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05

清清楚楚: 穿越之锦夜长风 119-138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赌局

    长风面如止水,不见丝毫波澜,淡然道:“长风担下这个罪名又如何?”

    不但我目瞪口呆,连锦夜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失声问道:“为了她,你竟然连奸夫的罪名也敢担下?”

    随即锦夜面色一凛,妒忌中夹杂着怨毒,我眼前只见红光一闪,他已欺身上前,长风护着我退后一步,一只手仍握着我的手,单手与锦夜战在一起。

    虽然长风用身体挡着我,但我还是能感到他们呼呼的掌风扫在我的身上,我披散的长发也飞散开来,一阵阵的窒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电闪石光间,锦夜已经抓住我的另一只手腕。两个人同时住手。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我急剧地喘息着,他二人倒是身不晃,气不喘,仿佛根本没有交过手一般。

    他们两个一人抓住我的一只手,静止下来,只见漫天的树叶飞舞,如雨落下,都是刚才被二人掌风震下来的。

    锦夜空着的一只手轻轻地按压一下自己微乱的鬓角,微笑道:“素闻王爷武艺高强,却未交过手,锦夜一直引以为憾,今日过招,方知果真是真人不露相,王爷功力竟已如此精进,单手都可以接上锦夜三招,只是王爷虽然武艺高强,却招式不够狠辣,处处留有余地,若锦夜当真想取王爷性命,恐怕王爷终不是锦夜的对手。”

    长风也不否认,“若论武功,长风确实不是锦大将军对手。”

    锦夜哼一声,手下一带,将我往他怀里拽去,“跟我回去!”

    我踉跄一下,长风却没有松手,锦夜看着长风,柔声提醒道:“王爷还抓着内子的手呢!”

    长风沉声道:“不错,确实是长风抓着她不让她离开,今日之事与她无关,你不要难为她。”

    锦夜哈哈大笑,直笑出了眼泪,“溪儿是我锦夜的对食,世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娘子,我府上上下下也都称她为‘夫人’,王爷你凭什么不放手?”

    锦夜手指一收,正握在我腕上的伤口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让我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长风一惊,抓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我被锦夜一扯,跌入他的怀里。

    锦夜抓住我的手腕,举起来给长风看。腕上的伤口已经裂开,鲜血从包着伤口的白布中渗出来,殷红一片。长风神色一滞,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温和的脸上现出惊怒的神色,咬牙道:“锦夜,你竟然对名弱质女子行如此卑劣的手段!”

    锦夜凤目婉转,“吃吃”笑了起来,“怎么?王爷心疼啊?你心疼她又能做什么?她是我的对食,我高兴怎么对她就能怎么对她,你只看见她这一处伤痕,便如此震惊,要不要脱光她身上的衣服让你看个仔细?”锦夜手抚胸口,故作惊惧,“只怕你见了,会恨不得杀了我呢!”

    见长风气得身子发抖,锦夜越发笑得明媚。我心知锦夜故意激怒长风,让他难过,不禁小声向锦夜哀求他不要再说了,刚叫了一声“锦夜……”就被他冰冷中带着警告的眼风扫视了一眼。我哆嗦了一下,意识到此时的锦夜不是早上那个为我画眉换药的锦夜,为了刺激长风,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我只能闭上嘴,不忍去看长风的痛苦的脸,只能看向地面。

    锦夜略一欠身,“王爷若没有别的事儿,锦夜先行告退了,内子有悖妇德,公然背着我勾三搭四,虽说我不是个正经男子,但也从未亏待她,如此绿云蔽日,让我颜面尽失,我还得回去对她严加管教。”

    说完拖起我就走,我被他拽得一趔趄差点儿摔倒,跌跌撞撞地跟着他。

    “等等。”长风开口拦住锦夜。

    锦夜停住,柔媚道:“王爷还有何吩咐?若是为了这丫头求情就不必费神了。”

    长风苦笑一下,“我求你只会让你更加为难若溪。”

    锦夜粲然一笑,“不想王爷竟是锦夜的知己,如此洞悉锦夜。锦夜不防告诉你,无论你是否开口为溪儿求情,我都不会轻饶了她。”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恶毒,“你根本救不了她!”

    长风神色凝重,沉声道:“你敢不敢跟本王赌一局?”

    锦夜不动声色,依旧媚声道:“王爷要如何赌法?锦夜洗耳恭听。”

    长风负手而立站在林中,笔直的身影似一柄长剑,“皇兄病重,难理朝政,本王要做摄政王,监理国事,给我三年的时间,我必能扳倒你。”

    此言一出,我与锦夜都呆立当场。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唤他,“长风……”

    长风安抚的目光拂过我,随即目光坚定地看着锦夜。天啊,他要做什么?

    锦夜的瞳孔猛的一缩,眯起了眼睛,露出危险的光芒,挺直的身姿,如刀似箭,不复刚才的柔媚。我敏感地捕捉到,他的气场又变回了冷傲孤寒的男子,连他的嗓音也低沉下来,森冷地问:“王爷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要公然与锦夜为敌吗?”

    “对!”长风毫不畏惧,直视着面带暴戾怒色的锦夜。“本王正是此意!”

    锦夜冷哼一声,不屑道:“王爷不觉得自己自不量力吗?现如今,朝堂之上都是我的亲信近臣,王爷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长风丝毫不理会锦夜的奚落,“所以我要做监国摄政王,才有权势与你抗衡。”长风停顿了一下,坦然地看着锦夜,“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锦夜一脸的惊讶,难以置信道:“你是让我扶植你做龙耀的监国摄政王,好让你有资格与我为敌?”他看着长风,仿佛看着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王爷岂不是痴人说梦?锦夜怎会愚蠢至此?”

    长风不紧不慢道:“锦大将军可是惧怕本王得势,对你构成威胁?”

    锦夜盯着长风,冷峻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眼中升腾起属于男人的那种对战斗的渴望,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仿佛听见战前的号角,血液都开始沸腾,“有趣,自从江氏一党倒台,朝中都是阿谀奉承之人,锦夜一早看腻了他们的嘴脸,王爷竟有如此胆识与锦夜抗衡,倒让我刮目相看。怪不得这几日王爷一直密会朝臣,原来是存了与锦夜为敌之心。虽然明知是王爷的激将法,可锦夜还是忍不住欣然应战。”

    锦夜一仰头,神情倨傲道:“就如你所愿,我便让你做摄政王。锦夜也想看看王爷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锦夜冷笑,“王爷的条件还真不少。但说无妨,如此有趣的赌局,锦夜不在意多下些赌本。”

    长风温柔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庞,对锦夜道:“这是你我之战,这三年内,你不能伤害难为若溪。否则长风投鼠忌器,心有牵绊,无法放开手脚与你周旋。”

    锦夜瞟了身旁的我一眼,握着我手腕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向上移了移,避开了我的伤口,又调回目光看着长风,“说到底,王爷就是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赔上性命。”

    长风平淡无波道:“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锦大将军也并非稳操胜券。”

    锦夜仰天长笑,“王爷好胆魄。锦夜应下了。既是你我两个人的争斗,便不会牵扯旁人。溪儿虽在锦夜府中,但锦夜保她毫发无伤。咱们就以三年为期,届时若你扳不倒我当如何?”

    长风的声音异常平静,“长风若三年内不能扳倒你,便任由你发落。”

    “好!一言为定。”锦夜说完拉起我,转身就走。

    “若我能将你拉下马呢?”长风在身后不徐不疾地问道。

    锦夜根本没有料到长风有此一问,在他心中压根没想过长风会赢,他诧异地回过头,随即挥挥手,毫不在意道:“王爷若果真有此本领,便将这龙耀的江山和锦夜的身家性命一同拿去。”

    长风摇摇头,“我不要龙耀的江山,也不要你的身家性命,我只要若溪。”



第一百二十章  情难自禁

    我跟着脸色铁青的锦夜回到锦府,被他拖着一路踉跄地进了遗珠苑。他遣去众人,寂静的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披头散发地低着脑袋,心中的震撼还没有退去,不知如何面对锦夜。现如今,我的地位十分微妙与尴尬。长风为了我不惜赌上性命与锦夜相搏,而我是锦夜的对食,在这三年中要呆在锦夜身边,看着他们争斗。做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我的身份就是敌国质子与战利品的混合物。

    他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抬起我的下颌,迫我抬起头来,让我不得不直视着他的脸。他绝美的容颜在我眼前渐渐放大,我惊慌地往后躲去,却被他伸手在我的后腰扣住,让我无法躲闪。

    他捏着我下颌的手骤然收紧,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羞愤和痛苦,十足是一个男人遭到背叛的眼神,他一眨不眨地注视我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我承认我也心虚,我与锦夜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毕竟是对食的关系,此刻我跟红杏出墙的妻子被丈夫捉奸在床一般的难堪。

    “对不起,锦夜……”我泪眼婆娑地道歉,“我知道我是你的对食,我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是我不愿意骗你。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我一看见他就情难自禁,管不住自己。你说我不守妇道也好,说我背叛你也罢,你杀了我,我都还是这句话,我喜欢他,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放不下他!”

    锦夜一下子怔住,手里的力道也卸了几分。

    “好个‘情难自禁’!”他喃喃说着,放开钳制我下颌的手,神色动容,似在沉思一般低声自语,“谁又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他沉默了片刻,再看向我时,目光冰冷中夹杂着难言的痛楚,冷冷地警告我:“不要再有下次。这三年中,你要老老实实地呆着我身边,做我的女人。我答应沐长风保你周全,你不要逼我失言。再敢单独见他,我就剁碎了你,丢给沐长风。”

    我哆嗦了一下,赶紧点点头。昨晚我就没怎么睡,今天又受了一天的刺激,此刻再被他这么一吓唬,禁不住身子摇晃了一下,眼前一黑,向地上栽去。

    锦夜一把拉住我下滑的身体,不由分说将我抱起,大步走到床榻前,将我放在床上。身体下落时,碰到腕上的伤口,我不禁皱眉呻吟了一声。

    他坐在我的身边,托起我受伤的手腕,抬手去解被血浸透的白布,我畏缩了一下,不自觉地感到恐惧,想把手收回来,又不敢,禁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见到我惧怕的神色,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伤痛,出声警告道:“别动!”声音虽然清冷严厉,手中的动作却并不粗暴。

    他仔细地检查了我腕上裂开的伤口,重新涂上药又包扎起来,才放下我的手臂,不发一言地起身走出了门。

    乾元三年春,皇上已经卧病数月未上朝理政,锦夜一党只手遮天,朝中忠义之士纷纷遭到迫害打压。四月十八日,端清王沐长风被封为摄政王,协同内阁监理龙耀朝政。消息传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老臣欢欣鼓舞,奔走相告,长风的端清王府也改为摄政王府,每日慕名而至的人川流不息,摄政王府的灯火常常通宵达旦地亮着。

    春日的清晨,我一身淡紫纱衣,坐在残月湖(就是我改的那个名字“杨柳岸晓风残月”,府上人嫌拗口,便简称为“残月湖”)上的白玉回廊处,趴在栏杆上,将手里的馒头掰碎喂湖中的锦鲤。

    薛大管家站在一边将府内外的事儿回禀给我听,当听到,“昨天朝堂之上,端清王被加封为摄政王,即日起监理朝中大小事务,与内阁一同议政。”时,我手一抖,大半个馒头落入湖中,引得成群的锦鲤争抢。锦夜他果然是雷厉风行,不过数日,他已将此事办妥。

    薛大管家见我神色不愈,识趣儿地躬身告退。我呆看着水面,脸上忽然有痒痒的感觉,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落在湖中。心中忍不住恻恻地痛起来,似被利剑贯穿,痛不可当。

    云淡风轻的长风,淡泊名利的长风,厌恶官场争斗的长风,却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漩涡之中。他面前的是怎样一条荆棘丛生,艰辛坎坷的路啊!

    我将头无力地靠在汉白玉的石栏上,泪眼朦胧中却看到长风一身白衣的身影,目光中深情几许,似乎在对我说,“若溪,等着我。”

    他从未说过爱我,却用他的行动向我表达了最深沉的爱意。

    一个人来到我身后,有醉人的花香萦绕,不用看我也知道是锦夜,自太皇太后寿宴那日之后,我还没有见过他。

    身后的锦夜静默许久,忽然伸手握着我的胳膊将我拽起来。我满脸的泪痕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冷漠地开口说道:“哭什么?他还没死呢!”

    我瞪了他一眼,乌鸦嘴!

    不过他的话也点醒了我。眼泪有什么用呢?长风不惜豁出性命为我们的未来打拼,我的悲伤消沉只会辜负他的心意,削弱他的斗志。虽然我没有能力同长风并肩而战,但是知道我活得很好,也可以让他放心,集中精力打赢这场仗。

    我用手背抹了把脸,说不哭就不哭了。我相信长风能赢,相信他会带我远走高飞,相信我们能过上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心念至此,一时又觉得世事美好起来,到处是灿烂的阳光。

    锦夜盯着我的脸,见我变脸比变天还快,刚才还梨花带雨呢,这会儿又春光明媚了,嘟囔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这才想到,长风赢,就是锦夜输,一时尴尬,不知说什么好。见我一脸的痴呆相,锦夜冷声吩咐道:“换身男子的装束,随我去内阁议政厅。”

    我不明就里地问:“为什么带我去?”

    锦夜收紧了胳膊,我差不多被他曳进怀里,他凑近我的脸,傲然道:“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如何让沐长风一败涂地。”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让我旁观,不禁面露疑惑地看着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异常的郑重,“这样,三年之后,你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走马上任

    我回到遗珠苑,拆去头上珠环,脱下身上的锦衣。春痕为我换上一身男装,海蓝的锦缎,以银线绣着竹叶的花纹,立起的领子挡到颈间,掩住了没有喉结的脖颈,腰间是藏蓝色的腰带,头发也束起来,结成男子的发髻。唯一的麻烦是我的身材太过傲人,在轻薄的衣料下无法遁形,无奈又脱下外衣,在胸前缠了层层白布,这才不那么扎眼。我照了照镜子,很有几分英气,竟然比女装顺眼很多。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我是个面貌清俊的男子。

    我出了遗珠苑的院门,锦夜已经在门口等我,见到我时,冷眼看着我,过了会儿,才点头道:“时辰不早了,走吧!”说着自然而然地拖起我的手。

    我一把将他甩开,仰头道:“哪有两个大男人手拉手的!”

    他没有生气,反而哑然失笑,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金子般熠熠生辉。我悲催地意识到,单看我也算是人五人六,跟在他身旁,整个就是个跟班儿的,撑死是个幕僚师爷类的角色。

    我不愿跟在他后面,大模大样地冲他一抱拳,“兄台不走的话,愚弟先行了。”

    他眼看着我超花园的纵深处走去,经过他身边时,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回来,“是这边!”

    汗,半个多月了,我连大门朝哪边开还不知道呢,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

    出了大门,我正左顾右盼地找马车呢,就见锦夜的侍卫牵过两匹马来,一匹我认识,是锦夜的“暗影”,那是匹健硕的黑马,通体墨黑,油亮亮的,象一匹上好的黑色锦缎。据说日行千里,连风儿都追不上它。

    另一匹是匹身形纤细些的白马,雪白干净,一双温顺的眼睛,似通人性一般望着我。我惊喜得差不多要跳起来。忍不住上前轻抚着白马的头,它打了声响鼻,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锦夜一把扶住。

    锦夜冲我伸出手来,我见他手心里竟然是两块松子糖,于是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来,一块儿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另一块托在手心喂给白马,白马低下硕大的头颅,闻了闻,将糖衔走了,粗糙温热的舌头舔着我的掌心,酥酥的痒,让我忍不住躲闪着“咯咯”笑了起来。

    我拍拍白马的大脑袋,嘴里含着糖对同样在吃糖的它呜呜噜噜地说:“以后,咱们两个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要有福同享,有糖同吃,有难吗,你要驮着我快跑。我叫林若溪,是你的姐姐,当然,在人前你要认我做哥哥,你就是我妹妹,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让你直着走,你就不能划八字……”

    锦夜皱着眉头听我一个人胡说八道。我终于停住对白马的教育,扭头问锦夜,“这马有名字吗?”

    “白昼。”锦夜简短地答复。

    “啊?白粥?”我摇头叹息,“如此白痴的名字你怎么受得了?”

    白马适时地冲天打了声响鼻,仿佛对我的话深有同感。我受到鼓舞,更加高兴,“我要给你起个新的名字,要够威风,够响亮才行。”

    在白马殷殷目光的注释下,我开始冥思苦想起来,起名字不是我强项啊!旁边的锦夜提醒我,“该出发了。”

    我一拍手,得了,直接剽窃吧,我郑重地看着白马,“从今后,你就叫‘悍马’。”(那可是我的梦想啊!)

    锦夜忍无可忍,“‘悍马’?是个马的名字吗?还不及‘白昼’。”

    我白了锦夜一眼,“你叫‘夜’,它叫‘昼’,你们岂不成了一家子?”

    锦夜听了,脸都青了,眯着眼睛看着我,吓得我一哆嗦,赶紧说:“要不我再想一个名字?”

    锦夜抬头看看日光,一把将我抱起来放在马背上,瓮声说:“随你起什么名字吧!只有不叫‘白昼’就行!”

    很快锦夜就后悔骑马了,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早不说你不会骑马?下次出门,你做马车!”

    我在悍马背上哼哼唧唧,“下次?下次我就会骑马了!”

    我一路是被锦夜牵着走的,他的侍卫跟在后面保驾护航。只要他稍微快一点儿,我就喊“救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直到晌午,接近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才“溜达”到内阁议政厅。一身穿官服的人早已翘首以盼地等在门口。见到锦夜忙不迭地上来行礼。

    我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下来,两腿发软,差点儿没坐在地上,手扶着腰,一步一步往里挪着走。那个大官儿以为我是锦夜的跟班,一脸关切地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是受伤了?”

    我不好意思说我是骑马骑的,只能敷衍道:“这个……我是清早起来有些腹痛。大人是……”

    那人神色颇为倨傲,“本官是内阁首辅谢翼亭。”

    泻立停啊!我点点头,“听了大人的名字,我肚子立马就不疼了。”

    待进得大厅,十几个官员已经恭恭敬敬地候着了,我从官服上大致看了一下,除了内阁的首辅、次辅,貌似朝中几位重臣也都在座。

    锦夜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主座上坐下,不避讳地一拉我,我直接跌坐在他旁边,众人开始以为我只是个随从,此刻方知我身份不同,不禁仔细打量起我,脑子灵光的口中诵着“将军夫人”拜了下去。

    我偷眼看看锦夜,他已神色平常地开始询问朝中要事。众官员呼啦将锦夜围住,七嘴八舌起来,我在一旁只听见“户部启奏……”、“南方大旱……”、“今年的税银……”“北部边陲……”

    貌似那些个官吏都在等锦夜拿主意,锦夜从容不迫,条理清晰,思维敏捷,一件一件都处理得当。我不禁感慨,锦夜也真不容易,整个一个国家的中流砥柱啊!

    告一段落之后,谢翼亭捧着一叠书稿向锦夜道:“清晨卯时,端清王,啊不,是摄政王来到内阁,将奏章都批阅了一遍,并将他的意见手书一封,说要交给锦大将军。”

    锦夜微微一怔,不以为意道:“他这么快就走马上任了?倒是勤于政务。”

    说着接过厚厚的一叠纸,我抻脖儿一看,字体清逸,如远山秋水,却在勾划间,隐见一身傲骨,正是长风的笔迹。锦夜开始尚草草翻看,不料看了两页之后便神色凝重起来,从头到尾细致阅读,竟看了小半个时辰。阅完后,他放下信稿,凝眉不语。

    谢翼亭一脸义愤道:“端清王刚刚被加封为摄政王,第二天竟然就对朝政横加干涉,不过是书生意气,他懂什么朝政。”

    不少人随声附和,纷纷说长风不懂政务,妄加评论。我余光见到三两朝臣面露不耻,远远站着,也有几人保持中立,面无表情。我心中一黯,为长风担心起来,大臣中壁垒分明,锦夜一党占绝对优势,长风的这场仗不好打啊!

    锦夜打断众人,冷冷道:“摄政王所议的朝务你们再去仔细查证,尤其是摄政王指出朝廷给南方旱情的赈灾银两尚未到位,还有豫东的营私舞弊案更要速去调查清楚,回来后向我汇报。

    众人不料锦夜如此行事,竟然替长风说话,面面相觑起来,锦夜遣走众臣,只留下谢翼亭在跟前,谢翼亭见大家走了,立刻凑上来,诚惶诚恐道:“锦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锦夜起身负手而立,在屋中踱步,“不想摄政王对朝中之事明察秋毫,了然于胸,且引经据典,分析得当,倒是锦夜以前小窥了他。”锦夜无声地笑了一下,“这样更好,他手段高强,我们二人方是棋逢对手,赌局才更有意思。”

    锦夜扭身对一头雾水的谢翼亭吩咐道:“从今日起,你要盯住摄政王,然后向我汇报,我要知道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儿,说过什么话。”

    “是。”谢翼亭恭敬答道。

    “除了信稿上的事儿,今天摄政王还跟你们议过其他事项吗?”

    谢翼亭困惑道:“议的都是朝中大事儿,奏章上也都有。”他凝眉苦想了一下,“臣想起来了,摄政王问了杨同礼的案子。在下告诉他,杨同礼贪赃枉法,其夫人与其沆瀣一气,按龙耀律法判了斩首,秋后执行。”

    我心一惊,是杨大人和杨夫人。

    “他怎么说?”锦夜冷冷问道。

    谢翼亭窥着锦夜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摄政王下令重审杨同礼一案,还拿走了杨同礼的罪状。离开内阁议政厅后,摄政王去了宫中面见圣上,据探报,皇上已经赐他尚方宝剑。”

    锦夜面色一寒,“你怎么早不说?”

    “这个……在下就觉得杨同礼一个五品官吏,不过小事儿一件,若不是锦大将军问起,在下都想不起来了。”

    “废物!”锦夜呵斥道,声音不大,却寒气逼人,那谢翼亭鼻尖儿都聚出汗来,哆嗦道:“锦大将军息怒……”

    锦夜略一沉吟,“倒是个机会,让本将军先跟摄政王过过招式。”说着不去理呆立一旁,瑟瑟发抖的谢翼亭,走到我跟前,将我一把拉起来,“咱们去慎行司的大牢走一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故地重游

    出了内阁议政厅,锦夜懒得再跟我磨叽,飞身上马,那暗影终于可以放蹄狂奔,仰天嘶鸣后,似一只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只留下烟尘滚滚,让我望洋兴叹,羡慕不已。

    锦夜留下他的侍卫跟着我。我第二次上了马背,有了些经验,不像一早那么狼狈,悍马也能小步颠着跑了。

    半个时辰后,我们到了慎行司的大门口,我一见到青黑色巨石砌成的堡垒就浑身哆嗦,没办法,有心理阴影啊!

    我在门口逡巡了一下,见里面戒备森严,本想多拉几个垫背的一起进去壮胆儿。回头看看锦夜的那些侍卫木头人一样的杵在门口,压根儿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我问为首的那个人,“你们怎么不进去?”

    那人躬身行礼道:“回夫人,这慎行司的大牢只有手持锦大将军的令牌才能入内。”

    早说啊,我没带在身上。我犹豫了一下,惦记着不知杨大人和杨夫人怎么样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

    把门的很快将我拦住,铁门后探出一张大饼脸来,声色俱厉道:“什么人活腻烦了敢闯慎行司的大牢?有锦大将军的令牌吗?”

    我一看,是我那白捡的宝贝儿子。我急着进去,只能拍着他的肩膀,“乖儿子,为娘不跟你多叙旧了,我得追你爹去!”

    马公公仔细看看我的脸,立刻换上一副惊喜交加的神色,亲昵道:“母亲大人,您怎么穿上男装了,儿子都没认出您来。父亲大人一早进去了,吩咐儿子在这儿等您,儿子给您老带路!”

    说着就孝子贤孙上身,过来搀我。我一阵恶寒,甩开他,“我自己走就行。”

    马公公一脸的对着高堂的恭顺爱戴,“那您老小心点儿,别磕着绊着。”

    我有这么老吗?我翻了个白眼大步往里走去。

    我又走上了那条幽深阴冷的走廊,那股充满血腥和死亡的气息一下子把我包围住。离我穿到这个世上差不多整整一年了,旧地重游,感慨万千。

    走廊尽头,我习惯性地向左拐,在尽头的牢房里,我与长风曾经共处了一个月。马公公赶紧提醒我,“母亲大人,在右边,左边的牢房父亲大人吩咐过要给摄政王留着。”

    我气结地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右走,一时仿佛进入地狱一般,左边一排阴暗潮湿的牢房,右边石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长长的甬道散发着血腥和发霉的味道,充斥着呻吟和叫喊声。一只满是血污,没有指甲只见惨白指尖的手突然从铁栏中伸出来,差点儿抓到我,如鬼魅的声音低哑着呼喊,“放我出去……”

    我猝不及防惊叫出来,马公公手持皮鞭挥过去,“啪”地一声鲜血飞溅,那人惨叫着缩回手去。我吓得两腿发软,赶紧走到马公公的另一边,让他厚实的身躯挡着我。马公公拍着胸脯,细声安慰:“母亲大人不用害怕,有儿子在,他们别想伤到您老人家。”

    我颤声问:“这些人都犯了什么罪?”

    马公公义愤填膺,咬牙切齿,“都是些无知狂妄的奸佞小人,敢跟我父亲大人公然作对的,全都落不得好下场。”

    我对这个“大孝子”实在是无语,只能闷头往里走。差不多到了甬道的尽头,一间牢房牢门打开。我没敢进去,站在外面向里面扒头。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才看见阴仄的牢房里锦夜昂然而立,而杨同礼和他夫人倚靠在对面的墙壁上,身下是发霉的烂草。杨夫人挽着她丈夫,两个人破衣烂衫,形容憔悴。杨夫人还好,没受什么刑,但是杨大人就很苦楚了,遍体鳞伤,一条腿都被打残了,反拧着拖在地上,股上可见惨白的腿骨,不知挨了多少板子。一只眼睛也打瞎了,满是血痂。好在在杨夫人的精心照料下,身上还算整洁,此刻头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好像面前的人都不存在一般。

    锦夜正悠悠说道:“不想杨大人与如今的摄政王还是旧识,竟然让摄政王开口要刑部重审大人的案子,倒让锦夜颇为惊讶,不知杨大人与摄政王如何勾结在一起的。”锦夜顿了一下,继续游说道:“只要你说出摄政王与你的案子有瓜葛,是他指使你收受贿银,侵占官田,本将军就可以饶你不死。”

    坐在地上的杨同礼闷声道:“杨某不知道谁是摄政王?”

    锦夜耐着性子解释:“端清王昨日被皇上封为摄政王。”

    杨同礼依旧闭着眼睛,“端清王一向洁身自好,是正人君子,不知如何招惹到锦大将军。子虚乌有的罪名,还让杨某人拖端清王下水,锦大将军真是看得起杨某。杨某一直仰慕端清王,却无缘得见,说是受王爷指使,真是天大的笑话!”

    锦夜眼中寒光一现,“即便杨大人视死如归,不爱惜自己的性命,难道不顾念杨夫人?她为了你不惜夜盗锦府,你果真舍得她陪你一起死吗?”

    杨同礼睁开一只眼睛,目光依旧凌厉,对锦夜怒目而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要扯上无辜妇人,非男儿所为。”

    锦夜面若冰封,紧抿的嘴角下弯,目中露出骇人的杀气。杨同礼不经意的一句“非男儿所为”又戳到了锦夜的痛脚,如果说刚才锦夜还有拉拢杨同礼,陷害长风之意,现在却是恨不得生啖了他。

    “好!”锦夜的声音能让流水成冰,“本将军便遂了你的心愿。当日杨夫人到锦府盗取令牌还伤了内子,这笔账今日就一并向你们夫妇二人讨算。来人,将他们绑到刑室去。”

    马公公指挥着几个太监上来拖走了杨大人和杨夫人。我傻愣了一会儿,跟着跑,却被锦夜一把拉了回来,“你别去。”

    他拉着我走过甬道,将我向门口处一推,冷言道:“外面等着。”

    我是胆子小,不过不知锦夜要如何对付杨大人和杨夫人,心中惦记,转了一圈儿还是回去了。锦夜见我哆哆嗦嗦地进了刑室,也不再赶我,只说了一句,“一会儿可别吓破了胆。”

    我腿一软,差点儿坐地上。

    杨大人和杨夫人已经被面对面地绑在两个刑柱上。马公公摩拳擦掌,“父亲大人,您看是用炮烙呢,还是用鞭刑?”

    “凌迟。”锦夜薄唇微启,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来。

    杨夫人吃惊过后,破口大骂,“阉人,你残害忠良,阴狠暴虐,难怪老天让你断子绝孙!”(这两口子还真是志同道合,骂人的方向都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锦夜冷冷道:“杨大人不是跟杨夫人伉俪情深吗?我便让人用同一把刀,割杨大人一刀,再割杨夫人一刀,交替往复,三两天后你二人同时归西,也好到阴曹地府里生儿育女去。”

    马公公得了指令,“父亲大人英明。”说完便到刑架上选家伙去了。我吓得魂飞魄散,比绑在架子上的那两位还腿软,情急之下,拉住锦夜的袖子,“不是说秋后问斩吗?现在才夏天!”

    锦夜微仰着头,“我要杀的人,还等什么季节时辰?你若看不得这血腥,便出去。”

    言语间,马公公已经拿来一柄柳叶刀,薄薄的刀刃闪着寒光,“父亲大人,先从谁开始?”

    锦夜的神情如恶魔一般地阴冷,“那要问问二位,哪位愿意来先试刀?”

    刑架上的二人绝望地对望一眼,杨同礼黯然道:“阿梧,是我连累了你。”

    杨夫人抖着嘴唇,“官人何出此言,你我夫妻一场,能够死在一起也是福分。”

    我不忍看这凄惨场面,差不多是哭着求锦夜,“放了他们吧!哪怕是秋后问斩,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千刀万剐!”

    锦夜面无表情地吩咐牢中狱卒,“将她带出去。”

    几个狱卒上来拉我,我扒着门口的栅栏不肯走。

    正在不可开交之时,走廊里一阵喧哗,竟然有人闯进大牢,这个是真来劫狱的吧!

    我好奇地向走廊看去,竟然看见长风手持一把宝剑大步而来。他一反常态地没有穿白色的衣裳,一身玄黑的摄政王朝服,华贵而威严,让一贯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他,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马公公第一个跳出去,刚想声色俱厉地开骂,待看清来人,不禁愣了一下,“是摄政王驾到!”随即想到锦夜在近旁,为了表现一下,梗着脖子道:“即便是摄政王也不能擅闯这慎行司天牢。”

    长风冲着马公公一举手中宝剑,沉声道:“本王有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阻拦本王者,杀无赦!”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想我娘也是白想

    长风冲着马公公一举手中宝剑,沉声道:“本王有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阻拦本王者,杀无赦!”

    马公公咽口口水,撤后一步,“嗖”地一下子躲到锦夜身后,心有余悸地探头看向长风。

    长风发现我也在,正手扒门框呢。他微微错愕,随即星眸熠熠地注视着我,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关切和蚀骨的相思。

    锦夜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拉到自己身边,笑意盈盈道:“王爷今日真是繁忙,一早去批阅奏章,监理朝政,又去宫中请来尚方宝剑,还真是鞠躬尽瘁,恪尽职守,王爷现在又天牢故地重游,不知所为何事啊?”

    长风并未理会锦夜的奚落,直视着锦夜道:“见此剑如见皇上亲临,锦大将军为何不跪?”

    锦夜眉头一蹙,脸上染上了恼怒之色,对长风直呼其名,“沐长风,你不要以为拿了皇上的尚方宝剑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跟我斗,根基尚浅!”

    长风也没有进一步跟锦夜纠缠,抬手从怀中拿出杨同礼的供状,“本王今早在内阁阅看公文,竟然看到杨同礼大人的供状和秋后问斩的判决。供状上说杨大人在江南任职时贪赃枉法,媚上欺下,收受贿银,侵占良田,欺男霸女,逼良为娼。(嚯!这要都是真的,让他死八遍都富余)可是本王却早有耳闻,杨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在江南口碑极佳,百姓都称他为父母官。此份供状,漏洞百出,现如今,仅凭这份供状就要治杨大人和杨夫人的罪,本王认为有草菅人命之嫌,因而要将杨大人及夫人带回刑部重审此案。”

    锦夜瞟了供状一眼,不紧不慢道:“犯人业已签字画押,认罪伏法。本案已结,无需重审。”

    长风温润的脸上现出义愤之色,指着刑架上的杨大人道:“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杨大人一身铁骨,不肯认罪,便被狱卒毒打至残,说什么‘本案已结,无需重审’,本王眼里,这就是一桩冤假错案。”

    锦夜灿然一笑,“王爷对慎行司的手段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啊!真是没有白待那几个月。”他凑近长风,压低声音道:“放心吧,那边那间死囚室,我还给王爷留着呢!”

    我离得近,听个满耳,不禁担心地看了长风一眼。长风并不惧怕,淡然回应,“三年之内,即便锦大将军想关押本王,也要师出有名。”

    刑架上的杨同礼这会儿睁开一只眼睛,满不在乎道:“端清王不必为下官费心了。锦大将军一向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如今朝堂之上奸佞小人当道,杨某人响当当的一条汉子,耻于与之为伍。不如清清白白地死了,落得一身干净。”

    我见杨同礼在如此境况中,面对锦夜却毫不畏缩,依旧敢言。破旧的囚服,残败的身体都掩不住他的一身正气,不禁赞了一句,“好,‘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杨大人有气魄。”

    杨同礼一只眼睛扫到我身上,“这位小兄弟目光清灵,豪气干云,只是身形纤细,是个女子吧!”

    我吃了一惊,不想他一只眼睛却如此犀利独到。对面的杨夫人小声提醒杨同礼,“是锦大将军的夫人。”

    杨同礼上下打量我一下,叹道:“可惜了……”

    说完这句,便闭目不再言语,锦夜气得七窍生烟,未等发作,一旁的马公公已经飞起一脚冲杨同礼身上踢去,“你可惜个屁呀!我爹跟我娘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汗死,还是说郎貌女才吧!),轮得着你说三道四?难不成你看上我娘了?我告诉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你那刁婆子一起挨刀子吧!我爹娘恩爱,情比金坚,你想我娘也是白想……”

    他叙叙不止地一边打,一边骂,雷倒了一屋子的人,连锦夜都一头黑线地看着这个活宝。

    长风一把拉开上蹿下跳的马公公,劝解杨同礼道:“求死易,求生难。杨大人既抱有必死的决心,为何没有匡复朝纲的斗志?”

    杨同礼叹道:“端清王的话下官也明白,只是朝堂上俱是诰命臣工,盘根错节,整日里不思如何报效朝廷,让百姓安居乐业,只想了谋己私利,中饱私囊,为保头上乌纱,不惜奴颜婢膝,颠倒黑白。下官是寒了心了,宁愿不做这官,也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但愿以一死惊醒世人,搏得天地清明……”

    我余光看到锦夜面色阴寒,马公公也是义愤填膺,若不是被长风隔开,手里的刀子早就招呼到杨同礼身上了。我怕锦夜与长风剑拔弩张,越来越僵持,只能赶紧把话头接过来,“杨大人说得在理,诰命之臣,都是世袭官位,老爹死了儿子继承,儿子死了,孙子继承。现在的征西将军就是当年开国元勋的重重重重孙子,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兵书都没有看过,手无缚鸡之力,整日声色犬马,醉卧烟花柳巷,却偏偏顶着征西将军的头衔,简直就是玷污了先祖用性命搏来的荣耀。”

    我转头向锦夜,“方才在内阁之中,大家争相向你汇报各地政务,只是按你说的下去照办,没有一个人有自己的观点意见,不过就是个传话筒,这样的朝廷大臣太过好当,找个八哥鹦鹉都能胜任,却吃着皇粮,领着官奉,朝廷养着他们做什么?”

    锦夜待要反驳,我赶紧说句好听的堵住他的嘴,“你锦大将军就算是天神下凡,三头六臂,累死自己也做不了这许多事儿来……”

    马公公无限感慨地附和着:“父亲大人为了朝政真是日理万机,鞠躬尽瘁啊!可恨那些人受了父亲大人的恩惠却不知替父亲大人分忧解难!”

    我一指马公公,“说得好!”我接着发表我的宏篇大论,“一个国家,若只有三两个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排忧,如何能实现国家的强盛,民众的富足?现如今南方大旱、灾民遍地,除了开国库赈济,那些朝臣可曾想出别的行之有效的法子了?北部边陲告急,蛮人入侵,那个只会逛窑子的征西将军,朝廷可放心让他带兵征讨,将一国的安危交在他的手中?……”

    我将一串问题抛给锦夜,锦夜默然不语。长风温和地看着我,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让我一阵心猿意马,都忘了该说什么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才

    我将一串问题抛给锦夜,锦夜默然不语。长风温和地看着我,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让我一阵心猿意马,都忘了该说什么了。

    倒是依旧捆着的杨同礼叹服道:“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竟有如此见识,杨某实在是佩服之极……”

    还没说完,就被马公公冲上来又是一脚,“还说你不是窥视我娘……”

    杨同礼挨了一脚,呲牙咧嘴,仍挣扎着问:“敢问夫人……对解决之道可有高见……哎呀……”又挨了马公公一脚!

    我赶紧指挥长风将“护母心切”的马公公拉开,“看住他,别让他再踢人!”

    我见一个牢房的人都看着我,一阵心虚,我就是信口一说,我哪有什么解决之道啊!如今奇虎难下,没有也得硬编,“这解决之道吗……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朝廷现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我眼光扫过众人,别人都默不作声,唯有马公公跟比赛抢答似地喊出来,“银子!”

    “不对!”我不敢问锦夜和长风,只能一指杨同礼,“你说!”

    杨同礼思量着,“朝中缺少浩然正气。”

    我一挥手,“也不对!满脑子的浩然正气,呆板迂腐。人都要死了,光要正气又有什么用,况且被别人泼了一身污水,死后也落不下好名声。说你遗臭万年还抬举你了,你还没冤到那个地步,不过你们杨家就别指着你光宗耀祖了,死了也是白死!”

    我不待别人发言,一拍双手,“现如今朝廷缺的是:‘人才’!(向《天下无贼》里的葛大爷致敬!)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没有具备执行力(现代词儿啊!)的人,安邦富民的宏图伟业就无法得以施展。现在朝中官员主要靠世袭得来,外省地方官吏靠士大夫举荐,说白了就是谁会溜须拍马,谁就有机会当官儿。这些人中大多是不学无术之人,更有甚者,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不过手里有方官印,就敢发号施令。问题的结症是,人才在哪里?谁是人才?是那些世袭的爵爷吗?是那些只知道搂银子的,却不顾百姓疾苦的士大夫吗?是那些只懂得钻营官场,巴结权贵,钩心斗角,结党营私,连句真话都不敢说的朝廷命官吗?”

    杨同礼也是个痴人,听到我的一番“高论”,连自己被绑着就要千刀万剐都忘了,向我问道:“那夫人觉得,朝廷如何方能得到人才?”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对他的求知好学表示肯定,“所谓人才应是那些学富五车的有识之士,兼有报效朝廷,造福苍生的宏图大愿。朝廷可以通过科举考试,广纳贤才,参与朝政。考题由翰林院统一拟定,待考试当天发放,题目可以是时政,也可是治国之道,甚至是国家面临的政要问题,限时由考生作答。再由专人批阅考卷,选取见解独到,立意高远的才俊。”

    “龙耀全国人口众多,如何举办全国大考?”这回问我的是长风。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晶亮的眼睛也注视着我,神情专注。我赶紧扭头,稳稳心神,凭借对古代科举制度的那点儿了解,接着搜肠刮肚道:“科考可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为地方考试。在各府县举办,每两年一次,考中者称举人,有资格参加转年的会试。会试是全国考试,于乡试的第二年举行。全国举人在京都会试,考中的称贡士。最后一级是殿试,在会试后当年举行,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只考时务一道,当堂口试。殿试毕,次日放榜。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合称三鼎甲。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这些人也可称为天子门生,无党无派,经历练后,视其见识专长,再分派到各部或地方为官。此举可以解决国家近期的人才问题。当然常言道:‘十年育树,百年育人’,若要长远打算,还是要广开学馆,普及教育,让百姓的子女都有机会识文断字,上通天文,下暁地理……”

    我一下子住了嘴,怎么扯到义务教育上去了呢?抬头见大家都盯着我不说话,心虚地补充道:“我就是提个建议,其中具体的运作细节,还有待商榷细究。”

    “好!”杨同礼第一个喊好,“如此一来,便能收录天下有学识,有抱负的人入朝为官。这些人可能来自城镇乡野,自是了解百姓疾苦,受朝廷重用,必会感恩戴德,鞠躬尽瘁。况且,如此选官,各人良莠一视可知,不会让不学无术的人沾得便宜。入朝为官者俱为天子门生,也不会有党派之分,能够秉公办理朝政。夫人一席话,醍醐灌顶,让杨某茅塞顿开啊!”

    我微微一笑,“杨大人不一心求死了?”

    杨同礼仰天长叹,“杨某愿留下残躯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

    “杨大人高义,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然而死有重于泰山,也有清于鸿毛,古人有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杨大人肯将一腔碧血丹心效忠朝廷,造福苍生,实乃龙耀之福,若溪替龙耀百姓谢过杨大人。”

    杨同礼若不是捆着呢,早就拜下去了,“多谢夫人点醒,杨某愧不敢当。”

    马公公看看我,看看杨同礼,看看长风,又看看依旧阴着脸的锦夜,纳闷道:“怎么说不死就用死了?这事儿是由他自己定的吗?我爹他老人家还未发话呢!”

    对啊,那阎王还一直没有说话呢!我有种感觉,锦夜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不然他不会一直由着我喋喋不休而不加阻拦。说到底,锦夜把持着朝政,朝中多少弊病他比谁的清楚,那些溜须拍马却不干实事儿的朝官,他也一早感到厌恶。他只是不愿就这样放过杨同礼。

    锦夜看看我,目光又荡到长风身上,“科考选官确实是奇思妙想,闻所未闻,摄政王认为该如何处置?”

    长风沉吟道;“杨大人的案子尚有不实之处,不宜草草定罪。朝廷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既然杨大人一心报效朝廷,必能秉公执法,不会徇私舞弊。便由杨大人戴罪立功,任今年科考的主考官。额定秋季完成乡试,明年春季完成会试。”

    锦夜冷笑道:“王爷倒是避重就轻。那就请摄政王督办此事。至于杨大人……若办差得力,便饶你不死,若搅得人心惶惶,举国不定,便数罪并罚,判你与你夫人一同问斩。摄政王可有异议?”

    长风审时度势,缓缓点头道:“本王没有异议。”

    锦夜嫣然一笑,如盛开的鲜花美丽炫目,他拉起我,“摄政王还是与杨大人商讨公务吧,我与溪儿先行告退了。”

    经过长风身边时,他侧头低声道:“朝中都是我的亲信,我还真怕三年不到就将你整死了,我便给你个机会让你培植自己的人马,如此才更加有趣,王爷说是不是?”

    说完他不等长风回话便拉起我往牢外走。我被曳得脚不沾地,百忙中回头冲着长风展颜一笑,看到我的笑脸,他也微微牵了牵嘴角,眼中的眷恋象阳春三月的一江春水脉脉流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拿银子打水漂

    科考之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我每日在内阁都能看到有关科考的奏章和批文。朝中老臣纷纷抨击科考会紊乱朝纲,公开表态耻于与乡野村夫,市井小民同朝为官。更有甚者扬言要讲妖言惑众者揪出来,让我惧怕了许久,每次去内阁都吓吓唧唧的,偶尔锦夜不在跟前,我还假装义愤填膺地跟着他们一起声讨一下,生怕别人知道科考的起源都是我一时的信口开河。

    长风顶着巨大的压力从中周旋,他每日都是深夜在内阁批阅折子,白天要奔波在皇宫、各个部司和翰林院之间,我很少能见到他,即便见了也是远远地匆匆一瞥,不是他被一干朝臣团团围住,就是我被锦夜拉走。但虽然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也让我们脉动的心跳到一起,诉说着地老天荒的誓言。

    每天在内阁,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长风写的奏章批复,条理清晰,字字珠玑。他的文章跟他的人竟然有很大的不同,针砭时弊,文笔犀利,很难想象这样的文字竟然出自他那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这让我看到另外一面的长风,不畏艰险,百折不挠。

    在长风的不懈努力和推动下,龙耀三年的乡试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杨同礼被任命为首次科考的主考官,从此翰林院多了一位拄着拐杖的独眼学士,披星戴月,斗志昂然。

    朝廷发放了科考公文,各地张贴了告示。举国上下的百姓见到有学识的便可以为官,实现治国的抱负,一时龙耀国学习之风大盛,各乡县报名参加科考的人逾万。

    盛夏之际,宫中传来喜讯,皇后娘娘诞下一位皇子,病榻上的皇上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依龙耀国历,第十二代子孙,为“辰”字辈,于是皇上为小皇子取名为沐辰宇。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江映雪历尽万难,终于平安生下了她和皇上的孩子。那个崭新的小生命,承载多大的欢欣和喜悦啊!

    这日清晨我因吃坏了肚子(这回真是肚子疼了)没有随锦夜去内阁。中午时分,我喝了两碗粥,感觉好多了,在府里待得闷得慌,便要出去溜达溜达。当然也不是自己溜达,还得带着二十几个保镖呢。

    我换上一身天水蓝色的男装,因昨日大雨,填了几分秋意,便又披上一件宝蓝色的软缎披风。

    牵着我的悍马出府的时候,薛大管家跟了过来,我想起赈济灾民的事儿,便问他,“上回让你捐给南方旱灾的那笔银子送到江南知府那里了吗?”

    薛大管家毕恭毕敬道:“回夫人,在下让妥靠之人将银子送到江南了。并按照夫人的嘱托,说是锦大将军特拨的款项。”

    我点点头,“虽说做好事儿不留名,但是不拿咱家爷的名号压一压,恐怕那些官吏贪了那笔银子,中饱私囊,不用在老百姓身上。”

    薛大管家苦着脸,“夫人想得周全,只是锦大将军若查起这笔银子的去向,在下如何交代?”

    “没关系,打着他的名号行善,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若发现,你只推到我身上便是。”

    正说着,就听一声嗤笑,“你倒会拿你夫君的银子打水漂。”

    我一抬头,就见西门庆华胜似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一身暗碧色的薄纱锦衣,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乍一看吓了我一跳,以为他穿的是透视装呢。仔细看时才发现,纱衣上以墨绿色的丝线绣着落英缤纷的图案,花纹的地方是深色的,而薄纱的地方却是半透不透的。

    自那日送过十万两银子之后,西门庆华来过几次,应名是拜会锦大将军来了,却专拣我在而锦夜不在府中的时候来,对于这点儿我也不奇怪,这府里肯定有他的眼线,给他通风报信。他每次来都送些古玩珍宝,这要是能让我捎回到现代一两样,我就发了,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我这个人眼皮子浅,为了那些东西也能忍着点化他一下现代的经商之道。我因连日跟着锦夜四处跑,倒也有多日没见他。今日不成想他又来了。

    薛大管家恭敬地向他行过礼,识趣地退到一边去。我见躲不过,只能冲他一抱拳,“西门堡主,多日不见。”

    他咧嘴一笑,“你夫君将你看得紧啊,庆华日思夜想,单独见你一面都难。”

    我哼哼了一声,也就是锦夜这会儿不在,要不然听见这话还不定怎么想呢?我懒得跟他在想不想的问题上多纠缠,于是问他,“又给我夫君送银子来了?”

    “给你银子,你也是去送人情,早知道你这么败家……”

    “行了,行了!”我打断他,“败家也没有败你的,你只管往这儿送就行了,管我怎么花?”

    他叹息着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要不说你就会拿你夫君的银子打水漂呢!”

    我听着怎么这么便扭呢,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又被他占了便宜了。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在家守着你那三十几个媳妇,上我跟前碍眼来了!”

    “女人啊,就是善妒。庆华可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沧海万顷唯系一江潮’”

    水仙不开花,装什么蒜啊!把自己说得跟个情圣似的。我被他雷倒,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西门堡主不必无病呻吟,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直说吧,用不着绕这弯子。”

    西门庆华用手中的折扇一拍掌心,“还是咱们两个心有灵犀,庆华还未开口,桑妮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捐银赈灾

    西门庆华用手中的折扇一拍掌心,“还是咱们两个心有灵犀,庆华还未开口,桑妮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我哭丧着脸,我知道个什么呀?

    好在西门庆华没等我进一步问,自顾自地将问题说出来了,“南方大旱,灾民四起,强盗劫匪渐众,锦大将军下令关闭了商道,南北货物无法互运,此举让风云堡损失惨重啊!”

    这事儿我也知道,我天天到内阁坐班,朝中大小事儿摸个门儿清,当日锦夜下令关闭商道,我还曾提出质疑,龙耀疆域广阔,横贯南北,关闭商道会影响商贸,于民不利。只是天灾当前,各地劫匪盛行,杀人越货不胜枚举,官府也是顾此失彼,应接不暇,因此只能关闭商道,阻断贸易,也实属无奈之举。

    我只能向西门庆华解释,“西门堡主,你风云堡的商队自是有镖师护卫压运,一众抢匪自是奈何你们不得。但是那些小商队就没这么幸运了。每日各地报上来的商道遭抢的案子多不胜数。朝廷也是不得已才封了商道。等到灾情过去,自然会重开商道的。

    西门庆华凝眉道:“商贸在于把握先机,先不说商家的损失,你可知道关闭商道一个月,朝廷少收了多少税银。况且很多货物不易长久保存,多少商家倾家荡产,走投无路。”

    我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那西门堡主可有解决之法?”

    他思索着道:“短期来看,可让朝廷增派兵员,驻守商道。长期吗,则要安抚灾民,富民强国,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国泰民安。”

    难得他有一本正经的时候,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西门堡主说得不错。只是今日北部边境也不太平,龙耀国力虽强,却一直不注重兵力。此时北方吃紧,哪有多余兵力驻守商道?”

    他挑眉一笑,神色轻浮,“所以庆华来找桑妮,桑妮跟锦大将军吹吹枕边风,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我气得牙齿打颤,哆哆嗦嗦上马就走,没跑两步,西门庆华一声口哨,悍马猛地一掉头,向回跑,我在马上往后一仰,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抓住缰绳才稳住身子。

    悍马到了西门庆华身前,收蹄停住,温顺地俯下头,用鼻子蹭着西门庆华伸出的手。我拍了一下悍马的脑袋,气哼哼地骂它,“花痴啊!发情啊!没见过男人!还是你被西门堡主收为第三十三房小妾了?”

    西门庆华听着我指桑骂槐也不生气,依旧笑得闲逸优雅。悍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仍止不住地往西门庆华身上蹭。

    我看看悍马,又看看西门庆华,恍然大悟,“难不成,这马也收了你的贿赂?”

    西门庆华笑而不语,一直候在一边的薛大官家忍不住出言道:“这马是几个月前,西门堡主赠与锦大将军的。”

    怪不得悍马胳膊肘往外拐呢。我继续教育它,“既然跟了我,就得认我做姐姐,别理那不三不四的男人,嘴上一箩筐的好话,其实一肚子的坏水儿,整天想着如何利用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眼儿。”

    西门庆华斜了我一眼,“这话说得,真是冷人心肠,庆华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多日不见,心中挂念你是否安乐。”

    我刚想张嘴骂回去,见他漆黑的眼珠看着我,竟然带着几分关切,没有丝毫的浮夸之色,倒让我一时语塞,骂不出口。

    我低着头,双腿一夹马肚,缓缓向门口走,心中一动,扭头对他说:“旱路运输调费大,时间长,所需人手也多,况且途经山路乡村,及易被歹人所劫。西门堡主可曾想过开凿运河,改走水路?”

    西门庆华思忖道:“水路自是快捷方便,多有裨益。只是开凿运河为朝廷所为,庆华一个商人,尚没有这个特权。”

    “去找摄政王沐长风,晓以利弊,如此利国利民的事儿,他会考虑。”

    “开凿运河,所耗巨资从何来?摄政王首要想的必是银两问题。”

    “你风云堡出一部分,朝廷出一部分,不就成了?”

    西门庆华如遭雷劈,愕然道:“朝廷兴修运河,为何让我出银子?”

    我语重心长道:“开通河运,功在千秋万代,如此殊荣,西门堡主就不要拱手让人了。”

    西门庆华挥挥手,“凿通运河以后再议,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当下南北贸易中断该如何处理?”

    “朝廷关闭商道,是因为灾民众多,占山为王。若风云堡肯开仓赈灾,救济灾民,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西门庆华哼了一声,“灾民万众,我风云堡又不是粮仓银库,哪里救济得过来。”

    我瞟了他一眼,“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龙耀的商贾莫不是以你风云堡为马首是瞻。若能集结各地商贾捐银赈灾,再以此作为功绩,让朝廷开通官道暂为商用。”我莞尔一笑接着道:“反正你也没事儿拿银子向朝廷众臣四处发散,不如物尽其用,将银子使在刀刃上。你若能带动商贾捐银,解了朝廷燃眉之急,朝廷才能投桃报李,开通官道,便利商队。”

    西门庆华想了想,面露微笑道:“左右是哄着我出银子罢了。若果真能够开通官道,暂为商用,庆华倒也不吝啬些许钱财。”

    我笑而不答,拍拍悍马,“悍马,我们走!”

    西门庆华诧异道:“这马并未‘汗血宝马’,为何叫‘汗马’?”

    我耐心地解释,“不是‘汗血宝马’的‘汗’是‘彪悍’的‘悍’。”

    西门庆华闻言乐不可支,忍不住赞道:“好名字!”

    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夸奖“悍马”的名字取得好。我如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开心,兴奋道:“你也觉得‘悍马’这个名字取得贴切?”

    “贴切,贴切!”他轻摇折扇,点头感叹道:“悍妇配悍马,真是相得益彰啊!”

    我人在马上,忍不住飞起一脚向他踢去,他一抬手,手中折扇轻松将我的腿架住,笑盈盈道:“庆华早就说过,只有象你这样的女子才堪与庆华匹配!”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刮目相看

    出了府门,我双腿一夹马肚,悍马撒欢地跑起来。如今我的骑术已经很说得过去了,虽谈不上精湛,但是拿马当个代步工具还是能够胜任的。二十几个护卫骑着马,自发自觉地跟在我的马后,亦步亦趋。我策马奔腾,他们也跟着扬鞭飞驰,我小步溜达,他们也慢下来如影随形。这些人都是锦夜精挑细选,以一当百的精壮汉子,一色的墨蓝长衣,腰挂佩刀,面色清冷,就差一副黑超了,不然真跟现代保镖有的一拼。

    我为了图快,赶超近道,在一狭窄的小巷子里,与一顶二人抬的轿子迎面碰上。我想往回退,可是后面的护卫已经将路堵死。护卫的首领一扬手中的马鞭,向对面的轿夫呵斥道:“退回去,莫要挡了我们将军夫人的路。”

    如此恃强凌弱,颐指气使,让我很不好意思,赶紧向那侍卫道:“还是我们退回去吧,人家轿子两条腿,慢,咱们骑马四条腿,要快些。”

    正说着,对面轿帘儿一掀,婷婷袅袅地下来一人。半新不旧的桔粉色裙子,裙上绣着淡粉色的杜鹃花,因为旧了,颜色不再鲜亮,有点儿灰蒙蒙的。头上几样银钗,也是乌突突的,浑身上下很是素净。我定睛一瞧,这不是江映容吗!

    我呆立的当口,江映容已经莲步微移走了过来,微仰着依旧年轻美丽的脸看着马上的我。

    旁边的侍卫首领低呵一声,“找死!”手里的马鞭已经挥过去了。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栏,马鞭越过我的手,在我掌心留下一道红红的檩子,火辣辣的疼。虽然被我挡了一下,鞭稍儿还是甩在了江映容的肩膀上。她负痛地“啊!”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肩膀,蜷下身子。

    我顾不得自己的手,赶紧跳下马,伸手扶起她,“没事儿吧!”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泪花,却没让眼泪落下来,摇头道:“没事儿的,溪儿姐姐不必担心。”说着放下捂着肩膀的手,我看到她肩头的衣服被鞭子抽破了一个十几公分的口子,露出细白如瓷的肩膀,好在伤得并不厉害,只有浅浅的一道红印。

    我略微放心,解下身上的披风批在她肩上,挡住破损的衣服。回头对那个打人的侍卫怒目而视,“对个弱女子也要挥鞭子吗?”

    那个侍卫翻身下马诚惶诚恐道:“夫人赎罪!”

    倒是江映容拦住了我,“溪儿姐姐不要责怪侍卫大哥,是容儿挡了姐姐的路,这位大哥又不认识容儿,自然是要保护姐姐的。”

    我愣了一下,这是江映容吗?脱胎换骨了?我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看,一时对如此温言细语,体恤他人的江映容颇不适应。在她那里我可是没少吃苦头,咱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江映容凄婉地一笑,“溪儿姐姐是不是奇怪,容儿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家道中落,父兄都流放在外,不得相见。母亲也重病缠身,家中的仆役遣去大半,虽有大姐姐和长风哥哥时常接济,但是一干官府杂役谁不是捧高踩低,时不时地来府中骚扰,我与府中女眷就靠做些针线女红,贴补家用。”

    听得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一个侯门千金,却混得这样凄惨,真是让人唏嘘。我忍不住问她,“家里的事儿跟皇后娘娘说过没有?”

    江映容摇摇头,蕴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顺着光洁的脸颊摇落下来,“不敢告诉大姐姐的,大姐姐刚刚诞下小皇子,还未满月,容儿怎敢让她挂心!”

    “那长风呢?”我忍不住问,“他总可以帮到你们的。”

    江映容低下头,声如蚊呐,“长风哥哥监理朝政,日理万机,见了他,容儿也总是说一切都好,不用他费心。他够累了,哪能还让他为江府的小事儿操劳。”

    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如此深明大义,委曲求全,快跟她大姐姐皇后娘娘有一拼了。我不禁感叹突遭巨变真的可以让人一夜长大。不过她本来对我恨得牙根痒痒,现如今突然低眉顺眼,让我还真是一时难以适应。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江映容问我,“溪儿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内阁议政厅。五小姐这是要到哪里去?”

    江映容垂首道:“容儿要去找长风哥哥,刚才去了摄政王府,府里人说,他去兵部了。所以,容儿正要赶往兵部。”

    她要去找长风,我也不好说什么的,只能提醒她,“兵部守备森严,闲杂人等是靠不得前的。”

    她瞟了我身上的男装一眼,自伤地一笑,“容儿自是不能跟溪儿姐姐一样,手持锦大将军的令牌,哪里进不得。容儿不过是守在门口等长风哥哥罢了。”她举袖拭泪,“听闻二哥哥在滇西流放之地染了疫病,母亲焦急挂念二哥哥也一病不起。容儿担心死了,走投无路,只好去找长风哥哥讨个对策。”

    说着她上前执起我的手,碰到我掌心的伤痕,我痛叫出来。她马上撒开了手,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溪儿姐姐还是不肯原谅容儿吗?当时容儿年纪小,被家人宠惯了,不知轻重,得罪了姐姐。后来身陷囹圄,家人失散,方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姐姐就念在容儿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容儿吧!”

    说得我一阵汗颜,跟欺负人家小孩子似的。我小心地握着自己受伤的手,将功折罪道:“这样吧,我送你去兵部找摄政王。”

    江映容破涕为笑,亲昵地挽起我的胳膊,离得近了,她身上一阵香甜酥软,若有似无的香味儿传来,很是好闻。她娇俏地笑道:“那就谢过溪儿姐姐了。有姐姐在,到哪里都是通行无阻呢。”

    上次在凤仪宫我们两个还掐得跟乌眼鸡似的呢,如今她却待我亲如姐妹,让我颇为尴尬,不自在地抽出胳膊,“你坐轿,我骑马跟着。”

    “好!容儿都听溪儿姐姐的。”她笑得无比真诚,天真灿烂,让我又自责了一番,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地记仇呢?人家孩子真是痛改前非了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到了兵部,我让江映容和一干侍卫等在外面,自己拿着锦夜的令牌,进了兵部大院。花白胡子的兵部尚书刘一寿迎了出来,见到我错愕道:“原来是将军夫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万望赎罪。”

    “刘大人不必多礼。”

    刘一寿恭敬道:“锦大将军不在兵部,不知夫人前来有何赐教?”

    “我是来找摄政王的,他人现下可在此处?”

    “摄政王?”刘一寿迟疑问道。

    “对,江府五小姐在外面等他,麻烦通报一下。”

    正在此时,长风听到动静从兵部的大堂里走了出来,神色惊喜,看着我的脸,竟然移不开目光。

    我意识到兵部刘尚书还在一旁站着呢。忙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长风会意过来,遣走了刘一寿,“刘大人请先进大堂等候本王,本王即刻便回。”

    见刘一寿走了,长风才一把拉起我,将我拉到兵部大院的角落里。虽然几个月来也不时能见他一面,但也只能远远看一眼,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却是绝无仅有的。我感觉到他清浅的呼吸拂到我的脸上,一阵兰香萦绕,让我恍然如在梦中。千言万语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痴看着他俊美的面庞。

    他目光晶亮地看着我,“刚刚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的臆想,不料果真是你。”他神色中带上忧虑,“你这样跑来找我,若被锦夜知道……”

    “长风。”我打断他,有些话我要跟他说清楚,免得他日夜担忧,“锦夜真的没有伤害过我,他只是在你面前才会发飙。平日里,他对我很好的。在我们现代,医学上将其称之为‘精神分裂’,就是说,一个人会幻化出另一个人来,不同的喜好,不同的行为习惯。锦夜就是这样,你早年曾经救过他,他便幻化成一个女子,对你爱慕倾心,爱而不得,便会折磨你。他的这个幻影,只会在见到你的时候才会出来。你不在的时候,他没有难为过我。上次我的手臂受伤也是杨同礼夫人夜盗锦府留下的,跟锦夜没关系。”

    长风凝眉思量,“确实是闻所未闻的奇事。长风一时想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就知道我很好就行了,不必为我担心。”

    他点点头,温和宠溺的笑意荡漾在脸上,让人目眩神迷,心神激荡。我沉醉在他如春水般的眼波里,不知归途,只希望光阴驻足,时间停住。

    他抬手轻轻为我拂去贴在脸颊上的碎发,“既便锦夜不会苛待你,你自己还是要一切当心。这样贸然找我,终是太过冒险。”

    我“扑哧”笑了出来,“我可不是特意找你来的,是你的那个小表妹非要见你,我就带她来了。”

    长风面上飞起红云,很是窘迫,“原来是长风自作多情了。”

    他脸红的样子实在是引人犯罪,我忍不住……我还是得忍住,色乃刮骨钢刀啊!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蠢蠢欲动,实话实说道:“我固然是帮江映容一个忙,但我也是借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来看你。”

    他嘴角上弯,露出浅浅笑容,如风吹湖面荡起的层层涟漪,笑得我大脑一阵麻痹,赶紧甩甩头,“长风,拜托你不要这样冲我笑,我意志力很不坚定的。”

    他愣了一下,羞涩地垂下眼帘,让我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拉起他,“快走吧,你那个小表妹等你呢。”

    他好脾气地由着我拉着他,忍不住问:“她如何会找到你?”

    “我们在路上遇见的,她要到兵部找你,我便带她来了。”

    长风沉默了一会儿,“若溪,你真的不记恨她?”

    我想了想,“要说完全没有戒心是不能的,不过记恨一个人很累,我人懒,能不记恨就不记恨了。况且我也想明白了,当日就是没有她在一边敲边鼓,太皇太后也不会把我许给你,结局是一样的。就不用她背这个黑锅了。”

    长风叹息着,“若溪的心胸非一般人可比,连长风都自叹不如。我每次去江府看望姨母,见到容儿还觉得心有芥蒂呢!”

    一路说着走到大门口,我这才不舍地放下长风的手。江映容站在门外翘首以待,见到我跟长风并排出来,眼中光芒一闪,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已是未语泪先流,她哽咽着,“长风哥哥!”

    长风见她那模样吓了一跳,“怎么了容儿?是姨母有什么事儿吗?”

    江映容抽抽搭搭,“长风哥哥,你也不管容儿了吗?容儿年纪小,以前做过错事儿,对不起你和溪儿姐姐,容儿也很后悔。可容儿仍是你的妹妹啊。”

    说得长风不自在起来,俊脸抱憾,“以前的事儿不必再提了,是我一直公务繁忙,最近都没有到江府看望姨母。府中一切可都好?”

    “听闻二哥哥在流放苦地染了时疫,娘一下子就病倒了,让容儿找长风哥哥问问,能否找人关照二哥哥。”

    长风听说是她二哥的事儿,放松了神色,安慰江映容道:“这个你放心,我早已告诉渝西的知县,将文沛接到医馆医治,听闻文沛已无大碍。现如今你大哥和二哥在一起,随是流放却也衣食无忧。岭南那边,我也吩咐下去了,要他们好好照顾姨丈。昨日岭南知府进京述职,见到我时还将姨丈亲笔手书的信函给我。我正想忙完今日就送到江府,不想你先来了。”

    “如此容儿就放心了。”江映容收起眼泪,换上一张明媚的笑脸,如三春的桃花,灿烂夺目。我在一旁纳闷,这换脸换得也太快了吧?

    江映容擦擦额头,“太阳地里站着,都出汗了呢。”说着将身上的披肩解下来,自然而然地递还给我。我抬头看看,乌云蔽日啊!一阵无语,只能伸手接了过来。

    长风自然看见了江映容肩头的红痕,皱眉道:“怎么伤到了?”

    江映容一把抢过我手上的披肩,手忙脚乱地披在肩上,却只将衣服完好的那边肩膀遮上,破了个口子的那边肩头依然露在外面,慌乱地掩饰道:“没……没什么的,不小心挂了一下。”

    她越是如此,长风越是关注,“怎么象是被什么东西抽到了?”

    江映容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小嘴儿一扁,又要哭,低头叹息道:“这点儿伤又算什么呢?慎行司的天牢我也去过了,当年容儿年幼,还曾笑问过长风哥哥天牢好不好玩儿,如今容儿知道了,一点儿也不好玩的。”

    长风心肠软,听她提起天牢,看着这个小妹妹,目光中已带了怜惜之色。

    我冷眼看着江映容作秀,暗自叹了口气,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说这丫头怎么改好了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她的演技更加精湛了,差点儿连我都被骗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我不给她继续演戏的机会,扬起手,露出掌心的伤痕,已经肿起老高的了,比她肩头的红印儿看着吓人多了。“是跟着我的侍卫用马鞭抽的,我挡了一下,没拦住,鞭稍还是扫到五小姐身上了。”

    长风情急下,不避嫌地抓住我的手,目光中满是心疼,“我带你到兵部上点儿金疮药。”

    我斜眼看着江映容扭曲着小脸儿,眼里满是怨毒,不过一瞬,又恢复了一副小心谨慎的受气包相,故作惊讶道:“呀,溪儿姐姐也受伤了,疼不疼?“说着拿过我的手,作势要吹气。

    我赶紧将手抽出来,“不疼了,看见五小姐这样辛苦,我连疼都忘了。”

    江映容看到我已将她识破,冷笑了一下,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对着长风又是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时辰不早了,容儿要回府了,不然母亲要担心的。况且今天的活计还没有做完呢。”

    长风愣了一下,“府中度日艰难吗?我让人送去的银子是不是不够?”

    江映容笑得凄凉,“长风哥哥不必记挂,府中虽不比以前锦衣玉食,但还够温饱,只是母亲牵挂流放在外的爹爹和哥哥,近日病倒了。”

    长风恻然,沉吟道:“我与你同回江府看望姨母,正好将姨丈的信函交给姨母。”

    江映容点头,“娘看见你肯定高兴,再见到爹爹的信,说不定病就能好了大半了。”

    长风看向我,柔声道:“若溪先回去吧,一切当心,记得受伤的手不要沾水。”又对江映容道:“你先坐轿子回去,我安排完兵部的政务,随后就到。”

    江映容乖巧地应了,大眼睛一忽闪,“坐轿子太慢了,容儿也想骑马呢!”

    长风笑道:“这有何难,兵部里有的是马,我着人牵出来一匹给你。”

    江映容摇摇头,“算了吧,兵部的马太高,容儿骑着害怕。”说着娇俏地看着我,“还是溪儿姐姐的马好,听闻是风云堡的堡主送给姐姐的良驹。万里挑一呢!”

    我更正了她一下,“是送给锦府的。”

    江映容歪着头,貌似不经意地说,“那个西门堡主对溪儿姐姐也算是有心了。”

    我怔了一下,听她说得便扭,却不好反驳,有越描越黑之嫌。抬眼看看长风,长风对我跟西门庆华的过往一清二楚,自是不以为意,况且以他的为人和我们二人的情意,即便江映容暗里挑拨,也不会将事情想歪。

    于是我只淡淡笑笑,柔声对长风道:“兵部的人还等着你呢,先将公务处理完再去江府。”

    等长风的身影消失在兵部的大门口,我才扭过头来看着江映容。她依旧是一脸谦恭甜美的笑意,“溪儿姐姐也去江府一叙吧,容儿常常跟母亲提起姐姐,母亲见了姐姐也一定……”

    “不必了!”我抬手打断她,“这儿就咱们两个,犯不着再演戏,你不嫌累,我还嫌烦呢!”

    江映容收起脸上的笑意,在瞬间端肃了脸上的神色。眼中浮现出凌厉的恨意,带着蔑视和怨毒,冷笑道:“溪儿姐姐还没遭天谴呢,容儿这戏就还得演下去。”

    我知道她不但怨恨长风对我的爱恋,恐怕将他们江家受难也一并算到我头上了。我懒得再跟她解释什么,跟她,我永远无法沟通。“以后咱们两个打开天窗说亮话,五小姐犯不着跟我装可怜。”

    江映容不以为意道:“我这不是看你手上有令牌,可以省些时间吗?要不然谁有那闲功夫跟你演戏?”

    我摇摇头,“五小姐演戏的功夫还是不到家,这么快就在我面前露馅儿了,你也就糊弄糊弄你长风哥哥。其实,刚才你若不是急着拿这鞭伤的事儿作秀,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识破你,你又何必这么沉不住气呢?”

    江映容向前走了两步,那股香甜馥郁的香味儿徐徐传入我的鼻端,此刻不觉好闻,只觉得甜得发腻。她扶扶头上的银钗,不屑道:“我可没那闲心要博得你的信任,咱们两个就像是前世带来的宿怨(得,跟她整出个前世今生来,太郁闷了!),有你没我。我不过是试探一下你在长风哥哥心目中的地位,不想他果真对你一片痴心。”她怨愤中夹杂着妒忌,“真正演技高明的是你,容儿差之千里。”

    我叹口气,有一点她还真是说对了,芸芸众生中,就是有人跟你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同样的,也有人跟你没有眼缘,一面之下,就能认作宿敌,再多的沟通,甚至讨好都不管用。我与江映容应该属于后者。她小小年纪能够看透这一点,也真是不简单。

    但现如今我也不是宫里垫底儿的宫婢了,这就叫“十年河东转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我禁不住得瑟了一把,好歹我还顶着一个将军夫人的称号,比她江府五小姐可威风多了。我忍不住问她,“五小姐如此直白地与我为敌,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现如今我江府家眷已经贬为庶民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呢?杀了我吗?凭你,你有这本事吗?”

    没错,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家妻离子散的,已经混到最低层了,我也没有再使坏的空间了。更何况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没杀人的本事。

    “你不怕我告诉你长风哥哥吗?”

    她娇笑着,“朝中谁人不知,锦大将军跟摄政王形同水火,若不是今天我给你个台阶让你到兵部找长风哥哥,你敢单独见他吗?”

    我想起锦夜的威胁,认命地想,我是不敢。虽然我与锦夜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公然给他锦大将军戴顶绿帽子,我还没有那个胆量。

    我不死心,“那你不怕我告诉锦大将军,将你们江家赶尽杀绝吗?”(把那个魔王搬出来,吓吓她!)

    “你不会!”她说得很笃定(这么信任我?),见我不明就里地看着她,她耐心地解释,“江家已经风雨飘摇了,你们若赶尽杀绝,长风哥哥必然不会置之不理,你舍得我长风哥哥再为江家跟锦夜那妖人拼命吗?”

    我哆嗦了一下,我还真舍不得。

    这丫头是长大了,看问题比我都透彻,今时今日,历经风霜,已经是油盐不进,练得五毒俱全,一路高歌着在通往“害人精”的康庄大道上一骑绝尘。我林若溪甘拜下风。

    惹不起,我躲得起,“五小姐自便,恕不奉陪,咱们后会无期。”

    说完,我跳上悍马,逃也似地跑了。身后传来她得意的笑声,好像阵阵凉风向我袭来……



第一百三十章  天下第一大善人

    中秋时节,皇上皇后在云意殿设宴,邀请朝中众臣一同赏月。这是自皇上病后第一次设宴,再加上小皇子百岁,普天同庆,因而办得异常热闹。

    我穿上杨妃色绣蝶恋花纹饰的广袖曳地宫服随锦夜进宫赴宴,大殿之上,远远见到皇上大病初愈,虽然消瘦,但精神尚好,执着皇后娘娘的手,面带笑意。江映雪一身朱红色绣丹凤朝阳纹饰的皇后礼服,头戴凤冠,端庄沉静,与皇上对望时,满眼的柔情蜜意。

    我在宴席上,意外地看见西门庆华,恣意闲散,一届平民在百官中却依旧谈笑风生,拿皇宫大殿当他家热炕头一样,坐得怡然舒适。周围臣工对他也是恭敬有加,不见丝毫怠慢。我不由叹气,这些朝廷重臣不知收了他多少银子呢!

    我正奇怪为何今日皇上宴请百官,西门庆华却来赴宴,就听皇上说道:“众位爱卿,今日设宴,一来时值中秋,咱们君臣同赏明月;二来皇子百岁,朕欲与列位臣公一同庆贺;三来朕卧病多日,朝中多倚靠众位爱卿操心国事,朕特摆宫宴予以答谢,这四来吗,今年南方大旱,农田减收,多亏朝臣与商贾联手捐银赈灾,方使国中稳固,灾民平安,不至于流离失所,朕今日要论功行赏,告示天下。”

    大家起身跪拜,三呼万岁,其声道:“皇上天纵英才,方保国泰民安,臣等不敢居功。”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西门庆华会在宫宴现身,整个一个优秀企业家代表啊!他联合商贾,捐献银两粮食的事儿,我在内阁也是有所耳闻,官道也早已开通,为商贾运送货物所用。只是没想到,他整出的动静这么大,都跑到皇宫来论功行赏了。

    再次落座之后,西门庆华隔着众人,笑得懒散邪肆,遥遥冲我举杯,我微微一笑,举起面前酒杯轻啜了一口。一抬头看到坐在皇上下手左边的锦夜正在看我,目光深邃,跟X光似的,能将我穿透。我赶忙放下酒杯,掩饰地跟旁边的首辅夫人没话找话。

    宫宴过半,长风才匆匆赶来,向皇上皇后谢罪道:“臣弟来迟了,万望皇上赎罪。”

    皇上面带微笑从龙椅上走下来,亲自将长风扶起,“摄政王日理万机,为朝政操劳,何来怪罪一说。”

    说着将长风引到龙椅下首的位置,与锦夜相对而坐。我远远与长风对视一眼。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有无尽的相思尽在其中。

    怕把持不住自己,不敢再看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大殿之上一派君臣和谐的盛世景象。然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仍挡不住两派势力的刀光剑影,暗潮汹涌。两派壁垒分明,我放眼望去,都能看到谁对谁是真心笑,谁对谁是假意应酬。今时今日,锦夜的势力仍无法撼动,但长风监理朝政近半年,身边有一干忠毅老臣。今年的秋闱,长风亲阅了部分试卷,未等明年的春闱会考,便破格提拔了几名官员。虽然官职不高,但也为朝廷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再加上皇上久病初愈,重整朝纲,如此一来,长风已有资本跟锦夜抗衡。

    皇上开始犒赏百官,先高度赞扬了锦夜,封赏了千亩良田。我那赈灾的银子可是打着锦大将军的名号捐的。谁成想,朝中为锦夜马首是瞻者,以为这又是个溜须拍马的好机会,纷纷自掏腰包,慷慨解囊,争着抢着捐银作秀,如此一来,倒也是得利于民,做了件好事儿。

    只是锦夜受了封赏,却面无表情,隔着众人瞪了我一眼,我吐吐舌头一缩脖子,只当没看见。

    皇上表扬完群臣,又拎出西门庆华这个商贾代表,给他戴个不少高帽子,还亲手手书了“善行天下”龙飞凤舞几个大字,让内务府制成匾额送给西门庆华。西门庆华微笑着照单全收,又说了几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剽窃我当日的话,当然我也是剽窃来的)之类的豪言壮语,越发显得形象高大,让群臣都需仰视才见。

    我酒量很差,经不住旁边的首辅夫人一再劝,多饮了两杯,这会儿开始有些头晕。再加上平日里,我一直以利落的男装打扮,今天穿着这么一身繁复笨重的宫装,很不自在,头上的金钗玉环更是压得我抬不起头来,脖子都疼。

    忙告了歉,起身到殿外透透气。殿外一轮明月当空,月华如水,给巍峨的大殿和参天的古树都蒙上一层薄纱。我在微风中伫立,举头望着天上的银盘,思念着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的长风,一时如水的月华都化成他深情的眸光,不禁对着月亮轻声诵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正感到夜风微凉,想回到殿中,转身之际看到一人立于我身后,一阵清冽的酒香传来,耳听那人拖着软软的声调轻声调笑,“真乃千古佳句,听之忘俗。桑妮好雅兴,躲到这里来吟诗作赋。”

    我站定,看着西门庆华高大的身影,打趣道:“西门堡主不借这个机会在百官中游刃有余,套套近乎,怎么也跑到外面赏月来了?”

    西门庆华一脸的无可奈何,“庆华自负酒量了得,众位大人都向我敬酒,已经喝晕了八个,还有的要跟我干杯。我怕大人们酒后于御前失仪,所以跟摄政王出来聊聊天。”

    我这才看到,长风跟在后面,玄色的长袍在夜色下如隐身一般,只有面上温暖的笑意如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让我一阵目眩神迷,脸上越发觉得滚烫起来。毕竟西门庆华还在边上,忙稳住心神,躬身见礼道:“见过摄政王。”虽然依礼而行,声音却不自由主地轻柔下来。

    西门庆华摇着头啧啧称奇,“原来桑妮也有如此贤淑温柔的一面!倒让庆华好生陌生。”

    我瞪了他一眼,他呵呵笑着不以为意。

    长风的声音象林中的清风一般悦耳,“刚才本王和西门堡主正说到开凿运河之事。听闻还是若溪给出的主意。若果真能够以运河联通南北,倒真是件利国利民的事儿。本王已经知会工部观看河道,将开凿运河的工程和所需银两报拟成文。”

    工部可调配多少银子我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于是皱眉道:“工程上应该不是问题,只是国库中若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银子,也有些吃紧。”我一个眼风荡到西门庆华身上,唬得他惊惧地看着我。我如诱拐良家妇女的人贩,蛊惑道:“不如,西门堡主再捐点儿银子吧!”

    西门庆华脸皱得跟苦瓜似的,“那是一点儿银子能解决的吗?”

    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西门堡主刚得皇上嘉奖,御赐了‘善行天下’匾额。如果再捐银开河,更是功在万代,造福苍生,到时候让摄政王向皇上请奏,再给你手书个‘天下第一大善人’的匾额如何?”

    西门庆华连连摇头,避之唯恐不及,“庆华不过商人,从未想过做什么善人,桑妮不用给庆华戴高帽子。”

    长风微笑着看我们两个斗嘴,徐徐道:“即便开通了运河,朝廷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掌管运河商运。若各地商贾自建商船,必会造成河道拥堵,互相倾轧,不利掌控,反而失去了顺畅南北运输的初衷。若西门堡主能够组建船队,运筹帷幄,统管商运,自然是朝廷和风云堡互惠互利之举。”

    还是长风脑子快,能够让西门庆华心甘情愿地掏银子。我赶紧推推西门庆华,跟着敲边鼓道:“果真是摄政王金口一开,财源滚滚来。若是朝廷肯将运河商船的运输权交给风云堡,让风云堡一家掌控商货水运,再拿出一定的比例作为税银交给朝廷,西门堡主可算过一年可给风云堡带来多少收益?”

    西门庆华多精明的人,脑子也是转得奇快。不过略想想便笑道:“如此说来还有些意思,庆华从不做亏本的生意。”随即看向我跟长风,手抚下巴,一脸研究之色,“我怎么觉得二位一唱一和地,就是引庆华就范呢?”

    我与长风都笑起来。我们三个一时就运河的开凿和经营问题聊得不亦乐呼,我将现代的水利知识和经营模式讲给他们听,又搬出来现代的物流业的运作理念,把他们侃得云山雾罩。其实我也就知道点儿皮毛,幸好他二人才思敏捷,触类旁通,渐渐聊得深入,倒将我这个抛砖引玉者晾到一边。

    正说得热火朝天,只见皇后娘娘与江映容款款而来。皇后娘娘一身的珠光宝气,雍容富贵,头上的凤冠在黑夜中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我们依礼见过皇后娘娘。皇后笑道:“本宫听闻妹妹来了,出来相见,不想遇到几位月下共谈。众位真是关心国事,中秋赏月也不忘商讨朝政。”又过来亲切地执起我的手,“当日一别,一直未曾相见,见到溪儿一切都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我一阵唏嘘,“多谢皇后娘娘。”

    随着一阵甜软的香气扑鼻而至,江映容从皇后娘娘身后绕出来,依旧是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象牙色的百褶长裙,外罩浅藕色外裳,妆容素淡,很有几分邻家女孩的清新气质,娇笑如花道:“溪儿姐姐,别来无恙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徒孙拜见祖师爷

    江映容娇笑如花道:“溪儿姐姐,别来无恙啊!”

    我一口气没背过去,怎么就躲不开这丫头了呢?嘴里还得说着场面上的话,“有劳五小姐惦记,原来五小姐也在宫中。”

    江映容的笑容带上几分落寞和苦涩,“罪臣之女,自是没有资格进宫的,容儿不过是赶来看看小外甥,小皇子百岁,容儿这个做姨妈的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将容儿小时候的长命百岁锁送给小外甥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银锁,因为时间长了,有些发黑,乌里八涂的。“大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江映雪将银锁握在手心,眼中差点儿滚下泪来,“傻妹妹,说什么呢!你这份心意,姐姐怎会嫌弃。”

    要不是那天江映容给我上了一课,我都快跟着流眼泪了。我冷眼看着升级版的江映容越来越入戏。以前还是装小可爱呢,现在改扮小可怜了。不禁感叹,就她这演技,已经从偶像派向实力派平稳过度。

    江映雪拉着她妹子的手不禁嗔怪她,“手这么凉!”情急之下,握着江映容的肩膀,“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说着将自己的披肩解下来,不顾江映容的推阻,硬披在她身上,叹声问,“可是家中度日艰难?”

    长风见她姐妹二人如此,也颇为自责,“长风惭愧,未能照顾好江家。”

    江映容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一双妙目盈盈地看着长风,摇头道:“长风哥哥说得哪里的话?长风哥哥常常到江府探望,又总是遣人送银子,送吃穿用品。皇上和大姐姐也时常接济江府,江府里够吃够用了。只是自从家道落魄,容儿被关到大牢里才醒悟,以前生活富贵奢华,容儿的一件衣服都抵得上小门小户几个月的开销了。现如今,容儿知道要以勤俭为道,清粥淡饭,布衣布裙便可度日。容儿每日不分昼夜,跟着家中女眷学习针线,虽然还做不好,但是勉强卖了银子也好捐给朝廷赈灾。不求象西门堡主这样一掷千金,只求为了苍生尽一番绵薄之力。”

    一席话,说得深明大义,皇后娘娘拥着她,哽咽道:“好妹妹,你终于长大了!爹远在岭南,也会感到欣慰。”

    西门庆华在一旁点头赞叹道:“五小姐闺中女子竟有如此心胸,本是侯门千金,如今竟然做女红捐助灾民,真让庆华眼眶发酸,差点儿落下男儿泪。”

    我好奇地看了西门庆华一眼,想看看“男儿泪”是什么样的,可是他神色自如,哪有半分要落泪的迹象。

    西门庆华继续虚情假意道:“只是没想到,五小姐指若春葱,留着长甲还能拿捏针线,如此高超的女红技艺实在是让庆华佩服之极!”

    我向下一看,果真江映容嫩白的手指上留着一寸多长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美丽妖娆。手指光滑,皮肤细嫩,哪有半分日夜操劳,勤学女红的样子。况且正如西门庆华所说,十指都留着长甲,她是如何捏针的呢?

    江映容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到袖子里,低头不语。

    西门庆华一拱手,面色诚挚,言辞恳切,“庆华愿搭高台,请五小姐飞针走线,并将绣品当场拍卖。庆华本人出银千两购买小姐绣品一幅,连同拍卖所得一同捐给朝廷,赈济灾民。以成全五小姐一片忠君爱民之心,让天下人都知道五小姐的高义。”

    江映容小脸一阵发青,“容儿谢过西门堡主一片成全之心,只是容儿如今女红技艺不精,尚在勤学苦练,不敢献丑人前,等容儿精于此道,再扎台绣花。”

    西门庆华了然一笑,不再言语。

    江映容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西门庆华,“原来尊驾就是西门堡主!早闻西门堡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容儿实在是三生有幸。容儿听闻西门堡主与溪儿姐姐是旧识,交情匪浅,溪儿姐姐曾化名‘桑妮’,与堡主颇有渊源。”

    我看了江映容一眼,这丫头闲着没事儿打听起我来了。难为她竟然连我换了名字,藏身香玉楼都打听到了。

    江映容继续一脸天真无邪,“只可惜,后来溪儿姐姐被人出千金买走,与西门堡主失散,今日二位在宫中重逢,也真是有如天助。”

    小丫头片子!我心中冷笑,她不过是借此事奚落我曾入青楼,让长风鄙夷我的人品。可是她再怎么打听也不可能知道我为何会被卖入青楼,更不会知道当日出千金买我的正是她的长风哥哥。况且我与西门庆华的过往,我一早告诉了长风,知我若他,又怎会轻视我。

    心中笃定,便神态自若,懒得分辨。与长风交换了一下眼神,见他因旧事重提,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温柔的怜惜。心中一暖,冲他微微一笑。

    西门庆华故作惊讶,“五小姐这都知道?看来五小姐虽在深闺,这江湖市井上三教九流的朋友倒是结交了不少,连香玉楼里的事儿都打听得到。”

    江映容一时语塞,她一个千金小姐,虽说落了难,但是与青楼闲言碎语沾上边,也实在是面上无光。

    长风出言解释,“当日若溪落难,得西门堡主相救,因而得识。”他看向江映容,即便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语气中仍带着不满和严厉,“市井上关于香玉楼的流言蜚语多有不实。容儿一闺中女子,不要道听途说,跟着散布谗言。”

    皇后娘娘身居深宫,自然不知道香玉楼,只是见长风言辞严厉,也跟着皱眉向江映容道:“现如今爹不在家中,容儿更要照料母亲,操持家务,深居简出,恪守闺德,不要轻易出门,更不可乱结损友,沾染市井流言,毁人清誉。”

    江映容面容一僵,敛了神色,随即乖巧道:“容儿知错了,一定听大姐姐和长风哥哥的话。不过是偶尔府中来人,听到的闲言碎语罢了。一时好奇,就随便问问。容儿再也不敢了。”

    说着大眼睛里蓄满泪水,我见尤怜。皇后娘娘也不好再责备她。转向西门庆华,端庄娴静道:“舍妹年幼,不知轻重,让西门堡主见笑了。西门堡主原来还救过溪儿,堡主义薄云天,‘善行天下’当之无愧。”

    西门庆华笑容可掬,大言不惭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庆华不过谨记圣人古训‘日行一善,焉无福至’。若天下臣民都能够‘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则天地清明,再无业乱。”

    形象太高大了!连皇后娘娘都快热泪盈眶了,“西门堡主身在江湖,却怀此高义,堪为世人楷模!”

    我看着西门庆华一脸的伪谦逊,不胜唏嘘道:“西门堡主一腔忠义,那就多给朝廷捐些银两吧!”

    西门庆华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桑妮捏得住庆华的命门。”

    一个宫人从大殿中走出来,来到跟前,行礼道:“娘娘和摄政王原来在殿外,刚才皇上还找娘娘和王爷呢!”

    皇后点头道:“本宫正要回到殿中。摄政王、西门堡主和溪儿也一起归宴吧!”

    “我还想与溪儿姐姐说几句体己话。”江映容截下话头。

    我跟她能有什么体己话?本想一口回绝,但看看长风,又怕跟他一起回去,被锦夜看见会误以为我们两个跑出去私会了,他一变脸,指不定又掀起什么风浪呢。于是便站着没动,“恭送皇后娘娘与摄政王,若溪随后就到。”

    一边的西门庆华抬手指指天上明月,“宫中的月色如此美妙(月亮还分宫里宫外?),容草民再多看几眼。”

    江映雪娴雅笑道:“西门堡主自便。”又嘱咐她妹子,“早点儿回凤仪宫歇息,不要让朝中大臣看见你。”

    江映雪和长风随宫人走后,江映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西门庆华,“西门堡主继续赏月吧,容儿与溪儿姐姐有话说。”

    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让西门庆华哪凉快哪呆着去。西门庆华仍不改懒散好色的做派。一双桃花眼毫不避讳地在江映容脸上打转,忽然凑到江映容跟前,伸头闭目,深深一嗅,陶醉道:“好香!”

    江映容毕竟是年轻女子,被他如此轻薄,脸“腾”地就红了,不自主地退后一步。偏偏西门庆华生得仪表非凡,比王孙贵族更显高贵优雅,江映容一时怔住,不知所措,待要发作,又不好张口,神色颇为尴尬。

    西门庆华用带着翡翠扳指的手指扫扫自己的鼻子,懒洋洋地笑道:“是‘豆蔻天香’吧!此香出自天竺,以百种香料蒸制而成,其香馥郁香甜,最适合闺中娇女。不过就庆华所知,此香价比黄金,没料到江府已经节衣缩食,却还用得起这种名贵香料,五小姐效仿勤俭,其志可嘉,只是下次,记得用些街市上贩卖的普通香料,会更可信一些!”

    江映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柳眉立起。我在一边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若论演戏,江映容在西门庆华面前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小徒孙拜见祖师爷!

    江映容斗不过西门庆华,扭头对我怒目而视,“早听说你们两个关系非比寻常,揪扯不清,如今看来果真是一丘之貉。可气的是长风哥哥还是信你,不信我!”

    我愣了一下,这话从何说起呢?我就是在一边儿拾个乐儿,怎么就成了一丘之貉了呢?

    正在愣神的当口,一件披风披在我肩上,花香萦绕,将江映容身上的“豆蔻天香”的甜香都盖住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道:“秋日夜风沁凉,回去吧!”

    我扭头,看见面色清冷的锦夜站在我身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对面的江映容竟然神色一松,虽然看向我的目光依旧充满挑衅和恶毒,嘴角却勾起了得意的弧度……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没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

    我扭头,看见面色清冷的锦夜站在我身后。

    “锦大将军,幸会!”西门庆华拱手行礼。

    “原来西门堡主也在这里!”锦夜淡淡地点点头,拉着我欲走,明显不愿多谈。

    “锦大将军留步。”江映容忽然叫住锦夜。锦夜停住,却连头也懒得回,“今日中秋佳节,本将军不欲治罪于五小姐,既是罪臣之女还是快回江府吧,别在宫中徒惹是非,让人生厌。”

    锦夜声音冰冷,江映容却毫无畏惧,冷笑道,“若不是容儿进宫,还看不到象西门堡主和林若溪这样胆大包天,公然借着宫宴跑出来私会的男女。他们二人行苟且之事,锦大将军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听得魂飞魄散,这死丫头又开始抽风了。眼前一花,只觉一阵风吹过,锦夜欺身到江映容的跟前,手已经掐住江映容纤细的脖子,阴狠地问:“你说什么?”

    江映容被掐得喉头咯咯作响,仍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当日,在香玉楼里,林若溪曾被西门庆华包养了一个月,二人同住在香玉楼的沁茗轩,锦大将军尽可以去打听,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青楼中盛传,西门庆华会纳娶林若溪为侍妾,后来不了了之,没想到,他二人前缘未尽,藕断丝连,又勾搭在一起,西门庆华多次入锦府与你夫人私会。(冤死我了,总共我见了他没几面,还都是大白天见的,这也叫‘私会’?)”

    江映容勉强说完,手都无力地垂下来,在空中晃荡着。我冷汗都冒出来了,偸眼看看西门庆华,见他虽然微微错愕,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也不急着分辨,只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仿佛江映容说的是别人,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似的。

    锦夜一松手,江映容象个布袋子一样落在地上,好半天才悠悠醒转过来。锦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地上面若金纸,一个劲儿捯气儿的她,“你费尽心机打探溪儿的事,究竟有何居心?”锦夜又冷冷地警告道:“你最好说实话,否则,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江映容因声带受损而声音嘶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凄厉,“有何居心?我是为了长风哥哥,我要让长风哥哥看清她的嘴脸,不再被她迷惑,我要让所有被她那副虚伪外表骗过的人都知道她背后的肮脏。锦大将军一世英名,就甘心被这贱婢蒙蔽吗?”

    我默然无语,她是恨我入骨的,甚至超过了恨令她们江家一败涂地,妻离子散的锦夜。

    江映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娇美的面孔在怨愤的驱使下扭曲着,仍倔强地对着锦夜诅咒道:“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锦夜厌恶地看着她,“滚!杀你脏了我的手,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江映容怨毒地看了我一眼,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蹒跚而去。

    此时锦夜绝美的容颜似冰雕一般毫无表情,我却看见他漆黑的瞳仁儿里卷起的漩涡,带着痛苦和愤怒。

    我心一凛,只觉得遍体寒凉,再加上心理素质向来不强,此刻更是禁不住微微发抖起来。虽说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江映容的话无疑攻进了锦夜的内心,起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锦夜最恨身边人的背叛,也最忌讳男女风月之事。

    他容忍长风,是因为一直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清清楚楚,况且,他自身幻化出来的另一面,是迷恋长风的,无法自拔。然而对西门庆华,可不会那么宽容,更不会容忍我与西门庆华有丝毫见不得人的关系。他要是信了江映容那个臭丫头的话,我跟西门庆华就真是要结伴儿同游黄泉地府了,还是单程票,有去无回那种。问题是,跟西门大官人一起上路,我冤不冤啊!

    锦夜没有看我,却转向西门庆华,木然问,“西门堡主可否解释一二。”声音没有波澜,却越发让人胆战心惊。

    “这个……让庆华怎么说呢?”西门庆华摊摊手,一脸的无辜。

    锦夜目光一寒,带上了凌厉的杀气,一时间,轻柔的月光都变得惨淡苍白,“西门堡主不说,我也能查得一清二楚。”

    我禁不住用手拢紧身上的披风,想开口替西门庆华抵挡,勉强叫了一声“锦夜……”

    锦夜闻声,冰冷的眼眸扫了我一眼,冷冷道:“我问的是他,不是你。”

    说实话,跟他这么久,他第一次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吓得噤声,不敢再说话,只能站在那里,大气儿都不敢出。

    难得西门庆华不见丝毫惧色,跟拉家常一样,露出一脸的忠厚相儿与锦夜推心置腹,“锦大将军是冤枉夫人了。当日夫人落难,被卖入香玉楼中。正巧庆华在场,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拽文呐?),庆华见夫人气韵高华,风姿卓越,如出水芙蓉怡然独立,又如世外仙葩不染纤尘,一见之下只觉五雷轰顶(我偷瞟了西门庆华一眼,怎没轰死你呢?说瞎话都说得这么声情并茂),顿起了爱恋之心,倾慕之意。未免夫人受辱青楼之中,便腾出香玉楼的沁茗轩让夫人居住。庆华本想纳娶夫人为妾,奈何夫人坚决不允。庆华一时龌龊,便威胁夫人说‘你是我花银子买来的,庆华可不能做亏本生意,你若不从了庆华,便只能接客赚银子了’。谁料夫人竟然宁愿接客,也不愿跟随庆华,庆华伤心之下黯然离开了京都。后来得知,夫人聪慧机敏,竟然使计谋从密道中逃出香玉楼。”

    西门庆华一番说辞真假虚实,略去了我们二人互相利用的一段隐情,想来他也不愿让人洞悉风云堡内部的倾轧。西门庆华又诚恳道:“庆华与夫人一清二白,可昭日月。若关系暧昧,夫人又怎会出逃,再者庆华虽是一介布衣,家中也不在乎多添一双筷子,断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流落街头。”

    锦夜听罢,必是想到了当日他在街头遇到我骗吃骗喝,被人欺负时的情景,倒也信了大半。只冷言道:“以前的事儿,本将军自是会查证清楚,若果真如你所言我也不会再追究,只是今时今日,溪儿已是我锦夜的夫人,你屡次到府上骚扰,又是为何?”

    西门庆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庆华不过偶到府中拜会将军,将军不在,便将献给将军的物品交予夫人。庆华确有私心,见伊人一面也好解心中思念。只是伊人已是有夫之妇,庆华纵然心中放不下,又能如何呢?锦大将军应该比庆华更了解夫人,夫人乃重情重义之人,当日在青楼中都与庆华毫无瓜葛,如今贵为将军夫人,又怎会与庆华有苟且之事?”

    西门庆华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在高度赞扬我的同时,也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失意的痴情人。若不是了解他的为人和演技,我都要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锦夜苦笑一下,低声自语道:“她确是重情重义,却不是为我。”

    西门庆华接嘴接得飞快,“也肯定不是为我!”

    一时二人竟然有了惺惺相惜,互相慰藉之意。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树上的黄叶,在空中片片飞舞。锦夜不再言语,拉起我,没有回云意殿,而是径直向宫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枕而眠

    回到锦府,已是月上中天,锦夜拉着我进了他的锦珠阁,我畏缩着嘟囔了一句,“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他默然不语,手上一用力,我直接跌进他的书房里。

    “让薛仁平来见我。”锦夜冷冷地吩咐跟进来的丫鬟。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虽未震怒,却让人没来由的胆寒。

    不消片刻,薛仁平低着头进来,毕恭毕敬地垂手立于我二人前,向我二人见过礼后,诚惶诚恐地问:“不知锦大将军深夜召小人到此,所为何事?”

    锦夜犀利的目光让薛仁平无处躲藏,额头上冷汗都淌了下来,双腿也止不住地打颤。

    “西门庆华是否常来府中。”漫长的沉默后,锦夜忽然开口问道。

    薛仁平怔了一下,擦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西门堡主确实来过几次。送了些礼品,没有等到您就走了。”

    锦夜淡淡地问了一句,“既是来送礼的,为何专拣我不在的时候来?”

    薛仁平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小人是收了西门堡主银子,告诉他何时夫人单独在府中。那西门堡主每次前来,不过跟夫人略聊两句,就被夫人打发走了,小人一直守在一边。小人就是一时贪财,但真没做过背叛主子,吃里扒外的事儿。”说着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出血来。

    锦夜仰起头,目光孤傲,藐视众生,声音却依旧不起波澜,“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就给你留个全尸吧!”

    我大惊失色,失声叫了他一声,“锦夜……”

    他如寒冰一样的眼睛看着我,似慢动作一般向我伸出如整块美玉雕成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擒住的我脖子,虽然没有发力,却让我求情的话卡在嗓子里,竟然跟被禁声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几个侍卫上来不由分说地将薛仁平拖走,薛仁平声嘶力竭叫道:“锦大将军饶命,锦大将军饶命啊!”声音渐远,终于听不见了,一切归于平静,却平静得让人从心底泛出恐惧来。

    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就这样归于无声无息。虽然我跟薛仁平谈不上多有交情,但毕竟是我认识的人,此刻不禁为他感到难过悲伤。这是我第一次直面一个生命的凋零,竟然如此的脆弱,如此的卑微。我看着面前地狱修罗一样的锦夜,禁不住浑身抖做一团。

    锦夜的手指轻抚着我颈上的肌肤,我都能感受到,我的血管在他的指腹下脉动。他看着我惊惧的脸,慢慢地收紧手指。我感到喉咙似被铁钳钳住,大脑渐渐缺氧,想叫却叫不出来。窒息的痛苦使我心底升出濒临死亡的恐惧。虽然意识渐渐模糊,但眼前他那深如古井的双眸却异常的清晰。眸中满是冷酷的愤怒,因为离得近,我在那层愤怒后面看到了隐匿的痛苦和哀伤,他面色阴郁地问我,“你们的过往我可以不追究,但是现今为何背着我跟西门庆华来往?”

    我伸手去扒他掐着我脖子的手,艰难地分辨,“我……我没有……我跟西门庆华……从没有丝毫不轨之举……”

    他冷冷地看着我涨红的面颊,“集合商贾捐银开官道,找沐长风修凿运河,这些事儿,你敢说不是你出的主意?”

    “是……是我出的……,我就是……一时才思泉涌冒出来的……再说……我也不是为了帮他……这也是利国利民的事儿……”

    他丝毫不为所动,一字一顿地说:“不要,一再地考验我的耐性,我说过的,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使手段。你不要以为我答应了沐长风,就不敢杀你。我想要你的命,谁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命……就能要我的命,我就是你手上的一颗棋子……是你的人质……你的筹码……”我断断续续地说着,感觉力气正从身体中消失殆尽,“你能……先放开我吗?我这个棋子儿真的要被你掐死了……”

    他手一松,我掉到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此刻我浑身软绵绵的,根本爬不起来。

    锦夜向前走了一步,我艰难地以手撑地往后挪了挪,一边躲避他,一边挣扎着说:“锦夜,你要是因为我跟长风的关系而杀我,我不冤枉,死也死得值了。我承认,我喜欢他,死了都不后悔。可是我跟西门庆华真的没有瓜葛,充其量也就算个谈得来的朋友,你要为了这个杀我,我死不瞑目,做鬼都得找你喊冤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脸上已不见愤怒,只有深深的哀凉,“我知道,你与西门庆华没有不轨之处,我若是不信你,在宫中就会杀了你们两个。”

    他蹲下来,抬手替我拂去被冷汗黏在额角的发丝,他手指的触碰让我感到恐惧,禁不住又发起抖来。

    他看着我的脸,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妒忌和落寞,仿佛自语般喃喃道:“在你的心中,连他都是你的朋友,而我不过是利用你,拿你当一颗棋子,借以摆布沐长风。”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实话,大多数的时候,他对我可以说是很好了。那样清冷孤寒的一个人,却不时对我表现出耐心和包容,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我无法面对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锦夜。他可以在前一分钟对我体贴细心,后一分钟却掐住我的脖子,要我的小命。这样的他让我害怕,由衷感到的恐惧,以至于时刻提心吊胆,处在生死线上的我无法去认真体会他的心境。

    面前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绚烂夺目,好像天际的流星,美得让人窒息,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起伏,“你说对了,你不过是我的筹码,有你,才有我跟沐长风的赌局。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地呆在我身边,别再耍什么花样,不然的话,伤心失意、痛不欲生的可是你那心上人沐长风。”

    言罢,他直起身,转过身去,仿佛要躲避什么似的,不再看我。

    “谢谢你又饶过我一次,我一定老实,一定老实!”我表完决心,手脚并用向屋外爬去。

    身后传来锦夜冰冷的声音,“今晚你就宿在这儿吧!”

    “啊?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扭头看他。

    他回过身来,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从今以后,我要日夜看牢你,不但同桌而食,更要同枕而眠。”

    平地一声炸雷,我差点儿没晕死过去。这这这……我今天倒霉催的,点儿背到家了,没招谁,没惹谁的就给自己整出个床伴儿来。

    满腔的悲愤无处发泄,我想骂人都不知骂谁,最后只能在心里骂江映容那个臭丫头,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天天跟我过不去。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碰进去薛仁平一条人命,又给我碰出个陪睡来。

    我决定了,我以后不犯懒了,我要勤勤快快地记恨她。死丫头片子,看我不玩个狠的,我治不了你,我给你找个厉害的主儿。我让西门庆华收你做第三十三房小老婆!

    ……

    “一个小老婆、两个小老婆、三个小老婆……”我都将江映容排到第一千二百五十四个小老婆了,依旧双眼烁烁放光,毫无困意。(西门庆华飘忽着爬上来,面色青白地哀怨道:那我就真的精尽而亡了!)

    窗外明月高悬,浅如蝉翼薄纱的月光照进屋来,映得一屋清清冷冷。身边的锦夜向里侧卧着,呼吸均匀,他还真睡得着(当然,他要是睡不着,我更害怕)。我直挺挺地躺着,瞪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帐顶,一动也不敢动。

    夜半时分,我偷偷扭头看锦夜,月光下,他挺拔优美的肩部曲线随着呼吸极轻地起伏着,应该是睡熟了。我不放心地又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没反映!我一阵大喜。幸亏临睡前我存了个心眼儿,睡在了床靠外这一边,我轻轻地坐起来,蹑手蹑脚地想下床,趁他睡得深沉,我溜吧!脚还没落地呢,手腕就被抓住了。

    我吓了一跳,见他依旧面向里,连头都没回。一时心虚,我嚅嗫着,“那个……你这儿被子薄,我冷,我想去拿床厚被子……”

    他也不说话,手下一带,我已经倒在床上,他伸出手来,一手从我的颈下穿过,一手搂着我的腰,我整个人八爪鱼一样地趴在他花香四溢的怀里。我勉强用手挡在我俩身体之间,触手是他温热的丝绸一样的肌肤,光滑细腻,韧性十足。

    大脑一片空白,我连思维的能力都没有了。他的唇抵在我的耳边,仍闭着眼睛,声音却是清醒的,“还冷吗?”

    我热!

    他身上那种属于男子的勃勃热气炙烤着我,我汗都下来了。我从没有认真考虑过他的性别问题。从心底来说,除了他见到长风变身的时候,我一直拿他当男人看的。现在让我跟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儿睡觉,还不是自己心爱的人,我那个别扭啊!只想着快些逃跑。

    我在他的禁锢中试着动了动,他的手臂箍在我身上,虽然不算紧缚,但是异常的执着,让我没有逃脱的可能。扭动间蹭着他身上的寝衣“沙沙”作响。他的呼吸一下子炙热起来,喷在我的脖颈上,手臂也收紧了,我被挤在他健硕的胸膛前,本能地感到危险,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想要推开他。

    “别动!”他在我耳边低声警告我,“我只是抱着你,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声音清冷,虽是警告,我却听出了痛楚,甚至有一丝恳求的味道。我不敢再动,认命地由着他抱着我,就拿他当被子使吧!

    长夜未央,嘴里只能接着数,“一千二百五十五个小老婆,一千二百五十六个小老婆,一千二百五十七个小老婆……”(西门庆华: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百口莫辩的罪名

    中秋过后,天气转凉,秋风瑟瑟,卷落了树上的黄叶,漫天飞舞。朝中局势渐渐紧张,剑拔弩张。我在内阁已经看到了公开指责锦夜干政的折子。写折子的那个人是晋州知府宋岚,不出两日就在家中暴毙了。据说人死在书房里,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尤似在批阅公文,胸口上插着一支金翅乌羽箭。

    宋岚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竟拼着最后的力气,在面前的纸上写下“阉党祸乱,天道不容”几个大字,笔迹凌乱却遒劲有力,纸上字间染上点点鲜血,仿佛雪地红梅,动人心魄。一时间,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群臣激愤,整个朝廷都为之动容。

    此案交给刑部审理,刑部尚书李正阳是锦夜亲信,对锦夜言听计从。刑部侍郎柳释儒是今年科考凭一篇“兴国三十二论”被长风破格提拔上来的。在御书院呆了三个月,赶上原刑部侍郎付静礼回家丁忧,这柳释儒就被皇上在金殿之上御笔一批,升为刑部侍郎,升官之快,让人大跌眼镜,瞠目结舌。

    众臣心里跟明镜似的,此案是锦夜一党犯下的无疑。所谓审案,不过是过场。谁料这柳释儒从外表看也就是个文弱书生,一阵风刮来都能给吹跑,却偏偏是个刚猛执着的人。孤家寡人一个,父母早逝,没有手足,又尚未娶妻,因而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顶着威胁利诱,凭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硬是啃下这个硬骨头,将湖广巡抚周浩广揪了出来。世人皆知,此人官位二品,心狠手辣,颇有计谋,是锦夜的心腹,很得锦夜重用。

    柳释儒以迅雷之速收集了人证物证,坐实了周浩广买凶杀人,残害朝臣的罪名。一份奏折未通过内阁,直接送到摄政王手里。长风于当日上朝时当着重臣的面将案情禀报了皇上。如此明目张胆的罪恶行径让朝臣激愤不已。锦夜有心偏袒,与长风在朝廷上针锋相对,各不相让。皇上让刑部将人犯周浩广关押起来,严审幕后主谋。

    当晚在刑部大牢内,有人给周浩广送去一杯毒酒。周浩广心知难逃一死,哆嗦着饮下,不肖一时三刻,七窍流血,毒发身亡。刑部只断了周浩广畏罪自杀。

    此案虽然没有牵连到锦夜,但是死了周浩广这个爪牙,锦夜一党莫不心虚气短。一时朝堂上长风势头渐长,“还政于皇上”的呼声不觉于耳。

    十二月十八,是我的生日。朝中巴结锦夜者大有人在,一传十,十传百,于我生辰当天纷纷带着贺礼前来祝贺。虽然寒冬腊月,锦府张灯结彩,异常热闹隆重。

    宴席仍摆在明珠堂内,一边是男客,一边是女宾。堂前扎着戏台,台上唱的是《西厢记》。

    我老妈最爱昆曲,只要她在家,就把着客厅里的电视,泪眼婆娑地听昆曲。我耳濡目染,也能背下大段的唱词。在古代,我闲来无事,凭着《西厢记》、《牡丹亭》等昆曲的记忆,写成了戏文,交给名伶演唱。曲调虽与昆曲不同,却也婉转哀怨,缠绵悱恻,听得堂下众人如痴如醉,一众命妇女眷更是泪眼朦胧,手里的锦帕就没离开过眼睛。

    我招呼完客人,独坐到戏台前的房间里。这间屋子是我特意吩咐府中人预备的,屋里只有一桌,屋外回廊正对着戏台,离堂中宾客较远,只能隐隐听到明珠堂里的喧哗。

    我要安安静静地过这个生日,我可不想在这个长尾巴的日子还要堆着一脸假笑在众人面前接受溜须拍马。不一会儿,锦夜也跟了进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你倒会躲清闲!”

    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自那晚之后,我一直很怕这个魔王,谁知道他哪天一发飙,就让我跟薛仁平做伴儿去了。虽然每夜睡在一张床上,我也是尽量只占据一小块地方,避之唯恐不及。此刻见他面色和缓,不禁大着胆子问他,“整天对着那些人,你不烦啊?”

    他默然一笑,恍如鲜花绽放,抬手执起桌上的玉壶,为我倒下一杯清茶,飘袅的热气徐徐散开,散出一屋子的茶香。

    正在听戏,刑部尚书李正阳从外面急急地进来。李正阳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见过礼后,先祝贺了我这个寿星一下,毕恭毕敬地献上了一串珍珠项链,颗颗浑圆,如拇指一般大小,最让人称奇的是,莹润的珠光中竟透出淡淡的粉色,宛若少女的面颊,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我淡然一笑收过来,反正是他搜刮的民脂民膏,有什么好跟他客气的。

    那李正阳送过礼后,并未离开,而是垂手立于跟前。我看看那架势是有事儿要禀报锦夜,好歹拿了人家东西,这点儿觉悟是有的,便识趣儿地离开。刚刚起身,就听锦夜说:“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避着内子。”

    我又坐回去了,接着喝茶听戏。

    李正阳低头称“是”,恭敬道:“下官已将柳释儒监押在刑部大牢,特来向锦大将军指示,是就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死在牢里,还是三堂会审,让他死个明白?”

    我一听吓了一跳,柳释儒刚刚办了周浩广的案子,正在追查周浩广致死原因,怎么就下了大狱了,命不保夕了呢?心中忐忑,忙端起茶盏压惊。

    锦夜起身,手负在背后,在屋内踱步,神色莫测。须臾他停住,阴着脸道:“周浩广的案子闹得朝野上下,尽人皆知,摄政王这步棋走得高妙,不但周浩广和他的门生一陨俱陨,还险些牵连到我。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就在柳释儒身上做做文章,斩断摄政王的左膀右臂。”

    “是,锦大将军。现如今摄政王一派气焰嚣张,没少给下官出难题。这回正好利用柳释儒消消他们的锐气。”李正阳一脸的邀功请赏,“下官已经照锦大将军道意思都安排好了,今日京都的衙门已接到民女甄如花和甄似玉的诉状,状告柳释儒奸污了她们姐妹二人。”

    我正喝茶呢,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杏花春雨的香襦裙上都湿了一小片。那柳释儒我见过,白面书生一个,长得跟麻杆儿似的,还没我壮实呢,未到小寒节气就恨不得穿上三层棉衣。平日里指点江山,慷慨激昂,一见女的,就脸红脖子粗,说不话来,比大姑娘还腼腆。说他奸污民女,还一气儿奸俩儿,太抬举他了!

    锦夜也颇为惊愕,皱眉问:“怎么寻了这么个罪名?”

    李正阳依旧一脸得色,“下官也斟酌了许久。他家里家徒四壁,说他收受贿银,恐无人相信;若说他办事不利,假公济私,一时三刻又不好定罪;杀人行凶又没有动机。唯有奸淫民女,断刑快,只要那两个女子一口咬定,那柳释儒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此罪论龙耀国律当游街后斩首示众,如此以来,不但柳释儒名声败坏,那提拔他的摄政王也肯定是面上无光。”

    难为他还考虑得这样周详。古代医学不发达,自然没有DNA测试,若两个大姑娘说被人强暴,人犯通常是百口莫辩的,诬陷起来很容易。况且龙耀一向民风严谨,男女大防,柳释儒犯下此等大罪,大家不但会说他品行败坏,只怕连同一直支持柳释儒的长风也难逃世人诟病。

    只是这个栽赃也太龌龊了,锦夜也沉吟不语。须臾无奈道:“既然已递了诉状,就让京都府衙尽快结了此案。”

    “是!”李正阳恭敬退下。

    朝中政事,只要没有问到我,我一般是只看,只听,不做评论,尤其两派之争,我立场微妙,此时开口替柳释儒求情,只会惹恼锦夜,使他的处境更糟。可是不说什么,我又憋得难受,只能旁敲侧击,“柳释儒好歹是朝中重臣,若是以此罪论处,他本人身败名裂不说,于朝廷的威望也有影响。”

    锦夜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太师椅的椅背,发出“笃、笃”的响声,过了会儿,才悠悠说道:“你不用拐弯抹角地为他求情,会有人替他出头的。”

    正说着,门外侍卫通传,“摄政王前来府上拜会锦大将军。”

    锦夜了然地冷笑一声,“他来得倒快!”随即吩咐,“就请摄政王来明珠堂一叙。”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男齐聚

    长风来了!我心一阵乱跳,掩饰着看向戏台,《西厢记》唱完了,这会儿唱的是《牡丹亭》。杜丽娘正唱道:“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就见珠帘一掀,随着一股清新凛冽的寒气,长风已进到屋内。许是来得匆忙,并未着亲王服饰,只一身月色长袍,衣襟袖口露出银色镂空云纹的镶边,长身玉立,风姿卓越,如云中君子一般清雅无双。

    锦夜笑如昙花,“王爷是来给内子贺寿吗?”

    长风看了我一眼,怜惜的眼波似水天一色的碧涛,碍于锦夜在跟前,也不好表白,生怕连累到我。他即便有心为我庆生,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招惹锦夜。于是只端正了神色,垂眉敛目道:“若溪芳辰,长风未带贺礼,还望见谅,但祝若溪身体康健,心想事成。”

    我会意地点头微笑,我的心愿不就是跟他在一起吗!我与他早已心意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锦夜看着我们两个,冷哼了一声,“王爷既不是专程为内子而来,那又是所为何事呢?”

    长风正色道:“刑部侍郎柳释孺今日被收押进刑部大牢,柳侍郎正在审理周浩广指凶杀人一案,此时获罪入狱,锦大将军不觉蹊跷吗?明显是有人要杀人灭口,阻挠柳侍郎办案。即便朝权相争,也不至于使如此卑劣的手段草菅人命,毁人清誉。”

    锦夜红袖翻飞,如玉的手指端起一只碧玉茶盏,通透的蓝田玉映得他的手跟透明的一样。他轻啜了一口,缓缓放下才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那柳释孺蒙王爷器重,又得皇上提拔,不思报效朝廷,竟然做下如此禽兽行径,确是让人不齿。王爷找我来兴师问罪又有何用,还是去衙门那里先看看两名民妇的供状吧!”

    长风面色沉郁,“本王已让人彻查清楚,那两名女子不过是今秋从安槐乡迁居到京都的暗昌,向衙门递完诉状后,就被刑部尚书李正阳秘密看管起来,不见了踪影。”

    锦夜没有料到长风动作这样快,已将幕后之事调查得一清二楚。微微一怔,随即娇笑道:“王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讯息?李大人怕她二人受此侮辱,想不开,又怕有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于是将她姐妹保护起来,有何不妥?”

    明摆着就是李正阳栽赃陷害,仗着他们的权势,一手遮天,却偏偏还是这么个让人百口莫辩的案子。就算知道子虚乌有,却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长风冷然向锦夜道:“好,明日开堂审理此案,本王自会出席,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能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也请锦大将军告诉那李正阳,堂审之日,让那两名女子到场,当堂对峙。”

    锦夜仰头而笑,“王爷要亲自去听审案,实在有趣,到时候,锦夜与溪儿也会一同前往,真是看戏一样的热闹呢。”

    我在一边不敢插言,见到锦夜姿态如行云流水,妩媚娇柔,就知道他又大变身了。有了前几次的惨痛经历,我心知肚明留下来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对长风也会不利,于是趁他二人不备,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刚走到门口,腰上就多了一道乌龙细鞭,将我卷住。锦夜手上轻轻一带,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落在了他的怀中。我脸都吓白了,虽然他向长风保证过会保我毫发无伤,但那是那个锦夜说的,可不是眼下这个柔媚血腥的锦夜。现在的他带着女子的跋扈和不可理喻,可不会顾及那个约定,要是他为了刺激长风再抽我几鞭子怎么办?

    长风一惊,上前一步,劈手夺下锦夜手里的鞭柄,将我解开。他出手快如闪电,锦夜不防,竟让他将鞭柄从手中夺走,一时怒色染上眉梢,冷哼一声道:“没想到王爷日日忙于朝政,这功夫倒也没撂下。”

    长风也担心锦夜为难我,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身后,并反手轻推了我一下,让我出去。

    我多聪明的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留下来只能让锦夜更发飙,让长风更痛心。我趁着他们两个对峙的当口,低着头冲到门外,迎头撞到一人胸膛上。

    那人夸张地“哎呦”了一声,我抬头对上西门庆华戏谑的眸子,即便当着锦夜与长风,依旧冲着我眼犯桃花,我一阵气短,他怎么来了?

    西门庆华全然无视屋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信步走了进来,“正想着人通报,不想夫人一头冲了出来。”说着冲我拱手一揖,“庆华恭祝夫人芳华永驻,仙福永享。”又拜见了锦夜,接着冲长风行礼道:“原来摄政王也在!”

    他的到来让屋里锦夜与长风的剑拔弩张顿然撤去,我窥着锦夜的神色,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狠毒,微微放心。

    锦夜上前执起我的手,拉我入座,“既是西门堡主来了,便一起坐吧!”

    西门庆华笑笑,“客随主便!庆华讨饶了。”便随意地坐在我左手边的椅子上。

    锦夜坐在我右手边,又扭头向长风柔声道:“王爷干什么一直站着,坐下来说话可好。”

    长风碍于人前,只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无言地坐在我的对面。

    西门庆华的到来让屋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一时寂静,四个人都不说话。长风低着头看面前的茶盏,锦夜看着长风,我仔细观察着锦夜面上的细微变化,而西门庆华咧着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依次在我们三个人的脸上逡巡,好整以暇,似乎无比开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辰贺礼

    为了防止锦夜与长风再争辩,我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我见西门庆华空着手来的,很是闲散,便恬不知耻地问:“西门堡主前来可备了寿礼?”

    “备下了!还请夫人过目。”他笑吟吟地答道。

    “好,妾身急不可待,想看看西门堡主的寿礼是何新巧物件。”我站起来就往外走。

    却被西门庆华伸手拦住,“夫人留步!”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锦府什么珍奇的古玩珠宝没有?庆华不想流于俗套(我流泪,原来送银子不俗!)。庆华思来想去,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且怀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与其送那些吃不得用不得珠宝,不如送银子,夫人还可以用来拯救苍生,为民谋福。”

    我向来跟银子不结仇,抻头看了看,竟然是十万两的银票,不禁眉开眼笑。坐回原位,拿着银票看了又看,幻想着这要是换成元宝能摆一屋子吧!一时高兴,连自身的处境都忘了。

    锦夜淡淡道:“西门堡主出手豪放,真是大手笔。”

    他伸手轻拢着我的肩膀,“眼见西门堡主送上如此大礼,为夫真是惭愧,竟不知送溪儿什么好呢!”

    我想说:你也直接送我银子吧。又觉得不太合适,况且当着长风的面儿被他揽着,让我十分不自在,只能呐呐道;“咱们……自己人……不用那虚礼……”

    锦夜“咯咯”笑起来,眼波如水瞟向长风。对面长风神色一黯,似有无限幽怨,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帘。这小子吃醋了!

    西门庆华多通透的人物,将一切尽收眼底,低头饮茶,但笑不语。

    锦夜自顾自地说:“为夫倒要好好想想,给溪儿一个惊喜。”

    说着眼波一荡,竟然一个媚眼抛到西门庆华身上。西门庆华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好在他城府深,涵养好,恶寒过后依旧维持着一脸优雅的笑意。

    锦夜手中把玩着茶盏,悠悠问道:“风云堡做天下买卖,只要这世上有的,风云堡都有涉及,连风月生意也有染指,听闻京都第一销金蚀骨的温柔乡香玉楼就是风云堡的产业,生意一向可好?”

    西门庆华谦逊一笑,“托锦大将军的福。香玉楼有天威庇佑,又得锦大将军和摄政王的拂照(这话说的,锦夜和长风何时拂照香玉楼的生意了?),生意还过得去。”

    “香玉楼可有小倌儿?”锦夜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在座的非富即贵,都是这龙耀国跺脚乱颤的人物,锦夜忽然问了这样一个粗俗的问题,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西门庆华一怔,很快笑容满面地据实以答,“香玉楼不做断袖的生意,因而只有姑娘,没有小倌儿。”

    “哦。”锦夜挑挑眉毛,似乎有些失望,随即以手托腮,对着西门庆华上下打量,目光颇为炙热,“锦夜有所耳闻,西门堡主有三十多房侍妾,个个都是貌美如花,惊艳绝伦的佳人。西门堡主终日有美相随,夜夜欢歌,乐此不疲,是否精于此道,功夫了得?”

    这话问得也太有创意了,让西门庆华想谦虚客气一下都不行。西门庆华不徐不疾地饮了口茶,才面不改色地笑道:“还过得去。”

    锦夜毫无征兆地伸手,“嗖”地从我的手里将银票抽走,我伸手去抢,却远没有他手快,只能愤懑地看着他将银票拿在手里,抖得“唰唰”作响。

    锦夜将银票放在桌上,缓缓推到西门庆华面前,水样的眼波看着西门庆华,柔声道:“西门堡主人中龙凤,锦夜一直甚为仰慕,今日锦夜可否请堡主在锦府留宿一夜?”

    一语惊呆了所有的人。这是让堂堂西门堡主做相公啊!我看着西门庆华一向满不在乎的脸上此刻满是愕然,心中差点儿笑抽过去。若不是顾及人前,早就地上打滚儿了。连长风看向西门庆华的目光都带上了悲悯。

    西门庆华VS锦夜,一个风流倜傥,高大健壮,一个容颜绝世,雪肤花貌。绝配啊!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很不厚道地开始在脑海中涌现出“被翻红浪”、“一帐旖旎”、“长发委于君臂”、“低吟浅语最销魂”……这些让人遐想翩翩,脸红心跳的字眼儿来。

    西门庆华歪着脑袋苦笑道:“承蒙锦大将军厚爱,本是却之不恭。只是庆华一向于男风上并无建树,恐难令锦大将军满意。还是改日送十名清俊的娈童到锦府,聊以谢罪。”

    锦夜嫣然一笑,艳若朝霞,“西门堡主误会锦夜的意思了。锦夜不能给溪儿一份完整的恩爱,一直引以为憾,今日就以这十万白银,买西门堡主一夜(天价啊!),陪内子共度良宵,全当给溪儿的生辰贺礼。”

    啊?是给我预备的?这回轮到我一脸呆滞了。

    西门庆华微微一愣,已换上了一脸灿烂的笑容,从善如流道:“庆华恭敬不如从命!”得意中不忘冲我眨眨眼睛。

    长风脸色刷白,“噌”地一下自站起来,气得发抖,如玉的额角青筋直绽,“锦夜,你信誓旦旦要保若溪平安,如今竟敢如此折辱她……”

    锦夜一脸无辜地看着长风,“王爷发的这是哪门子的无名火,锦夜答应过王爷保溪儿三年平安。现如今溪儿毫发无损,我不过是体谅溪儿跟着我受苦,不惜花银万两,为她买一夜春宵,王爷有何埋怨?”

    我本是个脸皮厚的人,现在都禁不住红了脸。长风的愤慨更让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一跺脚往外跑,却被锦夜抓住手腕。我怒向胆边生,回身扇了他一记耳光,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长风,猝不及防被我打个正着,“啪”的一声脆响,他白皙如玉的面颊上印出个五指山来。

    锦夜面色一寒,将我推向西门庆华,恶狠狠道:“我可是付了银子的,你就好好享用吧!”

    我跌到西门庆华臂弯里,一时羞愤难当,一把推开他,向外跑。

    西门庆华叫了我一声,“夫人,等等……”刚想追我,却被长风飞身过来拦住去路。锦夜见长风出手,红袖翻飞,闪电惊雷般的一掌拍向长风胸口……

    乱了,乱了,也不知道谁打谁了!我顾不得细看,逃命似的跑开……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一口气跑回了遗珠苑,遣走了屋里的丫鬟,一头扑倒在床上,脑袋里嗡嗡直响,一跳一跳地疼。刚才的一幕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锦夜这小子还真是捏得准长风的软肋,他借着西门庆华这么羞辱我,让长风比自己受辱还难受。长风就算明知我跟西门庆华不会有瓜葛,还是一样气得差点儿吐血。

    正在喘气儿的功夫,就见西门庆华碧色的长衣一晃,人已经悠哉乐哉地进了遗珠苑的正房。虽然以我对西门庆华的了解,知道他这个生日礼物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是看到他那一脸得意欠扁的笑容还是让我又羞又气。我一个枕头飞过去,怒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西门庆华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用懒洋洋的声调说:“你的夫君跟你那老情人打起来了,就把我这个拼夫给放出来了。”

    我一头黑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心中惦记长风,便不由问他,“谁占了上风?”

    西门庆华漆黑的瞳仁斜睨了我一眼,“我出门的时候,还看不出胜负,不过锦大将军貌似技高一筹,这样打下去,恐怕摄政王不是敌手。庆华本想混个热闹,拉个偏手,又不知拉谁好。惦记着美人独守空闺,便前来探望……”

    “啊?”我听到长风恐不敌锦夜,失神地叫出来。西门庆华后面的胡说八道便没有听进耳朵。

    西门庆华笑笑道:“你也不必担心你那老情人,如今人家是摄政王,虽说跟你有染,偷了锦大将军的老婆,但锦大将军也不敢让他在锦府出事儿。”

    我听他说得戏谑,对他怒目而视,“别瞎说!”

    西门庆华不以为意,“当日在香玉楼,出纹银千两买你一夜的便是摄政王吧?”

    我一阵脸红,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西门庆华了然一笑,“他对你的情意绵绵都写在脸上了,想赖都赖不掉。除了他又有谁会出银千两买你一夜。庆华只是奇怪,你当日怎么将他蒙晕了逃走呢?”

    我很是尴尬,挥手道;“别提了,那晚我没认出他来!”

    “哦?怪不得!庆华困惑很久,终于被桑妮一语点破。”他叹息着摇头,神色颇为惋惜,“要不是他,现如今你早已是庆华的人了,又怎用得着花十万两银子跟庆华一度春宵。”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再提那十万两银子,别怪我跟你翻脸!”

    西门庆华一脸的哀怨,“你也从没给过我好脸色啊!得得得,看在那十万两银子的份儿上,庆华就忍了!”

    “你……你……还提……”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西门庆华见我真生气了,赶忙摆手投降道:“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

    我舒了一口气。

    西门庆华斜倚在椅子上,用手指敲着翘起的二郎腿,感慨道:“怪不得锦大将军如此生气,夫人红杏出墙,绿云蔽日啊……”

    我从床上直接滚到地上,爬起来对着他低头作揖。西门庆华诧异道:“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桑妮有话直说便是。”

    我求饶道:“西门堡主,咱们还是接着说说那十万两银子的事儿吧!”

    他呵呵笑了起来。

    趁他笑的功夫,我抓起另一只枕头冲他砸了过去。

    他伸手轻松地接住枕头放在桌上,神色颇为委屈,“要说庆华也是替你解围,你可想过,若不是庆华忍辱负重地应下来(忍辱负重?真让我崩溃!),锦大将军换个旁人送给你,可不会象庆华这样对你怜香惜玉,不忍心辣手摧花。”

    我也知道西门庆华说得对,但我可不想值他这个情,瞟了他一眼道:“你也就这会儿在我跟前得瑟得瑟,待会儿锦夜琢磨过味儿来,还指不定怎么收拾你呢!”

    西门庆华难得显得稍微正经了点儿,不解地问:“这锦大将军今日很是奇怪,我怎么觉得他一见摄政王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

    我没料到他目光如此犀利,一般人意识不到锦夜的变身,而他竟然一眼看出锦夜的不同。只是我不知如何解释,倒是西门庆华自问自答,“难不成是阴阳人,爱慕摄政王。”

    我吃惊地看着他,连这他都看出来了?太厉害了,西门庆华也真不是一般人物。

    西门庆华耸耸肩膀道:“爱慕就爱慕吧,只要别扯上庆华就行。”说着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冷颤。再看我时,又是一脸的灿烂,“由他们打去吧,咱们两个难得一聚,正好说说话。”

    我扭过头,懒得理他。他也不在意,问我道:“听闻锦大将军处死了薛仁平,可是为了你我在府中私会之事?”

    我忍无可忍,“谁跟你私会了?这话千万别让锦夜听见,不然咱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一起去见薛仁平。那兄弟死得冤枉,正恨不得找人做伴儿呢!”

    提起薛仁平,我也是神色黯然。耳畔似乎还响着他凄厉的呼叫。那晚的事儿,跟做梦似的,没有真实感,我都无法相信薛仁平已经命丧黄泉了。我向西门庆华气闷道:“锦夜心狠手辣,最恨身边的人吃里扒外,你是把薛仁平给害了。”

    西门庆华摇头叹气,“可惜我送给薛大管家的银子了。”

    我想起这件事就恼火,忍不住一锤床榻,“都是江映容那个臭丫头挑拨是非。要不是她胡说八道,薛仁平也不至于平白丢掉一条命。”

    西门庆华微蹙着眉头,咂嘴道:“江家的五小姐貌似跟你结下很大的梁子啊,是为了你那老情人吧。最近她又找过你麻烦吗?”

    “她现在顾不上我。听闻她一直在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害得我想去看望皇后娘娘和小皇子都不敢进宫。”我又捶了一下床榻,色厉内荏道:“别让我碰见她,不然……”

    西门庆华“嗤”地笑出来,拖着声调问道:“不然怎样?杀人你下不去手,扮可怜演戏又演不过人家,还投鼠忌器地顾及你那老情人和皇后娘娘。你能做什么?”

    他的话让我泄气不已。看来我是指不上自己了。我一时起了贼心,开始打量起他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是我的

    他的话让我泄气不已。看来我是指不上自己了。我一时起了贼心,开始打量起他来,面貌英俊不凡,身材颈高,宽肩窄腰,能让每个思春的少女和思第二春的少妇都心如擂鼓,口干舌燥。以前我也没好好看过他,这一仔细看不打紧,一时间丰神俊朗、英俊潇洒、倜傥不群……这些好词儿都贴到他身上了,再加上一身闲逸而优雅的迷人气度,怎么看都是男色中的极品啊!

    他被我赤果果的目光看得发毛,攥着自己的衣襟惊恐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庆华虽然收了银子,但也是第一次做这皮肉生意。咱们也得先聊聊天,培养培养情绪吧!”(想什么呢?)

    我沉浸在自己展望的美好前景中,两眼放光,媒婆上身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西门堡主已是龙耀举国闻名的西门大善人,你就好人做到底,本着舍身饲虎的精神,再大公无私一把,把江映容那丫头收做三十三房侍妾吧!那丫头长得那叫一个标致水灵,跟朵带刺儿的玫瑰花似的,也不算辱没你。”

    西门庆华吓得直摆手,“算了吧,还是将五小姐留给她那个长风哥哥吧!她对你那个老情人可不一般。庆华是无福消受啊!那丫头外表娇俏,内里一肚子坏水,若不是她躲在宫中,庆华都想找人做了她。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手段高强,假以时日,都能修炼成‘精’了。庆华家中三十二个娇妻美眷,可经不起她去祸害。”

    我听他说得刻薄,忍不住笑出来。西门庆华就是江映容的克星。别看她在别人面前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了西门庆华面前,立即现原行,小狐狸尾巴想藏都藏不住。

    “不过,她那大姐姐实在是天姿国色,端庄脱俗,惹人遐想啊!”西门庆华手抚下巴,无限惆怅地叹息着。

    连皇后娘娘他都敢垂涎,我对他的钦佩又多了几分。为了表达我滔滔江水般的敬仰,我将床上最后一个枕头也冲他扔了过去。西门庆华正在遐想中,未及躲闪,终于被我一个枕头夯在脸上。他无奈地拿下枕头,悻悻道:“想想都不让我想,妒妇!”

    我无语地瞪着他,天大地大,都没见过几个他这样儿的。当之无愧的色胆包天,若论花心腹黑,皮厚如墙,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西门庆华无视我的目光,站起来,踱步到雕花窗扇前,将窗扇打开一道细缝儿,向外张望,自语道:“那二位该分出胜负了吧!”

    “那你还不快走?”我又瞪了他一眼,提醒道:“一会儿哪个过来都没你好果子吃。”

    “庆华不正看着呢吗!看哪个打赢了先过来救你。(我悲催,那他们两个还打个什么打?)”西门庆华接着张望。

    “有区别吗?”我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他,“若是摄政王呢?”

    “他来,我就离你远远的,宁可不赚那银子。你那老情人满脑子的礼义仁孝,对你又一往情深。庆华若表现得老老实实,他必会感念我是正人君子,品行端正。到时候掏心窝子,跟我拜了把子,结成异性兄弟都难说。”

    他倒把长风看得透彻。

    “若是锦大将军呢?”

    “你夫君最恨别人在他面前使手腕,阳奉阴违,两面三刀。若是他过来,庆华就得勤快勤快,别让他说我白拿了银子不干活。”

    正说着,他转身向我走来。我惊问:“谁来了?”

    他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棱角分明的健硕胸膛,反问道:“你说呢?”

    言语间已来到床前,一片蜜色绸缎一样的肌肤在碧色衣衫的映衬下,异常诱人,让我两眼发直,很没用地咽了口口水。

    他拔掉我头上的玉簪随手扔在地上,我的头发瀑布一样披散下来。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被他按压在床上。

    我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面红耳赤地奋力挣扎,衣襟也裂开了。忍不住骂他,“西门庆华,你个挨千刀的。”

    他软绵绵地笑着,炙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脸颊上,眼中桃花朵朵,向我俯下头来。

    我吓得直闭眼,一偏头,他的薄唇擦着我的脸颊落在我的鬓发上,在我的耳畔轻声调笑,“算你欠我的,下次一并还我。”

    说着大掌在我腰上捏了一把,我猝不及防,失声尖叫出来。

    突然身上一轻,西门庆华已经被掀飞出去,落在几米外的地上。

    我睁眼看去,一身红衣的锦夜,立于床前,一脸的紧张和愤怒(还真是他赢了)。他看到我胸前衣襟敞开,露出雪白的一段脖颈,忙伸手为我掩住,顺势将我拉起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对西门庆华冷冷道:“在我没杀你之前,滚出去!”

    西门庆华从地上爬起来,不紧不慢地系好自己的衣服,抱拳向锦夜道:“庆华惭愧,未能完成锦大将军所托,奈何夫人丝毫不配合,庆华也不好太过使强,这次庆华分文不取,下次必当尽心竭力。(做梦吧!还有下次?)”

    说完也不理会锦夜被气得七窍生烟,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走出门去,在门口还不忘对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长风拱手一揖,“摄政王慢坐,草民先行告退。”

    锦夜紧紧地抱着我,带着痛意和决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是我的,谁也休想跟我争……”

    我呆住,锦夜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让我无比吃惊,比刚才被西门庆华压在身下更加窘迫。

    越过锦夜的肩膀,我与长风绝望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