得对他动用武力,那就精神上嘲讽几句好了。苏远闻言,脸上瞬间像是开了染料铺,红的、白的、青的、紫的,像春天一般五彩斑斓。

春天在哪里吖,春天在哪里,春天就在小苏远的脸上哩。苏靖州莫名想起了这首儿歌,再看苏远表情就更加忍俊不禁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你!你!”苏远手指颤抖地指着苏靖州,身体抖得犹如风中脆弱的小白花。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刺激!苏远觉得自己现在没有冲上去将苏靖州大卸八块,已经很克制了。

“我怎么了?”苏靖州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椅子上,心情各种嗨皮、各种上扬。虽然刺激到苏远他很开心,但是心中那种微妙的满足感又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调戏!苏远神情悲愤。作为一个倾向不那么大众的男生,苏远觉得被父亲调戏什么的!简直是人间惊悚片啊!还是惊悚伦理片!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在这里憋得快要吐血。对方还在得意地嘲讽打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简直就是……苏远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上红的快要滴血了。

见苏远这副悲愤欲绝、恨不得自挂东南枝地小模样,苏靖州觉得热闹看够了,心情也平复了。于是笑眯眯地总结了这段小插曲:“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害羞成这个样子,将来可怎么找女朋友?”

“不用你管啊!啊啊啊!”见识你妹啊!找你妹的女朋友啊!这是对你自己亲生儿子该说的话吗?!你个混蛋啊!苏远彻底暴走了。

“好了好了,昨天那件事情到底为止,来喝点水平静下心情。”苏靖州笑眯眯地递给苏远一杯茶,看着他喝下去才满意地点头:“虽然我刚才是那么说,不过不准偷偷跑出去自己找女朋友,你还太小了。”

刚才说年纪不小的是你,现在说小的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苏远无力地将茶杯递给他,看他又打算耍什么把戏。

苏靖州看着少年脸上那个纱布,觉得很刺眼:“你怎么会挨打?”苏靖州摸了摸苏远的贴着纱布的脸颊,语气低沉。“我记得前些日子,你不是很游刃有余的吗?正因这样,我才放心地让你和他们在一起。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印象中的苏远,在对待别人,尤其是对林霞和苏宇的时候,可是很冷静自持的。并不是那种傻傻地任人欺凌地人啊。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远被他这话问的语塞,他也迷糊着呢,谁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抽风了?苏远摇摇头,喃喃开口:“我也不知道。”

苏靖州看苏远一脸迷茫的表情,要是苏宇受了这种委屈,早就跑到他怀里告状了。哪里会像他这样,大好机会不知道利用?想起刚才苏宇那番无中生有的话,苏靖州眼神暗了暗:“远远,今晚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我都不反对。”

“不反对?”苏远嘴角小幅度地撇了撇,自己要是提出不知好歹的要求,他是不会反对。但是,能高兴吗?能满意吗?

苏远觉得苏靖州此时这种狐狸一般的模样最讨厌了!他是算好了自己不是那种糊涂人,所以才‘貌似’大方的将决定权交给他吧?如果是像以前的苏远,或许这个巴掌是白挨了,连得到这么一句话的结果都没有。

苏远想到这里,原本挺好的心情多了几分烦躁。他紧抿着嘴唇想了会儿,再抬头表情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父亲,不过一巴掌而已。您不用多想什么,母亲也不是故意的。”

你想要的,就是这句话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你所愿!

“什么?”苏靖州惊愕。

“我说母亲反正也不是故意的,算了。”苏远心中再次撇嘴,装,继续装!

苏靖州神情莫测地站到苏远面前,仔细看了他半天,“苏远,这是你的心里话?”苏靖州知道苏远误会了,他刚才那句话没有任何息事宁人的意思。他知道苏远是聪明的,但第一次知道,他会对自己的话敏感到这地步,恨不得想出一句话的N种解释。

如果苏远不是苏远,是自己的员工,比如张扬。苏靖州会很高兴这种情况出现,对下属保持必要的神秘和威严,很必要。但是此时出现这种情绪的,是苏远。

难道对你来说,我就是这么的不可信任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他是什么态度,他都看不到?这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是怎么回事?苏靖州心里有些发堵,甚至都不想听苏远的回答了。

“那就这样吧。”苏靖州淡淡地转过身去,回到书桌拿起几份文件看了起来。想要的结果达到了,连理都不想理自己了?苏远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不爽,“父亲,我回去了。”

苏靖州点点头,眼看苏远快出了书房的门,才又开口:“这几天注意不要沾到水,少吃些辣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苏远忍无可忍,终于轻笑出声:“好的父亲,我知道了。”

对面这个男人对自己真是亲情?恐怕是觉得往常都是温顺依人的小猫咪会亮爪子了,一时新奇吧?果然所谓的关心关切都是浮云啊,这次一试探,立刻就现原形了!苏远想到这里,终于明悟了:原来我挨那一巴掌,就是想试探这个?

苏远步伐凌乱了几拍,犹如他凌乱的心情。原本以为自己是钢铁人,现在看来,自己这钢铁人内里竟然住着少女心!

天黑了又亮,到早晨用餐的时候,苏远已经收拾好心情。只是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他正要往自己座位走过去,苏靖州和以往一样先开口:“远远,坐我旁边来。”

嗯?苏远抬头看看他,发现他神情不像开玩笑之后,不客气地坐了过去。这又是一次补偿?苏远默默地啃着面包,真没必要啊!

苏靖州看到他边发呆边啃面包,好像松鼠一般。嘴边无意识泛起了笑容,既然你不相信,那就慢慢来吧。有句话怎么说,日久见人心不是?

“以后就坐这里。”苏靖州觉得这个提议很好,连苏远那咳嗽不停的样子也觉得很顺眼。

能不能不要在别人吞面包的时候,说这么惊悚的事情!从昨天心情就没有释放出来、刚才又被面包呛到的苏远,语气异常地冲:“不必!”

“就这么定了。”苏靖州一票否决。

定你妹!苏远怒视着苏靖州,两人对视许久,苏靖州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林霞:“你总抱怨家里事情太多,都没有做美容和闺蜜聚会的时间。既然如此,以后就让刘硕帮你管家吧。”

林霞张大了嘴巴,苏宇有些懵懂地看着这一幕,苏远也停下了动作,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晚不是还不许自己多事吗?怎么现在自己反倒开始动作了?

自己误会什么了?苏远看着眼前诡异地一幕,低头重新分析昨晚发生的事情。苏靖州继续有条不紊地吩咐:“小宇已经上初中了,那么从这学期开始就住校吧,多锻炼下自立能力和交友能力。刘管家,从今天起接送苏宇上下学的车拨给苏远使用,再配两个保镖。”

“不必了!”苏远异常激烈地反对,开什么玩笑?!自己那么多秘密,怎么可以让苏靖州知道?!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苏宇跟着哭嚎着看着苏靖州。

旁边林霞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苏靖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就算昨天我做错了事情,你为了苏远,你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苏远也是我儿子。”苏靖州慢条斯理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带着恨其不争的目光了看苏宇:“小宇,你什么时候能理解爸爸的苦心,什么时候再回来吧。”

他这辈子估计也理解不了了,苏远冷眼旁观这一切,从心里发出冷笑。从小在林霞的溺爱下长大,性格基本已经形成。现在才发现惯得不成样子,想要改正?恐怕是晚了!

有那么一个能折腾的妈,没事儿都能整出一堆事情来。更何况将母子分离,林霞能同意才怪!果然听到苏靖州这话,林霞尖叫一声:“苏靖州!你要是敢将小宇送去住校,我就——带着他回娘家!”

娘家?苏远一愣,继而恍然大悟。看样子,林霞的娘家可以给苏靖州施加一定的影响力?所以这也是她一直都趾高气昂的根本原因?连带着苏宇都那么的霸道猖狂?

“代我向岳父问好。”苏靖州面无表情,“一会儿我让人买些东西,你一起带回去。”

林霞呆愣地看了他几秒,掩面而去:“苏靖州,你变了!”

林霞的威胁最终没有成功,回娘家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只有苏宇住校的事情变成了定局,且无力回天。

“你觉得苏宇能理解你的好意?”苏远眼看苏宇瞪了他一眼,又哀怨地看了苏靖州一眼,最后一言不发地冲出了餐厅。这才回头看着苏靖州,语带调侃。


“这样处理,远远觉得能接受吗?”苏靖州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人一边将苏宇和林霞隔开,防止两人凑在一起,智商正正得负;一边又将苏宇打包扔到了学校,让他学些基本的为人处世能力;最后又讨好了苏远,可谓是一举三得。

“凑合吧。”苏远心情不错,他原本是打算自己找机会报仇的。现在既然苏靖州动手了,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苏远觉得,依那俩人的折腾劲儿,自己早晚有亲自动手的机会。

“父亲,其实我觉得,您还年轻,没必要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苏远心情平复了,也有心情调侃某人了。虽然他自己不想接手家业,但并不代表他就想让苏宇接手家业。

“你指的是谁?”看着恢复活力、重新在自己面前冷嘲热讽的苏远,苏靖州心情大好。

“都有。”苏远抬头望天。经过此事过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在苏靖州面前说真心话了。

“包括你自己?”苏靖州趁着两人间气氛正好,第一次玩笑般地问苏远将来的打算。

“当然!”苏远回答地毫不犹豫。

这爽快的回答让苏靖州纳闷了,“为什么?”

“因为在某些方面,我就是王。”苏远语带傲然,身形挺拔如青松。



12章 所谓故人

苏远终于出门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和一个司机。

“苏少,去哪里?”苏远的司机叫做焦志明,几人到了车库,他熟练地将车开了出来。等到苏远和保镖都上了车之后,才开口询问。

苏远揉了揉额头,“去东达电器。”

焦志明心中小小的愣了一下,记得刚才出门前,他和家主说的明明是要去学校?但看到已经闭眼的苏远,再看到旁边纹丝不动地保镖,焦志明深吸口气,冷静地发动了车子。反正自己现在给大少开车,他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有了专车,唯一的好处就是出去方便很多。苏远到停车场的时候,就看到张天舒在前面等着什么人。他先嘱咐焦志明和两个保镖过来接他的时间,这才下了车。

他刚下车,张天舒就往这边扫了一眼,在看到是苏远的时候,有些惊讶地走了过来。

“怎么是你?你脸上这是怎么了?”这是张天舒说的。

“你怎么来公司了?不去上学?”这是苏远说的。

听到苏远问的话,张天舒纳闷地将手放在了苏远额头上,“你怎么了?今天周末啊!”

我去啊!苏远瞬间飙泪了,自己刚刚出门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去学校!怪不得苏靖州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怪异!

不过他忍住了没有当场戳穿他,是不是表明,其实他并不在乎自己隐瞒些东西?苏远得到这个结果,略微放下了心。他实在担心苏靖州自己攒的钱后,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把钱充公了。

“你怎么有车了?”张天舒绕着车转了两圈,“你别说,这车看着普通,里面改装的还挺不错的!”

苏远对车无爱,对这种话题更是不感兴趣。而张天舒在看到车里的保镖之后,心中迷惑更多了:“苏远,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爸爸突然觉得愧对我了,想要补偿我了,就这样。”苏远三两句说清了原因,顺手扯下了脸上包的严严实实地纱布,“你在这里是等人?”

张天舒本来还在研究苏远话里的意思,听到这话眼睛亮了:“是啊,今天会来一个漂亮的翻译!我这不是来献献殷勤嘛!”

漂亮翻译?苏远皱眉,昨天谈话的时候,他是知道今天过来一个翻译。毕竟今天就是正式地签意向书了,所以对方找一个熟悉的翻译帮忙把把关,也很正常。听张天舒这话,苏远将认识的西语翻译在脑海中过了一圈,最后在一个人身上停了下来。

莫非,是她?

“你脸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包什么纱布?”张天舒觉得今天的苏远怪怪地,“这是最新的装饰潮流吗?”

“我爸给我包的。”想起这个就生气,苏远恨恨地觉得,苏靖州一定是想吃粽子了!才会有这么诡异地行为。

“来了来了!”张天舒突然语气惊喜,眼睛亮亮地看向停车场中的一个方向。

远处一辆车缓缓停在车位上,车门打开,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众人眼前,紧接着便是金色的高跟鞋、紧身的蓝色洋装,最后才是一张精致的女性面容。她红唇嫣然、双眼闪亮,举手投足间尽是张扬肆意的范儿。此时有一人上前,引着她向办公楼前走去。

张天舒被这强大时尚的气场镇得自惭形秽,半天没有吭声。苏远沉默地看着不远处地一幕,神情有些怀念:好久不见,Estela

当苏远终于调整好情绪,到达会议室的时候,众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帕布洛见到苏远,笑着对旁边的女人说了几句,就看到她款款而来:“你好,远。”

“你好。”眼前这人过于熟悉,苏远不敢多说,生怕被她听出什么。只是苏远这拘谨的行为,却被误认为是少年初见美女的反射性羞涩应对。众人发出善意地笑声,Estela也莞尔一笑,转身回去又对帕布洛说了几句什么。

“你只有一上午的时间?”帕布洛的声音大了些,连苏远都听到了。

“是的,我下午有很重要的事情。”Estela语气认真地看着帕布洛。帕布洛皱眉不语,Estela又说了几句什么,这才看到帕布洛不情愿地点头。

“不好意思张总,我们的意向签订可以在中午之前结束吗?”帕布洛有些尴尬的和张磊协调,“我的翻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真是对不起。”

“一上午?”张磊眼神看向苏远,苏远沉默着点头,完全没有前几天锋芒毕露的样子。见到苏远点头,张磊心放下一半,“好的,那我们就尽量快些结束。”

张磊和帕布洛寒暄的时候,Estela已经在翻阅前两天的资料了。看了一会儿之后,Estela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那个角落里的少年。

这人,很不简单啊!

这种专业程度,不可能默默无闻的。总感觉刚才看文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Estela思索了一会儿,好似想到了什么,笑容嫣然地看向那个少年,“听说,你也叫苏远?”

“是。”苏远手心在冒汗,他没有想到帕布洛会将这个女人请来。一个人的翻译风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更何况其中的小特点。前几天的翻译资料,天知道他露出了多少马脚!

“哦?”果然就见Estela越发妩媚了,“我觉得你和一个人很像。”

苏远沉默了半天,开口:“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他没死?!”Estela语气尖锐,眼神更紧紧地盯着他。

“死……了……”苏远挣扎地说出这句话,只觉一阵疲惫紧绷后的放松。那个苏远已经死了,自己何必总是在意?从今以后,就用这个身份活着吧。他是个不受人重视的私生子,他是豪门少爷,他是——苏靖州的儿子。

“真死了么?”Estela语气微不可见,半晌又打起精神开口:“下午带我去看看他。”

苏远点头,虽然早就从本地新闻上知道了自己墓地的位置,但他自己都一直没有过去。没有勇气、也没有下定某种决心。今天下午,就和过去来个彻底的了断吧。

一上午的时间,苏远一边想着下午的行程,一边注意翻译中不要露出马脚,一边还要承受Estela时不时地打量和张磊偶尔关心的注视。

这半天的翻译下来,张磊和帕布洛满意地在意向书上签了字。苏远却靠在会议室角落的门框上,脸色发白。

“你没事吧?”Estela关心地问了几句,下午还要指望他带路呢,可别出问题才好。她原本打算直接找刘泽的,但是现在,有一点点的希望她都不想和刘泽有任何瓜葛。

“没事。”苏远笑笑,趁着众人热闹的时候,两人直接出了会议室。剩下的事情不多,任何一个实习翻译都可以胜任了。

等到焦志明开车过来,两人直接上了车之后。Estela啧啧赞叹:“看样子你家还挺低调的嘛!”

“这话怎么说?”苏远喝掉半瓶矿泉水之后,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一些,也有心情开口说话了。

“这车改装的钱都比车本身贵好几倍了。”Estela下句话没说,这可真是败家子的行为!她寒暄几句,终于切入正题:“你和苏远,是什么关系?”

“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就认识了。”苏远绞尽脑汁地开始编故事,“你知道两个人名字一样的话,更容易建立友谊。他心里有事偶尔需要倾诉,而我恰巧善于倾听,慢慢就熟悉了。他知道我在家中的地位尴尬,所以也教了我一些东西。我一直把这个当做友谊的,等到他去世之后,我大病一场。那时候才知道后悔,我早该喊他一句师傅的。”

Estela沉默听着,脸上表情复杂。等苏远叹息着结束话题后,她悠悠叹息一声:“苏远,你很幸运。”

“你知道他有多不喜欢教书育人吗?他常说找徒弟就是一辈子的责任,所以他担不起这副重担。”

“你知道他很难和人深入交往,一旦相交,便会一直将那人放在心里。”

“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当时可是互相看不顺眼。”Estela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来“当时在宴会上第一次认识,我们两个为了一块蛋糕抢了半天。我说他不懂绅士风度,他说我不尽地主之谊……”

苏远默默听着,在Estela的叙述中,往事如同影片一样,一幕幕是那么的清晰。Estela张扬在外表,而他傲气在内心。Estela经常嘲笑他表面是谦谦君子牌无害包子,内心却是黑芝麻馅的;他则反唇相讥,说她外表肆意张扬,内心却传统保守,可惜了这副当小三的好容貌。

她喝醉了会打电话给自己,大骂某人某人某人不知廉耻,开会时候公然吃她豆腐。可下次会议照样打扮得光彩夺目,恨不得吸引全部雄性的视线。自己难过的时候也会上网和她聊聊,她永远都那么的活力四射、肆意张扬,每次和她聊天都感觉能照亮他心底的阴霾。

在上辈子苏远的将近30年人生里面,他朋友不少,但让他放在心底最柔软处的人只有两个:刘泽和她。

对刘泽是爱情。

对她是一种君子相交淡如水的隽永。

此情,无关风月。

Estela的低语倾诉中,车内充满了哀伤的气氛。在苏远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墓园终于到了。



13章 所谓扫墓

B市郊外,龙生墓园,C99号。

Estela过来的匆忙,两人到了墓碑前,她才发现连束花都没有买。至于苏远,自己给自己买花不是太怪了吗?

墓碑所在的位置很幽静,虽然不是墓园的中心位置,但也不算很偏僻。周围点缀着些松柏常青树,此时正是夏末秋初,天气高爽。

苏远打量完了周围环境,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在心中建设完毕之后,才终于将目光移到了墓碑上。看到照片的瞬间,苏远有那么一时间的陌生。不过间隔一个暑假的时间,感觉漫长地好像是两辈子。

照片上的苏远穿着正装,神情严肃而认真,但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暖。他照片不多,这张可能是某次证件照余留下来的。

Estela已经语带哽咽:“你这个家伙,就连最后留给别人看的样子都这么的虚伪,看了就让人讨厌。”

苏远默然。

“你说你将来要攒钱移民的,我也不强求你非要来西班牙了。你去瑞典去丹麦,去你最喜欢的北欧,都没有关系。为什么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Estela嚎啕大哭,“我以后难过了,还能和谁说话?”

苏远嘴唇发白。

“你总说他那么好那么好,如果不是为了他,你何苦这么拼命。”Estela抽搐着不能自已,“你有那么严重的胃溃疡,他知道吗?你有多害怕飞来飞去,他知道吗?你有多喜欢童话,多喜欢王子和公主在一起的美好结局,他知道吗?!”

我真错了吗?苏远看着墓碑。看着眼前那张照片,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孤儿院长大的自己,努力学习的自己,敞开心扉的自己,努力赚钱的自己……唯独没有,享受生活的自己。

Estela哭着蹲在墓碑前,一身洋装蹭上了泥巴点点,脸上的妆也乱七八糟,她都没有去管,只用手胡乱擦着泪水。

这个从来都是仪态万千的人啊,苏远颤抖地掏出纸巾递给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眼泪了。Estela,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真相。就哭这一次,哭完之后,你还是那个亮眼夺目的美女翻译,我也要重新做我自己。

 “我只知道他是出车祸去世的,具体情况你知道吗?”半晌之后,Estela擦干了眼泪,询问道。

苏远摇头,“不知道,这半年师傅一直出差,我也是从新闻上知道的。”

人都没了,剩下的什么,都随风而去吧。想到车祸前看到的那一幕,苏远已经没有心若死灰的感觉了。情到浓时情转薄,虽然对刘泽还有感情,但是还好,他有时间去消磨。

这辈子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活下去,就这样。

Estela看着墓碑,头也不回地开口:“你以后有什么计划?”

“我?”苏远愣了,“我现在还是学生,明年要高考了,自然要上学啊。”

“马德里自治大学,想去吗?”Estela回身看着苏远,“你的西语水平很不错,如果能进修一下,以后前途无限。凑巧我在那所学校认识一些朋友,如果你想去的话,这边学校就不用读了。直接申请那所学校就可以,我会替你担保。”

“为什么?”苏远不懂Estela此时的想法,怎么突然安排起他的生活来了?

“因为……”Estela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你也说了,你把他当师傅。那么,你该知道,他其实没有半个亲人。不管是交易也好、感情也好,我只希望,以后你能多来看看他。在你们中国有句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苏远满心复杂,Estela的话语还在继续,“你不知道,他看着最严肃最严谨,其实又喜欢美食又爱童话……我离他很远,虽然在他墓前说这些很过分,但我将来也总会有自己的生活。我怕时间久了,他会寂寞……”

Estela说的零散琐碎,苏远认真听着。这会儿的她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Estela,安排事情从来都是务求详尽,对人也务必认真周到。只是这样理智认真的Estela,更加让人放心不下。

“为什么不找个人嫁了呢?”苏远抑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脱口而出。

“你知道些什么?!”Estela目光炯炯地望过来,语气严厉。

“没有,不过偶尔听师傅说起过。”苏远连忙圆谎,果然谎言是会像滚雪球一般变大的,苏远终于领悟到了。

Estela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他也老催我嫁人,总觉得我太挑剔。其实哪里是我挑剔,只不过我们这个行业,成天飞来飞去的。一旦嫁人,这种生活势必不能继续了。但是我很喜欢这个职业,我也不想放弃。所以能找到一个合我心意的,又不介意婚后聚少离多的人,很难。”

“不能互相退一步?”苏远试探性地问道。

“你师傅倒是退了,可结果呢?你也看到了。对方压根就不理解,还把自己累个半死。”Estela如此说着,语气满是沉重哀悼。

合着我的人生在你眼中就是一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苏远伤心了,难过了,纠结了。

“怎么样,你刚才说的事情,你可以考虑吗?”Estela又提起刚才的话题,等着苏远的最终决定。

苏远恍惚抬头:“Estela,出国我就先不考虑了。在这里我有许多的朋友,我也舍不得他们。再说我现在年纪也不大,还想多玩几年。”见Estela还想要开口,苏远继续说,“你放心,我会经常来这边的。”

见苏远说的真诚,Estela也不多说了:“也好,你家里条件很好,年纪又小,舍不得家人朋友很正常。”她说到这里,伸手从随身包包里取出一张名片,“以后有事情,记得打这个电话和我联系。”

Estela走了,留下一顿哭诉和一张名片。

也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见面机会,更加不知道,她要多久才会忘记。苏远想到了Estela,眼前又略过一张张面孔:AIIC里的那些家伙,估计这会儿该痛哭流涕了吧?终于失去了一个好劳力。

苏远站在墓碑面前伫立良久才终于上了车,直到回到家中,耳边都还回荡着刚才Estela哭诉的点点滴滴。

苏靖州看到的苏远,就是这么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

“怎么了?”苏靖州问道。

苏远已经有些迷惑了,听到苏靖州这么问,眼神愣愣地看过来:“父亲,你说人活着该轻松点儿,还是该充实点儿?是该低调点儿,还是该张扬点儿?是该随遇而安,还是该预先规划?”

怎么出去一整天,回来开始讨论哲学命题了?苏靖州笑了:“按你喜欢的方式活。”

“我喜欢的方式?”苏远更加纠结了,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靖州开慰他:“想不通就先放着,顺其自然。或许哪天,自己就想通了。”

也对,苏远也觉得自己钻牛角尖了。上辈子光顾着谦虚谨慎、低调做人了,这辈子总要尝试另外一种活法。偶尔高调一下,感觉还挺新奇好玩的,也没那么劳心劳力。何况自己现在的年纪,张扬一些很正常。

至于以后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嗯,管它去死呢。



14章 所谓八卦

结束了翻译工作之后,张磊十分大方地给了丰厚报酬,再加上前段日子零碎接到的工作,苏远的小金库日渐丰满起来。

作为一个以攒钱出国为最终目标的人,苏远看着账面的数字呈跳跃性增长,很满意很开心。苏家这段时间有不少的变化,苏宇最终还是哭哒哒地搬进了学校宿舍。作为苏家根正苗红的小少爷,苏宇从来都是众人的视线焦点。苏靖州这次的‘教子’行为也引来哗声一片。

苏宇的脾气性格,和苏家走的近的人基本都知道,瞒也瞒不住。苏靖州从来都放任自流的,这次竟如此严厉,众人纷纷猜测不已。

到底是真的打算拿出严父的姿态好好管教,还是又是一次虎头蛇尾的行为?从前苏宇闹腾厉害的时候,苏靖州也不是没有管教过,但每次都因为林霞的劝阻而不了了之。这次会是什么样子?

众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准备茶水瓜子搬来小板凳,呼朋唤友地开始八卦。

听说苏靖州最近经常和人一起晨跑锻炼;

听说苏靖州前段日子带一个少年一起去买衣服,两人关系很好;

听说苏靖州将原本苏宇的专车拨给那个少年使用;

听说那个少年,是苏家长子。

……

听说了这么多,苏宇被送到学校住宿的原因也浮出水面。原来只因为其母按捺不住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火气一上来,打了那少年一巴掌。这才引得苏靖州大发雷霆,不留情面的将事情处理完毕。

众人虽慑于苏靖州的名声,不敢当面提起。但私下里,却越发的讨论热烈了,甚至开始俩俩下注,研究哪位能最后得到苏靖州的欢心,哪位又能最后登上苏氏家主的宝座。在这种热烈的讨论八卦中,在某个范围内,苏家大少已经成为了本年度最神秘人物。

当年他和他妈妈进到苏家的时候,一度成为商场上的笑柄。这么多年过去,众人几乎都遗忘了这件事情。就连苏靖州,也没有再提起过那个孩子。没想到在不经意间,当年的懵懂孩童已经长成为小小少年,甚至优秀到连鄙夷的出身都遮掩不住光芒。

能够让苏靖州打破多年的脾气秉性,不惜破坏苏宇的绝对继承地位,也要维护他的尊严地位。或许这个苏家长子,比众人想的还要聪明隐忍许多。

好在他不会有太多继承家产的优势,众人一致庆幸,要不然将来哪里还有他们这些企业的活路?除了庆幸之外,他们更多的还是对苏靖州的幸灾乐祸:

人生最杯具的事情是什么?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悉心培养的正统继承人性子嚣张跋扈,仿佛透明人一般的长子却一朝风云便化龙。他们作为围观酱油党,都感觉压力很大。

“行了,这件事情我没有意见。”苏靖州听了一上午的官方套话,终于等到了发表意见时候,他强压着火气痛快表明态度。

见到苏靖州如此说话,会议室里地人也都活跃起来。

“这是好事儿啊,我们德玛集团一定鼎力支持!”德玛集团的董事长笑的像是弥勒佛。

“我们也是,不过李会长,希望我们捐献的物资能够完整地到达灾区。”赵康直白地说出这话,众人都安静了一下。

李会长的表情很尴尬。

“赵总这话不对,你看李会长两袖清风,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张磊看似解围地开口了。虽然捐钱是应该的,但必要的提醒更应该。

“好了好了,这次是咱们和李会长第一次合作,互相都要多沟通了解下。等以后知根知底了,合作的机会自然会更多。”梁正闵这么对赵康说着,眼神则瞄到了李会长身上。

“是啊,这次要不是于司长牵桥搭线,我也见不到各位老总了。这次的事情算是咱们合作的开端,请各位看我的诚意。”李会长忙不迭地开口表态。

还行,挺上道的。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气氛又恢复了热闹,其乐融融地继续寒暄起来。苏靖州见事情差不多结束,趁机看向梁正闵:“正闵,咱俩旁边聊聊?”

梁正闵和苏靖州是从小的朋友,听到这邀请也不意外。两人到了会议室角落坐定,梁正闵边倒茶边问:“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苏靖州难得犹豫了一下,梁正闵更新奇了。一向都是杀伐果断的苏靖州,什么时候也会有这么人性化的情绪了?

“你说……”苏靖州迟疑了下,“你在家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噗!”梁正闵一口茶喷了出来,指着苏靖州哈哈大笑,“说起这个事情,听说你最近家里挺热闹?怎么,挺不住了?找我来支招了?”

“我和你说,你家苏宇早该好好管管了。你莫非真打算养成个败家子?或者你还有重新养个儿子的打算?”梁正闵难得见到苏靖州吃瘪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

“不是苏宇。”苏靖州叹了口气,“你说男孩到了一定年纪,是不是都有叛逆期啊?”这话说得梁正闵愣住了,半天才开口:“你说的是你家大儿子?”

苏靖州不说话了,不说话就代表默认。

梁正闵摸了摸下巴,神情玩味:“你家大儿子是十七八岁?那差不多了。到了这个年纪,总会有些变化的。”

“可是,变化有些大。你不知道,我记得他以前胆小又懦弱。暑假那次因为学习太累,高烧好几天,再醒过来就变得对人对事都冷漠很多。”苏靖州有些烦乱,又开口道:“他以前粘我的时候,我总忽视他。可能是心里知道,他会一直这么濡慕下去,所以我对他也不会过于关注。但是等到他什么都不在乎了,都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我又觉得不舒服了。”

听完苏靖州这番话,梁正闵莫名对那个男孩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遇到这样的爹,也够倒霉的。

“靖州,说句不好听的吧,任谁天天拿热脸贴冷屁股,都不会舒服。”梁正闵觉得这对父子问题重重,“何况按照你的说法,他还持之以恒地贴了你十几年。就算是个冷心的,都能给捂热了。”

“可是,他以前的性子,我真不喜欢。”苏靖州皱眉。在外面天天带着面具,在家里还要勉强自己喜欢,实在太累了一点儿。

 “行嘛!”梁正闵伸展了身子,懒散靠在椅背上,“以前他的性格你不喜欢,所以你不理他;现在他的性格你喜欢了,你就该有对方不接受你好意的明悟。要知道他现在这性子,可是你一手造成的。”

梁正闵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啧啧有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苏靖州,风水轮流转呐!”

苏靖州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爽:“你能不能提些有建设性的意见?我现在已经努力关心他了,但是效果好像不太明显。”

“有效果就得呗。”梁正闵不以为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你以前做那些错事,还想要让人家一个月就原谅你?自恋不是这么个自恋法!再说了,你想让我提建设性的意见,那你就要说针对性的问题啊。”

“就是我刚才说的!”苏靖州咬牙切齿,这人有没有好好听他说话?“他最近似乎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那你就查啊!”梁正闵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目光看着他,你这事儿做过多少次了,装什么纯情小白兔呢?

莫非?梁正闵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眼神惊恐,“莫非你是想要我帮你查?!绝对不行!我们可是有良心的媒体!我们的新闻都充满了正面能量!我们代表的是群众的眼睛!不是八卦周刊!”

“梁——正——闵!!!”苏靖州拉长了语调慢悠悠开口,这声音让梁正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吧好吧,群众眼睛偶尔也能看到八卦的,你开个价。”



15章 所谓调查

“不用你查!”苏靖州看着眼前梁正闵,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

“真不用?!”梁正闵挑了挑眉,语带诱惑,“确定不用?我们调查到的东西,那可是非常详尽哦。我们最近优惠大酬宾,买一赠一噢!”

“如何买一赠一?”苏靖州稍稍好奇了一下。

“就是调查他的,赠送你的。”梁正闵一本正经。

苏靖州头顶一只乌鸦飞过,“你这笑话真冷。”

“你们不是自诩为有良心的媒体吗?”苏靖州斜眼看了他一眼。

梁正闵一脸大义凛然,“虽然我们卖艺不卖身,但偶尔也可以优惠下客户的。这算小小敬意,你们可以拿回家自己欣赏,我们绝对不会留底。如果你不喜欢赠送那份,我可以做主给你换成你们家其他人的。”

“暂时不用。”苏靖州一口否决,“我自己已经调查好了,调查结果就在我办公室抽屉里放着呢。”

“苏靖州,你玩我呢!”梁正闵不乐意了,他还以为自己最近这么厉害,都变身周瑜了,谈笑间一笔生意就能做成,“你都调查完了,那就自己看呗,问我干什么?”

“问题是我不知道该不该看啊。”苏靖州一摊手,语气无奈。“我总觉得,这事情要是被苏远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我怕我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到时候又退回原点了。”

“不是吧!”梁正闵瞪大了眼睛,“你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性了?但问题是,你这人性来的也太晚一点儿了!”

“梁正闵!”苏靖州恨得牙痒,“我今天是来询问你意见的,不是让你来冷嘲热讽说俏皮话的!”

“好吧。”梁正闵耸肩,“作为一个正直善良大公无私的媒体从业人员,我给你一个诚恳的忠告。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有被发现的危险。你想想,要是他知道你调查他,他会什么想法?”

“当然是生气了!生气我偷窥他隐私。”苏靖州这点儿后果还是知道的。

“那如果你对他说,我调查了,但是又后悔了,所以我没看那份调查报告。”梁正闵毁人不倦,“你觉得他会信吗?”

苏靖州默默摇头,白痴才信!

“那你看不看了?”梁正闵喝了一大口茶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苏靖州默默点头,心里觉得梁正闵真有将人性化光明为黑暗的本事,不愧是做新闻媒体的。

 “就是嘛!”梁正闵苦心婆心地劝,“做了那啥啥,就不要那啥啥~~~你懂得!”

*&%%#@*&

苏靖州心里默默地吐了一口血,之后冷冷看着梁正闵,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很多家长不也偷看孩子的日记吗?都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其实只是担心。我调查也是因为不放心。”

“你非要拿亲情压真理,我也没办法。”

“呦!你们这行还有真理?”

“苏靖州!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可是代表正面能量,民心所向!你可以侮辱我,不可以侮辱我们这个行业!”

“侮辱?还真没这个必要。”

……

看到调查结果的苏靖州,很感谢梁正闵给自己的建议。他从来不知道,仅仅一个暑假的时间,苏远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结果上明白写着这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他病醒几天就跑去开账户,之后就开始有钱进账。最近几天,更是突然汇入了一大笔钱。再看到后面显示着这段时间他的行踪,苏靖州终于知道苏远那天傲气凛然的样子是怎么来的了。

竟然去帮东达电器做翻译了?还是西语翻译!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怪不得对苏氏企业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苏靖州叹了口气,自己对他了解果然还是太少。还有张磊,自己儿子帮他干了三天苦力,上午见面都不知道告诉自己一声?

他也不想想,以苏远的透明程度,如果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就是苏靖州的儿子?苏靖州靠在椅子上,心头涌上千般滋味。有生气、有愤怒、有沮丧、有骄傲、还有那么一点心疼。

苏家晚餐时间,苏远吃完正准备起身回房继续工作,就听苏靖州问道:“远远,听说你最近帮东达电器做了几天工作?”

听说这个词很绝妙,尤其是当信息来源难以启齿的时候,更是个万能百搭词语。果然苏远听到苏靖州这话,思想就被引到邪路上了。【远远,乃道行这么浅,以后怎么办~~~

听说?苏远脑中转了一圈,最后一天去东达电器是焦志明送自己过去的,还有两个保镖。莫非……苏远暗自懊恼,他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是的,父亲。”苏远打起精神,“那天是周末,我去帮帮忙也不耽误什么。”苏远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以前凑巧之下,学了些西语。那天正好是西班牙的客户,所以就想着过去实践一下。”

反正自己去东达电器他已经知道,想必和Estela用西语聊天也知道了,干脆一起坦白吧。“不过没有想到,张叔叔不但没嫌我碍事,还给了我一些辛苦费。”苏远在‘辛苦费’三个字上加强了语气。言下之意是,您作为苏乐集团董事长,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想必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吧?

苏靖州被苏宇这副如临大敌地模样逗笑了,“辛苦费?你一边上学一边还要做兼职,确实是太辛苦了。怎么,是零花钱不够吗?”

苏远本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甚至连此时直接和苏靖州翻脸,从此自力更生的退路都想好了。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没有疑惑、没有追问、也没有说让他把钱充公?似乎这话里,还带着些关心?苏远迷惑的目光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这个样子的苏远,让苏靖州的心抽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放柔了语气:“远远,是零花钱不够吗?”

“零花钱?”苏远还处于迷茫中,“我有零花钱吗?”

怎么会没有零花钱?这次轮到苏靖州迷惑了,他记得苏宇每周大包小包东西不断的啊。当他回头看向林霞,看到她脸色发白的模样,苏靖州终于明悟了。

怪不得以前每次见到苏远,他永远都穿着校服!

怪不得从来不见苏远说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原来是压根没有条件选择!

怪不得他这么想着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怪不得他对赚钱那么执著!

苏靖州手捏紧了,在这个家里,母亲不是亲生母亲,父亲从来都不在意。他能长到现在这个模样,没有偏激、没有阴暗、没有自暴自弃,只一心向上努力打拼。虽然偶尔有试图脱离牢笼的小叛逆,但苏靖州真心觉得这点小叛逆已经不算什么了。要是他站在苏远的位置上,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好,很好!苏靖州眼睛闭了下,再睁开已经是一片清明:“刘管家,太太到了这个时候经常会咳嗽。我记得S市海边有个房子,那里空气湿润,明天送太太去修养一段时间吧。”

林霞一直在沉默,听到苏远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她知道自己的结果不会太好,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狠心。她面容多了几分狰狞:“苏靖州,你我夫妻七八年的情分,难道还比不上这个贱人的儿子吗?”

苏靖州语气缓缓:“林霞,你觉得我和你结婚,是因为单纯的商业联姻吗?当年的几个结婚对象,哪个不是商业伙伴?但你是其中心机最不深的一个。我不想白天工作尔虞我诈,晚上回来还要勾心斗角,所以你成了苏家的女主人。现在……”

林霞面色越发惨白,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终于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跟着刘硕走了下去。不远处的苏远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要他求情是不可能的,他可没忘记上次林霞甩他的一巴掌;但是看到林霞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他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同身受。

喜欢上的人不如想象中的喜欢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这辈子,绝对不能随便动心了!苏远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爱情这种会传染会让人丧失理智的东西,他真玩不起了。

“父亲……”苏远喃喃自语,“您这么对林霞,好吗?”

苏远的意思是,你说话这么直白,不会对两家关系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不是商业伙伴吗?这话听在苏靖州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你想要替她求情?”苏靖州愣了下。

“当然不。”苏远急忙摇头,他可没圣母到那地步,“我是觉得,您就这么让她去S市,会不会被人议论?”

“那就让他们议论去吧。”苏靖州不以为然。

“可是,这件事情又是因我而起的,我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了吗?”苏远无力地扶额,您能不能替我考虑一下?就算是将她软禁在家中,也比远远的丢到外地要好吧?

“风口浪尖?”苏靖州不屑,“苏乐集团哪天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还不是照样到现在都平平稳稳、运转良好?”

他转身看向苏远,语气不高,却异常坚定:“我能护得住这么大一个苏乐集团,还护不住一个你?!”



16章 所谓流言

“你最近心情很好?”张天舒看着苏远,有些八卦。

自从暑假回来之后,苏远就变得不可爱许多,整天都像个小老头似的。也只有在翻译的时候,才像个17岁的少年。不过最近几天的苏远,好像活泼许多?

“嗯。”苏远点头,自从那天和苏靖州说完,两人之间看似和平常一样,但终于多了几分平常父子的样子了。至少在苏靖州询问苏远事情的时候,苏远不会总乱想了;苏远也可以不用顾忌苏靖州的想法,正大光明地进行自己的赚钱大计了。

有这么一个爹,貌似也不错。失去了爱情,获得一份亲情,就连苏远本人,也不知道这算是幸或不幸了。

不论将来如何,他渐渐喜欢上这样的日子了。可能这样的生活平静地有些乏味,但却很好地治愈了苏远仍有些溃烂的内心。如果说和刘泽在一起的日子如同夏日般灿烂,那么现在的生活,就如同冬日的大雪茫茫,看似荒凉单调无比,内心却宁静安详。

张天舒见到苏远出神的样子,无奈摇头,这几天他就是这么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想到最近他身上的变化,从专车接送再到两个保镖护送,再想到教室里的一些流言。张天舒担心了:“苏远,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前还以为你是托人进的这所学校,家里是困难户呢。”

“我家还算有钱,只是我的身份不太好。”苏远早就想对张天舒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既然是他挑起这个话题,苏远也直言坦白。

“身份不太好……”张天舒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娃儿总是一副苦大仇深、讳莫如深的样子。原来如此,这事情也确实不好说出口。

张天舒有些同情地看着苏远,真难为他在这种环境下长这么大了。但是……似乎……咦?最近比较出名的事件,好像就是苏氏集团董事长家的私生子事情了,姓苏?张天舒想到了什么,看向苏远表情就有些怪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张天舒的表情实在太怪异了,怪异到苏远都无法直视了。

“原来是你啊!”张天舒恍然大悟,眨眼间就将前后事情串联了起来。这一串联,张天舒明悟了,“苏远,你父亲不会是苏靖州吧?”

“你怎么猜到的?”苏远惊讶。

“我可是天才!”张天舒骄傲地扬了下脑袋,又好奇地看了苏远两眼,啧啧有声:“苏远,你最近可是名人!”

苏远心里泛起不好的感觉,“名人?为什么?”

“你不知道?”张天舒表情诡异,“最近外面议论的沸沸扬扬的呢,说你父亲为了你,连苏宇都送到寄宿学校了,完全不给林霞面子啊!还在讨论说,他是不是想要重新培养继承人了。”

“胡说八道!”苏远嗤之以鼻。

张天舒耸耸肩,关于继承家产的事情,也不是他该问的,刚才他有些分寸过了:“不过苏远,外界的流言有你父亲处理,你可以不在乎。但是学校里的流言,你最好要小心些。”

“学校里?”苏远愣了,“学校里有什么流言?”

“你以前都是一副勤俭节约、品德兼优的好学生样子,老师当然都很喜欢。只是同学之间,可能相处就不是太多,所以大家也不太了解你。最近这段时间,你又是新衣服又是专车接送的,很多人都觉得……”张天舒点到为止。

苏远表情变幻莫测,最后恨恨抹了一把脸:“我懂了。”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面对被流言环绕的生活。苏远这种慷慨激昂的想法,在下节课就戛然而止了。

“苏远,总分576分,排名13。”当讲台上的班主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教室里一片哗然。

从高一开始,苏远就一直是天成高中最特别的人物。其实不管是普通高中,还是略显神秘的贵族学校,总会有那么几个有特点的代表人物:总有一个人被叫做‘胖子’,也有一个人被叫做‘麻杆’,还有人被叫做‘大头’,也有‘校草’和‘书呆子’。苏远很不幸就属于最后一个称呼。

也正因从来都是埋头苦读,不问人间事,所以他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在年纪前五名之内。人心无旁骛的时候,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以前的苏远就是这样,他喜欢用成绩来证明自己,他也成功了。

但是对现在的苏远来说,他心无旁骛的只有一件事,努力赚钱,努力继续提升自己的翻译能力。反倒是学习成绩之类的东西,他已经忽略很久了。

见到教室里混杂着不可置信和幸灾乐祸的视线同时看过来,即便镇定如苏远,也免不得脸色赧然。

别人重活一次都是各种天才各种主角光环,怎么到他这里,就要经历这种场面?他很久没有这么尴尬了,但是这种尴尬还远远没有结束。

当班主任刘丹念完所有人的成绩和排名之后,再次看向苏远:“苏远,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苏远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想想也知道会找他谈论什么,无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鼓励话语。

“你不是知道的东西挺多的吗?”在刘丹讲解本次测验试卷的时候,张天舒才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苏远的知识面有多广。别说现在地理历史这几科了,两人偶尔闲聊到经济、能源、环保、美学等方面,他虽话语不多,但都一针见血,让人‘拨开云雾见青天’。

张天舒这话问的苏远更加郁卒了,这也是他考试之前自信满满的原因。但是……“谁能知道他们考的这么细节!”天知道他看到证明题的时候,脑袋里第一个反应是:我擦,这还用证明!

他知道某些能源经济课题,他同样知道地球能源大环境大趋势,他甚至知道一些医学性难题的解决方法。但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来证明两个三角是相似的?!

这一堂课上,不止苏远情绪起伏不定,周围学生看向苏远的目光也渐渐带上鄙夷了。看样子那些奇怪的流言最近会愈演愈烈了,苏远叹息一声作夏紫薇状:人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啊!

下课后的教师办公室内。

刘丹语重心长地劝诫着:“苏远,老师以前都觉得你是好学生,肯定能平稳地考上好学校,不需要老师操心的。”

“额。”苏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你看看你最近的成绩!”刘丹怒其不争地将成绩单摆在了他面前,“除了英语是满分之外,剩下的科目成绩都大幅度下滑。”

“对不起。”苏远低头认错,乖巧的学生肯定都不会受到太大的难为的。但是苏远这次想错了,见到苏远这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刘丹却心念一动:“苏远啊,我知道你家庭不是太好。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要自尊自爱不是吗?”

自尊自爱?自尊自爱去死啊!我怎么就不自尊自爱了!苏远虽然知道一些奇怪的流言,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老师,我是男的。”苏远无力地回答,所以你们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联想?我要是漂亮女生也就罢了,可你们哪里看出我有被包养的潜质了!

“男的怎么了!”刘丹继续苦口婆心,“现在那些有钱男女啊,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苏远啊,你想想你这一步走错了,以后该怎么办?!”

我……苏远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憋死。

 “老师,我真没有。”苏远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诚恳地看着刘丹。你看我真诚的眼睛,你看~~~你看~~~

“所以不是女的,你也没有那什么?”刘丹小心翼翼地开口。

苏远欣慰地点头,孺子可教也。当然不是啊!怎么可能是!

“所以,是男的?!”刘丹声音尖锐了,声音猛然拔高八度,这尖锐的声音都可以直接高歌一曲青藏高原了。

苏远脚一软,现在连学校,都已经观念前卫到这地步了吗?尼玛这是要逆天啊!

“老师,您隐藏的真深。”苏远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崩溃,这都什么跟什么?!语文老师都是这么的联想丰富吗?

“苏远,我觉得你隐藏的才深。”刘丹表情凝重,“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17章 所谓包养

在不知道这个流言之前,苏远是懒得说什么的。毕竟只是个私生子而已,就算苏靖州是他爹,又能如何?他一不想接手家业,二不想扩大自己的交友范围,三不想打乱现在的平静日子。

综上可得出一条结论,沉默是金。

但是这个铁一般的定律,今天似乎要被打破了。苏远觉得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自己的形象就要被毁了。

低调,我所欲也;平静,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我勒个去也!

既然如此,那就趁着这只流言没有冲出班级走向学校的时候,将它掐死在萌芽状态吧!苏远如此下了决心。

“老师。”苏远挣扎着站起来,顺手拖了把椅子坐下,又灌了半瓶矿泉水。这才开口:“最近教室里的流言完全就是流言,没有一丝一毫的可信度。我虽然以前穿的不是太奢侈,但这并不代表我家里条件不好。”

“那是?”刘丹纳闷了,你家里条件好穿成那样子作甚?!

“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以前在学校里,希望能过的平静一点,免得被人指指点点。”苏远微笑,“不过今天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就和您坦白吧。我是一个私生子,我父亲是苏靖州。”

“啊!”刘丹被苏远丢下的两颗炸弹炸的外焦里嫩,半天方缓过神来。虽然她是学校老师,但是B市的商业名人,还是知道几个的,苏靖州就是其中名声最响亮的一位。刘丹回神再看苏远的时候,表情很尴尬:“原来是这样啊,老师误会你了。老师向你道歉,刚才有些话说的不太合适,请你不要介意好吗?老师心里是关心你的。”

“我知道。”苏远点头,正因为知道她其实没什么恶意,所以苏远才会将实情告诉她。

刘丹刚刚犯了错,立刻负荆请罪。见苏远没有追究的意思,积极准备善后事宜:“苏远,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你的事情交给老师,我来帮你平息这次的流言。”

“我很感谢,不过不用了。”苏远摇头拒绝,最近自己的改变过于明显,就算是这次的流言平息下去,也有下次。最后会变成汹涌波涛,一浪比一浪疯狂。既然如此,不如一次解决彻底。

苏远回到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八分钟的时间。他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回到座位,而是悠悠走上了讲台。看到苏远的动作,教室里的学生都渐渐安静下来,一个个面露不解地看向他。

“各位同学,占用大家几分钟的时间,说件事情。”苏远懒得理会众人的迷茫,直接开门见山:“听说大家对我最近的变化都很好奇,也有些猜测,甚至有一些不好的流言。在今天之前,我都不会介意,我也可以理解为大家对我的关心和爱护。”

教室里的少男少女面面相觑,讲台上的苏远侃侃而谈:“现在,我对大家感兴趣的几点广而告之一下。首先我以前穿的简朴,并不代表我家庭条件不好,只是我个人崇尚质朴自然的生活;其次我最近改变这么大,不是因为我突然拜金主义,只是家里老爹买的衣服都是这样的,不穿浪费;第三我有专车接送,也不是我被包养什么的,只是我父亲的心意;第四我成绩下滑,是我自己没有专心复习,和任何外界条件都没有关系。哦对了,如果你们要问我父亲是谁的话,苏乐集团董事长苏靖州。”

苏远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看着台下明显晕头转向的半大孩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以上就是我对本次事件的解释,请各位听清楚、牢牢记在心里。虽然我对大家以前的关心爱护并不生气,也不介意。但是从现在开始,如果再听到关于我任何流言的话,我相信苏乐集团的律师团队也很乐意处理这些小事的。”

他说完了这一番话,台下寂静无声。直到几分钟之后,才有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我记得,苏乐集团的继承人是苏宇?”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苏远也不制止,悠闲地站在台上玩着黑板擦。直到感觉下面的人八卦的差不多了,苏宇才瞄了看好戏的张天舒一眼,拍了拍手上的黑板擦。

黑板擦和讲桌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回荡在教室中,众人仿佛听到了命令一般立刻噤然无声。苏远很满意众人的状态,表情和蔼可亲:“苏氏集团的继承人只有一个,但并不代表苏家的儿子只有一个。”

“好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如果你们还有疑问,可以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多问问自己父母。我知道你们都是各家的优秀子弟,也能理解你们平常压力过大,需要找个人来调侃议论一下,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是我觉得,这个人如果是我的话,后果可能不会那么美好。”

教室里再次寂静一片,直到一声清咳声响起,才打破了这有些诡异的气氛。苏远转头看去,一个年轻人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苏远,讲台可以还给我了吗?”

年轻人扬了扬手中的教案,苏远笑着侧身相让:“抱歉老师,请。”回头又对众人笑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刚才最后那句话,你们可以看做是善意的忠告。”

苏远走下讲台的时候,教室里众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苏远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张天舒竖起的大拇指。

“我说,虽然你刚才语气很强硬,但是恐怕阻止不了他们议论你。”张天舒试图预言事情的发展方向。

“吓唬吓唬得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能堵得了悠悠之口。”苏远表情轻松,“议论就议论呗,不过分就行,我这也算是给苏乐集团增加曝光率了。”

虽然借苏靖州来压制同学们有点狐假虎威的嫌疑,但是如果不暴露苏靖州,就要暴露自己。苏远觉得,死道友不死贫道,阿门!

在讲台上说完了那一通话之后,苏远察觉到教室里的学生看向他的目光明显变得不同。如果说以前是鄙视中带着不屑,那么现在就是好奇中带着躲闪慌张。

就连放学在校门口等车的时候,也不像往常那样听到一些奇怪的话语了。总体来说,苏靖州牌灭火器,疗效很好,苏远很满意。

“你很得意?”就在苏远自恋的时候,耳边传来这么一个声音。这声音阴阳怪气的,苏远听的浑身不舒服。

他转头望去,就见到一个少年站在离他三步之远的地方,白衬衫休闲裤、身材修长偏瘦。只可惜,阴鸷的神情破坏了他这一身清爽的打扮。

“你是?”苏远迟疑着开口,搜索了下脑中记忆,他真不记得这人是谁。

面前少年神情变得更加阴暗了,气息都带着冰冷:“我是谁?苏远你真是越来越幼稚了。我告诉你,别说她还不是你女朋友。就算是,我抢了就抢了。你能奈我何?!”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远揉了揉脑袋,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听说你今天挺风光的?狐假虎威的滋味不错吧?你也只能通过这个方式来让人正视你了。”

这个人真讨厌,说话非要戳到别人的痛处才甘心。苏远不喜欢心思阴沉的人,同样不喜欢说话像刀子一样的人,这人算是都占全了。

“董希,怎么还不走?”苏远尚未开口,远远走来一个女生,身材娇小可人,样貌更是天真无邪。她走到两人面前,先是复杂地看了苏远一眼,这才小鸟依人般地靠在那少年身上,貌似炫耀。苏远心中有些纳闷,这俩人非要在自己面前秀亲密干什么?

“如果你说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力更生得来的,我一定好好正视你。”苏远懒得理会这两个奇奇怪怪的人,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远处,焦志明已经在朝苏远挥手了。苏远到了车门前,还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阴狠的视线紧紧盯着他,让人不爽。

他快速地打开车门,下一秒就愕然地喊出声来:“父亲?!”

苏靖州坐在后座含笑看他,“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自然地伸手将苏远拉到了身边坐下,“一会儿去吃点好吃的,然后再给你买些东西。”

“啊?哦。”苏远点头,心中暗自琢磨今天是什么日子:莫非是自己生日?要不就是他的生日?

“明天我要出差几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苏靖州又开口问。

“没问题!”苏远拍着胸脯打包票。心里也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要出差了,所以今晚准备亲子互动一下啊!

“真没问题?”苏靖州依旧不放心,心中暗自盘算着,要不然保镖多加几个?毕竟最近事情太多,免得出什么状况。

“真没问题!”苏远信誓旦旦,他又不是小孩子!苏远森森觉得,苏靖州这种纯溺爱的教育方式,让人不长歪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