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三媒六礼
成亲要三媒六聘,说起来不过四个字,做起来可就不那么简单了,特别是像夕兰这样的一下子要娶五六位夫郎,且其中凤子皇孙,江湖第门,世家公子,哪个礼数都不能有分毫差池。
腊月二十八,柳父先是吩咐人请来官府的冰人,就是官方媒人,大过年的,一请就是五个,着实费了些事,五个媒人分别往宫中见内廷大司监李江,向他求夏景颜、岳炎、岳熙的官牒,去左相府上见李月华与徐成,求李翰宇官牒,官韦的官牒就在柳父手里,却也正儿八经的与媒人过了话。
然后是等待,待媒人拿着双方交换的信物回来,将双方家长的话带到说圆,柳父再派府上的老奴随着媒人去官府交换官牒,报备登记,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本来年前十天京官及各地府衙官员都要休假准备过年,有的要回乡,所以府衙十天前就有人待岗,只能解决日常事物,涉及到实权的事便要搁浅,但因夕兰娶的夫郎来头太大,窝在家里休假的小官只能上值,恭敬的等着冰人回来为夕兰备案。
过了官牒,便是六聘,夕兰穿着厚重的行头,头戴金冠,一身壮容的带着聘礼出门,先到皇宫下聘,将夏景颜准备出来的私房好东西都拉进了宫,女皇身体欠安,夏景颜的父亲贤君见了夕兰,说了些嘱托的话,便收下了聘礼。
然后是去左相府,李月华也是一阵嘱托,并期望夕兰能早日为瀚宇生育子女云云,才放夕兰出府,接下来如法炮制的走马灯般见了驻在凤京的法兰国特使,将聘礼交给了他,然后被他阿门了半天才逃出来,岳炎、官韦下聘就轻松不少,狂帝收了聘礼,也嘱咐了生儿育女的事,柳父代官韦收了聘礼,同样也说了为官家开枝散叶的磕。
一天下来,夕兰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掌灯时分,媒人送来了大红庚帖,将五位夫郎与夕兰的生辰八字占算好了交给柳父看,柳父一见全是上上大吉的寓意,笑的嘴都合不上了,打赏了几位媒人,又吩咐人领下去好生侍候用饭。
自此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中只差迎亲了,柳父郑重的在喜帖上写下大年三十呈祥的字意,吹干上面的墨汁,招来小奴,道:“按照名单送出去。”
小奴连忙拿着宾客的名单跑了出去。
柳父垂了垂后背,转身进耳房,对着墙上的清丽的女子画像,轻声道:“卿儿,咱们的女儿要成亲了,你看到了吗?兰儿又懂事又孝顺,夫郎们待她是一心一意的好,女儿一定会和我们一样幸福的,卿儿,谢谢你,给为夫一个这样的好的孩儿……。”
翌日,柳父将一众夫郎们遣回了家,只等明天高头大马的进门,就连官韦也被禁足在小美水榭内不得露面,岳熙去了法兰国驻馆,白亦宁出城门去百里外迎白母,待傍晚能进城,明天刚好能让白母得偿所愿的见到他行礼。狂帝与岳炎去了凤京最大的客栈,一杆弟子,除了晏阳天都走了。
晏阳天的官牒换时备案的是童养夫,如今即使黄父真的离世要守孝三年,也不会耽误他,因为他还要三年才弱冠,四年才到与夕兰相约之期,所以根本不急。
此刻就只有他陪在夕兰身边,优哉的躺在美人靠上,斜睨着她道:“夫人见到弘绵兄了吗?”
夕兰命人在房里撑开一尺白纱,端坐在白纱前,挑选绣线准备绣一副百鸟朝凤做裹胸,不过她没说明,只说手痒打发时间,晏阳天出身江湖,对女儿家的东西不太懂,就连夫郎们应该会做的事情,如烹饪、刺绣、诗词、琴乐他都一概不懂,所以见夕兰认认真真的俯身绣着,只是好奇的探探头,并未有任何质疑。
“弘棉?你见到他了?”夕兰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她有意躲开他,只因感情尚浅,且变数太多,她不想误了他,右相大人应该有更好的良配才是。
“昨个见到了,他在冰心园站了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晚上才走,今个儿没露面,估计是伤透了心,躲起来了吧!”晏阳天抬起手,嘴巴一张,准确无误的接了空中的花生米。
夕兰一晃神,强迫自己不去想烨弘棉,缓缓道:“我有你们就够了,弘绵应该又更好的良配!”
晏阳天闻言坐起身子,直直看着夕兰,直到看的夕兰面色发红,才慢吞吞道:“弘绵说你就是良配,可你眼里却觉得他什么配也不是,所以决定再也不出现了。”
“呃……他……这样说的?”夕兰停下手里的活看向晏阳天。
“他没这么说,不过意思差不多!”晏阳天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道:“什么无心陌上花开,什么什么,反正最后一句是让我保重!他都说这话了,还不是相见无期啊!”
夕兰眼睛瞪得老大,好不容易听见晏阳天将话说出来,结果是什么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若拿出武学一分资质,也不至于连一首诗都记不下。”
晏阳天歪着头,眼珠一转,道:“难道夫人知道弘绵说的意思?”
夕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长叹一口气道:“知道又如何?算了,以后别在提这件事,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慢慢他就把我忘了!”
晏阳天似懂非懂的不解道:“夫人也会把他忘了吗?”
夕兰真想给这个小子一下子,没好气道:“你脑子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有,我想吃抹茶蛋糕。”
“……”简直无语了,晏阳天痞痞的**格有时能让人抓狂,可你怎么看却都是一副无心之过。
两人正在房里斗嘴,忽然有小奴急冲冲的跑了进来,禀告道:“大人,外面有个人自称咱家三老爷,管家不敢怠慢,特吩咐奴来请大人去看看!”
【294】变天了
夕兰与晏阳天随那小奴来到大门前,就见门外站着一个破衣烂衫的中年男子,相比夕兰的陌生这个男人的反应显然有些过了头,猛的扑了过来,晏阳天本能的将夕兰拦腰抱到一边,结果那男子当下扑了个空,狼狈不堪的摔在地上。
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仰着头,凄凄哀哀道:“兰儿,我是你三爹爹啊!”
夕兰闻言脑袋嗡的一声,不可置信的盯着男子上下打量,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蓬头垢面,但依稀还可见五官儒雅,眉目分明,这样看来倒和林玉明有几分相似,她皱着眉头不确定道:“你是……?”
那男子连忙半跪着身子,自我抢白道:“我是你三爹爹,是明哥儿的父亲,是卿儿的三郎君,是……。”
“是抛下亲儿改嫁的人。”
就在这时,夕兰身后传来一声阴冷的颤音,回头一看正是林玉明。
于民义一抬头,但见自己的儿郎站在眼前,看着他的目光冷的好像两把刀子,他心里一颤,挪着膝盖来到林玉明身前,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双目赤红,悲鸣道:“明哥儿,明哥儿,我的亲儿啊!爹爹没有想要抛下你,从来都没有,我走了之后曾向你太奶奶要人,她说什么都不肯,你是林家的血脉,她不肯让你跟为父走啊!”
林玉明被他摇动着手臂,小小的身躯在冷风中来回晃着,随侍在身边的小奴担心主子被这疯男人弄伤了,上前推掉于民义的手,还算礼貌的说道:“这位老爷先松开手,我家公子身子弱,禁不起您这样摆弄。”
于民义改嫁给姓黄的商人,随着那人走商离开汉水郡,后来因为商人破产,将他卖给了别人,还算于民义留了心眼,攒了些私房钱,托人偷偷将自己赎了出来,他想过回汉水郡林家,可又觉的没脸见林家人,只好学人倒卖皮货,做些走南闯北的生意,这次他来到凤京,那想生意出了问题,他连本带利赔了个底朝天,落魄成了乞丐,昨日偶然听人说起四品笔录官林夕兰娶夫,他一打听才知道林夕兰就是汉水郡来的商户之女,他走投无路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见夕兰,只是他没想到,他还能见到自己的亲儿。
“明哥儿,千错万错都是是爹爹的错,你别伤心了。”于民义想起明哥儿小时的模样,眼眶发涩,接着道:“爹爹也是听说兰儿要成亲了,才……才来看看,既然,你们过的都好,爹爹也就放心了……”说完,他缓缓起身,摇摇晃晃的转身要走。
林玉明双眼发红,紧紧抿着唇角,没张口留他,他的爹爹,一个只懂得争宠的夫郎,就算母亲更宠爱柳父,可也待他尊敬宽容,他怎么能在母亲殇了以后就改嫁,还抛下自己?他心里怨,又怨又心疼,清冷的小脸只留下一双悲痛的目光望着转身的男人。
夕兰不知道往事如何,可他在于民义身上看到了悔意,看到了一个父亲对亲子的留恋和渴望,这种眼神,黄父、柳父永远也给不了玉明,自己也只能充当姐姐的角色,同样给不了,就冲这点,她就应该留下这个三爹爹。
‘扑通’
“爹爹……”于民义忽然晕厥在地不省人事,林玉明惊得大叫,扑过去死死摇晃亲父的身体,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夕兰感慨的叹了口气,吩咐小奴过去抬于民义进屋,晏阳天歪着头看着一众忙活的人,眼底精光一闪而逝,低声道:“要不要我去查查?”
夕兰面色不改的点点头,“还有赫尔寨山谷也不能松懈,你看着点。”
晏阳天望着一脸严肃的夕兰,低低一笑,促不及防的亲了夕兰的脸颊一口,然后跳到一边,痞痞道:“夫人严肃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说完一溜烟的没影了。
夕兰怔怔的摸着脸颊,他又亲她?这小子有点太……早熟了吧!
翌日一大早就有小奴进来为夕兰梳妆打扮,长长的发丝精细的盘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工整的竖在发顶,玉赐的金冠,稳稳的放在发髻上,眉描长,面上施粉,腮上拍红,眼线轻挑,本就粉红的小嘴又涂上一层胭脂红,最后眉心点上牡丹花状的抹红,起身穿上厚重的喜服,金丝的边角,浑身上下全是飞舞的凤凰,惹的一旁的小奴惊**的不停夸她雍容美貌。
她一切准备妥当,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前厅,先给黄父、柳父及于父行了礼,敬了茶,听三位父亲殷殷叮咛了一些话,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一边,等着夫郎们上门。
夕兰有些紧张,时不时的向外看着,手心里不由的攥满了汗,柳父见了笑道:“等一会儿,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到,先要迎正夫入门。”
原来第一个上门的是岳炎,她释怀的一笑,稍稍稳了稳心神,想了想,问一边的小奴,“怎么不见晏公子?”
小奴一怔,转头看向柳父,迷茫道:“回夫人,奴早上一直在您房里,没见到晏公子。”
“哦,算了,没事!”夕兰就是奇怪这么热闹的事,晏阳天怎么能不出来呢,按理说,他应该比自己来的还早才对。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夕兰、柳父等人在前厅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傍晚,夕兰的妆容都已经僵了,黄父早就被人扶回房休息,于父从最初的尴尬不安,到疑惑的东看西看。
柳父站起身,到门外等着探信的小奴回来,夕兰饿着肚子喝了点茶水,幽幽的起身,在她看来,一定是出大事了。
小奴们挑起纱灯,喜庆的林府一天来无宾客登门,夕兰怕柳父急火攻心,安慰了几句,让人将他扶回前厅,她则一身大红喜服的站在门口张望着。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夕兰扭头看去,就见巷口急马奔驰而来,来人到她身前滚下马来,仓皇的跪地,禀告道:“林大人,出事了,陛下薨了!”
【295】博弈开始
夕兰傻眼了,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看来,是变天了!她急忙转身奔向小美水榭,这么大的事为何官韦一点动静没有,为何误了拜堂的时辰他却连派人问问都没有,夕兰心里有了强烈的坏预感。
官韦不在房里,不在院子里,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夕兰傻了般靠着长廊跌坐在地,女皇殇了,何以如此突然?难道到底没拦住夏蓉玉?
“夫人……夫人……单公子来了!”小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没到近前就急急的喊道。
夕兰连忙起身,强压住慌乱的情绪,跟着那小奴跑到前院书房见单耀祖,单耀祖就是那个单尚书的儿郎,原本与柳凤儿商定亲事,却被夕兰献给柳凤儿的计谋不但断了亲事,还差点毁了一辈子的‘**’福,回忆起这件事,夕兰愧不当初,单耀祖品******,不过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好重金买女享乐,却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柳凤儿心怡魏枫,正心烦的时候碰巧夕兰献计,她依计设局,将单耀祖堵在清官的房里,佯装愤怒,一刀误伤单耀祖命根子。
从此一桩婚事作罢,而且还给单耀祖一个洗不清的污名,不但如此,更重要的事命根子‘完了’,请名医无数,灌了无数汤药,最终伤了声带,而下面的伤却总是时好时坏,因声调变得沙哑,坊间都说他已经成了太监,单尚书气的七窍冒烟,放弃了这个儿郎,还好单耀祖本身经营着几家店铺,被赶出尚书府之后,他做梦都想报复柳凤儿,也算他本事,竟然调查出这个主意是林夕兰出的,随即所有的怨恨都撂到了夕兰身上,夕兰自打进京就被他盯上了,大事小事,好事坏事,经他一番渲染传入坊间就成了负面新闻。
郭美颜无意中知道这件事,将单耀祖扣在手上,在夏蓉玉的有意促成下,郭美颜收了夕兰做干亲,当晚,便将单耀祖当礼物交给了干女儿处置。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单耀祖被带回林府在岳熙的妙手下恢复男儿本色,对夕兰消除误会,便死心塌地的为夕兰办京报,风口浪尖的时候,他来了,夕兰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冒死带来了她想知道的消息。
书房里,单耀祖猛的灌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的功夫见林夕兰推门进来,急忙起身给她施礼,“属下见过林大人。”
夕兰一把扶起他,焦急道:“免!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单耀祖抬起头,压低嗓子道:“陛下被软禁了!”
“什么?”夕兰惊的瞠大了双眼,转瞬道:“夏蓉玉动手了?”
“嗯,她这次准备的很足,赫尔寨山谷的人造反了!”单耀祖好像害怕夕兰不够震惊,沙哑的嗓音又添了一笔。
夕兰‘扑通’一声坐到了椅子上,半晌才缓过神,恍然大悟道:“不可为而为之,看来我们小瞧了夏蓉玉的手段。”
单耀祖问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只听命于林夕兰一人,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他必须在她的首肯下才能有所行动。
夕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沉思着,低声道:“内廷外庭都有什么动向?”
单耀祖眼睛一亮,不愧是传奇女子,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抓住了重点,心中更加敬佩,欠着身子恭谨道:“李江与李月华反应有些激愤,郭美颜中立,烨弘棉……就看不出什么意思。”
夕兰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弯了弯,转变话题道:“今天本是本官成亲的日子,没想到一位夫郎都没迎来,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诚心气我,不想进我林家的大门。”
单耀祖一怔,随即恍然笑道:“玄冥教全体出动将客栈团团围住,这会儿还没分出胜负,岳神医应该是去客栈助阵了,景王爷被软禁在王府,估计明早免职的诏书就能到,同样是林大人的夫郎,李翰宇就比较招人待见,太子已经下诏命李翰宇为歼叛将军,现在点兵要去汉水郡围剿赫尔寨叛军,白亦宁与令母被阻在城门外,至于官韦与晏阳天,属下探子见二人是一前一后尾随而去的,方向是惠远寺。”
夕兰静静听着,对单耀祖的情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末了摆了摆手,吩咐道:“官韦与晏阳天就不必跟着了,集中人力看住景王府,我怕景颜会坐不住。”
单耀祖这时真想挑大拇指大赞一声果决,恭敬的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夕兰站起身,忽而一笑,道:“理不出外不进,看来也只有你单公子能来去自如了!”
单耀祖刚要转身离开,闻言不解的看向夕兰,他可不认为夕兰这话是在夸他。
“想办法将陛下偷出来!”夕兰低垂着眉眼,好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听在单耀祖耳朵里仿若惊天炸雷,轰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那个弟弟是不是才嫁进郡主府?别说我没提醒你,戴罪立功,赦免九族就在此一举,你三思!”
“……”单耀祖没想到夕兰会这么说,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对他恩威并用了,不屑的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属下先行告退!”
夕兰抬起头时,单耀祖的背影一闪跃出房门,随即门又被他关紧,身姿迅捷的好像一只夜行的猫儿,不是她疑心,而是在此时,一点点差错就会惹来全盘皆输,她已经被禁足在林府,若没有个可靠的下属,她又怎么能宏观遥控?
“就是不知道弘绵到底是什么想的?”夕兰双手托腮坐在桌案后,一想起那个在人前一脸严肃的烨弘棉,她就心情愉悦的想笑,如此有趣的博弈,怎么能少了这只狐狸的参与呢。
小奴在门外等了半天不见夕兰出来,今天的书房根本没燃火,他惦记主子冻着,大着胆子问道:“大人,要不要用晚膳?”
门忽然开了,夕兰依旧是那身喜服,在橘黄的纱灯下显得那样妖**,只见她昂首挺胸的迎着夜风,淡淡道:“紫菜豆腐,我要吃紫菜豆腐,吩咐下去,直接送我房里去!”
【296】做戏
冬日的夜空,清冷而干净,藏蓝的夜幕下,月朗星稀,照在庄严的寺庙中,满院月辉。
晏阳天斜倚在廊柱旁,颇有耐心的看着官韦静默的坐在树下静默不语。
好半晌,一名白衣女子款款走向二人,到了官韦身前,柔柔开口,“韦儿,我们……该走了!”
官韦不置可否的淡淡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晏阳天,“我走了,你……们保重!”说完起身大踏步向寺院门走去,白衣女子连忙紧紧的跟在身后,走了几步路不忘回首睨了眼晏阳天,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此时露出的是十足的挑衅。
晏阳天压了一天的火终于爆发了,蹭的弹跳开,跃至官韦身前挡住了去路,眯着眼睛冷然质问,“你就这么走了?”
“你想怎样?”官韦顿了顿,云淡风轻的问道。
晏阳天气的双眼冒火,恨恨道:“官韦,你对得起兰儿待你的一片深情厚义吗?你就这么走了,你真打算再也不回来?难道想让我转告兰儿你已经死了不成?”
官韦迟疑着,半晌重重的点着头,眼神是那样的决绝,让人看着不由的胆怯后退。
晏阳天哗的抖出乌金锁,指着他身后的白衣女子道:“就为了她?一个目的不明的毒蝎女子?”
官韦还是不语,似乎是抱定了任打任骂也要走的决定,这样的态度一下子磨灭了晏阳天的最后一丝耐**,乌金锁一抖,直直缠向官韦的腰身。
他没动,锁链缠住他的腰,渐渐勒紧,他依旧是无声的看着前方,眼眸深邃的如同今晚的夜空,迷一般的让人难以琢磨,晏阳天手臂还在用力,他的小指只需在稍稍一动,官韦的腰身就会被折断。
身后的白衣女子惊叫一声,跑到晏阳天面前,伸开双臂仿若老抱般护着,呜咽的哀求道:“求求你了,晏大侠,我们只想回西域过平凡的日子,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
晏阳天脸色阴沉,忽然想起岳炎的话,冷笑道:“二师叔说过,不管犯了怎样的错,毕竟是夫人选的夫,谁都没有权利处置,官韦,我要你到夫人面前说清楚!”
“你……晏大侠,你明知道韦儿无颜面再见林姑娘,你为何要如此逼他?”白衣女子又愤怒又是焦急。
晏阳天以为林诗音害怕了,更加坚决道:“官韦你必须向夫人说清楚,你就这么走了,难道这辈子就能在西域逍遥的生活下去?你这样,对这位姑娘也不公平,不是吗?”
白衣女子有着尖尖的下巴和楚楚动人的眼眸,此时,她既希望官韦能对自己做出承诺,又希望他能随晏阳天回去见林夕兰,她要让那个女人伤心**绝,凭什么这样优秀的男人就要为她情有独钟?
没想到官韦居然点头,目无表情道:“这样就能走的洒脱,活的逍遥吗?如果说出口的话就是承诺,就能让她幸福,那我去向琳儿当面告辞又有何不可?”
这下晏阳天和林诗音都是一愣,林诗音难掩浓浓的失望,宁可去见那个女人也不愿说出一句承诺,哪怕是哄她开心?他明明可以这样做,却硬是将她抛在了一边,好,她倒要看看,官韦面对林夕兰时,又能说出什么样的话?
*****
成亲之日,无夫郎进门,无宾客道喜,只有一个人的洞房花烛夜,满是尽枫叶般的红色,腕粗的鸳鸯喜烛发出吱吱的响声,跳动的火苗里,映出大红的喜字,早上的时候只顾着梳妆照镜子,这会儿功夫倒可以仔细的欣赏这满是红色的清冷屋子。
夕兰在小奴的殷殷期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在小奴看来那简直少的可怜,可也没办法,只好在她撂下筷子后,缓缓收拾了下去。
人生的小登科她就是这样过的?夕兰暗自嘲笑着,正想召唤小奴将这身行头脱了,就听见门咯吱一声响,她也没留意,只当是小奴进来了,便道:“过来,帮我把这凤冠卸了去。”
官韦在门口顿了顿,然后轻着步子走到林夕兰身后,一根根的拔掉金钗,松动金冠,将其缓缓的自头上取了下来,然后又温柔的为她将那一捋捋精细的发髻散开,黑亮松软的发丝如水一般泄了下来,夕兰看着镜中的自己,蔚然一笑,“可惜了这么好的妆容,只有我自己看到。”
官韦心一酸,轻轻的开口道:“很美,就算没有凤冠,琳儿在我心里也是最美的女子。”
夕兰闻言惊若木鸡,噌的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子,怔怔道:“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官韦从来都知道她聪慧过人,却没想到是如此的蕙质兰心,可越是这样的她越是让人心疼不已,轻声叹了口气道:“我来与琳儿辞行,我要回西域了。”
夕兰明明有了最坏的心里准备,可一旦他亲自说出口,还是好像拿着刀的侩子手毫不留情的割了下去,那种痛,是一种等待死亡的痛,痛的她大脑开始混沌。
“韦儿,可以走了吗?”
官韦眉头一皱,随即又不屑的笑了,这就是林诗音的目的吧,让所有人都伤心来凸显她的成功,她可以让官韦离开西域,离开师门,也可以在兜兜转转的一圈后,再让他随着她离开中原,这个女人的心不是蛇蝎,是蛛丝网般的细密粘人,甩不掉,让人烦。
不过他的表情并没有被林诗音看到,而面对林夕兰也只表露一瞬,可也就这么一闪而逝的模样夕兰尽收眼底,不由的心里开始犯嘀咕,官韦到底什么意思呢?
屋子一下沉寂下来,林诗音眯着眼睛冷冷的看了眼面对而立的男女,心里的恨意更浓,嫉火中烧,上前一步扑通为夕兰跪下了,双眼含泪,面色凄然的苦苦哀求道:“林姑娘,我十分感谢你对韦儿的厚爱,可我与韦儿青梅竹马,早就定下婚约,现在,韦儿答应陪我回西域过我们以前的生活,那是我一生最向往的日子,林姑娘大仁大义,还请成全我与韦儿,求你原谅他吧!”
【297】去留
夕兰知道会有这样蚀人心肺的话,她的第一反应并不觉得有什么阴谋在,当初林诗音在玉郡王府就曾用这张盈弱不堪的身姿冷冷的端睨过她,本能的直觉,这是女人的嫉妒,就像现在,她可以深深的感觉到她沉重的嫉妒,那样的尖酸,却又那样的无力,可往往只有女人才会承受这无名之火,聪明的女人要看自己的心,要看心里的那个男人,只有那个男人才值得她心痛,至于地上声嘶凄凄的林诗音,她不应放在眼里才是,可这番话,她还是为之心痛,只为那句‘一生向往的日子。’
她不去看地上可怜兮兮的女子,转头看向官韦,深深的,带着一种想要看透他心里的眸光,微微不安的问道:“你要走?因为她?因为要过他们向往的生活?”
官韦眼底闪烁一抹痛苦之色,避开夕兰的目光,眼神复杂的看着林诗音,半晌,艰难的点头。
夕兰怀疑他的举动,怀疑他这样做的初衷,却还是忍不住委屈的红了眼眶,她努力的瞠大双眼,不想让泪水滑落,他要走,她不想用眼泪做牵绊,更不想让地上的女子快意,所以,她绝不能哭,起码当着他们的面不能落泪。
“林姑娘,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答应你,我们再也不会回中原,求你高台贵手……。”林诗音脸上露出一抹痛快的神色,且连伪装都懒得伪装,眼底的讥诮是那样的肆无忌惮。
夕兰很怀疑这个人有精神分裂症,为什么口气如此凄凉,眼神却又如此凌厉,这样虚伪的女人要伴随官韦以后的人生吗?她心痛,又夹着不安,若是一次计谋的较量,官韦付出的代价又有多大?难道只为了得到搬倒夏蓉玉,不,不,最近这些日子,她看的出来他已经将仇怨看的很透,想要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他应该不会选择这样阴翳的方式,若这样说,他又是为何?她想知道,探究的目光望向冷凝的男子。
官韦的目光依旧闪躲,没有龌龊的意思,更多的像是怕她受伤害,不愿多说,不愿表达什么,看在她眼里有着无尽的伤感。
夕兰将眼底盛着的眼泪硬是咽了下去,对着林诗音摆了摆手,居高临下的淡然一笑,“官韦已经是我林家的人,虽然只差拜堂,官牒却是真真正正在官府备了案,你想带走他……可以!不是不可以,我卖给你,如何?”
妻主没有权利卖掉正侧夫,夕兰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让官韦一怔,反倒是林诗音没有太大的波动,垂着头眯了眯眼睛,再抬头时,似乎已经胸有成竹,道:“多少银两?”
“呵呵……,还真是情比金坚,我说卖,诗音姑娘立刻就觉得可买?”夕兰濒睨着林诗音,嘴角缀着冷笑,这就是爱情?这就是这个女子一生向往的日子?一个用钱可以买到的未来?爱有多少份量?
“你……”林诗音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夕兰竟然摆了她一道,气得咬牙,手指紧紧扣住掌心,骨节泛出青白色。
夕兰仿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风轻云淡道:“诗音姑娘动怒了?还是放宽心的好,毕竟你是赢家,不是吗?”
林诗音缓缓起身,面容骤冷,若有所思的直视着她,眸光一闪,哼笑道:“你到底要怎样?不妨直说,何需在嘴上下功夫!”
“这才是真正的林诗音吧!这样才好,你站着说话我倒觉得可以与你商量,像刚才那样跪着,小小的身姿就连我看着都要心疼,何必呢?毕竟这屋子里只有一个男人……呵呵……。”夕兰眼见林诗音眼底腾腾燃起两团火焰,心情爽然的微微一笑,转瞬脸冷了下脸,话锋一转,沉声道:“卖,千金难计算……,你想带他走?”
“就算你不同意,我一样可以带走他!”林诗音突然冷冷的截下话来。
夕兰望着林诗音不屑弯了弯唇角,不急不缓道:“我放他走,是因为他要走,我不放,就是你……林诗音也休想有命离开!不如,我们赌一把?”
林诗音不知道这个女人竟如此狠决,可她说的话却正好踩到她的命门,她不得不忍住怒气,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夕兰转身走到铜镜前,拉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锦盒,拿到烛火下,当着官韦与林诗音的面取出官位的官牒,褐色的折子,如巾帕般轻薄,可这却是一个男人厚重的一生,她面色安然的将官牒在林诗音面前晃了晃,道:“我要梅三彩倒戈。”
“什么?”林诗音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震惊道:“你是说梅朵首领梅三彩?”
夕兰点点头,道:“对,就是梅首领,我知道夏蓉玉联结了梅三彩,我不要求梅三彩一定要支持朝廷,可我要你阻止她支持夏蓉玉,你若办得到,官牒……给你!若办不到,对不住,不论什么原因,你都休想离开凤京!”
林诗音此刻不得不另眼相看眼前的女子,清丽的容颜,柔润的眼眸,从哪一点也看不出凌厉的气势来,可她却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转乾坤,将主动权掌握在了她手里,如今自己是进退两难,她突然特别后悔带着官韦到这个女人面前耀武扬威。
门响起了一丝微弱的声音,林诗音本能的转头,却见晏阳天慵懒的偎在门栏旁,那眼神痞痞的,冷冷的,像是无害的猫,可她知道,只要林夕兰一声令下,这只猫转眼便是凶残的虎豹,她不禁心头一颤,想起自己夹持官韦的理由,她有这么一刹那真想鱼死网破,可她还是忍了下来,在夏蓉玉身边三年,她别的没学会,忍耐却是常人所不及的。
她伸出手想要去接那张官牒,夕兰却一扬手将官牒给了官韦,眼底有着深深的爱恋,柔声道:“官官,不论什么理由,是爱,是不爱,是真是假,不论什么,我都支持你,官牒给你,由你来决定去留。”
【298】暗度陈仓
罔林诗音隐忍这时也急了,愤愤道:“你在耍我吗?”
夕兰秀美轻蹙,不解道:“何出此言?”
“你将官牒给了官韦,却让我为你卖命,你凭什么?”
“就凭你想要‘一生向往的日子’,官牒在谁手里没什么区别,只要这个男人肯在你身边,官牒不过是个形式,不是吗?”夕兰斜睨着杏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林诗音这时才觉察到和这个女人对话会有种迷茫的无力感,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目的是什么?就像现在,林夕兰已经明白的表明,她若想要带官韦走,想要平静的生活,就必须顺着这条线上钩,而她是如何牵制官韦,她显然不需知晓,现在,主动权落在了她手里,官韦一转身也成了监管她是否为她卖命的人。
夕兰看到官韦眼底一闪而逝的赞赏,虽然面上依旧平静,可如此聪明的两个人,有着天生的默契,她还以对他信任和期盼的眼神,她坚信,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林诗音沉默了良久,一字一顿的咬牙道:“成交!”
这些天总是灰蒙蒙的,压抑的让人上不来气,就像朝廷内部的暗潮汹涌,内外廷的党派终于在危机四伏中爆发出来,女皇宾天,所有人都在为后路作铺垫,支持太子艾德的为一众老臣,其中大司监李江、左相李月华、将军徐成及礼部、吏部、工部等几位尚书,九卿虚衔、翰林院等言官部分态度明确,还有态度**的一些年轻官员已经渐渐浮出水面,直言为夏蓉玉争位,当然,到什么时候都有看热闹卖单的,例如右相大人—烨弘棉。
在整个皇宫甚至是江山社稷快要哗然大变之时,他忽然称病不上值了,悠悠然的在家研究起词乐,整日的弄一帮乐师吹拉弹唱的,外界的人看的云里雾里,偶尔有人出言暴骂,说他忘恩负义,辜负陛下的一片厚望。
单耀祖坐在夕兰的对面,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桌案后的女子,她的容貌很平凡,好在很白,是细瓷的那种凝白,眉眼很清丽,鼻尖秀气,唇角笑不笑都有着弯弯的痕迹,薄施脂粉的脸颊让人看着很舒服。
他看的有些入神,直到她抬起头,他来不收回目光,面色一窘,讪笑道:“很忙吧!嗯,要是忙,我长话短说。”她不允许他自称属下,说现在是合作关系,对他要公平些。
夕兰将毛笔横放在砚台上,坐直身子,淡淡道:“说吧!”
单耀祖喜欢看她严肃的样子,她在和人谈话时总是十分礼貌,而且话锋犀利,一旦涉及利益必定会找出破绽,一攻击破,不论是商人还是做官,这个女人的魄力总能让他眼前骤然发亮。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恭谨的回道:“陛下已经安然脱身,具体去向……在右相府上。”
夕兰一怔,随即恍然轻笑,呢喃一声,“这只狐狸!”
“什么?”单耀祖奇怪的看着夕兰。
夕兰淡淡一笑,“你不用偷了,专心做京报,也许很快京报就要有用武之地了。”
这个年,因为女皇驾崩,整个朝日国都笼罩在一片苍暮中,尤以凤京更甚,朱门富户统统挑起了白色的灯笼,百姓不得放鞭炮,不得穿红挂绿,就连年节间的走亲访友也变得低调而沉重,有的人家干脆免了这个送礼收礼的过程。
夕兰一身墨色儒袍,男装打扮的久久伫立在雪中,晏阳天在身后为她撑着伞,同样是雪舞分飞的日子,仿佛一晃如隔世,昨日还欢声笑语,调侃斗气,今日为她撑伞的,只有天儿。
“大人,安排好了!”单耀祖第一次白天在林府露面,见到如此肃容的夕兰,顿时也变的严肃起来。
夕兰点点头,只带着天儿,拿着单耀祖给的拜帖,自后门上马车直奔右相府。
右相府门前清冷的如同荒郊野外无人住的荒宅,门前的积雪厚厚的一层,上面不见一个脚印,想来今时今日已经甚少有人拜访,其实夕兰不知道,就算是平时,拜访烨弘棉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因为烨弘棉会将公事做完才下值,而且严禁同僚‘无事’来分享他的独处时间,时间久了,朝里的官员渐渐摸清了这位年轻相爷的脾气,所以甚少有人愿意在下值后跑来当炮灰。
天儿上前叩门,过了很久,才有人在门里懒懒的应声,“谁啊?”
“汉水郡容彩染绘坊大掌柜求拜右相大人。”
里面的人显然已经被单耀祖打点好了的,听完,咯吱吱的将门推开,厚重的朱门后,露出一个少年的脸,先是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越过晏阳天看向身后的林夕兰,傲慢道:“你就是大掌柜?”
夕兰谦逊的点了点头。
那状似门童的少年了解的伸手接过拜帖,哼道:“随我来吧!”
他的态度瞬间激怒了晏阳天,紧紧攥紧了拳头,刚想比划,就听前面的少年头不会的道:“右相在后园练嗓子,你们到后园去吧。”然后顿了顿,自言自语道:“看来雪是要停了,后背已经起了冷风。”
夕兰与晏阳天同时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晏阳天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缓缓松开拳头,细细打量起这少年纤细的背影,想了好久都没有印象,江湖中有名有号的他都认识,这少年但凭内力就能感到背后的拳风,可想不是无名之辈,只是一时毫无头绪,他对夕兰摇了摇头,示意并不知晓。
夕兰眼角轻轻动了动,嘴角勾笑,道:“天儿,我自去就好,你且随这小哥去吧!”
晏阳天收到提示,当下抖了抖手腕,眉眼如月牙,愉悦的应道:“正合我意。”
夕兰不用担心晏阳天会受伤,他的武功在当今武林难逢敌手,试探一个狂妄的少年,何惧之有?
来到后园,远远就听有人夹着嗓子细细挑着,押着,千回百转的抻着调子,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299】欢沁,棉
穿透层叠的冰雪树枝,映入眼底是那个男人的轮廓,熟悉的和印象中并无两样,只是他今日穿了少见的素色,乳白的儒炮,腰间慵懒的缠着一条锦带,下摆上只垂着一对细碎红缨穗子,仿如白雪中的一点红梅,在他轻轻舞动身姿时,划出绯色的魅影,背后是长长的发,发梢系着一根红绳,与腰际的红缨穗子相行益彰。
夕兰从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这样妩媚的一面,妩媚?这词用在右相大人身上总感觉怪怪的,而且他脸上的萧然之色,也不能与妩媚画上等号,应该是……,瑰丽的玉石?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飘逸的神采,却又让人不得不承认,依旧是一副****倜傥的公子模样。
“你来了。”烨弘棉回头,收起衣袖,笑靥如花的望着她。
夕兰一晃神,花?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把他比作如此的女气,淡淡一笑,走了过去,“右相大人好雅致,看来身体不错!”
烨弘棉睨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兰兰不希望我长命百岁吗?”
夕兰一怔,烨弘棉一向吊儿郎当,对她说话很少这般刁钻,她这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就好像被腻宠的孩子,突然被人丢在一边,说不上淡漠,却有着无法拉近的距离。
“呵呵……,说远了,兰兰还是第一次到我府上来,我能什么招待好呢?紫菜豆腐怎么样?”烨弘棉笑着说道,好像是无心之言,说完随即又自嘲道:“你看我这记**,竟然忘了兰兰不爱吃,从最开始就不爱,是我执着的以为你喜欢,抱歉的很,以后再不会让你为难了。”
树枝上的雪被风吹散落进夕兰的头上、脸上,身上,转进脖颈,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就像烨弘棉的话,听起来那样伤感,又是那样冰冷。
她的心直直的往下沉,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蠕动着唇角,半晌却只是伫立在原地望着他。
烨弘棉叹了口气,笑道:“一直以来都是我自说自话,今天还是如此,兰兰来,只是听我一个讲话的吗?”
夕兰这才回过神来,强压住心尖的酸涩,说出了一句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我是来看你的,听你讲话也是好的。”
烨弘棉一怔,无精打采的眼眸忽然有了色泽,不由的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却又突然顿住了,整张脸就掩在挂满冰雪的树枝后,夕兰能看见的,是他飞舞在鬓角的碎发,摇曳像舞在空中的袖子,似有若无的让人觉得心疼。
“你说过要来我家提亲,我说过要在家等你,盼来盼去,等来等去,却只是你成亲的喜帖,兰兰,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何必再给我一个空想的念头。”
夕兰一身男装,半晌挺立不动,她在心里纠结着这份感情,将想说的能说的语言组织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不知道何如开口,好像不管怎么说,都要伤了这个男人的心,可她为什么一想到他会伤心,自己就很愧疚呢?他说的那些承诺自始至终也只是他自话自说,她为什么要为这些而感到无言相见呢?
坐在回廊里的乐师们,等来等去都不见右相大人再出声,身边虽有火盆,一个个还是冻得面白唇青,平日跟在烨弘棉身边的小奴灵机一动,对着乐师道:“就弹相爷平时最喜欢的那曲子!”
乐师得了吩咐,齐齐吹拉弹奏起,声音悦耳动听,如珠玉落盘般温润婉转,直直传入园中静默不语的两个人耳中,夕兰当下吃惊的望着神色骤变的烨弘棉,只见他啪的将袖子摔在树枝上,随着他转身的一刹那,大片的飞雪纷至,将他定格在了那个不真实的画卷中。
乐师们吓坏了,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相爷发这么大的火,抢过一人手里的二胡用力折断丢在了地上,低沉的质问:“是谁让你们弹奏这首曲子的?你们好大的胆子!”说完又躲过一人的横笛暴躁的丢在地上,然后又去抢琵琶,结果被一只芊芊玉指挡了下来。
烨弘棉低着头,像是被人发现了心事而不安的小孩,争夺着那只琵琶,又不好用力,又不想放手,就这样和这只玉手的主人僵持到了一起。
夕兰从不知道他会把那首潇洒走一回记的如此清楚,每一个声调都像是记忆的丝线,一圈圈的剥离开来,现出本来的面貌,原来,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倾心于斯,可能,也许,她也在那个时候发现这块覆了尘土的钻石,只是她一直没看到他夺目的光芒,此刻,她忽然想起,“兰兰,叫我棉!”
周围的乐师们纷纷跪在地上,等着处罚,夕兰旁若无人的只看到他光洁的额头和几缕散落下来的发丝,温柔的开口,“弘绵,我想吃紫菜豆腐。”
烨弘棉僵硬的身子缓缓抬头,动作迟缓的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夕兰不由一笑,这只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她喜欢他毛茸茸的尾巴,就像他现在的表情,可爱极了。
他惊愕的望着夕兰的脸,他一时之间似乎分不清这话的内在含义,就算是内阁的合谋,女皇的算计都没有这句话复杂,只楞楞的不知所谓。
夕兰的笑容越来越大,从他僵硬的手指间拿过那把琵琶,顺势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撩拨,声音清脆如水,潺潺流出,是一首她最喜欢的曲子,‘欢沁,’,这曲子有配词,可她却不想出声打扰烨弘棉定格的模样,像一座塑雕,很值得她慢慢欣赏。
跪在地上的乐师同时欣喜到这首曲子的美妙,其中一个乐师就曾在玉郡主府亲儿听到过夕兰的那首半面妆,此刻再听此曲,顿时觉得今生无憾,感慨道:“真乃世间奇女子也。”
烨弘棉听到了那乐师说话,忽然不悦起来,脸色深沉的拉起夕兰的手,睨了地上的人一眼,霸道而又温柔的宣布道:“兰兰,以后不许弹曲给外人听。”
【300】棋
夕兰以为烨弘棉爱下厨,自己厨子肯定也是极其出色的,没想到一顿饭下来她如同蚀蜡,朝日国的一品相爷吃的东西竟如此单调。
“怎么?不合口味?”烨弘棉递给夕兰一杯茶,细心的留意到她微微蹙动的秀眉。
夕兰不想隐瞒,直言道:“这菜……不好吃!”还不如他做的紫菜豆腐呢。
烨弘棉脸上一热,晒笑道:“平时我不怎么在相府用饭,对厨子也就没什么要求。”
“哦。”夕兰了解的点点头,想了想道:“家里有紫菜吗?”
烨弘棉楞楞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下人道:“后厨有紫菜吗?将厨子叫来……。”
夕兰拦道:“我们去看看。”
烨弘棉彻底怔住了,直到掌中滑进柔软的小手,夕兰清秀的脸庞近距离的对他笑了笑,他这魂当下就飞出体外轻飘飘的没了踪影,原来女子竟可以这般的好看,他任由夕兰拉着,高高的个子温顺的尾随着她去了后厨。
两人一进后厨就把厨子和打杂的小厮们吓个半死,以为出了什么差错,跪在地上打着颤的等候问话。
夕兰四下看了看,问跪在地上的厨子,“后厨还有紫菜吗?是那种成张的吗?”
半天没人答话,烨弘棉恼了,沉声道:“夫人问你们话,怎么连个应答的都没有?规矩都到哪去了?”
众人一惊,旁边的管家连忙碰了碰孟厨子,低声道:“说话啊!这就是咱们夫人,还敢造次不成?”
孟厨子吓的猛擦汗,这厨房是他管着的,他想躲也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夫人话,烘干的紫菜,却……却不是成张的。”
夕兰点点头,也是,她还以为这里有成张的,就可以做些紫菜包饭吃,可惜道:“要是能成张就好了,我想弄些吃食。”
孟厨子见新夫人说话和声细语,胆子渐渐大起来,道:“成张的也能做,就是要费些时候。”
“多长时间?”夕兰这次来烨弘棉府上还有重要的事没说,她倒是不着急离开。
“两个多时辰。”孟厨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好,你且准备吧,晚饭正好能用上。”
烨弘棉在一旁看着,女子的嘴角樱红璀璨,说话时一张一合仿若含苞待放的红梅,然气息又若空谷幽兰般淡雅,他不由的心开始狂跳,紧张、**,说不清的情绪充斥了整个神经。
夕兰扭头看他,他来不及躲闪,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对上她柔柔的眸光,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两人心头都是一颤,如触电般瞬间麻痹了全身。
脸上仿若火烧云,烨弘棉攥着她的手,手心里沁出的汗足以淹没一只蚂蚁,夕兰不安的想要抽出手指,烨弘棉反而攥的更紧,拉着她离开后厨,边走边强作镇定的说,“我有幅画邀兰兰一起赏析。”
夕兰心里紧张,想都没想道:“我……我不喜欢看画。”
烨弘棉一怔,忙又道:“那……那去后园赏梅花。”
“后园好冷,我怕冷。”
“那去……嗯,我们下盘棋如何?”
夕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中西合璧,古今贯通,想想不无不妥,便点头应允,“好吧!”
下人在二层阁楼摆了棋盘,两人上楼面对面坐好,夕兰有些局促的看着对面眼眸闪烁不定的男子,她总觉得这只狐狸在打什么鬼主意,可就下棋来说,不会中什么圈套吧。
黑白子落进棋盘,仿佛天罗地网般玄奇,烨弘棉早知夕兰聪慧过人,可没想到一个人居然能如此精通,书、画、词、乐已经显示出优与常人姿态,谋略算计也不再人下,人生如棋,不怪呼她每一步走的都如此之稳。
他落下一子黑棋,一时连后路都不给她留。
夕兰低瞄着,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落子,烨弘棉一惊,她竟然吃掉自己的棋。
“这叫釜底抽薪,也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悠然的望着惊诧的烨弘棉。
烨弘棉睨着棋局,半晌才漾出笑容,嘴角弯弯,眉眼弯弯,好像这棋是他赢了,是的,是他赢了,他得了这样聪慧的女子,怎么能不说是今生最大的赢家?他外热内冷,一身孤傲,清高公子,寻寻觅觅眼高于顶,他现在终于下定决心认定她,这一生,也只有这女子配得上自己。
既然有了决定,那么他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不过也不能尽数说出,藏猫猫的游戏总是他乐于玩的。
“兰兰,你这次来是为了陛下吧?”
夕兰知道他该开口了,所以听见了也不觉突兀,顺应的点了点头。
烨弘棉又是毫不吝啬的赞赏一笑,道:“你是怎么想的?”
夕兰拂了拂垂在胸前的发带,一脸春光明媚道:“我想见陛下。”
烨弘棉也已经猜到,随之笑道:“可以,不过要明天。”
夕兰一怔,这一点出乎意料,烨弘棉没有阻止,却要等到明天是何故?
烨弘棉认真的解释道:“陛下身子不太好,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御医的意思,若明天还不能醒来,恐怕……。”
夕兰蹭的站起身,凝神看着烨弘棉,沉思半晌,眯着眼眸,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培植太子?”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
“口谕?密旨?弘绵,你说啊?”夕兰急了,要是口谕有没有都一样,要是密旨可就不一样了,继承皇位天经地义,而且就算女皇驾崩在相府也没有人会受牵连。
烨弘棉看着夕兰焦急的模样,心头就像晕开的蜜汁,又甜又暖,走到她身前,扶着她的肩头,轻声道:“放心,我从不打不把握的仗,何况今天夫人还教了我一招。”
“釜底抽薪?”夕兰惊诧仰头,他的眼睛是那样深邃,深的好像大海,灰蒙蒙的难以莫测。
“相爷,夫人,请用茶!”相府的管家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欠着身子,手里捧着托盘,托盘里除了两盏茶,还有两盘干果。
烨弘棉脸上微微有些局促,却是转瞬即逝,吩咐道:“放下吧!”
【301】狐狸心
烨弘棉亲手将茶递给夕兰,道:“夫人,喝茶。”
夕兰点了点头,随意的瞟了他一眼,怎么总感觉他的表情有点诡异呢,不过这饭也吃了,话也说开了,还能有什么差错吗?她端着茶盏细细思量了一番,除了如何抵对夏蓉玉他没讲,按理说也没什么隐瞒的了,思及此,也是有些口渴,便放心的喝了几口热茶。
烨弘棉见了脸颊上漾出一抹绯红,弯着唇角也抬手饮了茶。
门口的管家见了不可自抑的勾了勾唇角,缓缓退了出去,将门带好。
二层阁楼的阳光很充足,正是晌午,暖暖的射进屋子,金子般铺在楼板上,两人不下棋了,夕兰挪着步子打量起烨弘棉的书房,很少有人将书房设在二楼,他还真是个有些特别的人呢,屏风、书架、桌案、插着字画的玳瑁,看起来零散的摆放在周围的古董,窗台上养着两盆金丝竹,冬日里,这样翠绿的植物让人忍俊不住多看两眼。
烨弘棉站在她身后,忽然环过她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肩头,动作有些青涩,却又那么的自然,夕兰觉得很暖,从心到身都很暖,她没有排斥。
“兰兰,我想是你的,可以吗?”他鼓了很大的勇气,心里忐忑着,期待着。
夕兰微微歪了歪头,贴在他前胸,有些犹豫,现在这个时候与右相大人走的如此之近,会不会给他的计划带来不便,毕竟夏蓉玉正死死盯着自己呢。
烨弘棉等了半晌不见她应声,开始急躁起来,喘息着在她耳边叹息,热热的,痒痒的,撩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而且她的身体本能还是那样的敏感,禁不住的想要脱离开。
他紧紧的环着,细碎的发丝摩挲着她的耳廓、脖颈,他在酝酿一个美好的氛围,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今生就要她,绝不允许再节外生枝,所以,生米必须煮成熟饭。
夕兰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发热,而且越来越烫,小腹又痒又麻,她不禁的扣住他的手,呼吸开始紊乱,烨弘棉接触到她细滑的手心,猛的反扣住,一探头,将她的小嘴锁进口中,尽情的,近乎于霸道的纠缠吸吮,直到听到她告饶的嘤咛声,微微俯下身,横着抱起她,大踏步绕过屏风进入耳房。
耳房里的炭火烧的通红,热浪扑面而来,夕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希翼着烨弘棉能给的更多,衣衫褪尽,发丝零乱,两人跌进暖塌中,锦被横搭在床边,赤裸裸的肌肤露在空气中,纠缠、拥吻,烨弘棉的长发如泼墨般倾泻下来,挡住了心爱女子的脸颊,热度还在攀高,持续升温,最后终于耐不住只是啃噬,一挺而入,播下种子。
拥吻,爱抚,再奋战,一波又一波,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夕兰揉着额头,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炭火燃起的暖红色映进她眼底,她怕弄醒身旁的男人,稍稍动了动,想要将他押在她胸口的长臂拿下去,努力的尝试了半天结果无济于事,只得认命的被他拥着。
“你醒了?”耳边传来烨弘棉温柔的腻死人的声音,夕兰不由的甜甜一笑。
“到底还是弄醒你了,睡吧,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
“兰兰,我想和你说件事。”烨弘棉搂着她的腰身,硬是挤在她的枕头上低喃着。
“嗯,说吧!”她答的有些慵懒,这样甜腻的时光总是能让人放松警惕。
“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嗯,过一段时间吧!夏蓉玉不会愿意看到我成亲的。”夕兰说的是事实,要不然夏蓉玉也不会选择在她成亲的日子出手。
“好,要快些呀,我怕我们等的起,孩子等不起。”烨弘棉将手滑向她的小腹,轻柔的摩挲着。
夕兰眉头一皱,倏然扭头正对着烨弘棉,看着开玩笑的男人,结果她发现他的眼眸很清澈,从没有过的清澈,她有些慌了,试探道:“棉,你在开什么玩笑?”
在女尊国,女子从来不知避孕是何意,因为男子想要女子为其孕育子女,就要同时饮下欢郎散,这样才有可能怀上孩子,第一次与夏景颜时,就是夕兰自己喝下掺有欢郎散的冬瓜汤,而夏景颜没有,所以她没能怀上他的孩儿,现在烨弘棉居然说孩子等不了,这话的含义很可怕啊。
“我没有开玩笑,我烨弘棉也绝不会以自己孩儿的名义开玩笑,兰兰,难道你不希望为我生儿育女吗?还是你……根本没打算娶我?”生米煮熟饭,烨弘棉想要的不仅仅是夫妻之实,还要有张红牌在手才能顺利进入林家。
夕兰气得做起身来,撩开被子就要下床,烨弘棉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哀怨道:“兰兰,你又要让我伤心吗?”
夕兰沉着气闭上双眼,闪现着林管家递上的茶,烨弘棉郑重的敬茶,这样朦胧的举动却又是那样的严肃,就算他有意隐瞒,回想起来也是有根有据,只怪自己疏忽了,看来还是这只狐狸技高一筹。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若真怀上子嗣,她要如何向岳炎交代,如何与夏景颜解释,一想到这,她一个头两个大。
“兰兰在担心景颜的态度吗?”烨弘棉见她坐在那沉思,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干脆整个人贴在她光滑的后背上,喃喃道:“他会以大局为重的。”
夕兰真后悔上了这只狐狸的贼船,夏景颜的确不会怎么样,因为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整个朝廷的眼睛都在看着烨弘棉一个人,他不仅仅握着女皇这张王牌,而且论起宗亲,他的三位姨娘就是镇守岭南、霍家口、西域的主将,一旦发生政变,他是最有实权说话的人。
“唉!”她毫不掩饰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我自会安排的。”
烨弘棉笑靥迷人,轻轻吻着她的后脊,“我就知道,我选的妻主,是世上最聪慧的女子。”
【302】密件
她真的十分之后悔,将烨弘棉这只狐狸娶回家,有其他人受的了,转念一想,其他夫郎也不是省油的灯,也许,阴差阳错的会找到平衡点呢?
烨弘棉见夕兰吃饭的时候还神志飘远,有些闷闷的夹了菜放进她碗里,然后好像无意似的碰了碰她的碗边,夕兰一惊,回过神正视他。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可我今天看,应该是食应言,寝应语。”
“嗯?”
“你看看这菜都凉了,你却不知把嘴丢在哪里了。”
“呃……呵呵……”夕兰讪笑了两声,唉,怎么以前不觉得,和这个人呆在一起好有压迫感,因为他总能将自己的心一目了然的看透彻。
“别多想了,不然会很累的。”烨弘棉笑着扫了她一眼,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在他面前别‘耍花招’。
夕兰气的将筷子重重的撂在桌案上,道:“狐狸狐狸狐狸,你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心眼?都是心眼,哼!”
烨弘棉一怔,从小到大她是第一个说他狡猾的,虽然世人总说他心黑,显然兰兰的形容词更贴切,嘿嘿一笑,道:“谢谢夫人夸奖,为夫感激之至。”
夕兰简直要晕了,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完了完了,她这辈子注定要栽在他手里了,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任他,若如此,以后谁还能制的住他?
人总有弱点的,就像夏景颜吃软不吃硬,这个人……,嗯,可以试试,她想到这像是无意的说道:“欢沁,的曲子还有些欠缺的地方,我看你府里的那个乐师很有才华,棉,能借给我吗?”
烨弘棉立即警惕起来,睨着夕兰,不动声色的问道:“研究词乐?”
夕兰点点头,“嗯,那个乐师的模样还是很讨喜的,若他愿意就留在我的府上,给爹爹做个伴。”
烨弘棉想都没想立马回绝,“不行!”
夕兰扬了扬眉梢,不置可否的笑道:“为何不行?”
烨弘棉卡住了,眯着眼睛盯着夕兰看了半天,缓缓起身,道:“女皇陛下有旨意给你,兰兰,你不会是没看吧。”
夕兰一怔,也站起身来,疑惑道:“什么旨意?”
烨弘棉以为夕兰再耍花枪,不悦道:“你上次申报内廷纳官韦为侧夫,李江奏明陛下,陛下不允。后来岳炎求见,说了你曾在汉水郡梅林观抽取签文,说要六夫临门,陛下看在与岳炎母亲昔日的情分上,允了你可以娶六位夫君,密旨信笺不是已经给了你吗?你又来说这些话,兰兰是故意伤我的心吗?”
夕兰喀吧喀吧眼睛,猛然想起那日陛下有意让她纳了魏枫,还给了她一封信笺,她当是普通的内廷批阅的例行公文罢了,又被其他的事情一闹,后来竟给忘了,她记得好像是放在镜台的暗格里,难道真如烨弘棉说的是批了六位夫君的名份,可岳炎又是怎么知道六夫临门这件事的?
她脑子里有些乱,烨弘棉见她眉头紧皱,才觉察到不对劲,怪自己一时没忍住,想要压住她再娶夫的念头,可原来她真的不知道,心里后悔,忙转移话题道:“天儿怎么和紫瞳对上了?”
“嗯?”夕兰恍惚的看向烨弘棉,心里还想着密件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天儿追着紫瞳跑了半个凤京,连夏蓉玉都给惊动了,派出右护法金秋儿出来查探,我想问你呢,天儿怎么招惹上紫瞳了?”烨弘棉昨天一直没看见紫瞳,今早暗卫禀告才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夕兰听到夏蓉玉的名字才惊醒过来,疑惑道:“谁是紫瞳?呃……不会是那个门童吧?”
“门童?哈哈……紫瞳是西域紫霞门的少门主,怎么可能是我相府的门童?”烨弘棉仿佛听见了十分好笑的笑话,过来攀住夕兰的肩膀,笑个不停。
“可是……是他开的门,所以我才以为……,呃……他武功很好吗?那天儿会不会吃亏?”夕兰有些急了,当时只觉得这门童狂妄,才冒冒然的让晏阳天去查,现在人没查明白再受了伤,她岂不是要悔死。
烨弘棉安慰的笑着:“伯仲之间吧,不然也不会斗了一夜,追了半个京城,就是不知道现在跑哪去了?”他搭着她的肩下楼,出门口时为她搭上狐裘大氅,然后自己也披上,没带一个奴才,两人闲庭信步的走在松软的雪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两只老鼠在互相拌嘴。
夕兰无奈的点点头,只能期盼那唤紫瞳的少年年纪小,武功再好也只是浮夸,这样天儿才不至于落入下风,唉,这小子也是,打不过就回来嘛,有烨弘棉的面子在,害怕那紫瞳能怎么样吗?
“这紫瞳的来历颇有些来头啊!难道是……为了这次政变?”她转念想到正题,扭头看向烨弘棉。
烨弘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与我无关,他是陛下的外甥,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西域学技,如今陛下有难,她才回到京城。”他顿了顿,迟疑道:“紫瞳说,官韦也是紫霞门的弟子,而且是最有潜力的弟子,近年来掌门人年纪大了,十分惦念官韦,毕竟当年只有官韦一个关门弟子,现在确实是希望他能够回去。”
夕兰惊诧的无以伦比,嘴角张着半天没合上,渐渐勾起一抹哭笑,道:“希望官韦这次回去能认回师门,重塑正派武风。”
“官韦走了?”烨弘棉猛停下脚步,手指敲着额角,犀利道:“夫人安排的?”
“差不多吧!”夕兰知道烨弘棉明白了她的用意,是想让梅三彩倒戈,即使不倒戈也要阻止她帮夏蓉玉,西域虽然人口不多,可西域民风彪悍,全民皆兵,内战要想速战速决,必须在边境稳定的情况下实施,也就是夏蓉玉想要做的,她就绝不能让她得逞。
烨弘棉相信她有这个能耐,所以并不多问,只是陪着她继续踩雪赏梅。
就在这时,一道紫光、一道白光,两柱光线硬生生的挡在他和夕兰身前,再看,竟是白衣晏阳天,紫衣紫瞳,两人计划同时站稳脚跟,然后迫不及待的分别向二人告状,夕兰没精打采的听着,话毕,她和烨弘棉对事一眼,心生一计,道:“那就上战场,一举高下,如何?”
【303】最后的较量-1
就算在病榻上,帝王终究是帝王,病容戚戚的面颊上威严不改,虽然说出的语句断断续续,依旧有着迫人的气势。
夕兰头低低垂着,视线之内能看到的就是那精雕细琢的香鼎,四足鼎力,烟雾缭绕,空气中散发着让人安神的龙涎香,这个味道她过于熟悉,景颜的身上尽是这种浓烈的、迫人的气味。
“陛下,您的意思是……?”烨弘棉微微蹙眉,他不甚明白陛下的意思。
夕兰却完全能够理解,就算夏蓉玉作出了罪大恶极的事,在陛下心里依旧只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因为陛下是女人,照比男人,她的雷厉就要逊色一筹,理解归理解,可放虎归山必定要祸乱一方,太子年幼,放了这个祸害,将是无法弥补的大错。
不过这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四品小官作定论,她只要恭敬的听从陛下的指示就可以了。
陛下淡淡的眉眼,猝不及防的挑动了一下眼角,烨弘棉看的清楚,只好缄默不语。
“收网吧!给她一个教训也就是了,贬为庶民流徒千里之外吧!”
这是夕兰听到女皇最终吩咐的话,语气淡的好像一杯无味的清水,烨弘棉的表情倏然间变的形同蜡朔,缓缓起身,与夕兰恭谨的退了出去。
一路上他都不曾开口说话,夕兰抬头瞥眼间正看见一缕斜阳西落,在冬日,这般橘红色的云朵很少见了,趁着雪天一线,有了一种油画的色彩,她微微弯起嘴角,平淡道:“日出日落,朝暮有序,这是天理,一山不容二虎,一朝不容二君,弘棉,心里既然已有了主意,就去办吧,毕竟失不再来!”
烨弘棉突然驻足,抬手拨开头上的树枝,紫绒的靴子使劲跺了跺,模样洒脱牵起夕兰的手,笑着道:“你这只小狐狸,你在说为夫做事不择手段吗?”
夕阳下,烨弘棉双眸炯炯有神,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可夕兰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凌厉,不觉心头一颤,转瞬释然道:“若论不择手段,你比官官棋差一步。”
“嗯?”烨弘棉不解的看向夕兰。
她端倪着前方精雕的回廊廊檐,色泽鲜**的胜过雪中的梅花,人为的巧夺天工有时要比大自然来的更加美轮美奂,就像整容后的美女可要比生来漂亮多了!
“西域的风景应该也很美吧!”
……………………
晏阳天与紫瞳去了汉水郡,赫尔寨举着叛军的大旗与朝廷的军队对峙了快十天了,李瀚宇急的团团转,却始终没办法进山谷,大量的军事武力用不上,小部队又冲不进去,唯一的方法就是里应外合,可他想来想去想到的只有新春和樱兰,可派去的探子说两人根本不在谷中,他只好寄希望与武林高手身上。
晏阳天与紫瞳年纪相仿,又都自持武功高强不分伯仲,夕兰一句话将两人打发到李瀚宇这了,英雄论高低,且在战场上较量,所以两个人是足了劲,只等着建功立业。
李瀚宇对夕兰的安排很感念,连忙给二人分配了任务,夜探赫尔寨山谷,务必找到樱兰、新春,本想只派晏阳天去的,可紫瞳拿着烨弘棉的书信,俨然成了军中一员,说什么都不肯吐口,李瀚宇只好隐隐嘱咐不得抢功,要精诚合作,以完成任务为首要条件。
两人出发,李瀚宇在大帐内来回的走动,直到天亮也不见两人回来,就这样一转三天无音讯,两人不知是死是活,他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连忙修书给夕兰,希望请狂帝来助阵。
夕兰自从那日拜访右相大人,便成了相府夫人,元宵节前夜才偷偷潜回林府,暗处跟着上百名暗卫,抽刀、断水这几日交替着守在她身边,可想而知夏景颜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包括女皇仍在人世,这也是烨弘棉故意为之,夏景颜虽恼怒夕兰负情,却也最只能忍着顾全大局而不能作声。
夕兰回到林府,单耀祖连忙将李瀚宇的密件递了上去,她打开一看,皱眉合上信纸,凭天儿与紫瞳的武功肯定不会有事,这里面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连忙提笔书写,可写了几笔又停了下来,将墨汁未干的纸团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里,抬头对上单耀祖不解的目光,平静道:“把这封信送给岳炎,务必送到。”说完,将李瀚宇的书信原封不动的交给单耀祖。
单耀祖谨遵夕兰的意思,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曾多问,不过,末了还是提醒了一句,“大人,李将军虽大才,却不曾带过兵,行军布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磨砺出来的,太子的旨意……”
夕兰眉眼一挑,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夏蓉玉的拖延战的确不错,不过太子虽小孩儿心**却不是傻子,这也是权宜之计,派徐成去夏蓉玉定会阻止,让她有借口派自己的人去,不如派瀚宇去,同样是半吊子,可瀚宇却是忠于陛下的。”
单耀祖也想到这点了,可这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那大人的意思?”
夕兰缓缓起身,踱步走到窗前,手指捻着披散在胸前的发丝,叹了口气,道:“等!等清理干净了,那一小创面也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了。”
单耀祖闻言沉思着,半晌不语也不离开,夕兰疑惑的转头望向他,单耀祖连忙将目光移开,恭敬道:“我有一个提议,就是不知合适否?”
“说。”夕兰这才明白为什么高位者总是言简意骇,因为真的很累,没有心思再废话。
单耀祖迟疑的缓缓开口,“我推荐一人,非朝廷众人,却可助李将军破敌。”
“谁?”夕兰对朝廷的大局甚为了解,可一些官吏的能耐她就不甚了解了。
“魏枫!将之大才!”单耀祖说完头低低的,因为他猜想这是她的禁忌,提出来总是不大妥当。
夕兰指尖把玩的发丝猝不及防的一扯,头皮痛的她心尖也跟着发颤,魏枫?她要以什么身份去请他在堕红尘?
【304】最后的较量-2
夕兰委婉的拒绝了单耀祖的提议,既然已涉身世外,又何必牵扯进这滚滚红尘中,肃穆的佛塔净地,心应该已静若镜台,她这片尘埃远远离了才是。
新年过的死寂,元宵节也是死气沉沉,百姓不明朝廷为什么还不为女皇出殡,因为都知道,女皇的皇陵早在三年前就已竣工,朝廷只颁布了陛下宾天的皇榜,禁了所有的民间娱乐节目,凤城里不出外不进,然也只是如此,再无任何举动,百姓们不免有些迷茫,而京报成了传播信息的唯一来源,一时间想得一份京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夕兰的做法是不加版,不加量,有时猜来猜去就是最好的舆论动力。
各地前来朝圣的官员们大都宿在城内的酒楼里,也有投亲奔友的,当然还有一些等待审核调动的官员,干脆在凤京买了宅子,悄悄的安顿下来,风起云涌、暗流澎湃,一切都在暗处进行着。
柳父在知道是因为女皇宾天而耽搁了成亲,无奈下只能释然,反而害怕夕兰心里憋屈,常与她拉家常,试图让她开怀,夕兰感慰亲情的温暖,也为各位夫郎说话,希望柳父不必介怀。
别的夫郎还好说,唯独提到官韦,柳父颇有微词,时间久了,柳父便道:“为父将白梅玉佩给了官女婿,只想着他能与你举案齐眉,怎想他竟然走了!”
“爹爹,女儿不是说了吗?官官是去办事了,等过一段时间他便会回来了,你的玉佩丢不了。”夕兰赶紧替官韦解释。
柳父还是觉得心里不畅快,道:“那也应该与为父辞行才是,身为人家的夫郎,怎么可以这般没有规矩!”
夕兰知道柳父是惦记他与母亲的那对玉佩,笑道:“爹爹就谅解一二吧,等他回来,女儿要他给你请罪,认打认罚,如何?爹爹别气了啊!”
柳父耐不得这个女儿,只得叹气道:“玉佩是我与你母亲的定情信物,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
夕兰只好连声应着,说些别的话让柳父宽心。
元宵节晚上,林府只有夕兰、柳父、于父和明哥儿在一起吃饭,细瓷的汤勺里雪白的元宵,咬开一口露出鲜红的馅来,沁在口中甜的有些腻,她吃了两口便放下了,柳父见了忙问:“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觉得太腻了!”
柳父连忙吩咐人扶她回房,见夕兰起身走了,转头对小奴吩咐道:“去,请个郎中来!”
现在全城戒严,请郎中也不是容易的事,还好平日里和一些药铺生意上有往来,那小奴拿着拜帖找来了一位老郎中,颤颤巍巍的来见柳父,柳父与他寒暄了几句,暗暗说道:“老郎中只管看,与我说病情就是,且不能让我女儿听见,她最近心思郁结,我怕她受不住。”
郎中了解的点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说完跟着小奴进房。
夕兰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怎么,真的觉得胃里很不舒服,倚靠在床阑上,褪掉鞋子,由小奴扶着刚想躺下,柳父在外面敲门。
她奇怪的看了眼自己的小奴,命他去开门,然后又穿上鞋子下了床,柳父带着老郎中进来,关切道:“爹爹看你不舒服,让郎中给你瞧瞧。”
人都来了,夕兰不好往外撵,只好坐下让郎中号脉,那郎中似模似样的耷拉这眼皮瞧了半天,然后站起身,道:“肝火旺,吃些败火的药即可,我写个方子给你。”
小奴找就磨好了墨,那郎中果真写了方子,然后告辞出去,柳父惦记着再问问,对夕兰说早点休息,便也出去了。
夕兰越看越觉得诡异,可也没多想,小奴扶她再次躺下,结果罗帐刚撂下,柳父又在门外敲门,只好又起来,还没等下床,柳父就奔了进来,挨在床边,激动道:“兰儿啊!我的好女儿,你这有了身子怎么还不知道呢!祖宗保佑,谢天谢地!兰儿能为我林家开枝散叶!哎呀,等过了这阵风咱们可要回乡祭祖啊!”
夕兰傻了般呆坐在床上,好半晌才喏喏的开口,“爹爹,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哎呀,傻丫头,刚才的郎中给你号脉,说你有了,已经是四十多天了,你呀,以后为人母可仔细了!怀着孩子要小心!”柳父还在喋喋不休的嘱咐着,夕兰却彻底懵了。
“爹爹,停,我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这下柳父住嘴了,奇怪的看着自家女儿,心道:‘怎么孩儿的父亲是谁,当娘的都不晓得,还来问他?’
夕兰的脸腾的就红了,挠挠头不安道:“我……爹爹……我……”
柳父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平日爹爹就让你有些妻主的威严,你看现在到底与谁喝了欢郎散都不知道,这还不是你那些夫郎自做的主,算了,现在说这个不是训你,是希望你以后要严加管教夫郎们才是,至于父亲是谁,待孩子落地验血便是。”
“验……血?”夕兰傻了,难道每生一个都要验血认爹?
柳父以为女儿还小,以前又没接触过这类事情,便解释道:“咱们朝日国,女子生育是由妻主决定,所以妻主与哪位夫郎同饮欢郎散,在这十日里即可要子,十日后欢郎散药效消失,但因为有的夫郎为了得到孩儿而暗自为妻主下欢郎散,就只能得到孩儿落地,让夫郎们服下子心丸,滴血验明也就知道是哪位夫郎的了!”
“呼……”夕兰听完长长舒出一口气,暗自咬牙,等孩儿落地,看看是哪个暗自下药,这个人比烨弘棉还可恶,起码弘棉事后会说,这人却过了四十天了不曾露出半个字,活活要气死人啊!
“所以啊,我的乖女儿,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心在家养胎,哪也不许去了,也不许再管朝廷那些事,别以为爹爹不知道,现在朝廷乱了,爹爹不想你有事,你不为爹爹想,你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儿想!”柳父语重心长的说道。
【305】最后的较量-3
自从柳父知道了夕兰怀孕,便全方位保护起来,而这位老郎中从林府出去之后,便被请到了景王府,从景王府出来又被请进右相府,从右相府出来直接被一群黑衣人架走不知所踪,直到第二天午后才被送回药铺,家人急问,哪想这老郎中一口就是‘怀上了,怀上了,四十天,四十天……!’随后不管谁问都是这句话,家里人急忙为他寻来别的郎中诊治,号脉说是惊吓所至,就这样一治便是半年,半年来他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这句话。
朝廷的纷争没有因为夕兰怀孕而停止,一切照旧,同年三月十六,夏蓉玉发起最后的攻势,一时间权倾朝野,风光无俩。
李瀚宇兵败,太子无力说话,成了夏蓉玉的傀儡,内阁四位重臣,李江失踪,烨弘棉继续称病告假,李月华一人无力回天,郭美颜被迫支持夏蓉玉夺权,六部九卿都在为各自的前途奔命,本来不看好夏蓉玉的也有中立或倒戈的趋势。
郭美颜听闻夕兰怀孕,带着厚礼上门探望。
夕兰特意在大门外迎她进来,郭美颜见夕兰如此热络,根本没因政见对立而冷落她,心里感慨万分,她相交夏蓉玉多年,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可没想关键时刻竟然拉她下水,她在朝廷上一点亏都不曾吃过,却因一门姻亲和往日的深交而不得不站队明确,这也不是她想的,一想起这些头就痛,面上不由的露出晦涩。
夕兰见了不动声色的不提也不问,只招呼郭美颜喝茶吃糕点。
“母亲尝尝这茶点,可比那抹茶蛋糕好吃呢!”
郭美颜应景的拿起蛋糕浅浅品尝着,没吃多少又放回小碟子里,勉强笑道:“很好吃!我儿的身体怎么样?可有哪不舒服?母亲育有十五个孩儿,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我。”
夕兰笑着随意道:“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就是比较嗜睡,这孩子一定也是个懒的,哦,对了,母亲怎么说有十五个孩儿,我只知道有十三位姐妹,一位兄弟啊!”
郭美颜最近情绪大起大落,心里的不安让她突然萌发出家的念头,人生一世,梦一场,今个儿见夕兰,便回忆起了往事,幽幽道:“我还有一个儿郎,只因生下后先天不足,身子骨弱,便送到观里寄养,谁知观内失火,等我去的时候,只剩一片灰烬了,孩子还小,若活着今年应该有十三岁了,母子缘浅,怨不得别人,唉!都是些往事了,我今儿不知怎么了,倒与你说了这些。”
夕兰见郭美颜说了**,不想深问,安慰了几句便作罢。其实她还是能理解的,人遇到不如意时总想找人倾述,而有些事是不能与外人道的,便会想起一些压在心底很深的事情,郭美颜说出这些话,夕兰明白这一定是压在她心里的秘密,而她说了出来,一定是觉得现在正发生的事难以预料,所以才会毫不顾忌的说了出来。
晚上夕兰留她在府中用饭,郭美颜想了想,好像也确实不想回去,便点头应允了。
席间,柳父、于父都在上位,十分得体的招呼她,郭美颜没想到柳父不但样貌儒雅且举止沉稳,心中大有好感,不由的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下来人人皆欢。
就在夕兰等人用茶的时候,外面的小奴进来禀告,“夫人,晏公子回来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夕兰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只见晏阳天衣衫褴褛的跑了进来,来不及打招呼,气喘吁吁道:“李将军出事了!”
“李将军?”夕兰一时没反应过来。
晏阳天在军中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称呼李瀚宇为将军,可对于夕兰来说就显得陌生了,所以才会怔愣住。
“李将军被人敌军劫持了,现在营中无主帅,斥候跑回来好几个就是不见朝廷有动静,我只好连夜回来,夫人,你赶快想办法呀!”晏阳天急的去拉夕兰的手臂,唬的柳父连忙用手挡开。
“天儿,你家夫人有了身孕,你可要稳当些!”
这下晏阳天怔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林夕兰,好半晌,他与夕兰同时惊呼,“夫人有喜了?”“瀚宇出事了?”
身旁众人无不摇头,这两人都是又精又灵的,怎么这会儿反应这么慢!
郭美颜惊奇的发现,晏阳天半扯开的大襟里露出一枚玉佩,通体的碧绿,上面雕刻着‘晏’字,看起来是普通人家夫郎们习惯**为孩儿戴在身上的宗家姓氏玉佩,可她看这玉佩却猛然想起了自己被火烧死在观中的孩儿,难道是她最近想的太多了?
趁着两人发愣,她上前仔细辨认,这玉佩最顶端果然镶嵌着一块璀美的红宝石,她的孩儿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块,她记得当时晏郎君非要将御赐的鸡血石镶在上面,她还呵斥说红配绿,难看的很,可拗不过初为人父的晏郎君,最终还是镶了,镶嵌的师傅说虽然颜色重了点,不过倒是与众不同。
往事一幕幕如同昨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忍不住伸手去够那玉佩,晏阳天虽然身子乏了,可警备状态却是一点没消弱,见有个陌生的女人伸手过来,身子一闪躲了过去,不满的瞄了眼郭美颜,道:“你是何人?怎可如此无理?”
夕兰转回头看郭美颜,虽然也奇怪她的举动,可心里装着李瀚宇的事,顾不及旁人,急道:“瀚宇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晏阳天简单概要的说道:“我们中计了,樱兰竟然公然与朝廷为敌,设计骗李将军入局,生擒了去!这个叛徒!当初我就不应该救她,让她死在鹰窝里算了。”
“等等……,我不太明白,来龙去脉咱们进书房详谈,然后再安排如何救人?”夕兰拉着晏阳天就往书房走,走了两步发现郭美颜直愣愣的盯着晏阳天的后背看,亦步亦趋的在后面紧跟着。
【306】最后的较量-4
夕兰听了晏阳天的详述才弄明白,原来是李瀚宇急于求胜,樱兰又以熟人的身份蛊惑,他这才冒然出兵,中了樱兰的调虎离山之计,生擒了李瀚宇,现在赫尔寨已经拉出谷中十万精兵驻扎在汉水郡城门外三十里,军中主将被擒,副将前后排除十余名斥候赶往凤京报信,可疑的是均都音信全无,一晃近小半月,晏阳天这才自告奋勇的出了军帐,偷偷潜了回来。
书房里,郭美颜坐在侧位,眉宇深锁,她从政二十多年,像夏蓉玉这本不顾及军事而以为的在宫廷内搅的天昏地暗绝不是明智之举,现在了晏阳天-的介绍,心里又沉了几分,心道:玉儿糊涂啊!
夕兰不避讳郭美颜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虽然烨弘棉的计划风险极小,可若能拉拢郭美颜那么就更容易击垮夏蓉玉,关键时刻就看郭美颜会不会回头了,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按照夕兰猜测,烨弘棉很可能会在这几天反击。
晏阳天说完,忙问道:“夫人,现在怎么办?”
夕兰静静凝思着,然后看向郭美颜,恭敬道:“母亲,怎么看这件事?”
郭美颜没想到会问她意见,滞了一下,沉声道:“按理说,应该报兵部,由兵部报与内阁讨论,可……可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报了也未必能及时得到解决,我的意思是,先不要声张,暗中派遣能人到前线善后。”
夕兰点点头,她的意思也是如此,脑中倏然一闪,想起了单耀祖的提议,难道真要请魏枫下山吗?迟疑道:“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可就不知道他愿意否?”
“谁?”晏阳天蹭的站起身,道:“我去请!”
郭美颜笑了,道:“这个人只有兰儿能请得动。”
夕兰为难道:“母亲是知道的,我不愿,也不能去请他。”
郭美颜不以为然道:“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母亲献一计给你,不用你出声,魏枫便会下山。”
“哦?”夕兰与晏阳天齐齐看向郭美颜,奇道:“如何?”
郭美颜盯着晏阳天道:“这位晏公子的玉佩可否给本官看看。”
“咦?”夕兰怔愣了几秒钟,不知怎么恍然想起郭美颜刚刚讲过在火中丧生的儿郎,她这种眼神看晏阳天,难道……?不会这么邪门吧!
晏阳天也愣了,捂着脖上的玉佩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在接收到夕兰的默许的目光后,十分不情愿的将玉佩摘了下来。
郭美颜接过玉佩在烛火下细细的看着,椭圆,雕玉兰花,上辍鸡血石,翻到背面反透一个晏字,她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晏阳天不耐烦的站在她背后,刚要开口要,郭美颜猛地转身一把攥住了他的双臂,戏剧**的一幕吓了晏阳天一跳。
“儿啊,我的儿啊!”郭美颜双目含泪,脸色锵然,嘴角哆嗦的喃喃道。
晏阳天再愚钝这时也看出问题的严重**了,慌乱的扒开郭美颜的手,转身就往外跑,郭美颜惊道:“去哪?艾儿,艾儿,你别离开母亲!”
夕兰眼见晏阳天仓皇的奔了出去,郭美颜凄凄的喊叫着,那声音颤哑的不像是从她身上发出的声音,刺的耳膜有些痛,她只能摒气的看着,真不知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劝说晏阳天接受,天儿……,他经历了同龄孩子未经历过的,这样的人生阅历,恐怕有太多的心酸委屈,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叫他怎么接受?
夕兰送走郭美颜,坐在书房里等晏阳天回来,这一次,她根本没有把握,不知道天儿还会不会回来,天要亮了,小奴进来将纱灯熄灭,又往炭炉里添了些炭火,见夫人半臂倚在桌案上,垂着眼眸直点头,赶紧退了出去禀告柳父。
小奴跑出去,恰撞倒失魂落魄的晏阳天,他连忙欠身赔礼,“啊,奴没留神,晏公子?您回来了!夫人等了您一夜,到现在还没合眼,您快去瞧瞧吧!”
晏阳天一怔,抬眼看向书房的房门,小奴这才留神到他双眼通红,可见也是一夜未眠,身上的衣衫更加邋遢,额角荡着凌乱的发丝,满面风霜的呆立不前,这下也不敢多言了,躬着身子向后退去。
夕兰只是稍稍合了合眼,一听见动静立时醒来,站起身走到房门前,透过错乱的木棱,她看到了晏阳天迷茫而悲凉的眼神,长叹一口气,他心里还没有决定。
小奴们扶着晏阳天沐浴用饭,然后休息,夕兰就陪在他床前,他将眼睛紧紧的闭着,脸部线条紧绷着,好像就连在睡梦中都是不安的,他什么都不说,这样会憋出病来的,夕兰担心他,可又不知道要怎样开导。
晏阳天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来时很安静,扭头看了眼闭着眼睛委在床头的夕兰,心头一酸,眼睛慢慢的湿润起来,他为了绰云宫少主的地位付出的太多,一路走来只能自己承受,没有人为了她担心,更别说夜不寝,食无味,他喜欢夕兰的一瞬,也是因为温暖,周身仿佛包围着明媚的阳光,现在,他无措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还是她,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有她也就够了,何必想那些无谓的?
“兰子,我等不及四年,等不及了!你能爱我吗?”
夕兰虽然很困,可心里装着事,也只是打了个瞌睡,听见晏阳天说话也就醒了,“嗯?你说什么?”
晏阳天笑了笑,脸色好了很多,轻声道:“我后悔四年之约了。”
“耶?”人道有了媳妇忘了娘,难道他是找到亲娘不要媳妇了?
“我们改成四天好不好?四天,或者四个时辰,四刻钟,我想你爱我!”晏阳天从没这样认真表达过自己的情感,眼神深邃而执着。
然而他错了,夕兰听了这番话不但没表现出感动,反而一把推开他,吓的如同一只小白兔,倏的退后好几步,结巴道:“臭小子,又乱说,你才多大?以后再乱说话,就再也不理你了!”说完转身跑掉了。
【307】最后的较量-5
夕兰跑出房,喘息着站定,心怦怦的跳个不停,这个小P孩儿,害她心律过快,刚开始还颓废的不知所谓,一觉醒来就学会说甜言蜜语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和这些夫郎们在一起时间长了,更早熟了。在她看来,喜欢是一码事,爱是另一码事,喜欢只是个人喜好,爱不同,那可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承诺啊,这孩子,他懂吗?
晏阳天也有些郁闷,怎么自己认真的时候总没有人配合呢?
第二天,夕兰早早起床,穿上朝服上值,这是‘陛下宾天’后她第一天上值,夏蓉玉虽没禁止她的行动范围,可对于她上朝也很意外,太子艾德端坐在大殿上,夏蓉玉站在首位,代替了李江的位置。
夕兰仍旧是站在中间位置,对于朝廷上说的一切只拿出耳朵听,不做任何言论,直到郭美颜提出朝廷派慰军监去前线探慰军队,这话一出口,夏蓉玉先是一愣,她错愕于郭美颜此言的目的,就在她发愣的功夫,李月华连忙出声表示同意,艾德顺坡下道:“可有人选?”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道:“臣推荐内廷王威,此人稳重,办事牢靠,且名名声清廉,较为合适。”
礼部黄侍郎道:“臣荐礼部林夕兰郎中前往,林大人军威甚高,更为合适。”
李月华与郭美颜一唱一和道:“不如派遣内外廷,王威、林夕兰同往。”
艾德点点头,看都没看夏蓉玉一眼,应允道:“准了!”
一个小小的举措,在夏蓉玉还没觉察到其中的可疑之处,事情已经定了,她事先知晓李瀚宇被擒一事,可照理说将林夕兰派出去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为什么要这么说实在看不透,而且还是郭美颜牵的头,实在令她百思不解。
下值后,夏蓉玉提前出宫,将轿子拦在夕兰的车厢外,马止步,夕兰撩开帘子探头看去,有侍卫为夏蓉玉撩开轿帘,轿中,夏蓉玉微微蹙眉,揣测的望着她,半晌才开口,“你怀孕了?是谁的?”
夕兰淡淡的睨着,她有时是很喜欢和人对峙的,特别是棋逢对手的时候,眼眸中的凌厉能刺痛对方的神经,她看到夏蓉玉脸色一沉,才云淡风轻道:“弘棉已经为孩子定了玉佩。”
夏蓉玉脸更黑了,烨弘棉是她心里的刺,江山美男,早晚都是她的,恨恨的瞄着林夕兰,不屑道:“战场不是儿戏,烽火不断,刀光血影,林大人且保重,别毁了右相大人的期望。”
夕兰嘴角的笑容渐大,道:“多谢郡主关心,期望不是靠别人给的,弘棉和我想的一样,我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回来,反倒是郡主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收回身子,稳坐在车厢里,也不急着过去,倒将夏蓉玉晾在了一边。
夏蓉玉气的紧要玉牙,阴冷的睨着林夕兰的马车,沉声道:“回府!”
夕兰回到府上准备行装,只待三日后国库点齐慰问品便出发去汉水郡城。
柳父知道后好说歹说的劝夕兰,可女儿就是雷打不动,一时把他气的直跳脚,夕兰安慰道:“不如爹爹同往吧,反正只是慰军的闲差,顺道还可以回老宅看看,不是挺好嘛!”
柳父听完想了想,消了火,叹气道:“只好如此。”
三日后,夕兰会同内廷太监王威点齐三千侍卫,带着米盐布棉上路,出了凤京的大门,她不但没觉得放松,反而更加紧张,樱兰为什么会倒戈?倒戈也就算了,什么原因会让她非要和朝廷作对,上次离开,从她留给自己的信笺中可以看出,那时她根本没想过造反,赫尔寨与夏蓉玉配合的如此之好,到底是什么利益的驱使下呢?
带着疑虑,她的心情也愈加的沉重,晏阳天跟在身边,也是一脸凝重,他穿了一套暗卫的衣衫,墨色劲装,更显得他玉面俊朗,这几日又锻炼的有几分军人的刚毅之气,十三岁的少年看上去却已是风姿卓绝的男子。
夕兰现在根本没心情欣赏美男了,舟车劳顿,她这胃翻滚的好像烧开了水,一阵阵的泛呕,又不好因为她个人停下大部队休息,只能强忍,到车迟郡,晏阳天飞马进城为夕兰寻来话梅,她含了两颗话梅才觉得好点,奇道:“都说这孩子听话,一直也没折腾我,可着出了凤京就开始闹挺,真是个不省心的。”
晏阳天很好奇,盯着夕兰的小腹看,怎么看也没觉得发生什么变化,问道:“这里真的有个小儿吗?”
夕兰怒极反笑,嗔道:“一边玩去,小孩子知道什么?”
“谁是小孩子,再有四年我们就成亲了,夫人也会为我生育子女,哼!难道夫人要反悔吗?”晏阳天不瞒的撇了撇嘴,夕兰才见他严肃起来成熟的模样,一转眼又孩子气,笑着摇了摇头,“天儿十七岁的青春,我却已是双十年华,到时只不定反悔的是谁呢!”
晏阳天言词灼灼的道:“我不会反悔,失去你,才是我人生最大的败笔。”
“……”夕兰顿住了,眼睛不与他直视,东瞟西瞟,希望不要受到这个小P孩的蛊惑,虽然海誓山盟是最能打动人的甜言蜜语,好在她还有定力,嗯,还好还好!
六天后傍晚,朝廷这支慰问队进入汉水郡城,营中三位副将亲自列队迎接,三跪九叩的接了太子的圣旨,分派人力将朝廷的慰问品领了下去。
可下不用奔波了,夕兰命人送柳父回老宅,她与王威、晏阳天住进帐篷,小奴打来水,夕兰迫不及待的爬进木桶,准备好好享受得来不易的热水澡。
“谁?”
身后的人一惊,林夕兰不是不会武功的吗?何意他这样的高手这么轻易就暴露了?
既然是行家也就没必要躲躲藏藏了,想到这,他微垂着眼眸走到屏风后,低低的开口,“好久不见了林姑娘!”
【308】最后的较量-6
夕兰将棉巾搭在胸片,盖住一片雪白,水面上撒着的梅花花瓣挡住了一池****,空气中只隐约露着圆润的双肩和那一头倾泻而下的墨发。
后面的人一开口,她才确定真的有人,夕兰虽不是武林高手,却是个耳目极灵的人,那人踌躇不前,轻轻挪动的脚步声被她听的一清二楚,这才大着胆子试探了一把,再一听声音,她立刻明白这是个见过的人,因为声音并不陌生。
“你是……?”夕兰没回头,毕竟赤裸着身子在水里,能不想见最好不见。
那人也是顾及女子正在沐浴,只站在屏风后,应道:“在下宋佳。”
“宋佳?房凌远?”她立时想起之前晏阳天提出这个人的可疑**,这深更半夜,她刚刚按营扎寨他就来了,难道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吗?这样想,夕兰猛的一惊,忽然想起当时逼迫她们坠崖的是官兵,迫使她们坠崖的则是手持弓弩的赫尔寨人,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本来就是蓄谋?
“林姑娘很聪明!”房凌远见夕兰想起自己,然又不言语,就知道她想的深了。
夕兰无奈的笑了笑,道:“房公子近日来有什么事吗?”
房凌远在心里赞了一声,这样冷静利落的女子确实少见,不由的恭敬道:“我家首领请您过谷叙旧!”
“首领?现在你的首领是谁?樱兰?”夕兰早就听人称樱兰为首领,但实在是知道谷中内部的事情,是以才试探道。
房凌远心灵神会道:“赫尔娜樱兰,是我们现在的首领,与与林姑娘也算是老熟识了!
夕兰脑中不停的运作着,她在想樱兰的目的,不可能只是找她叙旧,难道有可能和解?想到这点她心动了,要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散去赫尔寨,那倒是天大的好事,等等,瀚宇是不是也听了同样的话才会被劫持的?
她心里理不出个头绪,兴趣缺缺道:“若我说身体不适,不想去呢?”
房凌远呵呵一笑,坦荡道:“去不去由林姑娘,请不请得到是在下的事!”
完了!他是要来硬的?对付一个弱女子至于吗?夕兰有些气恼,可又不敢发作,现在自己的命都在人家手里掐着,还想咋蹦答,沉思道:“你什么时候送我回来?”那表情,好像两国研讨签订协议,是为了避免交接冲突而签定的。
房凌远一愣,失笑道:“这还要问林大人自己了,一切顺利在短时间内即可回来,若是……,还请大人自斟酌万全。”
*****
房凌远的轻功也是一流的,夕兰任他抱着离开朝廷的营帐,降落地点却出乎意料,竟然是汉水郡山上的梅林观,三月的梅林观,百里透红,外观肃穆,周外环山绕翠,苍绿的松树点缀着一丝春的气息。
夕兰前脚落地,后脚就听见有人在喊:“高点,高点,再高点……”
风袭面而来,她的双眼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一路上都在马车中度日,还真不知道,汉水郡已经是三月春风起,处处柳芽青的景色了。
观里的小道士手里牵着风筝在院子里奔跑,这时候的梅林观已经清净了不少,因为战争很少有香客前来进香,落得轻闲的小道士便有了可玩耍的时间,夕兰仰头看了眼飞在高空中的紫燕,还真是栩栩如生,俏丽可人呢。
房凌远带着她去见樱兰,过了两个侧店,便拐进一条比较幽静的小径,他好像也不是很熟悉路。左转右转的,好不容易见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夕兰眼前顿觉一亮,那不是李瀚宇吗?
她刚想过去看,就听李瀚宇后面有人走出屋子,边说边道:“你且等等吧,姐姐总会来这里的,祝你逃出生天的!”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与朝廷反目,张扬作对的赫尔曼.樱兰。
李瀚宇淡淡的浅笑,道:“你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你与夏蓉玉合作,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她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夕兰顿住脚,没往前走,房凌远也看出两人在说话,只是听不清说什么,但见夕兰脸上一脸深沉,好像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听见她们说什么似的。
提起夏蓉玉,樱兰脸上现出不屑,沉着气道:“就凭她?只想着让我们借势起义,好协助她夺取皇位,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真的反了,让她就算爬上宝座也坐不稳。”
李瀚宇被绑来的这些日子第一次听樱兰主动说起这件事,疑惑的翻动着美丽的双眸,蝶翼半的一对小刷子在晨日的微薄白光下,显得迷惑而淡雅。
“你的意识是……?”
“我要让夏蓉玉后悔一辈子,何为养虎为患!当初她拉拢赫尔寨巫医不折手段的掀起腥风血雨,先是鼓动各司造反,然后散播金矿的消息,最后竟想利用二土司的女儿腹葬大海,这些都是夏蓉玉一个人的罪孽,就算天天诵经吃斋也化不去。”身后的女子渐渐走到前面,半蹲着看着眼前的李瀚宇,眼中的愤怒和鄙夷让人几乎以为是花了眼睛,认错了人,狠决的说话的人难道真的是樱兰吗?夕兰不可置信的看着骤然生变的女子。
夕兰眉头皱的更紧了,看来这次她来这里太突兀了,若谈崩了,自己陪李瀚宇一起下葬的可能**大大提高了!
樱兰还想说什么,一转头似惊讶的看到了林夕兰,骤然恢复一个妹妹特有的可爱表情,依偎过来倒道:“兰姐姐你来了!快些进来吧!我和李公子等了好久呢,你若再不来,李公子可能又要去找你了!”
夕兰顺着她的目光,蓦地看到李瀚宇手脚挂着锁链,不由的攥紧拳头,气的骨节翻白,咯吱咯吱的响,樱兰竟然真不念往日情义而对李瀚宇下这么重的手。
【309】最后的较量-7
“目的?”夕兰脸上从没有过的严肃,傲然的站在樱兰身前,对于聪明的人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樱兰呵呵娇笑着,这笑容晃得夕兰有些眩晕,多么美好的笑,在山谷里,她就是这样和自己并肩坐在夕阳下,也是这么笑着望着自己,兰姐姐、兰姐姐的唤着,真的想不透她为什么就变了?
“我要夏蓉玉的命!”
夕兰怔住了,她清清楚楚看到樱兰眼中的仇恨,这眼神绝不是伪装出来的,心里咯噔一声,她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知道原因,你若还当我是姐姐。”
樱兰转瞬又笑了,“兰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为什么?我喜欢烨弘棉,那令牌我当作宝贝一样藏了那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找到他,就能嫁给他,结果……我遇到了晏阳天,我又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让他吻了我,可老天好像偏偏和我作对,这一次我又错了,晏阳天成了姐姐的小夫郎,我钟意的人一个个的都喜欢姐姐,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
夕兰无语了,怎么说,喜欢不是一个人的事,而且这种事万没有推卸责任的,顿了顿道:“我认为喜欢只是喜欢吧,天儿喜欢我,也许就是喜好,他还没长大,日后会明白喜欢和爱的不同,樱兰,你也还小,说爱还太早……。”
樱兰向前一步,猛的打住夕兰的话,痛苦道:“兰姐姐说的对,很对!我终于知道喜欢和爱不一样,可……可已经晚了,我知道的太晚了!”
“樱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兰姐姐不觉得这少了一个人的影子吗?”樱兰一双好看的眸子,好像破裂的瓷器,毫无光泽可言。
夕兰左右看了看,心沉了又沉,试探道:“新春……新春呢?”
樱兰也随着夕兰的目光左右看了看,恍惚道:“他伤心了,伤的好痛,只能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兰姐姐,我知道错了,他走了,我这里好痛,我不能没有他,可却太迟了,他不要我了!”她说着,眼泪像簌簌而落的冰凌,眨眼脸颊上浸湿了一片胭脂。
夕兰看到她的悲切,可同时也有点迷糊,轻声道:“新春不会离开你的,你已经看清自己的心就去找他吧!”
樱兰倏的指着夕兰的面额,恨恨道:“朝廷没有好人,都是卑劣的伪君子,你明明知道新春已经死了,让我如何将他找回来?林夕兰,我要夏蓉玉,我要亲手杀了她!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若不能将夏蓉玉带来,我就杀了他。”说完,手指忽的又指向李瀚宇。
“你……樱兰,你明知道我们与夏蓉玉不是一起的,你要取她的**命,我帮你便是,何以牵累无辜?”夕兰也火了,且不论往日情义,就算是利益在前,她也应该分的清黑白才是。
“无辜?新春就不无辜吗?你们凭什么就能罔顾人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交出夏蓉玉,我就算牺牲全族也要搅的凤国不得安宁,你不是一直是口口声声仁爱百姓吗?若不想生灵涂炭就交出夏蓉玉,兰姐姐,你有几位夫郎?位高权重,武功盖世?你信不信我都能生擒来?”樱兰自怀里掏出红色的瓷瓶,打开瓶嘴倒出一颗药丸,掰开李瀚宇的嘴灌了下去。
夕兰惊呼,抢上前几步,却被房凌远硬生生的拦住。“樱兰,你要做什么?”
樱兰见李瀚宇咽了下去,才笑着扬起头,缓缓道:“毒药,三日后不交出夏蓉玉,不用我动手,李公子就要肠穿肚烂而亡。”
夕兰的脸唰的白了,伶牙俐齿,思维敏捷,此时都宣告停产,李瀚宇银白的一张俊脸,轻轻阖上了双眼,浅润的唇紧抿,只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昏迷了,可想樱兰下了多么狠戾的毒药,再看那缚手腕、脚腕上的锁链,青紫的一道道,无不撕痛她的心。
她咬了咬牙,僵硬道:“我给你夏蓉玉,你退兵投降。”
夏蓉玉罪大恶极,可毕竟是凤子龙孙,女皇已经下了旨意,贬为庶民徒留千里,将她送给樱兰,夕兰的心空空的没个底,若说最毒妇人心也不过如此吧,人有时就是自私的,为了救李瀚宇,她也要耍些阴狠的手段了。
樱兰没让房凌远送夕兰走,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她走出院子,脸上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房凌远脸上一时松垮下来,低声道:“一定要这样做吗?”
“不这样做,新春就会没命,夏蓉玉可不是善良之辈,我只想兰姐姐也狠决一次。”
“那……李公子。”房凌远看着座位上昏迷不醒的李瀚宇,试探道。
“不过是滋补的药丸,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会害他吗?”樱兰不屑的冷哼一声。
房凌远顿时面色通红,樱兰扭头睨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自言自语道:“兰姐姐到底有什么好呢?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呢?”
这下房凌远的脸更红了,一想到屏风上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线条,心就像着了火,烧的他浑身发烫,掩饰道:“我扶李公子回屋。”
樱兰手一摆,铿锵道:“不用,你去吩咐下去,我军向前方移营十里,我要给兰姐姐一点动力!”
房凌远眉头轻微皱了皱,未表异议,点头应道:“是!”
夕兰跋山涉水的来到城门外,守军说什么也不开城门,她只好说有军情禀告要见王副将,那守军一听她能说出王副将的名讳,便派人去禀告,这时兵营里因为夕兰的失踪已经闹翻了天,晏阳天急的两眼通红,手执乌金锁气势汹汹的质问那三名副将,内廷太监王威本就是知道这是趟浑水,此刻干脆晒在一边不言语。
禀告的小兵到大帐,禀告道:“城门外有一女子求见王将军,说有军情禀报。”
【310】最后的较量-8
人就是这样,过几天好日子,她也娇贵上了,从梅林观出来徒步走回来,这会儿脚上已经起水泡了,晏阳天过来扶她,她一摆手,硬是挺直身子走进营帐。
营帐里的人一看林夕兰回来了,浓重的脸色顿时有所缓解,就算现在政见分明,个人站队不同,可这位林大人的背景太雄厚,不但夫郎们位高权重,就算和夏蓉玉一条战线的郭美颜也是她的干娘,就这层关系足见身份复杂,绝不能有半点差池,这会儿见她平安回来,连忙上前关切的问候。
“林大人,末将等正想出兵讨敌,您回来就好!”王副将上前道。
夕兰淡笑着点点头,不**多言,走到王威身前,道:“王大人,您对当下的战局有何见解?”
王威一怔,怎么也没想到林夕兰会问他,顿了顿,僵硬的开口道:“林大人,咱家是慰监军,只负责将慰问品送到,至于战况……,不便定论!”
“咦?”王威的回答似乎出乎夕兰的预料,扬声的看向王威,直到看的王威老脸发红,才转身走到大账的正座上坐下,端起侍卫上的热茶,慢条斯理的品着。
众人见她不言不语,一进来先是质问了王威,便把目光齐齐的看向那老太监,王威立刻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急急表明道:“林大人,您什么意思?您这次被劫持可与咱家无干!”
夕兰又“咦?”了一声,奇道:“王大人怎么知道本官被劫持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下其它几位副将均起了疑心,王威气的脸成紫肝色,道:“林夕兰,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咱家为何要害你?你可别血口喷人!”
夕兰微微蹙眉,晏阳天‘呼啦’一下将乌金锁招呼上了,懒得听他继续狡辩,手势一收,便将王威整个人抛出帐外,王副将一见,吩咐下去:“绑了!压下去听后发落。”
军队是什么地方?军令如山,一道命令,管你是王侯贵胄还是封疆大吏,在军人眼里就是一只碍眼的蟑螂,何况王威一个阉货,王副将等人已认定王威就是叛徒,懒得听他多说一个字。
夕兰见王威拖出去了,才放下差茶盏,道:“国有国法,军对的威严更不可无视,但王威必定是朝廷命官,还是押解回京吧!”
王副将等人表示同意,然后开口问怎么回事,夕兰含糊道:“来汉水的路径和时间知道的最详细的就是本官和王大人,本官这次被劫,王大人就十分可疑了,他刚才此地无银,也就证明了他心里有鬼,具体情况还是等押解回京,待刑部调查取证吧。”
王副将听出林大人并不想说出来,也不便深问,只好又说了几句应承话,就算过去了。
林夕兰回到自己营帐,晏阳天紧跟着进来,他疑惑的看着她,道:“夫人,那个王威……。”
夕兰打断他,淡淡道:“与他无关。”
“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到瀚宇了,天儿,我想你去查一件事。”林夕兰扭头看向他,她现在唯一信任,唯一能用的人只有晏阳天了。
“夫人请讲。”晏阳天凝眉道。
“去查新春,我要知道他是死是活?若是……死了,我要知道死因。”夕兰总觉得事情蹊跷,既然赫尔寨与夏蓉玉合作愉快,为什么要置新春于死地?若是误杀,又是怎么一回事?樱兰再坏也不会有犹美狠毒,她出手这么狠,中间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也许这才是关键的所在。
晏阳天得令要走,想了想,又转身道:“夫人,我接到二师叔的传书,他正往汉水来。”
夕兰一听顿时欢喜起来,有岳炎在,她也有个商量的人,忙道:“需几日?”
“二师叔说,他要回老宅。”晏阳天迟疑的还是说出口,他也不知道二师叔来了汉水为什么不提夕兰,而是要去老宅。
夕兰一怔,回老宅?做什么?她忽然发现有太多事她没了解,心中郁卒,面上强笑,道:“你去吧,小心行事,我等你回来。”
晏阳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转身出了营帐。
夕兰眼见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外,浑身一松,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帐篷里的地上铺了厚厚的驼绒毯子,淡黄色,有着一层软软的绒毛,她就势躺在地上,脑袋四肢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散了架子般不想动一下。
没人了,这一刻,这里好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再也听到一丝声响,以前想要静一下,就要跑到岳炎那,躲开夫郎们的甜蜜围攻,真的静了,她却突然寂寞了,原来真是因为思念才寂寞,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不行,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天儿去查,可不代表樱兰不会有行动,想到这夕兰连忙起身,走到案桌后,磨墨提笔,修书给烨弘棉,也只有五个字‘我要夏蓉玉’。写完吹干,独自去了军营后方,面对空旷的山林,召唤出白雕,将竹管绑在小白的腿上,拍了拍小白的头,“就知道官官会留你在我身边,小白,这件事拜托你了!”
白雕很有灵**,平日官官与晏阳天就经常和他说话,这时也好听能听的懂似的,点着笨重的脑袋,夕兰见它憨厚可爱,虽然身体庞大的让人联想不到可爱这个词语,可她还是垫起脚给予一个赞赏的眼神。
白雕见了欢喜的拍打翅膀,向后退了两步,展翅飞离。
鸟是飞了,夕兰脸上、头上、身上却挂了好多烂叶子,为本就灰一条白一条的小脸增添了诡异的色彩。
*****
凤京,一切都在继续。
傍晚的时候,烨弘棉接到林夕兰的传书,扬了扬好看的眉梢,轻笑道:“真是个怀丫头,一箭双雕啊,很好,是时候收网了!”
“紫瞳!”烨弘棉见紫瞳吊儿郎当的走出廊柱,对他道:“吩咐单耀祖,明日头条,陛下上朝。”
【311】最后的较量-9
经与玄冥教一战,因打了个措手不及,狂帝带领众弟子只是将玄冥教教徒击退,并未追击,刚想安排下一步计划,便接到夏蓉玉的口讯,“岳灵儿在我手上,交出藏宝图与口诀,换她**命。”
狂帝一生只有一子,一众有出息的徒弟中只有岳华与岳灵儿是女娃,岳华年龄稍长且**情过于老成,狂帝便十分偏爱岳灵儿这个幺徒,一听岳灵儿出事,立刻准备出手搭救,却被岳炎拦了下来,道:“即便交出藏宝图,夏蓉玉也不会轻易放了灵儿。”
狂帝疑惑道:“何意?”
岳熙接话道:“灵儿手上有凤尾珠。”
“什么?凤尾珠怎么在灵儿手上?”狂帝脸色阴沉,那不仅仅是藏宝图的钥匙,更是他与岳炎母亲的定情信物,怎么能给了外人?他虽疼爱灵儿,可亲儿是谁他分的很清楚。
岳炎脸色一滞,歉意道:“父亲,是我给她的,当初为了用灵儿的血作药引救兰儿,灵儿怎么都不愿,最后说要凤尾珠才肯。”
岳熙连忙帮腔道:“是的,师傅,二师兄说的是实情。”
狂帝脸色愈发的阴沉,强忍住没给亲儿一巴掌,冷言道:“这件事你自己善后,灵儿的**命和凤尾珠,不许有任何闪失!”
岳炎等的也就是这句话,一脸平静的点头应允。
因打斗,狂帝带着众弟子已经出城,岳炎知道夕兰没事,便与岳熙两人研究如何智取,对付夏蓉玉有烨弘棉那一头,他们对付的应该是玄冥教的右护法金秋儿,据官韦曾说起过秋儿护法,行事看起来要比左护法光明磊落的多,只是万万没想到,玄冥教的这位右护法有多重身份,丽南的林晚秋,宫中的金郎中,不过有一点倒让夕兰说正了,金秋儿还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为他连个支脉的亲属都没有,未嫁人未娶亲,黄金单身汉,同时也是个孤儿,能成为宫中的御医,看来夏蓉玉早年就已经开始为自己铺路了,不得不说目光长远,城府高深啊。
没有把柄,烨弘棉处理起来也要走旁门,而且逼急了,金秋儿说不准就不露面了,脱裤子放P何必费二遍事,岳炎决定不夹手于人,亲自解决了。
约了金秋儿见面,岳炎靠在树上,静静睨着下方,金秋儿确是个讲信用的,一个人单独前往。
“岳公子,多日不见,精神头还不错嘛!”金秋儿不用易容,倒也是个样貌儒雅的男子。
岳炎跃身纵下,轻飘飘的着地,淡淡的应道:“右护法还没累,在下当然要奉陪下去了。”
“哈哈……从不知铁扇公子还会如此幽默,看来小妹的魅力确实不可限量啊!”金秋儿爽朗的一笑,声音却是林晚秋的声音。
岳炎眉眼一扬,即便知道林晚秋是此人易容的,可真当面见了,也为他的易容术、口技所折服,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金秋儿是个高手。
“我很奇怪,当时兰儿对你有所怀疑,也曾三番四次的调查过,而你竟然没露一丝蛛迹,在下着实佩服。”岳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金秋儿想也不需隐瞒,便道:“林晚秋早在当年那次落水就死了,我那时在丽南有事要做,正巧赶上便顺水推舟成了他,没想到事后竟然有这番发展,打着林家的旗号也算顺风顺水,做生意又有朝廷的人脉,自然不用愁没有生意做,这些年也为尊主的基业贡献了不小的力量,若不是为了想要吸引林夕兰的目光,我也不会去买什么小倌,论计谋,你们照比尊主还差几分火候!”
岳炎佩服的点头道:“阴谋诡计,使奸耍诈,我们与夏蓉玉比,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这一点,在下佩服!”
金秋儿嘴角抽搐了两下,鄙夷道:“没想到平日少语的岳公子还是个能言善道的,可惜,嘴上功夫没用,要见真章才是王道!”
岳炎也不恼,淡淡一笑,“右护法说的极对,不知右护法觉得陛下中的毒可有解?”
金秋儿闻言一愣,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高耸入云的大树上跃下一人,白发锦袍,淡蓝色的发带随风轻摆,玄色的衣襟上绣有五爪龙,这是王爷才能穿戴的样式,金秋儿当即一愣,谁不知当今凤国,只有夏景颜一人有此殊荣,何以岳熙也这般穿戴?
“二师兄的意思就是,陛下还活着。”岳熙抬起手臂,闪亮的指甲套划过一道银白的光芒,刺的金秋儿不得不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可能!”金秋儿一口否定,他给女皇下的慢**毒药,长达六年,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解了那毒,就算保住**命,也只是一时的,因为毒**已浸入五脏六腑,除非神仙搭救,否则必死无疑。
岳炎细细打量着金秋儿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直到他又恢复平静,看来长时间的潜伏行事,让他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我们说正事!我要岳灵儿平安回来,你要藏宝图和口诀,这笔买卖我们还要详谈一下吧!”
岳炎开口,金秋儿立时恢复商人本色,虽然是玄冥教的右护法,可这些年在丽南做生意,他倒成了不折不扣的商人,对岳炎二人开出条件,道:“岳灵儿给你,藏宝图与口诀归我,行则继续,不行则一拍两散。”
岳炎与岳熙无言的对视一眼,就见岳炎啪的打开铁扇,二话没说招呼出去,金秋儿一愣,倏然向后跃出,随手亮出双锥招架,岳熙的嘴角不经意的弯起一抹笑,银灿灿的指甲对准金秋儿毫不迟疑的射出银针,金秋儿耳廓一动,俩忙左右搪开,却不料银针射到锥把刹那间迸出液汁,溅在他的手背、脸上和衣衫上,只觉一阵冰凉,随即感觉皮肤表层有麻感,身为郎中的他马上觉察出不妙,可也晚了,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混沌中。
【312】最后的较量-10
“你说什么?”夏蓉玉阴翳的双眼射出两道冰冷的眸光,似乎要将报信的玄冥教弟子头上盯出两个洞来,那弟子欠着身子瑟瑟发抖,哆嗦的回道:“右护法失踪了!”
夏蓉玉手紧握成拳头,细致完美的肌理凸起青麻的血管,岂有此理!他们竟敢绑了金秋儿,难道他们不想要岳灵儿的命了?别以为那丫头手里有凤尾珠她就拿她没有办法,想要一个人死还不容易,她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一甩袖子,摈退左右,来到耳房,抬脚踏上两块没有特别之处的地板,就见地板受力,凸起中间的那一块,接着邻角的墙面向后挪动,从旁边露出一人高的缝隙,她身子一矮走了进去,随即墙体移动,恢复如初。
幽暗的地宫,墙壁上雕有凤舞九天的图案,上端置火把,阴冷的风袭面而来,松油火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的细长,好像一只飘荡的鬼魅,无声无息的向前移动着。
穿长廊,绕后几个耳门,进入地宫的偏殿,她渐渐放缓步子,精致的绣花鞋踩着湿滑的台阶款款而下,耳边想起拖沓的锁链声,一长排的铁栅栏里关押着是曾相识的面孔,有看着她长大的大司监李江,有能打开宝藏岳灵儿,那边半死不活的少年是控制赫尔寨首领的筹码,还有那些政见不清的文武官员及不听话的江湖人士,她精心的将他们分门别类的关在一小块一小块的黑房子里,通风良好,光线阴暗,这样很好,省得将来互相见面了会尴尬,她是多么的用心良苦啊,当然,出了这里还有没有见面的可能就不好说了。
她驻足的看着被关在里面的人,视线一点点的移过,好像在欣赏工艺品一样,眼眸中有着兴奋和***,慌乱的心好像打了鸡血,顿时又有了活力,怦怦的撞击着胸口,一将功成万骨枯,牺牲一个两个又算得了什么,她待金秋儿不薄啊,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人生一世,他得到的够多了,她居然会为他心慌,可笑!
她望着李江那张老脸,虽然已经四十多了,保养的却很好,光洁的下巴像女人一样精致,她不由的摸了摸自己圆润的下颌,笑道:“李公公,住的可好?有什么不合心意的您老尽管开口。”
光线有些暗,可李江依旧能看清与他说话的是陛下的长女夏蓉玉,他幽幽一叹,多么好的人生,凤子龙孙,要说,人就没有知足的时候,这样好的身份她不要,非要得那不是自己东西,陛下的身后事已经做了详尽的安排,她,不过是跳梁小丑,此时,还有什么可说的!
倒是岳灵儿鄙夷的开口,“公公,你觉不觉得这里又闷又潮,本想除了耗子便没有别的扰人的东西,却来了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嗡嗡的不知说些什么,污了咱们的耳!”
李公公嘴也够损的,冷冷一笑,道:“丫头,坐下,且听听她要说什么,在这里没什么不好,就是看不到京报,乏味了些,她说,咱们正好能解闷。”
新春舔了舔枯干的唇瓣,声音嘶哑道:“我想知道战况!”
“陛下可安好?”
“陛下一定会洪福齐天的!”
“不知道林夕兰林大人最近有什么趣闻没?”
“对对对,听说林大人娶亲,可惜咱们都没赶上!”翰林院的几名言官,你一句我一句,真把夏蓉玉当作报童了。
岳灵儿与李江对视一眼,转头笑着看向夏蓉玉,只见她本就阴翳的脸黑沉的仿如影子,所有的表情都扭曲在了一起,狠狠的盯着他们,那目光似要将众人五马分尸了一般。
夏蓉玉强压怒火,阴阳怪气道:“哼!樱兰为了救你,已经掳走了李瀚宇,林夕兰这会儿已经焦头烂额了,各位想看林大人成亲,估计要等下辈子了,至于母皇,凤之子,升天的时候也该到了!”
“夏蓉玉你大逆不道,有违君臣伦常之道,你要遭天谴的!”“夏蓉玉,你个逆贼,早晚要有报应!”“逆贼啊,陛下怎么会养了你这只狼!”
夏蓉玉笑的阴翳而兴奋,望着这些身着朝服的言官们,笑容愈来愈大,一个个虚伪至极,若她是九五之尊,他们早就歌功颂德了,哼,她不会杀了他们,在她登上皇位的一刻,她要亲儿听他们仁义道德的歌颂她的功绩。
眼神一转,看向岳灵儿,阴恻恻的说道:“你,岳女侠,还不打算交出凤尾珠吗?”
岳灵儿冷冷一笑,樱红的嘴角弯起一个大大讽刺的笑容,“就凭你也想得到凤尾珠吗?有什么招数尽管拿出来,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夏蓉玉哈哈一笑,狂妄至极,笑罢自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在手里一颗蓝色的药丸,对着岳灵儿摆了摆手,“这是蓝色妖姬,极好的药丸,吃了之后**死**仙,这里这么多俊美少年郎,岳女侠可要好好享受了!”说完,‘啪啪’击掌两声,暗处窜出几名教徒,打开地牢,拖过岳灵儿,将头按在铁栅栏上,夏蓉玉撬开她的嘴角,将药丸灌了下去。
即便是不可一世的岳灵儿这会儿也有了深深的恐惧,这间地牢里除了她一个女子,李江一个太监,其余全是男子,瞄一眼黑压压的头顶,她的心倏的凉透了,开口大骂夏蓉玉,“你个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夏蓉玉,你想要凤尾珠,想要皇帝宝座,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她越骂,夏蓉玉越开心,兴致勃勃的看着她药劲发作,岳灵儿开始脸色涨红,然后四肢发软,手开始伸向离她最近的新春,周围的言官们赶紧过来将新春抬到一边,他们一个个的面面相觑,却只能看着她毒发,身为朝廷文官,都是十分重视廉耻礼仪的,就算有未嫁人的,也不愿为个不相干的女人当众献身。
岳灵儿胡乱的抓住了李江的裤管,嘴角哆嗦着,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夏蓉玉一见仰天长笑起来,好像看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发春的女人找上了不能人事的太监,传给京报绝对是头版头条!
【313】最后的较量-11
“报,尊主,右护法回来了!”一名教徒躬身禀告夏蓉玉这个惊人的消息。
夏蓉玉愣了愣,嘴角不由的勾起弧度,转身就走,想了想,扭头对这栅栏里的人道:“岳灵儿,蓝色妖姬虽然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取悦异**,可意识还是清楚的,所以我说的没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了,不想招呼这些儿郎,就把凤尾珠交出来,想通了叫一声,自会给你解药。”然后将解药给了守值的教徒,吩咐了几句,快速离开地宫去见金秋儿。
她一离开,那些男人们马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劝道:“给了她吧,这是何苦遭这份罪!”“是啊,岳姑娘,钱财珠宝都是身外物,交出去吧!”这些人说是说,可没一个人敢上前。
李江附耳听清岳灵儿的话,连忙转头问道:“谁身上有刀子,利器也行。”
几人唬得一声向后靠了靠,其中一人颤声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岳姑娘好个刚强的女子,可……可咱们身上可什么都没有,那个……腰带行吗?”
李江闻言气的直翻白眼,呵斥道:“要你那劳什子东西作甚?快,互相瞧瞧,有什么利器没有?”
几人心道,要死还挑挑拣拣,儿郎的腰带给出去也是天大的颜面,何不知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正在这时,新春颤颤巍巍从领口翻出一枚银质佩,佩的边缘铮明瓦亮,那言官看了眼,忙解了下来递给李江,李江托在手上看了看,凝重的对岳灵儿道:“我动手了!”
岳灵儿坚难的点点头,白如冰雪的脸此时已红的跟大萝卜似的,声细如蚊道:“有劳……公公了。”
李江深吸一口气,攥住她的一只胳膊,银佩的边缘避开大动脉,划开一条血线,殷红的血液顿时淌了下来,他赶紧又用银佩去接,银佩的背面呈凹状,正好可以盛液体,接满,他叫来两个人按住岳灵儿扭动的身姿,掰开嘴,将血灌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岳灵儿渐渐安静下来,面上虽还红,可身子却安稳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滴答敲在湿冷的地面上,漾出一朵水花。她是自己救了自己一命,阴寒之血可解百毒,没想到居然能控制住蓝色妖姬的药效,她感谢上苍让她活下去,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出出去,宰了夏蓉玉,然后偎在玉清的臂弯好好睡一觉。
*****
夏蓉玉走出耳房,回书房见金秋儿,金秋儿一见她出来,忙道:“尊主,他们答应用藏宝图换岳灵儿了!”
夏蓉玉先是一笑,随即狐疑的盯着他看,笑容渐渐敛去,平和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金秋儿明显一怔,应道:“属下半途去了一趟惠远寺,云游在外的流云方丈回来了,属下去求了生子的药丸。”说着,自怀里取出药丸递给夏蓉玉。
夏蓉玉迟疑的接过那小药瓶,总觉得哪不对劲,可眼前确是跟随自己六个年头的男人,道:“你这算是提前为本座庆生吗?还有十天呢,这礼物本座收的有点早了!”
金秋儿笑道:“尊主贵人事忙,连自己的生辰都记差了,还有十三天才到您的生辰呢,属下求来的药丸只算小礼物,待大局稳固,尊主登上宝位,属下另有大礼奉上!”
这时夏蓉玉才算放心,她的生辰虽说不上是什么秘密,可有一个习惯,就是生辰的头一天要在地宫与左右护法餐叙,而第二日才是正经的过生辰,那就是皇家的礼节了,金秋儿能说出来,就说明他的身份没有疑点,毕竟易容可是项绝活,她可不想中招。
“那时间、地点可都讲好了?”
“两日后,汉水郡梅林观。”金秋恭谨的应道。
“哦?梅林观?”夏蓉玉有些疑惑,望向金秋儿,金秋只微微低着头,和往日并无不同,她一向最信任左右护法,右护法被晏阳天伤了内力之后,离开地宫养伤,大业当前,她能信任的就只剩下左护法金秋儿了,跟了她这么多年,她习惯了不问具体详情,只管办就是了,刚才已经试探了一次,若再多问恐怕会引起他的不瞒,用人之际……,夏蓉玉只得放弃深究。
金秋儿释然的笑了笑道:“岳炎说藏宝图在汉水郡林家老宅。”
夏蓉玉微微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好,就在梅林观!”
右相府。
烨弘棉在屋子里来回兜转,眼看着岳熙、方晶晶两人合力才算稳住了女皇的气息,总算松了一口气,硬挺挺的坐了下来,关键时刻要是女皇驾崩了,可就大势不妙了。
岳熙走了过来与他使了个眼色,两人退了出去。
夜,苍穹,月,如钩,三月的天气白日里还算暖和,到了夜里可就是春寒料峭的冷,能打透人的衣衫,烨弘棉拢了拢披风上的领带,沉着脸,看着幽暗的一角。
“明天应该没问题。”岳熙半晌不语,开口便是这句话。
“一天……?够了!”烨弘棉冷冷清清的道,却好似在喃喃自语。
夏蓉玉坐着马车出凤京的时候,郭美颜已经在女皇面前忏悔,年前冷冻了的大朝会,却暗暗组织起来,剔掉了夏蓉玉培植的官员,包括那些站队不明的官员随同内阁一起在御书房觐见女皇陛下,宽广的院子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的官员,这时众人才知道,女皇陛下竟然还在人世,那么夏蓉玉……?摇摆不定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还好还好,一切还可挽救。
朝会举行的有些诡异,女皇陛下一张粉白的脸上可见胭脂,气色也是描出来的,不过很少有官员敢直视女皇,女皇话也就说了几句,接下来都是太监颁旨,旨意一道接一道,这是开朝以来第一次如此颁布圣旨,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一个个不停的发着冷汗,直到听见女皇说要禅让皇位于正德太子为止。
百官心中有数,这一次,夏蓉玉,败了!然也是最后一次,不会有人再给她机会!
【314】最后的较量-12
夏蓉玉对岳灵儿用毒无法,只好带着她共同赶往梅林观,而岳炎已与前晚回了老宅,没走正门,趁着夜色翻墙而入,轻车熟路的进了书房,若论武功,他不及岳华,就是晏阳天也不能相提并论,可若论夜行千里,当今武林鲜有人能敌,他当初以万两黄金嫁作王县令为六郎君,却只说是江湖中人暂避风头,王县令招惹不起只好给了他一处别苑,直到他拿到那幅流落在王县令府上的藏宝图后才离开。
他是武林名门的大公子,若是草蜢之徒,可能早就被冠以神偷的别号了,可狂帝的儿郎,又身姿飘逸,容貌卓绝,是以大家给了个雅号—铁扇公子,其实,岳炎的本事是取物于无形。
他进入书房,在玳瑁里找到那幅山水画,然后转身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汉水郡城的军营里,林夕兰正辗转难眠,烨弘棉回信说夏蓉玉不见了,难道这人真有通天的能耐,觉察到风声事先跑了?营帐里的烛火突然一晃,夕兰只觉后背一阵寒风袭来,霍然转头,竟然又是房凌远!不由的心中有气,冷冷道:“房公子又是深夜来访,有什么事要说?”
房凌远脸色一红,这话明显就是说他是宵小之辈,深夜进人家女子的房,说出去着实不妥,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也许只是来看看?
“房公子……?”夕兰站起身疑惑的看着这个面色涨红的男子。
房凌远连忙道:“李公子很好,林姑娘不用挂心。”
“哦?”夕兰这才好好打量起房凌远,说不上俊美,却有股子清雅的气质,比起小九又多了几分凌厉,身材修长,青缎子的长袍,腰间系着雪白的鎏金穗子,看上去并不像龌龊的小人,不过,看表面是怎么也看不出的,人心海底深。
他来了只是说了李瀚宇的情况,难道是是向她买好?还是有求于她?
房凌远看见夕兰眼中的疑惑,面色一窘,道:“赫尔寨内部四分五裂,樱兰也是强撑,有时人变了是有原因的,林姑娘,你说是吗?”
莫名其妙!夕兰的疑虑又加深了几分,怎么房凌远说的模棱两可,他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她随手捋着肩上的散发,心里揣测着,试探道:“你……有什么话不妨只说!”
房凌远忽然话锋一转,道:“唐大哥与嫂子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林姑娘也可不必挂心。”
夕兰今天还接到柳父的书信,说大姑奶奶想念夕伶,希望能让夕伶回老宅,可只有她知道,唐秀和夕伶在赫尔寨山谷,现在战火一起,还真不知人怎么样了?这会儿听房凌远提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算是**命无忧,人只好还活着就是好的。
“房公子,你来到底有什么话就别拐弯抹角了,你我都是聪明人,识时务为俊杰,小小赫尔寨再有能耐也不过是如来佛祖手中一片尘埃,早晚要落幕,房公子不必顾忌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房凌远若有所思的望着夕兰,好半晌才道:“我可以将唐公子、夕伶姑娘安全送出来,也可以将赫尔寨的地形图与兵力分派图给你。”
夕兰眼睛一亮,**力好大啊,房凌远已经算得上是商业间谍了,还带买一送一,这买卖接下来怎么样都不会亏本。道:“你想要什么?”
房凌远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脖颈上的喉结不经意的滑动了一下,低哑道:“我……我想嫁给你。”
夕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晕过去,开什么玩笑,她……她到今天才看清他的样子,好像不是很熟吧!为什么他要嫁给她?等等,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她没立即接话,只是斜睨这烛火快速思索着。
房凌远,曾是玄冥教教徒,而入教之前的身份是御前侍卫,能做御前侍卫说明身家清白,据说他曾一度爱慕夏蓉玉,才会被拖下水,他在赫尔寨山谷躲了两年,人在生命无忧的情况下,还想要什么?古人云:温饱思**.**。难道他只是想嫁个有钱人渡过以后的人生?而那个有钱人就是自己?耶?有钱人?
夕兰一刹那捋出一条线,笑道:“房公子祖籍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知道进我林家门的夫郎个个身价不菲,你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要身家清白才可!”
房凌远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剑眉紧蹙,似乎是为了攀比,也是赌气,沉声道:“家母是礼部尚书单文竹,我随父姓。”
夕兰‘哦’恍然大悟的眯了眯眼睛,扬声道:“哎呀,那你与单耀祖,单公子是兄弟喽!”单耀祖是嫡子,她还真没听说单文竹有庶子。
房凌远目光一滞,痛苦的攥着拳头,一字一顿道:“我只想与林姑娘表明身家清白,并不想攀附富贵,他单家的公子怎么会是房某的兄长?我没那个福气!”
夕兰被咽的一愣,看来房凌远与宗家有怨啊,既然不想嫁个有钱人,那他嫁她的目的何在?
“林姑娘,你考虑一下,这风火串子给你,决定了,给房某个信即可!”房凌远说完阴恻恻的看了眼她才转身离开。
夕兰直到这人走远了,还在发愣,不是为了富贵虚名,那他想要什么?这买卖还不能下注啊!她重重呼出一口气,一仰头坐靠在台镜旁,看着镜中朦胧的轮廓,清瘦,这些日子连下巴都尖了不少,发髻慵懒,脸颊上未施半点胭脂,瞧着有些苍白,暖烘烘的帐篷里,她只穿了件素色的长袍,而且还是男装,奇了怪了,没可能是美色魅人啊,房凌远到底为了什么啊?
“夫人,夏蓉玉完了!”夕兰正胡思乱想身后突然传来晏阳天急迫的声音,她闻言转头,只见晏阳天又笑又怒的,表情怪异的很。
【315】最后的较量-13
“她怎么了?”夕兰斜倚着,打了个哈欠平静的开口。
“正德登基,夏蓉玉被贬为庶民流徙千里,可圣旨下来了,她却没影了!”晏阳天说时满脸的气愤。
夕兰释然的抿嘴一笑,道:“你先歇歇吧,这件事有比你还上心的呢,放心吧,赫尔寨还没完,她还有一张牌,切勿急躁!”
晏阳天愤愤的冷哼一声,道:“当然没完,这女人这么歹毒,只是流徙千里太便宜她了!”
“呵呵……”夕兰兴致盎然的扫了眼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气愤的小脸,脸颊上有抹异样的红,俊朗的风姿一下大打折扣,还真是个嫉恶如仇的孩子!
她扭身从炭炉上拎起水壶,为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道:“先暖暖,别看春天了,这夜里还是凉飕飕的。”
晏阳天仰脖灌了好几口,放下茶盏,才说起正经事,“新春失踪了,下落不明,生死不明,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施毒手的就是玄冥教。”
夕兰眉头一皱,这么说,樱兰说的是真的?这么一来,她坐不住了,蹭的站起身,手掌一紧,这才发觉手心里还攥着房凌远给她的风火串子,他……他说李瀚宇无事,说樱兰变化是有原因的,这连在一起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夏蓉玉……,她倒可以逼她出现,可是不是将夏蓉玉交出去,赫尔寨就会鸣金收兵呢?房凌远说赫尔寨现在四分五裂,樱兰也是强撑,看来战事还有待商榷。
“哦,还有这个,耀祖兄托我带给你的!”晏阳天又倒了杯水喝,然后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甩给夕兰。
夕兰本能的接手,定睛一看,竟然是京报!今天的京报头版头条用了红色,刺眼的醒目,‘女皇传位太子,太上皇颐养天年。’下面的标题写着:‘逆贼夏蓉玉流徙千里,一朝皇女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录用。’
看来古人是非常聪慧的,单耀祖这么快就懂得如何利用京报了,连板块和标题也弄的越来越像回事了。她放下京报,转头再看晏阳天,这小子居然睡着了。
身子斜躺在绒毯上,旁边的炭炉将他银白的脸庞烤的粉红,凌乱的发髻松松垮垮的铺了一片,黑锦质地的劲装束缚着他比例匀称的身姿,趁着炭火,亮白的光晕打着圈的映在他身上,仿佛一只打瞌睡的小狼,暂时收起利爪,温顺的偎在她身边。
这些日子确实累坏了,大家都累了!夕兰取来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委靠在一边,扯过被子的一角,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在意识消散之前还在想,‘明天得多要一条被子,夜,真的很冷!’
与樱兰的三日之约终于还是来了,在去梅林观的路上,她放了房凌远给的风火串子,她要再和这个商业间谍好好谈谈。
不消片刻,房凌远现身,夕兰犹豫了几秒钟,开口道:“给我你要嫁给我的理由!”
房凌远一脸平静的道:“我喜欢你!”
“喜欢?”夕兰没想到他会这么答,她给他机会说出目的,怎么会是这四个字?脸色一沉,狐疑道:“我们相交不深,何来爱慕之意?”
“据我所知,林姑娘与景王爷、李将军、烨相相交都不深,不是也缔造百年好合了吗?”
“可我并不喜欢你,若因为那些条件而娶你入门,你会后悔的!”夕兰一直觉得房凌远城府颇深,怎么可能没有目的?所以她才执着的想要挖出来,现在的答案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房凌远眉头皱了皱,冷着脸道:“这是我的事,林姑娘只说是否同意?”
崩溃了!这么谈下去没有丝毫意义,干脆道:“退一步讲,只要不是这个条件,其它条件你尽管提,房公子,我还是比较有诚意的,你再斟酌斟酌。”
房凌远睨着夕兰竟笑了,道:“不过是娶一门夫郎,房某连名份都不谈,只说入门林姑娘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口,林姑娘,在下也很有诚意,你再斟酌斟酌!”
“你……算了!没有你我照样能救出夕伶,没有兵力分布图也不见得就破不了敌,就此打住,再会!”夕兰火了,这人根本就不上道,物质交易有价有行,他不谈,非要投资无望的婚姻,他想冒险,她还不想被利用呢,对于她来说,亲情、友情、爱情都是不能用来做交易的,绝不可以。
房凌远没想到这么困难,朝日国的女子娶夫何其随便,就算是疑心自己别有目的,只要束之高阁暗中监视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怎么林夕兰说什么就是不娶呢?他嫁给林夕兰不单单是那些爱慕之情,确实有个不为人知的目的,可他绝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也没有伤害她的本事,她那些夫郎哪个是平庸之辈?就算是林夕兰本人也是聪明的很,何必如此防他?
“我知道夏蓉玉在哪?”他将筹码又加重了一层。
夕兰心道,不论夏蓉玉在哪,早晚会露面就是了,这个筹码可要可不要,便摇了摇头。
房凌远神色一敛,道:“我知道地宫的所在。”
“耶?”这个砝码比较震撼啊,地宫?就连烨弘棉都没能找到,他知道地宫的所在可是件大事啊!
“怎么样?林姑娘,你再考虑考虑!”
夕兰想了想,一咬牙,直言道:“不如这样吧房公子,你我各退一步,你给我想要的,然后你来回答问题,我让每一位夫郎提出的一个问题,只要你能回答的出,我就迎娶你入门!”
“…………”这下换房凌远发愣了。
*****
岳炎将山水画的画轴抽出,在灯光下将画中印出的金线用刀一点点割开,然后取出兽皮质地的藏宝图,随即塞进去一张伪造的藏宝图,连夜拿到熟识的字画店重新表上,风干后,根本看不出一点破坏的痕迹。
梅林观观主趁战乱出去游历,将观中事务交给虚空道人打理,这虚空好财,樱兰给了足够的银钱他便为其安排了偏院,自此谨守规矩不闻不问,给樱兰绝对的自主权,这里关押这李瀚宇,还经常有赫尔寨的亲信上来传递消息,虚空道人仍旧是眼见为虚,视无一物。
岳炎进观之后直接来到樱兰的偏院,见李瀚宇伤势转好,笑道:“看起来好了许多,今日便回去吧!”
【316】最后的较量-14
“呀,到日子了?真快!”李瀚宇躺在摇椅上摇了两下,阳光暖暖的照在他身上,慵懒的不想动一下。
岳炎负手看着窗口的樱兰,眼眸淡淡的,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只有他们三个知道,最后的较量要分出胜负了。
“唉!上了你们的当了,要是让兰儿知道合伙的骗她、瞒她,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李瀚宇一鼓作气的起身,整理了一下大襟,将腰中的玉佩摆正,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云淡风轻。
岳炎轻笑,“你怎么不说是我们上了你的当!一会儿见了兰儿,你自去解释!”
李瀚宇佯装怒意的睨了眼这个耀眼的妖孽,道:“新春被劫持,樱兰设计擒拿我,这是事实吧!配合你行动,樱兰将计就计设局骗夏蓉玉,这可是你们商讨出来的,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岳炎“啪”的打开铁扇,风姿儒雅的摇着扇子,淡淡的接道:“若没有你这个摆设,兰儿不会给弘棉口信,夏蓉玉也不会更加坚信兰儿自顾不暇,没有这一层,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入翁!”
“好啊!你们合着伙的骗我!”夕兰站在树下,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撅着嘴挪步走了出来。
樱兰在窗口望了眼夕兰,‘咦?’了一声,而后哈哈大笑,道:“兰姐姐就不能来的晚些吗?这些话可不是说给你听的!”
夕兰一怔,她抬头却见岳炎与李瀚宇无奈的对视一眼,李瀚宇耸了耸肩,道:“还要再说一遍吗?”
“算了,天下又有多少糊涂鬼!”岳炎走到夕兰身边牵过她的手,安抚的让她坐在李瀚宇趟过的摇椅上。
樱兰走出屋子,左右看了看,问道:“宋佳呢?我让他在路上留住兰姐姐,凭他的计谋怎么可能没办到?”
“绊住我?难道他说的那番话只是想留住我?”夕兰这下彻底懵了,这计中计,连环计,他们到底设计了多少人?
“他说什么了?我只是要他想办法让你迟来,怎么?他的话打动兰姐姐了吗?”樱兰俏皮的斜睨着夕兰,眼见她双颊蓦地泛红,随即又呵呵的笑了。
李瀚宇倏的扭头,盯着自家妻主,委屈道:“兰儿,你在想什么?那厮说什么了?”
夕兰心虚的咧嘴一乐,“没什么,没什么,误会!误会!”随即扳着脸道:“小宇子,你竟然敢骗我,你知不知道军中主将离开是大忌!”
李瀚宇脸一垮,可怜兮兮的凑了过来,小媳妇模样的讨好道:“夫人,这不是里应外合了吗?等收拾了夏蓉玉,为夫禀明陛下,招安便是。”
夕兰明知是这个理,可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你看我为你着急上火的,你好受了吧!”
李瀚宇心里这个甜,那天看夕兰为他失了冷静,就知道在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位置的,身上的伤虽还有些痛,不过眉眼却弯成了拱桥,一想起来还是乐不思蜀,嬉笑道:“嗯,好受!’”
“李-瀚-宇!”夕兰怀着身子,本就食**不好,这些日子又因为小宇子的事猛的掉秤,这会儿,他却还说好受,气的她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刁蛮的样子逗得旁边看热闹的人笑声不止。
“不是不是……哎呦,兰儿,轻点!为夫的意思……为夫的意思是见你为我伤神,我开心!”李瀚宇任她扯着耳朵急忙解释道。
“开心?”
“是啊,兰儿,因为你心里有我,我……我好高兴!真的,兰儿,对不起,让你费神伤怀,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李瀚宇停止了扭动身子,眸光深深的望着一脸错愕的夕兰。
夕兰脸一红,抓着李瀚宇的耳朵好像烫手山芋一样,慌忙的松开,躲开他的含情脉脉,嘟囔道:“谁心里有你了,自作多情!”
李瀚宇笑意更浓,握住她的小手,望着夕兰的小脸,渐渐敛起嘴角的笑,深情道:“你有了身子,本是高兴的事,可为夫心里却不好受,兰儿为哪个夫郎先孕有子嗣本也不是为夫能决定的,可……可兰儿为什么事先不说,说了,为夫就不会如此嫉妒,以为兰儿不喜我了,心里慌慌的不安生。”
夕兰一怔,这么说来这孩子不是瀚宇的,连瀚宇都觉得失宠,那么别人呢?抿了抿唇角,道:“宇,我有事怎么会不和你们商量呢,更别说是这样的大事。”
“嗯?”这下不光李瀚宇,就是岳炎也疑惑的抬眸看向夕兰。
夕兰一看就明白了,看来都不知道这件事啊,那她可以试探一下,谁对这件事反应不大,谁就有可能是孩子的爹,丫的,朝日国还有她这么窝囊的妻主吗?
岳炎知道整件事后,脸色一沉,道:“兰儿准备怎么处罚这个人?”
“呃……”她还真没想,只是想知道是谁。
“交给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兰儿若不惩戒,以后这样的事就很难杜绝!”李瀚宇心里也酝着气,若这件事是夕兰默肯的也就罢了,却是夫郎自作主张,这件事必须重罚。
夕兰喀吧喀吧眼睛,左右看看两位夫君的意思,只好点头,道:“岳岳,你想怎么罚?”
岳炎转瞬又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温和道:“放心吧兰儿,为夫既会让他记住,又不会伤了他。”
她不由的呼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相信岳炎能处理好。
几人又闲话家常的说了一会子话,岳炎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道:“收网吧!”
夕兰蓦地起身,左右寻了一圈,道:“人,来了吗?”
李瀚宇呵呵一笑,“与兰儿一前一后!”
“耶?我怎么没看到?”夕兰好奇道。
樱兰拢了拢发髻,走到夕兰面前,拉过她的手道:“兰姐姐,我带你去看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