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她日盼夜盼终于盼到魂穿还阳,哪知干爹竟然一把将她推下女尊国,拜托,她不想要那么多相公!晕!谁说娶到夫郎就能堂而皇之的做米虫?她不但要打的响算盘,斗的过女皇,做的稳官位,看的住围墙,还要生的出女儿,一碗水端平……
入夜,林府,家和百业兴五大后院,均未熄灯。
“兰儿,今晚你真睡书房吗?”一身锦兰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头快要扎进账本里的女子。
女子头未抬,郑重的点了点头,“嗯,睡书房!”
“正巧,我有幅画想与兰儿赏析,我留下陪你!”男子话音刚落,就听坐在另一侧的白衣男子淡淡道:“不巧,我正有账目上的事要与兰儿商量!”
唉!这才刚刚开始,果然,不久……
“夫人,大相公说腿伤复发,想要您过去看看!”
“夫人,二相公说有生意上的事找您细谈!”
“夫人,四相公嚷着肚子痛,请您……”
“夫人!夫人!右相大人来了,在前厅!”
一二三四五位相公齐齐挡在门口,口径一致道:“兰儿,有我们还不够吗?”
【001】楔子
“老板,给我一个冰淇凌,香橙味的,谢谢!”阿宝打开背包,低头猛翻,黑亮的眸子一闪,嘴角涿着笑,终于找到钱夹了,看来这个人身上还有点货。
递给老板钱还不忘留下一个甜甜的笑容才转身离开。
看的冰淇凌店的老板直恍神,瞧着小姑娘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这还是王家的女儿小珊吗?平时刁蛮任性,没有一点礼貌,成天的和社会小流氓混在一起,今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阿宝哪知道今天借用身体的人是个小太妹,她只知道今天她放假,干爹允许她出来溜达放风,在阴都待的时间长了,一时还真有点受不了头上那明媚的太阳。
街上可真热闹,呀,那不是卖鱼丸的吗?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喜滋滋的又掏出十块钱,“老板,给我十个鱼丸,对,不要辣椒。”
左手冰淇凌还没吃完,右手已经攥着一串鱼丸,左右开弓,没有一点形象可言。
“呦!珊姐,你怎么在这啊!吃这东西干嘛?走,哥几个请你吃海货去!”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左拉右拽的将她半拖着就走。
阿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拖走十几米了,俏丽的小脸一皱,不悦道:“你们是谁啊?离我远点!再不松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几人一听,都是一愣,而后轰然大笑,“装什么装!不就和哥几个吃顿饭吗?别那么小器!我请客你买单,哪次不是这样,今个矫情上了嘿!”
阿宝皱眉看着这群赖皮狗,眼珠一转,也跟着嘿嘿笑着,“巧了,姐姐我今天没带钱!”
身后正是刚刚消费过的冰淇凌店,老板轻叹的摇摇头,“太阳怎么会打西边升起呢!”转身刚要回柜台继续干活,忽听,那几个小流氓惨叫不止,吓了他一跳。
定睛一看,少女卡腰站着,威风凛凛的叫嚣着,“丫的,你们几只癞皮狗当本小姐是吃素的,不给点厉害瞧瞧,不知道本小姐的厉害!滚,都给我滚远点!哼!”
其中一个脸上挂着冰淇凌,还有满嘴呕吐鱼丸的,任谁都没看清这少女用的什么手段,一瞬间这几个小青年就东倒西歪的站不起来了。
阿宝拍拍手上的灰土,不屑的撇了撇嘴,决定再买一个冰淇凌吃,刚刚的白白喂狗了。
“主人,主人,来电话了……”翻出电话,屏幕赫然一张饼子脸,不是干爹还会是谁。
“喂,干爹……啊?真的?”阿宝顿时兴奋不已,蓦地小脸又一沉,“朝日国,不存在的历史国度,我不去。”
正在窗口发呆的老板眼见小珊突然之间晕倒在地,连忙跑了出去,“小珊,小珊……”
阿宝哪有有功夫理会谁再叫谁啊,只知道自己被干爹出卖了,一阵旋风卷来,忽悠悠的吹着她离开替身的魂魄,如一张薄纸轻飘飘的落向白云深处。
【002】穿越
云层深处,撇着八字胡的干巴老头嘿嘿一笑,他这也是为这女娃好,想她死了一百多年,连她们家最长寿的太奶奶都翘辫子了,她还是没有机会转世投胎。
唉!这都怪他当初疏忽,竟然拘错了魂魄,本想着弄到一个合适的身体偷龙转凤小事化无。可也不知道是他点背还是这女娃点背,寻寻觅觅百年来都没碰到。这次好不容易来了机会,青州市长的女儿意外死亡,他这个阎王助理早就上下打点好一切就准备送她去续命,唉!再次哀叹,有钱能使磨推鬼,地府新来的一个魂魄给阎王上了份大礼,人家就顺风顺水的去了,只留下一阵清风。看的他这个郁闷啊,不过阎王还是想着他的,毕竟在他手下干了好几百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不给了个替补的缺,朝日国,好地方,男的多是美男,女的数量稀少,所以女权至上。不过貌似这个女娃不想去啊!现在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想到这老头狠狠心,按下闸门的按钮一把将那缕香魂推了下去,豆大的眼睛挤出几滴眼泪,“去吧!孩子,干爹不会亏了你,已经和月老打好招呼多系几条姻缘绳给你……!”
阿宝只觉得耳畔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干爹絮絮叨叨的遗言,对,对于她来说就是遗言,再见许是又一个百年,等等,“干爹,我不要那么多老公!我不要……”
长空万里,传到老头耳中就变成了,“要……要……要……”
老头欣慰的笑着,看来这孩子想通了,放心吧,回头我再和月老说说,看能不能再多系几条。
下坠的阿宝右眼皮猛跳,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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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国,汉水郡,林府后院。
锦壁丝罗,琉璃灯盏,静谧的夜空只留一轮清月。
幔帐内静静躺着的少女黛眉轻蹙,缓缓起身看着这全新的环境,玉足轻点地,一身薄若蝉翼般的轻纱附体随着少女摇曳飘动,古色古香的各样摆设,水粉的莲花淡淡绽放在朦胧的屏风上,转侧,白玉质地的梳妆台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赤脚而至,铜镜里丽影娇倩,白皙剔透的肌肤,眉眼柔美,眸子如秋水潋滟摄魂夺魄,鼻翼娇俏,菱唇红润,五官整体并不十分绝美精致,却是另一番灵动清雅,如一朵绝世的白莲迎风轻颤,孤傲,清冷。
少女满意的轻轻扬起嘴角,抚着垂至腰际绚黑的秀发,芊芊玉指玲珑小巧,镜中的她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是花样年华,不知是得什么病死的?走的这样安静,只在睡梦中就将生命放逐到另一个世界,她也是十分不舍吧!
“放心吧!我会为你好好活下去,珍惜以后的每一天,从今以后我就叫林夕兰!”少女高兴的旋起身子,薄纱飘舞,伸展双臂,素手掠过一缕月辉,盈盈一握,似要留住那抹银色。
【003】林府大院-1
清晨,和煦的阳光洒进屋子,暖暖的照在林夕兰的身上,顺着碧绿的锦帐露出的半截葱白般剔透的手腕,打在她弧线美好的睫翼上,映出两道迷人的眼窝,“嗯……”一声嘤咛,她翻了个身,决定再睡一会儿。
“姑娘,姑娘……”一声声轻而急切的召唤在耳边响起,林夕兰猛地想起自己已经做人了,心中既兴奋又忐忑的睁开了双眼,坐起身看向身边声音的来源。
眼前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肤色白净,容貌清秀,一双眸子黑亮而平静,身型略显清瘦,身着青布短衫,恭恭敬敬垂手站立着。
“姑娘……,该起了,晚了,该误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那少年说话很平和,不远不近,不冷不淡,正宗的下人语调。
林夕兰愣了愣,在脑中回想着干爹给她提供的有关林家的信息,林家是商贾世家,祖上至今六代从商,经营酒楼、商铺、地产,偶尔也揽一些皇家的生意做,在汉水郡算是大户人家,家中有太奶奶,姑奶奶,以及各房相公们,林夕兰的母亲六年前就已病逝,留下一个正夫,两个夫郎,她的生父是母亲的二郎君。
夕兰对着那小奴点点头,伸出手来示意那小奴扶她下床,那小奴愣怔了一下,赶忙低下头上前掺过她。出身于清末六品侍郎家小姐身份的她,对于这大户人家的门道再清楚不过,奴大压主的事比比皆是,她看这小奴的态度就已经猜出,这人无心侍奉,平日里也是淡漠惯了的,做主子,气势上绝对不能被奴才看扁,立威就是她睁开眼睛要做的第一件事。
那小奴陪着她走到梳妆台前,手脚利落的为她梳了一个如意双鬓的发髻,为她浅施淡粉,描眉沾唇,见夕兰没有出声反驳,又为她在发髻上插入两朵彩蝶翻飞的纸绢,随后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水蓝的同系色短襟、流云群,腰系红缎锦带,垂着流苏,一切打点完毕,这才躬身退到一旁。
铜镜内,女子清丽灵动,娇美动人,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更加确定现在所处的位置,彩蝶纸绢虽好看却是不值几文钱的饰物,这套衣裙做工细致,颜色却已经有些发白,一看便知是旧物,反观小奴为他化妆的举动,就知道以前的林夕兰根本不上妆,再加上这个不多言语的下人,可以说明一点,她这个庶出的姑娘,以及生父,在林家的地位已到了人们能就高踩低的份上了。
见林夕兰半天未语,那小奴低首道:“姑娘,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夕兰点点头,领着这小奴便出了兰苑,正想着怎么能让那小奴前面带路,却在刚出苑子没走几步的时候,遇上了也是刚刚出门小儿郎。
那小儿郎十岁左右的样子,圆脸盘,大眼睛,看到林夕兰上前闷闷的施礼,“姐姐早!”
看他衣着陈旧,羽冠上没有任何装饰,夕兰无奈的笑了笑,“起来吧!”看来是同病相怜,不用猜也大抵知晓,这小儿郎就是母亲三郎君的儿子——林玉明。
【004】林府大院-2
两人都没再说话,同行前往老夫人的慈院请安,这倒免去了夕兰不知道路的尴尬。
慈院,此时已有各房的小辈等着进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夕兰与玉明进去的时候,众人看到她二人都是微微一愣,脸上现出了各种不一样的表情,夕兰猜想,可能是见她施淡妆的缘故吧!也没多想,站到一侧,开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些人。
站在最前面的和夕兰年纪相当,一身绚丽的瑰丽色百褶裙,上身着了一件银鼠皮的马甲,现在已经春末,时近中午,天气暖的仿如入夏,她穿成这样不热吗?想必她就是大姑奶奶家的大女儿,夕伶,身子弱,有哮喘,是以比别人晚一个节气减衣。
夕伶身后一顺水的都是儿郎,五个少年年纪大小相近,最小的可能就是自家的弟弟玉明了,这么看也分不出谁是哪房的人,一会儿进去请安可要留心了。
好半晌,老夫人房门的珠帘子才被撩起,门外的小奴喊着名字叫人进去请安。
夕兰暗自用心记着各房的人,夕伶最先进去的,之后是二姑奶奶家的四个儿子,林玉清,林玉舞,林玉飞、林玉阳,她听了不禁一怔,原来这四个少年都是二姑奶奶的儿郎。
待所有的人都请安完毕,陆续回去自己的院子,门前的小奴才唤夕兰进去请安。
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夕兰不禁苦笑的摇头,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进去。
房中老夫人坐在精雕的楠木大椅上,身前的长几上放着几碟小菜,稀粥,身旁一三十多岁的男子小心翼翼的为老夫人布菜,老夫人身旁还站着两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想来应该是夕兰的两位姨娘。
“太奶奶万福!”夕兰屈身拜了下去。
半晌,老夫人未搭语,直到她这身子快要支持不住了,才听老夫人道:“起身吧!”
呼!总算开金口了,夕兰起身又给两位姨娘请了安,这才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老夫人教诲。
说是老夫人,其实不过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眉杏眼,唇瓣单薄,看起来有几分清冷的脸又因为挺秀的鼻梁,而显得有几分英气,威严十足的扫着夕兰今日的装扮。
她身边的男子为她盛了一盅冬瓜汤后,也直起身子打量气夕兰。
“你父亲身体好些了吗?”老夫人没有喝汤,动了动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父亲?指的应该是母亲的正夫,原来病了啊?夕兰微微低着头回道:“谢太奶奶惦记,父亲的精神好了很多。”谁知道病什么样了?精神状态好和身体好可是两种说法,不过,这样回答却也没错处。
“嗯,一会儿回去你到你父亲那里瞧瞧去,二姑娘(二姑娘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不能在身边尽孝,你全当是亲姑娘吧!”老夫人说话很缓慢,声音低沉,听着让人心生胆怯,似乎很不易亲近。
她赶紧点头应下了,“太奶奶说的是,兰儿就是父亲的亲姑娘。”
“母亲,昨日白家又差人来问了,孩儿不知道柳妹夫是怎么想的,是以没敢应下来,您看这亲事……”说话的是大姨娘,夕兰面上要唤她大姑奶奶,因为现在站在老夫人身旁的两位姨娘都不是母亲的胞姐妹,而是其它房里的姐妹,是以不能唤姨娘,只能唤姑奶奶。
【005】林府大院-3
“该怎么回,就怎么回,一个酒楼都料理不好的人,你还指望他能出什么好主意?”老夫人当下训斥着,可这话里话外却是在说另一个人,而并非大女儿。
“可……,母亲,兰儿是妹夫唯一的女儿,咱们总不能越过这一层,而不顾妹夫的想法,毕竟林家的女儿就这么三个,夕月嫁了,夕伶的身体又不好,这夕兰的婚事还是慎重些的好!”大姑奶奶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夕兰,眉头微微一蹙,眼底闪过狐疑之色。
老夫人沉吟了一声,看着夕兰道:“夕兰,你也不小了,已近及笄之年,有些事情该是自己拿主意,前几日,与你父亲和爹爹商量着要你入赘白家的事,你有何想法,不妨和太奶奶说说,唉,要知道,咱们林家已大不如前,自大爷去了以后,好些个生意都没了,仅靠几亩薄田和几个铺子支撑着,商铺盈亏又没个定数,就拿你爹爹管着的酒楼来看,去年不如前年,今年这头几个月的盈利也是入不敷出,你身为林家的女儿,要为林家着想,白家的锦哥虽无功名,可总算行事稳妥,还是嫡出长子,你嫁过去必是主事的人,多少也能帮衬着林家一些,夕兰,你可要想仔细了!”
呃……,夕兰顿时感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老夫人这番话说的也太噎人了,这不明摆着,就是要她嫁吗?她这姑娘还没做够呢,就要嫁?她说不想嫁,行吗?
“太奶奶,夕兰不想嫁!”关乎终身幸福,哪能任别人摆布?
老夫人脸一沉,道:“说了半天,合着你是油盐不进,你到底是不是我林家的女儿,你将林家放在心里了吗?太奶奶知道,嫁过去之后,你便只能守着一个夫君过日子,却是委屈了你,可你也不想想,若是温饱不易,衣不避寒,你不还是要嫁!到时,只怕就嫁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只怕,还要连累林家树倒猢狲散。”
夕兰一听,脸上也挂不住了,丫的,她可真是穿的伟大,嫁的光荣啊!凭什么一家子荣辱就在她一个人身上?还有那些个儿郎呢,看样貌长的一个赛一个的标致,何不嫁一个换荣华?还不是看三房没人主事,欺负头上拉屎撒尿,秃头的虱子,是明眼人都看的清楚。
可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作罢,不能说出来,她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眼底精光一闪,回道:“太奶奶,夕兰求三个月时间,必能让林家酒楼兴旺,三个月后,若夕兰无力将酒楼经营好,再嫁也不迟,咱们朝日国,就算嫁不得白家那样的人家,想必嫁女也能找到不差于白家家事的富庶户。”
老夫人和大女儿闻言对视了一眼,想了想夕兰的话,再一想白家开出的条件,老夫人将眼睛轻轻阖上,道:“那好,就给你三个月时间,若到时弄不出什么名堂,你的婚事,太奶奶就给你做主了!”
“是!谢太奶奶!”夕兰嘴角含笑,屈身施礼道谢。
【006】林府大院-4
林夕兰一出门,大姑奶奶便道:“母亲,孩儿怎么感觉夕兰和以往不大一样了呢?”
“你懂什么?嫁人可不是一般的婚事,夕兰这孩子是长进了!”老夫人不愿意多说,阖着眼睛将头靠在倚栏上,身旁伫立的男子赶紧半蹲下.身,将胳膊垫了上去,让老夫人舒舒服服的枕在他的胳膊上。
大姑奶奶一看,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横了一眼半天一个屁没放的二妹,对着老夫人施礼,“母亲,厨房里还有些事情没交代完,孩儿先退下了!”
老夫人轻轻颌首,“庆儿,你也下去歇着吧!”
二姑奶奶福了福身子,“是”说完也不顾大姑奶奶一脸的鄙视,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出去。
大姑奶奶恨的牙根痒痒,这个二妹就知道吃喝玩乐,对林家的事一点都不上心,不想想,若是夕兰不嫁出去,她那几个儿郎何来银两置办嫁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待人都出去了,屋子里静的只剩下老夫人微沉的鼻息,地上青铜的香炉里,燃着香料,此时正冒着袅袅的青烟,暖洋洋的阳光照在男子细挺的背脊上,不肖片刻,他也忍不住泛起瞌睡。
“乏了吧,上床歇着吧!”老夫人突然开口,吓的男子一激灵。
他扶起老夫人转到屏风后安歇,刚要撂下银帐,就听老夫人道:“你在我身边二十多年了吧,唉,好好的年华都让我给耽搁了!”
男子一听‘噗通’一声跪在了床前,“小姐,连生跟在您身边这些年,一点都不觉着屈,反倒是小姐,处处维护奴,奴感激不尽,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小姐这样说,是折煞连生了!”
老夫人挥了挥手,让他起来说话,“你到大姑娘房里侍候吧!我已经和大姑奶奶打过招呼了,先做个小爷,若是能让夕伶怀上个一女半男的,再抬你做夫郎。”
“小姐……”连生还想说什么,老夫人一翻身,将头靠向了床里。
连生喏喏的站起身,眼眶有些发涩,回身到客堂将饭菜收拾妥当,端着托盘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却听屋里传来老夫人的声音,“你对夕兰的心思还是断了吧,她现在是林家的命根子,不是你能碰的!”
傍晚,兰苑。
夕兰刚用过饭,就听门外一阵喧闹,“九儿,去看看!”她身边只有一个小奴,就是这个自早上开始一直侍候左右的少年。
九儿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恭谨的回道:“回小姐,是大姑娘房里的连小爷,想是高兴,吃多了酒,走差了路,在咱们院子里折腾呢!”
大姑娘房里的人怎么到她这来折腾?
“连小爷身边没人侍候吗?怎么由着主子走差了路,也不吱声?”夕兰站起来身想要出去看看,却见小九面色有些别扭,疑惑的止住步子,“你去唤两个嘴严的小厮来,将连小爷扶回房去!”
看着小九出了门,夕兰也凑到门前,透过门缝偷眼瞧着,咦?怎么是那个人?他白日里还侍候太奶奶,怎么晚上就成了大姑娘房里的小爷了?
眼见着小九跑过去和男子旁边的小奴道:“你怎么侍候爷的?不知道这是三姑娘的兰苑吗?惊了主子,就算是大姑娘那也说不过去!”
那小奴唯唯诺诺的点着头,“是连小爷非要过来,说要见三姑娘最后一面,可不是小奴不拦着,是压根拦不住!”
【007】接手酒楼
要见她最后一面?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再见那连生此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由着两个小奴在跟前争辩无法言语,就在这时,月亮门那人影一闪,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那男子到近前,当即呵斥了一嗓子,吓得两个小奴一哆嗦,“还不赶紧扶回去!成什么体统!”小九也不等小厮了,和那小奴一人架起连生一支胳膊,就往外走。
夕兰一看男子冲着她房门来了,赶紧一回身跑回内室,不一会儿就听见开门声,‘吱……呀……’“咳咳……,兰儿,睡了吗?”
男子进内室站到屏风后,等着里面回话,但听夕兰应了声,他才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兰儿……用晚饭了吗?不能总不吃东西,你且放宽心,白家的亲事,爹爹(是指夕兰母亲的二郎君,夕兰的生父)与你父亲(是指夕兰母亲的正夫)都不会同意。”男子说着坐在了床头小椅上,一双泼墨般乌黑的眼眸顿时吸引了她,这人定是夕兰的生父,父女俩的眉眼竟如此相似。
夕兰温婉的笑着,“爹爹不必为此事烦心了,女儿已与太奶奶说好了,她同意给我三个月时间打理酒楼的生意,若是生意有起色,就不用嫁到白家去了!”
“咳咳……不是为父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这酒楼生意清冷,不止我们一家,去年灾荒遍野,果不腹饥,哪有人家有闲钱下馆子吃酒?咳咳……离秋试也还有半年的时日,若是赶上举子上京赶考也许能撑出好局面,现下,可是淡季啊!你太奶奶肯定也是确准你撑不过三个月才答应的,咳咳……等着看你嫁出去呢!”林父一句话说下来,咳了好几声,看来身子骨也不太好。
夕兰倒不似林父那样担心酒楼的生意,看林父脸色淡白,身型单薄,知他肯定是为了酒楼劳心劳力,正值壮年,却显不出一丝朝气,双眉间尽是晦色,不由的担心起他的身体,“爹爹莫管,女儿自有办法,爹爹趁机好好休息,将身子调理调理,爹爹身体好了,女儿才好放心的去打理生意。”
林父一看事已至此,也说不出什么,便说明日就将账本拿来。
要说这酒楼虽挂的是林家酒楼的招牌,却是林父娘家的陪嫁,林父名唤柳元春,娘家是凤京的官宦人家,当年只因执意要嫁给商贾人家的庶出之女林若卿,而且嫁的还不是正夫,柳家认为门不当户不对,是以再送儿郎出嫁以后,便对回门的二人极其冷漠,久而久之,两家便断了联系。
林若卿在世的时候一直是她打理酒楼,六年前林若卿去世,酒楼自然而然的落在柳元春手里,柳元春生于官宦人家,自小便以考取功名修身,对于经商之道毫无经验,又欠缺天分,是以经营下来,林家酒楼就成了如今这般萧条的局面。
“对了,爹爹,这连小爷,我白日里见还在太奶奶身边侍候,怎么晚上……”夕兰对经营酒楼有自己的见解和经验,前世她可是当了五年的家,又接触了现代百年变迁,这些事自然不是她所顾虑的。倒是那个要见自己最后一面的连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008】连生过往
林父听夕兰这样直白的问他,倒是一愣,“咳咳……”连续咳了好几声,脸颊泛起异样的红晕,看在夕兰眼里倒像是有些窘迫的意思。
半晌才听林父道:“兰儿,你不会怪爹爹吧?”
这下换夕兰怔愣了,“爹爹何出此言?”林父眼底分明有愧色,难道这和她有关?
“唉……”林父叹了一口气,“两年前,你太奶奶有意将连生给你做小爷,我和你父亲两人商量了一下,做死没同意,现在看来不如当初同意了,要是那连生入房,你现在也该有一女半儿了,太奶奶也就不能将主意打到你身上。”
夕兰皱了皱眉,要是她有了孩子也就不用嫁了,原来林父是在为这事愧疚,她倒庆幸林父当时没同意,不然一穿过来,自己就是嗷嗷待哺的孩儿他娘,她这幼小的心灵是绝对接受不了滴。
在她愣神的时候,林父又是一番感慨,道:“自从你母亲去了以后,你父亲身体不好,你三爹爹那个不争气的又走路了,我们这一房不但没了主心骨,还被人嘲笑,爹爹经营酒楼不善,你太奶奶趁机逼迫你父亲的女儿嫁人,要说夕月那孩子却是惹人怜的,为了换得安宁,便嫁了,你父亲承受不住心痛,自此卧床不起,后来你太奶奶又要往你房里送人,还不是想把她的人安插进来,虽然,爹爹也看出那连生是真心喜欢你……,”说到这,林父顿了顿看了眼她,见她双眼平静,才接着道:“爹爹是怕你年幼,容易被人牵制,才没同意,没想到夕月才出嫁两年,你太奶奶又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唉……,只怪爹爹没能力护着你,咳咳……,兰儿莫急,大不了爹爹就送你回柳家去!”
怪不得林父对于她接手酒楼这件事没说什么呢,原来是想将她送回柳家,可这断了十多年的线哪是那么容易接上的?
“爹爹,你和宗家始终有联系吗?”夕兰闪着黑钻一般的眼瞳直直的盯着林父看。
“咳咳……”林父又是一阵急喘,她连忙起身为林父端来一盏温茶,林父欣慰的点点头,“只是和为父的嬷嬷没断联系,柳家前几年已经搬离凤京,现在景宁府,你宗家三姑奶奶惦记着为父,送过几回信来,想要咱们孤儿寡父的过去,咳咳……,为父放不下你父亲,是以一拖再拖!”
原来如此!夕兰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不仅仅是放不下父亲的身体,恐怕林父也并不是真的想回柳家,若不是为了自己,他不可能想走这一步,在这个世道,嫁出去的儿郎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水焉能覆收?能不能在林家立足,就看她能不能将酒楼起死回生了!
林父又和夕兰说了些宽心的话,才起身离开,夕兰送到门口,门外侍候的小奴见林父出来,连忙上前为他搭上锦披,林父气质儒雅,肩窄身长,一身玄色长袍攒攒甩动,领着小奴转出月亮门。
小九送连生回去以后,一直守在门外等着回话,见二郎君离开,便随着夕兰进了屋。
“姑娘,连小爷回西苑了,大姑娘没留!”小九小心翼翼的瞄着夕兰,缓缓说道。
夕兰进了内室,示意小九留在外头,褪去外衫,穿着中衣坐到梳妆台前,听着小九回话,思量着,道:“嘴严实点,连小爷的事以后不许再提,我这不用你侍候了,你也歇着去吧!”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她也懒的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酒楼生意,明天先去看看才是正事。
【009】准备作战
汉水郡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时值初夏,到处花红柳绿,暖意融融,天气好,街市便更加热闹繁荣,一点也看不出因连年灾荒造成的不良反应,林夕兰坐在软轿里,透过窗纱向外张望着,街道两侧尽是红瓦高墙,街上穿梭着东来西往的行人,夹包的,挎篮的,有手执折扇闲逛的儿郎,也有带着一群夫郎上街消费的,最热闹的莫过于小商小贩,买卖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韵味悠长。
林家酒楼坐落于闹市北角,位置看起来不是很好,门前萧条,大堂内只有稀数的坐着三两个人,冷清的氛围和一路行来的闹市差别甚大,夕兰一下轿子便有小二上前,林父早早的就应经来柜上了,见她进来也迎了过来,父女二人边说边往里间走。
侍候林父的小奴名唤鲤子,听林父说还是母亲给起的名,鲤子为二人奉上茶,便退了出去。
林父边将账本递给夕兰边说着话,“不是说晚上给你带回去吗?怎么就来了?”
“不是说让您在家休息吗?您不是也早早就来了!”夕兰笑着接过账本,大抵翻看着,仗着前世管了几年家,这账本她倒是熟悉,随便溜了两眼就看个七七八八。
因知这账本一直是自家人管着,就排除了账目的问题,合上账本,夕兰道:“爹爹,我看临街倒是十分热闹,怎么到了这里就没什么人了?”
林父嘴角荡起一抹苦笑,“本郡王县令的宅院便在咱们酒楼的斜对面,王县令最得宠的六郎君喜静不喜闹,经常命衙役家奴来此驱赶商贩,久而久之连食客也不来了。”
“哦?”夕兰眉头轻蹙,抬手摩挲着尖尖的下巴,忽而一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爹爹莫担心,孩儿有办法!”
林父连问她有什么办法,见她不说,有些担心,嘱咐着且勿莽撞行事,实在不行就将店面盘出去,收拾细软回柳家。
夕兰又好一顿安抚,对于林父这种谨慎胆怯的性格十分无奈,却也十分心酸,以他这种孺子性情还能咬牙挺到现在实属不易,既然她占据了林夕兰的身体,就应替她好好尽孝,绝不能再让林父彷徨渡日了。
接下来,她来到前堂转了转,前堂面积很大,足可以承办一场三百人的酒宴,二层有雅间,踩着木板楼梯上到二层,小二将她让进临窗的一个雅间,室内装修简单大方,窗棂雕花精细,扶着窗,才发现原来后窗下有一块人工湖,湖水碧绿,岸边细柳扶风,假山凉亭惟妙惟肖。
“怎么闹市后街会有这处静湖?”夕兰没回头,问着身后侍候的小二。
“回主子,那是县令六郎君的私宅,傍晚的时候,六郎君偶而会来坐会儿。”小二算是这酒楼的元老了,对酒楼的现状和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你可知六郎君平日里喜好什么?”她就势挪过椅子,靠着窗子坐下了,看着静如处子的湖面,脑子却转的飞快。
【010】内部管理
午膳,夕兰当做试菜了,厨娘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有荤有素,还有汤,她一样菜尝一小口,每尝一样便簌簌口,厨娘孙氏,赔笑着站在一旁,小九这边为她布菜,孙氏在那边口不离笑的介绍着。
“这是清蒸鲫鱼,味道鲜美,口感细腻,这是羊肉丸子冬瓜汤,清热去火,最适合热天去湿气,这是……”不待孙氏说完,夕兰摆了下手,示意她住嘴。
喝了口温茶,她才抬眼看向孙氏,孙氏也正试探的偷瞄着,一见她看过来,尴尬的笑了笑。
“孙氏,你做的这些都是家常菜,你有没有什么拿手的特色菜?”孙氏的手艺不错,咸甜适中,只是这些菜办酒席还好,平日里揽客却不行。
孙氏脸色有些不好看,悻悻道:“这酒楼生意不好,可不是我孙大娘的手艺不好,小主人,你要辞人就直说,可不能侮蔑人,你这样说,你叫我孙大娘还怎么去别的店里谋差事!”
夕兰一听竟笑了,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辞人?”
孙氏努了努嘴,嗤了一声,“掌柜的要盘店,没个厨娘,恐怕也卖不到好价钱!”
“你说的对!”夕兰冷笑一声,对小九道:“九儿,用红纸写上,招工,凡是定了用的,不论厨娘小厮,都占酒楼百分之一的股份,做得好年底另发红利!”
小九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一开门,“噗通”一头扎进来四五个小厮。
夕兰故作惊讶的看着,却见这几个人,东倒西歪的给她作揖,乱哄哄的说着,“小的不走,小的愿意留下来,求小主人别赶我们走!”
孙氏一急,挤到人前道:“啥是百分之一股份?”
想是红利两个字都听的明白,这些人才急切的表忠心,夕兰微微笑道:“若将酒楼折合成十两银子,你们每人占一吊铜钱,酒楼盈利,你们那百分之一可就不一定是一吊!”
“一两?十两?”其中一个敲了那个没出息的小厮脑仁一下,机灵道:“怎么也得有一百两吧!”
“哇……”当下几人一片哗然,就连捧着红纸回来的小九,也惊的愣在了原地。
正是牵制自身利益才能得到最大的盈利,孙氏一看小九手上的红纸,急的红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夕兰叩头道:“你说我这张嘴,她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小主人,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别跟我这老婆子一般见识!我老婆子还指望着小主人能赏碗饭吃!”
夕兰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指尖碰了碰茶盏,孙氏一见,立马屈身上前,试探的为她又斟满一盏茶,赔笑着递了过来。
她嘴上没说什么,接过孙氏的茶,眼见孙氏的紧绷的脸松了下来,这才道:“如此也好,若是把你孙大娘辞了,我这店恐也盘不出好价钱!”
孙氏脸一跨,门外偷听的小厮,也不知是哪个‘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夕兰便也跟着笑了,几人一见,顿时明白小主人是在拿孙大娘开刷,哄堂大笑起来。
【011】逛菜市场
夕兰回到林府已是华灯初上,带着小九往兰苑走,路过玉明的院子正瞧见林玉明像头小倔驴似的低着头往自己院子冲,身边也没个小厮跟着,瞥见她,脚步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跑进去了。
她有心管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可现下又腾不出空闲,只当是在哪里又受了委屈,哭鼻子,闹脾气,没多想便也回去了,简单的用过晚饭,洗漱之后,借着昏黄的灯光翻看账本,小九许是总也不出门,今日跟着她在外面忙活了一天,此事站在她身旁有些昏昏欲睡。
小九的性情虽淡漠了些,好在不多言多语,腿脚也勤快,办事也还牢靠,夕兰便放弃了换小奴的想法,其实,他给她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可问了林父,说小九是卖死契的奴才,没爹娘,是个孤儿,夕兰的母亲看他可怜才买下来的,伺候夕兰快十个年头了,算是少小主仆,这样,夕兰就更不忍心换了他,姑且看着吧!
想着白日里孙氏说给她听的事,心里边有些烦,本想着那王县令的六郎君年轻气盛,又被妻主宠极一时,不说恃宠而骄,也该有些特殊嗜好吧,结果得来的消息竟是个清冷儒雅的男子,除了摆弄诗画,便是独爱抚琴,这要她从何入手才好?
夕兰心中有两条计策,一是交好,一是交恶,交好自然是要结交这位自诩清雅的六郎君,交恶嘛!办法倒是有的,只是她还不想这么做,细细想着,决定先交好,若是那人不上道,就别怪她为自保而使手段了。
隔日,按照夕兰的吩咐,小九早早来唤她起床,穿了一套男子的衣裳,女扮男装,虽然是女尊国,可适龄的女子是不怎么上街的,真要上街还要在脸上蒙一块纱布,表示未娶亲,这种行事她接受不了,这不明白着满大街的广而告之自己未婚吗?实不如男子出门办事方便。
因林家酒楼离林府有些远,夕兰出门坐轿走了一段路,进入正街下了轿子,徒步走过去,途经菜市,她也顺便看看这朝日国都有什么稀罕物。
菜市比想象中还要热闹几分,卖菜的买菜的,人来人往,步履攒动,她新奇的看着,发现街市上买菜买菜的差不多都是男子,偶有女子也是以为人妻者,能抛投露面的,家境必是很一般的人家,就像是孙氏,家里两房夫郎,可惜都是不能挣钱的消耗品,只好由她这一家之主支撑着,前世说做女人难,这一世,更难!
夕兰走走逛逛,看到新鲜的菜品也蹲下来有模有样的挑着,趁机和菜农打听行情,买了土豆、茄子、南瓜,看到不远处有买黄瓜的,又屁颠的跑过去买黄瓜,“这黄瓜新鲜,顶花带刺的,九儿,回去做个凉拌三丝正好。”
小九愣愣的点了点头,看夕兰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姑娘还是姑娘,样貌,声音什么都没变,可这脾气和举止……,他越看越陌生。
“这篮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物?能不能吃?”只听菜农背对的老汉叹着气道。
夕兰好奇,站起身瞄了一眼,刚巧那老汉侧过身,她一看,当下两眼冒精光,那不是一篮子番茄吗?
【012】答非所问
“老爹!那篮子番茄卖吗?”夕兰难掩兴奋,就好像见到了稀世珍宝一样。
“这……小哥知道这是啥?”老汉被她这一嗓子喊懵了。
“呵呵……是番茄!能做菜,也能生食,是好东西!”她已经猜到了,这番茄在这里应该是初入世的食物,菜市上,她也没见一家有卖的,独独这老汉有,竟还不知道叫啥名。
老汉憨厚,没多想就将一整篮子的番茄递给了夕兰,疑惑道:“这东西真能吃?”
她从篮子里拣了一个小一些的,用袖口擦了擦,张嘴就要吃,小九吓的赶忙拦着,“小主人,使不得,这要是有毒,可怎么得了!”
“我在书上见过这东西,没事!”她想挡开小九的手臂,却发现这小子挺扭,看着精细的胳膊倒是有几分力气,愣是拦着没让她吃。
夕兰悻悻的将番茄交了出去,见小九紧绷的小脸缓和了下来,看出他是真心关切,当即心情更好了,原来这小子还是挺护主的,十年相处,总算不是一只白眼狼。
那老汉笑道:“这一篮子东西小哥想要就拿去,赏个三文不嫌少,五文也不嫌多!”
她点点头,让小九付了五文钱,见老汉收好了钱,才道:“敢问老爹,这番茄是从哪里来的?”
老汉见这小哥出手爽快,欣然道:“这东西是城东王老爹家里的,他那儿郎命好,去年临年根底送菜拉回来一个胡人娘子,那胡人娘子的家乡去年灾慌,死的死,散的散,不知怎么就流落到这了,见老王家的儿郎本分,就嫁给了他,这东西啊,也是那胡人娘子种的。”
夕兰听完,心里雀跃不已,真要是这样,她倒是可以和那王老爹做生意了,什么牛腩番茄汤、鸡蛋西红柿小炒、锅包肉,很多菜都能用到番茄,那样,自己的酒楼何愁招牌菜?想着忙笑着对老汉道谢,又问了王老爹家的具体位置,才转身要走。
身后的老汉见她如此笃定,歪着头小声嘀咕着,“难道真是好东西?哎呀,那儿郎可不是一般的福气啊,娶了娘子一心一意对他,给他生养孩子,还在地里置出金蛋蛋,不得了啊!”
走了没几步的夕兰将老汉的话一个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娶了娘子一心一意?’这句话又在心头盘旋了两圈,看着擦肩而过的清一色男人们,不由的一阵感慨,前世是男子妻妾成群,这一世却成了女子夫郎成群,还真是笑一笑,世界真奇妙啊!
小九见她笑的诡异,便问,“小主人见到什么可笑的了?”他侍候这姑娘十年,还从没主动搭茬说过话,此刻一开口,没等夕兰反应,他自己倒先愣了。
夕兰心里的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就算和旁人解释也解释不清,朝日国世风如此,又岂是她一个人能改变的?当下敛起思绪,微笑道:“今天天气不错!”
小九扬头看了看升起半高的日头,又看了眼步履轻盈的少女,嗯哼的应道:“是挺好!”对于她的所问非所答,决定自此还是少言语的好。
【013】朝日国情
夕兰回到酒楼,便开始实施古今合璧的酒店管理政策,酒楼共有五个小厮,四个厨子,她首先明确了他们的具体职责,前堂大厅两个小二,二层雅间两个,再由一个门前揽客兼管车马,后厨一个改刀,一个传菜,两个上灶,其中由孙氏主管,前堂则由自己主管,人手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她想先这样,若生意好了再雇人也不迟。
今天注定又是冷清的一天,从早上到晚上,两个饭点也只招待了五桌客人,这样算,刨去人工、后厨食材,一天下来算是白做,她站在柜台后,皱着眉头合上账本,一抬头正瞧见小九回来。
少年一身青布短襟打扮,逆光站在店门口,掸掉身上的灰土,又跺了跺脚才走进来,见夕兰先行礼,然后道:“小主人,已经和那胡人娘子谈妥了,她种的番茄以后只供给咱们一家。”
夕兰从柜台里走了出来,见少年头上有根干草,伸手欲帮他摘掉,惹的他立时僵了身子,满面通红,她见了,只是微微笑着,“可跟那娘子说若是培植其它物种也要先供给咱们?”
小九恍惚的点了点头,夕兰已经转身往后厨走了,他却还站在原地发呆,眼里晃动的尽是女子白嫩的小手。
好半晌才发现小九没跟上来,转头道:“九儿?”
听到夕兰召唤,小九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暗自斥责,他侍候姑娘十年,姑娘的样貌已然刻进脑海,可那是因为姑娘是主子,自己是死契的奴才,他千不该万不该将姑娘看作女子,这是大不敬,是他一个做奴才最禁忌的事。
“我想了想,若是那胡人娘子将种植的技术传给了别人怎么办?咱们可只要求她独家供给,别人种了咱们可没权利管了!”夕兰见小九走近了,才说起自己的担忧。
“小主人放心,奴已经和她讲好了,不允许她将种植番茄的技术传出去,若是传了出去,咱们酒楼就不收她的番茄了,那娘子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当下同意,说不会传出去,想她也知道传了出去就断了自己的路子,应该不会那么做。”
夕兰满意的笑了笑,看来这小九还是个可塑之材,以后着重培养培养,说不定能成为自己的左右手,她也能轻巧点。
“小主人,奴还从胡人娘子那得了两样东西,说是调味料,奴不认得,便带了回来。”小九说完,她应了一声,两人就往后厨走。
后厨储物库里果然放着两小布袋东西,夕兰定睛一看,竟是麻椒和孜然,这两样可是调味佳品,当下弯唇展笑,“确是两种调味料,那胡人娘子的家乡定在西北地。”
小九附和道:“石梁府却是在西北广地之处。”
朝日国虽是女尊国,却历经千年,文化悠久,占地广博,府、州、郡划分清晰,男女皆可出将入相,每年通过乡试、会试、殿试选拔官员,朝廷在惠民方面做的很人性化,是以并无大规模的战乱,千年来国泰民安,社会和谐稳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男多女少,好像是老天故意作弄。
这么好的地方,却是有着无法弥补的缺失,夕兰叹了口气,将调味料放好,吩咐小九下去歇着,自己则到二层雅间守株待兔,她就不信等不到那个六郎君。
【014】初识岳炎
夕阳西下,天际丝绸般的丹霞托着绵长的一条,渐渐映入人们的眼帘,斜阳中,后街的静湖更加淡若静谧,橘黄的暖阳透过青绿的柳叶,投射到湖面一道优美的影子,轻风掠过,水波荡起星点涟漪。
夕兰手托着腮,臂肘压着窗棂,一直紧盯着窗下的静湖,这会儿暖阳烘的小脸粉红,现出困意,眼眸也开始半合着,看起来更像只慵懒的猫儿。
岳炎带着小奴进入凉亭,小奴恭顺的为他置好六弦琴便退了出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上琴面,却没波动,心中烦闷,起身踱步到亭前,望着平静的湖面,心绪却依旧不能平复,一年多了,父亲所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
正想着,不经意间看到湖对面二层楼窗上的少年,束冠锦带,泼墨般的发丝荡在窗棂边,轻风拂过,青丝夹着紫发带微微飘动,虽看不清五官,却能见少年面容粉嫩,姿态慵懒,有股说不清的妩媚。
妩媚吗?他轻轻勾起嘴角,看装扮应该是个小哥,他怎么觉得少年妩媚呢?
忽然见那少年动了动肩膀,蓦地张开眼睛,远远的两人四目相撞,那少年见他,笑着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一转身离开了窗口。
岳炎不知怎么竟泛起一丝怅然,空落的窗口,就像是自己漂浮不定的心,不知何时能落地,不由的蹙紧了眉头,彻底失了赏景的心情,转回身,见石案上的古琴,又是一阵烦躁,不知如何排解这股子气闷。
就在这时,小奴小心翼翼的站到青石阶上,道:“六郎君,府外有人拜见!”
岳炎一愣,他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有人要见他?“什么人?”也许是找王县令办事的人,想借助他递话。
小奴恭谨的回道:“回六郎君,是林家酒楼的小主人。”
“林家酒楼的小主人?”会是那窗口的少年吗?
“回六郎君,他自称林玉明,是林掌柜的小儿郎。”小奴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见六郎君不似以往那般不耐烦,想可能是认识。
“请他进来吧!”也许是太闷,也许是想结交那少年,反正岳炎第一次在王府范围内会客。
林夕兰带着九儿进了王府别院,过了三进的院落,转过厢房,穿回廊,才来到这看似很近的景园,迈步走来,打远开始打量庭前伫立的男子,看年纪二十岁左右,一袭宝石蓝的长袍,腰间青黄的柳纹腰带,坠白玉万福玉佩,男子容貌偏阴柔,瓜子脸,乌眉黛展,双目细长,鼻翼挺秀,唇瓣丰盈,肤色白皙剔透,夕阳下,打在脸上反着凝白的光晕,顾盼相间有着勾魂夺魄的魅惑之美。
她看的有些恍神,难怪这六郎君如此得宠,就算静止不动,也能将人的魂勾了去。
他打量岳炎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自称林玉明的夕兰,少年身材欣长,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的倒是男生女相,柳叶眉,杏仁眼,睫毛乌密而卷翘,鼻头小巧,菱唇璎红,皮肤如拨了壳般润白,鹅蛋小脸,却是贵气的福相。
夕兰上前施礼,“远远的看见您,便想着左邻右舍的过来打声招呼,冒昧叨扰之处,还望六郎君海涵!”
岳炎淡淡一笑,道:“即是邻居何来叨扰之说,林公子请!”
【015】投其所好
夕兰笑着答谢,随岳炎进入亭中,此时,晚霞更红,湖光璀璨如星,微风袭面,面前景致优美,四周静谧,使人心旷神怡。
“六郎君的这把古琴真是好琴啊,小生一时技痒,不知可否借花献佛?”她虽是一脸的谦虚,可这话说的带着几分轻狂。
岳炎眼底由最初好奇的注视闪过一丝不屑,可既然这小儿郎已经在这了,那就看看这小儿郎如何摆弄吧,逐点点头,“既如此,林公子请!”
夕兰一僚下摆,端端正正坐到琴案前,十指芊芊,罔若无人般撩拨起琴弦,筝音蓦地响起,不似一般流水韵调,反倒如铿锵如点,“怦怦怦”的自指尖弹出,几声重击,又是由低至高的音调,扬出沙场点兵的气势。
六郎君由起初的不屑,猛然转为诧异,继而又是一番惊奇,此曲铿锵有力,又夹有低迷诡异的气氛,仿若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又似一场无形的暗流较量,心随筝音高低起伏不定,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琴音中找到了博弈的斗志。
琴弦上手指快速拨动,只见抚琴人神色镇定,忽而一番轻起低转,手指翻翘,声止。
半晌,六郎君才回过神来,看向她的目光由不屑变成了敬佩,赞道:“此曲真乃惊世骇俗之作,曲风戾气血染,飒爽雄风,无不百转而泻,音止无绕梁之感,却又那般的震撼人心,听此曲,此生无憾!”
夕兰此时面容谦逊,收起轻狂,点头道:“此曲名唤十面埋伏,并非小生之作,只是作此曲的人并不在这世上。”
“十面埋伏……”岳炎喃喃重复着,好像念的不是名字,而是回味。
见好就收啊,不顾岳炎的挽留,她执意抱拳离去,并相约改日再互相切磋琴艺。
上了轿辇,小九看她的目光更加复杂迷茫了,他陪在姑娘身边十年,姑娘可从来没学过什么琴啊,今日奏曲,他虽听不出岳炎那般的意境,可也看出她弹奏的自然娴熟,难道是神仙教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姑娘什么时候弹得一手好琴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试探的问她。
夕兰先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表现过头了,起码是刺激着小九了,可又不能说实话,怕他拿自己当疯子看,装傻充愣道:“什么?啊,那六郎君人不错,嗯,他那琴……是好琴!”
小九一听,这不是绕话吗?难道早上买菜的时候,她也是有事隐瞒,所以顾左右而言他?他皱眉看着夕兰,见她根本就不看自己,只好无奈的闭嘴。
夕兰一转身已经想别的去了,今日初战告捷,具她了解,那个六郎君性情淡漠,虽出身一般家庭,却是个孤傲自负的人,与其直接投其所好,不如转个弯,今日,她这个弯转的漂亮,从六郎君的眼睛里即可猜到,他明日一定会来请她。
“九儿,明个咱们不去酒楼了,若是那个六郎君差人来请,就说我病了,回了他!”她可要放长线钓大鱼,该低调的时候,一定要低调。
小九秀气的眉宇邹成了川字,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女子了,她就像是一层雾,一层调皮的雾,虽看不透,却不让人急躁,反而很感兴趣,很期待雾后面的真颜,这才是整日读书的那个女子的真性情吧!难怪人说,经历大变故的人会改变很多,这样看来,她变的……倒挺好。
“姑娘怎么那么肯定六郎君会差人来请?”小九见她嘴角又现出那抹诡异的笑,心头爬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016】玉明受伤
不出林夕兰所料,翌日晌午刚过,王县令家的六郎君差家奴来酒楼请夕兰过别院用晚膳,按照事先的吩咐,酒楼的小二回说小主人身体不适,今日未曾来酒楼,六郎君的家奴听了回府如实回禀,岳炎听后怅然了好一阵,凭着记忆,拨弄了一会儿琴弦,却弹不那种气势,贪恋琴曲,坐立难安,当下又唤来家奴带上专用郎中,遣去林家为林玉明探病。
林夕兰没去酒楼却也没闲着,将自己关在书房一个大半天,奋笔疾书,勾勾画画,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列出一套颇具特色的招牌菜,又结合朝日国的服饰,设计了窄袖的工作服。
汉水郡隶属于凤婉府,相当于现代的东北地区,这的人口吃四方,酸甜腥辣皆好,只要口感正,倒是来者不拒,接受食物的能力很强,她写了水煮鱼、松仁肥肠、红烧牛腩、老鸭汤、酸辣粉、辣子鸡的制作方法,这些菜其它酒楼是没有的,特别是猪肥肠是人们不曾食用的,她还决定食客消费超过三两银子便送水果拼盘,看来后厨的改刀她也得亲自指导一番,雕花刻工她不行,可西式的餐点却只有她懂。
刚把这些记录好,最后几笔的墨还没干,就听门外有人道:“三姑娘,您去看看吧,五少爷伤了臂膀!”
夕兰一怔,放下毛笔,带着小九急忙出了门,边走边问那报信的小奴,“明哥儿怎么伤的?跟三老爷说了吗?我爹爹知道吗?”
那小奴没想到夕兰走路这样快,十二三岁的年纪,个不高,半跑着跟在她身边回话,“回三姑娘,五少爷和三少爷玩闹,一不小心从墙头摔了下来,伤了臂膀,因三老爷病着,二郎君又在午睡,小奴不敢耽搁,直接报您这来了!”小奴虽是孩子,说话的条理倒是很清晰。
夕兰听后点点头,吩咐道:“先不用禀报长辈了,想明哥儿也没什么大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如今三房很不堪了,玉明的爹爹又改嫁,就算玉明死了,太奶奶也只当没看见,毕竟,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男子。
进了明苑,在门外就听屋里传来哼哼呀呀的声音,她一把推开门进到屋里,哼咽的声音突兀的止住了,青蓝色的罗帐里,躺着一脸苍白的小儿郎,紧咬着下唇,脸上铺满一层细汗,看见夕兰,头一扭,转到床里去了。
“哪疼?”夕兰伸手摸了摸他的左肩,见他一哆嗦,紧拧黛眉,又问道:“这很疼吗?怎么个疼法?”该不会是伤了肋骨吧!若那样,势必要请郎中,她手里还有三十两私用银,可不能耽搁治疗。
想到这,对小九道:“九儿,去请郎中,从我锦盒里拿银子!”九儿一怔,应了一声,转头去了。
林玉明也应声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她,夕兰不知以前的那个林夕兰与林玉明是如何相处的,但从小九口中得到的点滴信息,可以初步确定,林夕兰是个不问事事的书呆子,估计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不会很上心,不然,林玉明看她的眼神也不会这般了。
【017】误打误撞
“你……谢谢你……!”明哥儿紧咬着牙关,吐钉般对夕兰表达了谢意,却没用敬语。
夕兰温和的微笑着,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右肩,“咱们是姐弟,何须如此外道的说谢谢!”无父无母的孩子,坚强的让人心疼,明明痛的咬碎了牙,却不肯在人前吭一声,这样的弟弟她不疼惜,去疼谁?
明哥儿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见她眼底温柔和蔼,像是看见了亲娘般,顿时红了眼眶,呜咽的哭了起来,夕兰耐心的安抚了好一阵,才让明哥儿止住眼泪。
见他不哭了,夕兰才问摔伤的经过,“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别再爬那般高了,伤了你,姐心疼!”
明哥儿懂事的应下了,说道:“弟弟在也不与老四争了,他说什么我也只当没听见,断不会在与他纠缠!”
她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大概,定是那林玉阳说了什么不堪的话,激怒了明哥儿,唉,人嘛,特别是封建社会世态炎凉,就高踩低不被人所耻,反倒成了不用言明的生存准则,想堵住这些人的嘴只有一个办法,权势,大宅门里就是如此。
不过在孩子中立威倒简单,用拳头说话就成,夕兰呵呵一笑,对明哥儿道:“你快些养好伤,姐姐教你如何让欺负你的人闭嘴。”
“如何?姐姐现在就告诉弟弟吧!”
“不行,需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姐弟俩正说着,小九在门外道:“三姑娘,郎中来了!”
夕兰应了一声让郎中进来,那郎中四十左右岁的年纪,样貌儒雅,脚步平缓,土兰的长袍,标准的行医者装扮,进来先给两位小主人行礼,然后才开始诊病医治。
明哥儿看病的同时还不忘问夕兰用什么方法让二房那几个儿郎闭嘴,夕兰见他不肯安心让郎中瞧病,便说了,“等你伤好,姐姐教你一套拳法,保证打的他们服为止。”
听完这话除了明哥儿两眼放亮,身旁的小九、侍候明哥儿的小奴,外加那个看病的郎中无不侧目看去,仿佛见到了怪物般,揣测着她这话里有几分真假。
夕兰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干笑一声,“好好看病,我去和父亲说,这几日不去书院读书了!”见明哥儿点头,又拜托郎中用药勿需顾忌,不会差银子,哪知一提钱,那郎中说道:“姑娘客气了,林公子看病的费用不需姑娘再花费了,在下本就是县令府上的专侍郎中,受六郎君吩咐,特意来此为林公子诊治的,姑娘放心,一定不会耽误病情,在下的医术在汉水郡也是牢靠的!”
“呃……”这么说这郎中是官医?她可真是眼拙了,而且这六郎君也太执着,她没去酒楼,他居然请官医到家里来诊病!到底是关心还是试探?一时倒让夕兰惊诧不已。
也幸得明哥儿真的摔伤,不然,官医来了,岂不就穿帮了?摆明是她故意推脱不去王县令府上!
当下忙施礼道谢,客气话说了一堆,这才带着小九出去,到外面她问小九,“你是从哪请的郎中?怎么把县衙的官医带进来了?”
小九当时一听那郎中说是官医也愣了半天,听夕兰问他,他也纳闷,回道:“在临街的路上,小奴一转弯就见到那郎中,背个药箱子,小奴看正好,只说自己是林府的,为公子请郎中,他便跟了来。”
【018】黄父相求
母亲的正夫姓黄,也就是被夕兰称呼为父亲的人,此时,黄父已病入膏肓,夕兰第二次见黄父,床榻上的男子面如白蜡,颧骨凸现,身着沧兰色的袍子,见她进来支撑着起身,一边伺候的小奴将枕头垫在他腰后面,这才半支着身着看向她。
“父亲,身子可好些了?药还按时吃吗?可不能耽误吃药啊!”她这话虽对着床上的病人说,其实是在问那侍候的小奴,她是怕墙倒众人推,太奶奶克扣月银,断了黄父的药。
黄父虽然病体沉重,脑袋却是清醒的,对着小奴挥挥手,等到小奴退了出去,并关好门,他才对夕兰道:“为父的身子什么样,为父心里明白,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也就这样了,再有,你太奶奶虽是冷漠了些,但自家人她不会坐视不管,你也别看是你大姑奶奶管事,这家里,说话还得看你太奶奶的意思。”
夕兰闻言点点头,她何尝不知这家里是太奶奶说的算,可却没想到黄父说起太奶奶竟有几分敬重,难道他不怨太奶奶将林夕月嫁出去?
“父亲,明哥儿顽皮,摔伤了臂肘,女儿让他在家里养着,书院那边我差人去请了几天假。”
黄父一听,皱了皱眉,叹口气道:“明哥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爹娘都不在身边了,兰儿,你要多担待些,善待明哥儿,为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爹爹又不擅主事,你二姐又远嫁他乡,将来为父离世,就全指望你了。”
夕兰在这一刻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娶黄父为正夫了,黄父有大家长之风范,爹爹虽善,却做事踌躇,三爹爹虽没见过面,但就以他爹死娘改嫁的事情来看,也是个经不住事的人。
“父亲安心,女儿一定会照顾好明哥儿,不会让他受委屈,若将来女儿只能出嫁,也会与太奶奶提,带上明哥儿,不会留他一个人受苦。”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出嫁,起码现在还不想,但看黄父的意思,她若不表态,恐难安心。
黄父点点头,说了这一会儿话,他已经累的半喘,气息不匀,夕兰赶紧将他腰后的枕头拿起,平放到床上,扶着黄父躺好,掖好背角,道:“父亲好生将养身子,您康复比什么都重要。”
平躺在床上的黄父略微好受了一些,拉住夕兰的手,缓缓道:“为父知你心思聪慧,性情纯良,今日见你又长进了许多,已然能独档一面,兰儿,为父现在有事求你,你能不能答应?”
夕兰刚要告辞,看黄父的神情似有些难堪,勉强开口,她不忍拒绝,便道:“父亲请讲。”
“唉,夕月的夫君殇了!”黄父话语很轻,像一阵风吹过,可明明没有任何力量的话,夕兰听后,脑中怦的炸开了。
女子嫁夫,夫殇了,要不要守寡夫家说的算,因为这女子可是他们娶进门的,相当于现代人说的入赘,但听黄父的语气这里肯定有事啊,不然也不必这样无奈的开口了。
【019】烦恼救人
林夕兰没接话,因为她知道黄父还有话未说完,就听黄父接着道:“夕月的夫君年仅十九虚龄,去年上京赶考,过了年关不但人没回来,连音信都断了,正月一过,夕月便带着家奴动身上京寻去了,唉,哪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从胭脂堆里找到了他,夕月伤心过度,一病不起,那张群不但不心疼娘子,痛改前非,竟变本加厉要将那青官接回家,夕月自然不愿,一番吵闹过后,还是没挡住青官入府,半月前,那青官与夕月犯了口角,争执不下竟投了井,张群知道后责打了夕月,并将她送交官府,硬说是她逼那青官投的井。”
“兰儿,你相信夕月吗?你们都是为父看着长大的孩子,为父曾与你母亲说过,你外柔内刚,性情与你母亲最像,夕月则性情温顺,倒像是你爹爹的亲生孩儿,那样惹人怜的孩子,却摊上这样的事,兰儿,看在你们一母同胞,你且拉她一把,救救夕月吧!”
夕兰跟听天书似的听黄父说完,嘴张了又张,都不晓得怎么措词了,这番话下来倒是说全了,说她的性格像母亲,夕月的性格像林父,到底是夸谁贬谁呢?再说起夕月的出嫁,自己似乎也要踏她的情,不然嫁给张群的可能是她!摊上这事的也就换了人,说来说去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唉,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若是袖手旁观,倒显得她无情无义了。
“父亲,虽然女儿也相信二姐是被冤枉的,可女儿只是待嫁闺中的庸人,想二姐没事也不知如何出力啊?”就算当初她借了夕月的庇佑,如今却也成了一尊过江难保的泥菩萨,虽承恩,却没有能力去管别人的事。
黄父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似乎送了一口气,道:“只要你肯答应帮你二姐就行。”
什么意思?她现在有点糊涂了。
“想你二姐出嫁的时候你还小,已经不记得夕月嫁去了哪里。”黄父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夕兰,又道:“夕月的婆家就在景宁府。”
林夕兰带着小九回到兰苑的时候,已经要用晚饭了,两菜一汤,是她吩咐厨房弄的番茄炒蛋和凉拌三丝,还有一碗鸡汤,本是可口的菜,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黄父所说的景宁府正是柳父宗家的所在,她这才知道,原来柳家三姑奶奶的正夫官居景宁织造,若能求到他,救夕月易如反掌,可她凭什么要柳家人出力呢?黄父不去求爹爹,反来求她,这饼子里面难道还有馅?
简单的吃了一口,她又去明苑看了明哥儿,直到那孩子睡熟她才回来,小九为她掌好灯,知道她最近改了习惯,不喜别人侍候更衣安寝,便躬身退了出去。
夕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成眠,耳听外面更梆三响,硬闭上了眼睛,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忽听窗扇‘吱呀’的响了一下,虽然很轻,可在静谧的夜里,特别是在她十分清醒的情况下,听的真真切切,夕兰马上意识到,有人从窗口爬进来了!
【020】连生自白
夕兰连忙起身搭了件外套,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伸手抄起桌案上的茶壶,躲到屏风后,眯着眼睛盯着床榻处。
过了一小会儿,果然见一人探着身子走了进来,虽然轻抬腿,慢落脚,可步履之间却不见一丝慌乱,倒像是摸黑回自己房间的人。
那人走近床榻,却忽然止住了脚步,对着垂放的罗帐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的心意你早就知晓,为何不去争取,你真要嫁去白家吗?你真愿意见我进大姑娘的房吗?兰儿,你真真要碎了我的心啊!”
夕兰拿壶的手一滞,这声音?是……连生!她自小就有过目不忘,过耳留音的本领,到了这里居然也是如此,所以,虽没怎么见过连生,却一下子听出说话的人是那个在太奶奶身边伺候的男子。
连生只是站在床前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应着大姑娘身子不爽,我暂时还能推脱,兰儿,我等着你复兴家业,等你娶我,若今生等不到,就等来世,兰儿,不论最后如何,连生不会负你,死也不会!”
欣长的影子动了动,夕兰赶紧缩到屏风的角落里,心怦怦的乱跳个不停,眼见男子缓缓离开,‘吱呀’窗户又被推开关合,她干脆捧着茶壶坐到了地上,呼了一口气,久久不能平息心绪。
“干爹啊干爹,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都是些什么人啊?”静谧的暗色中,她像是飘忽不定的鬼,自言自语的说着鬼话,也无怪乎她这样挫败,太奶奶逼嫁,黄父逼她救人,酒楼的事八字没一撇,现在可倒好,又冒出来个情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是说,日子还得照样过,翌日,夕兰顶着一对熊猫眼呆若木偶的洗漱更衣,直到小九要给她盘发,她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出生阻止道:“换男装吧,今日去酒楼!”
小九拿着梳子的手一顿,奇怪的看了眼铜镜中的容颜,女子眉宇间凝聚着倦意,未施脂粉的脸现出几分憔悴,怎么她昨夜没睡好吗?不及细想,在夕兰的注视下,竖高冠,着男装,装扮妥当,随着她出门上轿,直奔林家酒楼。
夕兰虽出了招牌菜,可上门的食客仍不见多,她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广告打的好,不如食客的口碑好,她相信自己的特色菜,只等着来日方长。
又是晚霞满天的时景,远远就见王县令的六郎君带着小奴进了湖岸的凉亭,夕兰唤来小九,带上自做的糕点,再一次去拜访那个心高气傲的男子。
这一次通传的人回话很快,夕兰主仆二人轻车熟路的进入了别院后湖,见到岳炎,两人虚礼了一番,主人吩咐看座上茶。
“林公子的伤好些了吗?我听郎中回来说起码要半个月不能自便,怎么今个儿就出门了?”岳炎看着瘦弱的夕兰,关切的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过落在她的左肩上。
【021】切磋琴艺
夕兰前日来访报的是自家弟弟林玉明的名字,昨日郎中去了恰巧也是给林玉明瞧的骨伤,这会儿岳炎问起她的伤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小伤,已无大碍,玉明还得多谢六郎君遣去的官医,看病的手法是极好的,今日起来便发觉不痛了,不怕六郎君笑话,我是买卖人,靠的就是生意混口饭吃,就算是病了,也放不下账本和我那日进的几两银子!”她半真半假的说着,虽伤了的不是她,但照目前的情况看,就算是自己伤了,也是放不下酒楼生意的。
岳炎闻言点点头,他岂会不知买卖人的事,别的不说,就说自家的姐姐不也是成年的在外跑码头,谈生意,整日风尘仆仆,累的心力交瘁,他那几个姐夫倒是清闲,没事就知道拈酸吃醋,无聊至极。
“说的是啊,想我朝日国,男子除了科考进去,便是从工经商,然家里但凡有姑娘的,也不会将生意交给儿郎,像林公子能继承家业的倒是少数了,我看林公子也是要强的人,但这样拼了命的做也不行,生病了,还是应该在家好好将养!”
一语点破梦中人,夕兰这才明白,原来林父将酒楼的生意交给她打理不是因为酒楼是林父陪嫁的产业,而是因为她是家里的姑娘,但要自己是男孩儿,这酒楼就应该是林夕月的了,唉!男子真没地位,不知道再过个几百年,朝日国的男子会不会高唱‘妇男翻身做主人’!
六郎君确是不擅交际的人,说了没几句,便冷场了,虽拥有一张妖魅的容颜,浑身却散发着疏离的清冷,似乎很不容易亲近结交,而话里话外,自带着一股子傲气。
夕兰为了掩饰自己是伤臂之人,看见石案上的六弦琴也没再主动请缨,喝了两盏茶之后,便欲起身告辞。
岳炎已经看出她要走,扭捏了半天,面带窘色的挽留道:“林公子,你那日弹奏的曲子我试着弹了,可有几处转折,实参透不明,还望林公子不吝赐教!”
夕兰见他的样子,估计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放下身段请她赐教,赐教一词,他绝对是不常用的,否则,不会表现出这样有趣的模样。
“那小生就洗耳恭听了!”她点点头,请他入座,心里想着不为难他,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有股子调侃的韵味。
岳炎还是个脸皮极薄的人,当下双腮粉红,端坐在琴前只是抚琴,低眉顾盼,再未语。
朱红的柱子旁,清风拂面,他就像是风中娇颤的红蔷薇,耀目、娇媚、迷人,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也会让人有种呵护怜爱、不顾一切拦在怀里倾心爱抚的冲动。
在她恍神的功夫,男子修长的指间流露出的琴技更让她眼前一亮,当日她只弹奏一遍的十面埋伏,这个人居然能弹出十之**的音调,而且曲风比她发挥的更加磅礴大气、意境深刻,想都没想,夕兰由衷的击掌示好,赞美之色溢于言表。
岳炎微微弯了弯唇角,虽是浅笑,笑容却比妖精还要勾魂,让人无论如何也挪不开眼睛。
“林公子,你看这里是挑五弦还是三弦?”他的声音淡若清风,柳絮般飘进她的耳中。
美景、美男、琴声悠扬,这样惬意的场景怎不叫人动情?夕兰很应景的轻声回道:“这里……,嗯,对,挑这两根弦!”
她边说边附身拨弄着琴弦,殊不知,悉心教导的话语,飘到岳炎耳朵里的不仅仅是恰似莺啼的音色,还有沁鼻的女儿香。
【022】DIY布艺
暮色降临,虽还没到酷暑,人们已经开始坐在树根下说说笑笑,林夕兰坐在轿辇里,透着纱窗向外张望着,街面上的店铺大部分还没打烊,根据她的观察,朝日国民风淳朴,治安相对稳定,封建社会少有的夜市在这里却是存在的,就像她所在的这个汉水郡,虽是偏远小郡却是繁荣富庶之地,早上寅时便有商家开门营业、商贩走街叫卖,直到晚上戌时之前才会陆续打烊。
这是什么?是一种社会现象?是,但在夕兰眼里这更是一种难得的商业契机,只有在稳定的商业建设中,才能将商产发展的最理想,将利益最大化,因为一个国家的商业建设,彰显的无疑就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国策、人民的富庶、社会的稳定,国家经济发展,这些缺一不可。
轿辇路过一家画坊的时候,隐约可见店堂中挂着一幅人物的水墨画,流畅的线条,墨色一笔勾勒而出,那画中的男子单手负后,一手执书,俨然青青学子之貌,夕兰脑中灵光一闪,转头对正在发呆的小九道:“九儿,哪里可以买到染料?”
“染料?”小九满脑子想着六郎君送姑娘出来时的眼神,感觉很怪异!忽听她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复读了一遍。
夕兰也没心思观察他的神色,兴奋道:“对,就是染布的染料。”
第二天,小九带着夕兰写给他的单子四处去寻,尽是一些春夏秋冬常见的植物,有些是应季的,只要派人去采就好,有些是过了季节的,依照她的指示,到药店去寻,跑了一整天,倒凑到不少。
又过了几日,夕兰终于在自己的兰苑亲手DIY了几尺布料,满院的竹竿,井然有秩的搭起一片绚丽的天地,黄、红、紫、咖啡、兰这些基本的色调通过植物榨汁取得的染布原材料,在加以相对简单的手工操作技术,便染成了七彩布艺。
小九惊奇的看着这些随风摆荡的彩布,眼底盛满不可思议,“姑娘,这些真的能穿吗?”
“不能!”夕兰边抖落着架上的黄布,一边眉眼含笑的应着。
“我就说嘛!咱们弄弄就能成,那些染布行岂不要关门了!”九儿讪讪的说道。
“我就是要让他们关门!”女子挽着袖子,袖口露出半截莲藕般的皓腕,利落飒爽的端着木盆走向石桌。
“什么?”他走在女子身后,紧跟了两步,歪着头看着女子浮着一层星汗的脸颊,在阳光下,闪动着金黄色的光辉。
“什么什么什么?我是说,这些布料不裁剪缝制,如何能穿?”她手里那过一匹绢,准备实践染布的最后一个想法。
所谓发达,古云:时也,运也,命也!而对于林夕兰来说,她更信守,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所以,当得知王县令准备再迎娶一侧夫入门的时候,她决定送一份独一无二的大礼,名为‘富贵吉祥’。
【023】选择口味
翌日,六郎君又派人来请林玉明过别院小聚,还好夕兰事先已经安排妥当,送信的小奴被小九收买的人拦了下来,直接报给兰苑三姑娘。
夕兰领着小九去见岳炎,远远的就听亭中传来悠扬的琴声,弹奏的并不是自己教他的那首十面埋伏,而是音调趋于烦忧、不安、幽怨的曲子,再细细品来,又带着一丝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像是一种酸甜的葡萄,初尝有些酸涩,渐渐又尝出甜味,感觉很奇妙。
都说琴音表心境,那么此时岳炎弹奏这样的曲子代表什么呢?夕兰叹了口气,也难怪他心里如此复杂难抑,如他这般娇艳如花的容貌仍旧抵挡不了妻主纳夫,还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只是这曲中隐现的一丝甜又是从何而来?
夕兰止步亭前,站在扶廊处静静听着,微风拂来,草尖轻摆,花香浮动,她身着月白长袍如仙嫡般盈盈而立,回眸见,自有清丽脱俗之美。
曲终,岳炎起身迎她进来,照例看茶落座,夕兰瞄了眼桌案上的古琴,心头倏的涌动起为他不值的悸动,这等才貌双全的男子却只能和众多男子分割一个女人的爱,看似荒谬,也太过残忍。
“刚刚的曲子很好听,是六郎君所谱吗?”她小抿了口茶,随意问着。
岳炎面对夕兰时的笑容越来越多,唇角微翘道:“虽是我谱的,却是得益于林公子送来的糕点。”
“什么?”夕兰一愣,她这些日子因在家专心漂染布料,婉拒了六郎君的多次相邀,又害怕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近感会变得生疏,她便抽空做些中西合璧的糕点送给他品尝,他到底吃了那块蛋糕竟有此雅兴谱出曲子。
岳炎对她的感觉有些怪怪的,自从那天闻及她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女儿香以后,就一直在她是男是女上徘徊思索着,甚至想违背父亲的命令出府夜查林夕兰,可他就是没想过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她是男是女?
今日,听闻她要来,他从一早便开始心绪不宁,坐立不安,光衣服就换了两三套,过了晌午,不顾杨君(王县令的正夫,称之为君)的冷言冷语,早早就在别院等候。
见了她不由的就弹起了这首一气呵成的曲子,“那日你送来的头层雅绿,中间酸酸甜甜的糕点很好吃!”
夕兰回想了一下,逐谦虚道:“那是抹茶蛋糕,我也非常喜欢吃,若是六郎君也喜欢,我回去多做一些,派人送来。”没想到一款抹茶蛋糕就能引发灵感,创作一首这样美的曲子,他太有才了,若是放到现代,说不定会成为着名的词曲作家。
岳炎听后,脸色蓦地黯淡了下来,夕兰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怔怔道:“那可能是玫瑰蛋糕吧!不是?那是松糕?梨糕?”这人本来一脸的春光明媚,怎么一转眼脸就黑了?
“这些糕点你都喜欢吗?为什么不能只选其一呢?”正在她不知哪开罪了这位才子‘佳人’,他却神色幽幽的说了句看似不着边的话。
夕兰突然聪明了,只一慌神的功夫竟听出了他这话里话外的含义,自以为是的劝慰道:“口味多,便想着都尝尝,尝过了,那最合口的美味,便不会变了。”
哪知岳炎听完眼底更冷了几分,一字一顿的开口,“难道林公子也要一一品尝才能确定选哪个吗?或者是都合你口味?”
“呃……”夕兰明显觉得哪不对劲了,可她到底哪惹到他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个,这里太热,我到外面凉快凉快!”
【024】绢绘手帕
夕兰哪点都好,就是有时会鸵鸟,例如不想说的事,不能说的事,说不明白的事,她一概以天气啊,花草啊,吃食啊,做借口,顾左右而言它,她确实是听出岳炎在拿蛋糕说事,可明明是他的妻主纳夫,关她什么事?她那句都尝尝,尝到合口的自然就对味了,本是安慰他来日方长,慢慢王县令就会见到他的好,难道这样安慰也不对了?
唉,有才的人多怪癖,现在她算是见识到了。
看着月白如水的少年有些局促的站在亭外,岳炎恨恨的怪自己沉不住气,他听闻少年亲手做糕点,心里就莫名的烦躁,世下只有男子精于厨艺,少年会做,说明少年应该是个男子,他这才弄懂,原来他是那么渴望这人是个女子,可当他问他是否只选其一,他居然说都尝尝,可想,即便是个女子也是个轻浮之徒,不值得托付终身,可时下,又有几个女子终其一生守候一个男子呢?
岳炎幽幽的望着那一小条纤瘦的身板,心底怅然无味,他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怎可对一个青涩少年动情?
两人心思不一,一个站在凉亭内,一个站在亭外,半晌,还是夕兰先开了口,转身对喜怒无常的男子道:“我自做了一块绢帕送与六郎君,答谢您遣医治患。”说着手一摆,正兴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小九立时收敛情绪,恭敬的走了过去,将夕兰用染料绘制的绢帕递给了侍候岳炎的小奴。
那小奴看了眼自家主子,才接下帕子,进入凉亭转递给岳炎。
“虽是小礼物,却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笑纳!”夕兰已恢复常态,既然来了,达不到目的就撤退,可不是一个商人的作风。
这一会儿的功夫,岳炎的脸色也平缓了下来,既然少年注定与自己一样是个男子,他又不好男风,心态还需摆正才对,其实,他真的挺欣赏少年的才情,人生得一知音也是美事一桩啊!
“这是……”他摊开绢帕看去,眼睛蓦地一亮,雪白的绢帕上精绘一男子,玫瑰红的衣衫,青蓝腰带,白玉福挂坠,青丝飞扬,广袖飞卷,这绘的不是他吗?最为精妙的是,人物发丝流顺,口眼鼻惟妙惟肖,顾盼间亦美亦魅,神韵十分逼真。
夕兰以商人自居,自然时时想的是自身利益,她好不容易结交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哪能费了功夫却沾不到好处?谦虚应道:“这是我漂染出来的,画的不好,不及六郎君的三分神采,望您莫怪!”
岳炎顾不上夸奖她的画工,好奇的追问着,“你说漂染,林公子自己漂染的?颜色这样绚丽,比锦绣纺的绣品还要精致,可不知是怎样做出来的?”
“六郎君可想尝试一番?”她面色虽大方温笑,心底却早就奸笑的没了形象。
为了能与岳炎的‘友谊’更上一层楼,夕兰花了二十六两银子在郡郊租了一年的房子,大量囤积染料原植物,一来讨赞有珠笔丹青的岳炎欢心,打的是以官维商的如意算盘,二来她要以奇制胜,正式进攻古代市场捞银子。
【025】要做正夫
明日即是王县令娶侧夫的日子,所谓的侧夫要比郎君地位高一阶,和正夫一个阶层,这与男子娶平妻是同一个概念,不同的是,在朝日国,娶侧夫需有官品的女子才可,如县令这等七品官职,只能娶一位侧夫,五品、六品可娶两位侧夫,三品、四品可娶三位侧夫,二品以上可报礼部申报娶几位夫君(所谓的夫君就是正夫和侧夫,其余为郎君,再就是通房小爷),从这方面也可看出,国家注重科考。
林夕兰刚开始并不理解为何官越大越是可以娶多个侧夫,其中意义何在?直到小九提及王县令所娶的侧夫乃礼部侍郎的妻主家的五姑娘的三郎君的内侄子,她好不容易捋顺关系,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别看这侧夫的亲戚绕口,可毕竟是能和礼部侍郎说的上话的人,所以才会以侧夫入门,这样既对王县令升迁有帮助,而且还可以协调家中一夫独大的局面。
正是官越大,家族背景越错综复杂,大到如女皇般,就不得不设立正君、贵君、才君等等来雨露均沾,平衡后宫,平衡朝野,与官品大小娶夫是一个道理。
小九见这几日她总是与那六郎君相约染绘坊染布绘画,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今个儿可下得了闲不用去陪人,却在这苦思冥想娶侧夫的事,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对那个人动心了!
“姑娘,岳公子虽才貌双全,只可惜已嫁做人夫,姑娘想娶,别说王县令那行不通,就是家里,太奶奶与老爷们也是不会同意的。”这些日子主仆二人已然混熟了,小九知她即使生气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于是说话便随意起来,想什么说什么。
夕兰一愣,盯着他探究的看了半天,直到小九扭捏起来,她才逗趣道:“我这姑娘还没做够,你怎么看出我要娶夫了?”
小九微垂着头,不以为然的说道:“若不是姑娘想娶夫,又怎么会打听起娶侧夫的事了!”
“我的天啊,你这小脑袋瓜子整日里都想的什么啊?姑娘我想的是怎么挣家产,谁有心思想那些个有的无的!”说这些,脑中不期然的映出岳炎魅惑的笑颜,然后那笑颜统统变成了金子、银子,惹得她又是一顿咽口水,要是美男和钱都是她的该多好啊!呃……,打住,想歪了!
“那是因为姑娘还没娶夫,自然不知道个中滋味,等到知道这其中的好,自然嚷着、惦记着娶夫郎!”九儿干脆把心里的不痛快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也不管她能不能接受。
夕兰一怔,脸腾的红了,咋这里和现代一样开放吗?夫妻之间的浑话能这么明晃晃的拿出来说?当下嗔怪道:“这个中啥滋味你就懂了?不嫌臊的慌!”
她说完起身走向房门,身后的小九愣在原地琢磨着夕兰那话的意思,转念成了大红脸,皮肤红的能滴出血来,嚷道:“奴是说娶了宗家有靠山的夫郎,可比姑娘你费尽心思挣家产来的快,奴说的哪是姑娘想的……那回事!”他越说声越小,终是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说起这个比女子还害羞。
夕兰的脚步顿在了门前,若有所思的回头看着小九,喃喃道:“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在明哥儿嫁人之前攒下家产,我可不能让我们明哥儿嫁人低一阶,要嫁就要做正夫。”
【026】商机无限
林府作为汉水郡老户,虽不及前些年富庶,却始终是名列前十的商户,王县令娶侧夫的前两日,林府收到请柬,不寻常的是,这次县令喜宴林府收到了两封请柬,一封送与林家老夫人,一封是给林家五少爷林玉明的。
老夫人命人送走县衙谴来的衙役后,垂眼看着桌案上的请柬半晌未语,身旁站着小奴,是个极机灵的少年,低头道:“老夫人,您看……帖子是不是送与二姑奶奶?”
“嗯,这封给你二姑奶奶,这封嘛,给三姑娘送去。”老夫人沉吟了一声,将两封请柬递给那个小奴,又道:“仔细听着,别漏了,我倒要看看那丫头到底有几分能耐!”
那小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老夫人阖上双眼,靠着暖塌的脊背,想着林家六代经商,曾一度为皇家所用,到了她这一代却落败了,只怪她身子不好,不能操劳,三个女儿又不争气,唯一的一个还早早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心痛又有谁能看到?她的担忧又有谁会懂?看小辈里,一个个的不是年纪太小,就是不成气候,她有心将所有的事安置妥当,就是两眼一闭也能安于九泉,谁知,老天突然给了她希望,夕兰!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丫头有经商的潜质?且看看,若能将林家发扬光大,也不枉她推掉白家给的优厚条件。
………………………………………………………
想让自己的儿郎嫁做正夫的人实在多如牛毛,你只看王县令娶侧夫这天宾朋满座,人头川流不息,惊讶与是不是整个汉水郡的商贾都来了!白日里请的是官阶同僚,到了晚上翻桌请来商户们,很明显,晚上远比白日里更为热闹。
耳房里设了三个账桌,六个账房,三个奋笔疾书,三个收礼金,打算盘。
林夕兰与二姑奶奶林若枫同往,林若枫在老夫人面前只交出耳朵,其余一句话没有,到了外面却是左右逢源,如浴春风,嘻哈笑闹着和众商家打招呼,而让她啧啧称奇的是,这些来参加喜宴的商户大部分都是女子,另一小部分男子,细一打听又都是和这些商户关系错杂的亲戚,有的就是某位商户的夫郎。
她今天依旧是男子装扮,拿着上面写有林玉明的请柬,在账房那递上锦盒,账房先生毫不避讳的当面打开扫了眼,扣上盒盖,晃了一下神,又打开细细看去,当下流露出惊奇之色,这锦盒里的布料竟是他不曾见过的,大红绢布,颜色绚烂,绢上绘有精致的花饰,不但布料的颜色与他们日常穿用的不同,就是上面的图案也不是秀出来的,更像是手绘而成。
“林公子,敢问这是什么?”账房先生忽然开口问及,引得其它前来上礼的宾客无不侧目观看。
林夕兰未语,身旁的小九适时的接话道:“这是我家染绘坊制出的上等绢画布料,不是我替家主托大,今日送与王县令的这匹布世上无二,各位算是有眼福了!”
那账房只知林家落败,却不知哪来的染绘坊?再一看林玉明玉树临风,负手和笑,心里咯噔一下,他虽是府衙的账房先生,自己的妻主却开着布庄子,商机无限,他一下子就认清了这是宗难得的买卖,又见她虽年轻,却极有分寸,刚才他问话,她未答,而是示意身旁的小奴作答,主子气势十足,倒是能压住场面的人。
【027】疑是小宠
为何林家会收到两封请柬?还不是她苦心从岳炎那里要的,实话实说,虽是知县喜宴,却是一年中难得的一次‘商业交流会’,她不为恭喜王县令娶新夫,只为做生意。
岳炎很欢喜夕兰能对他坦言直说,他虽未对她是林玉明的身份有所怀疑,却在第一次结交后,派人查了少年主动于他攀交的目的,粗略的了解即已知晓,商人嘛,切身利益是最重要的,好在林玉明并不是一身铜臭味,两人在一起时,他尽显才华,琴艺、书画、言谈举止无不彰显高品位、高修养的气质,以及层出不穷的古灵精怪,虽爱财,却大度,这些种种更让岳炎深信她为可交的坦荡君子。
这些日子酒楼的生意已逐上正轨,岳炎自与她结交后,便不再驱衙役哄赶过往商贩,街上的其它商家适时打出优惠政策,又引来更多的小贩沿街叫卖,一时热闹无比,连锁引来食客就餐,而食客对林家酒楼的菜色无不竖指夸赞,口碑相传,很快酒楼恢复了往日的兴旺,并且因为那几道独一无二的菜品在汉水郡渐渐小有名气。
林父知道后既心慰又高兴,连连称赞夕兰有乃母之风,以后他们这一房全指靠她了,说完,又要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实在不行还有柳家,林父东一句西一句的,许是太兴奋了,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惹的夕兰心酸不已,最后在她的坚持下,林父同意到酒楼帮忙,他这才知道夕兰已经向县衙递交了商牒,容彩染绘坊正式开张运作,现下正是忙的脚打后脑勺的时候。
前几日王县令娶夫,一匹绢布引来无数人侧目,来的都是商户,当然不能错失良机,纷纷与她攀交,真正的商人就是这样,一旦有利可图,就会使劲浑身解数,无孔不入,哪怕有一线机会都不会放弃。于是乎,这几日上林府拜帖子的人一波接一波,有相识多年的老商户,也有八竿子打不上的亲戚,还有自荐的愣头青。
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太奶奶那人来人往,都是想让其引荐,与她合作。
而此时,夕兰正坐在染绘坊院中的老榕树下,惬意的乘着凉,岳炎坐在另一侧,半眯着眼眸,像只睡眼朦胧的狐狸,两人只是静静坐着,并未交谈。
小九在远处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不待见那个岳公子,刚开始两人还以六郎君、林公子的相互称呼着,这才几日,两人便称兄道弟了,而小九心里清楚的很,这林公子其实是林姑娘。
悻悻的走了过去,对夕兰轻声道:“小主人,雀儿说老夫人都给拦了回去,说一切只由您做主。”
夕兰满意的笑了笑,“姜还是老的辣啊,你下去歇歇吧,看你,满头的汗,去洗洗,凉快凉快!”她见他跑的一身汗,知他平日里洁净,嘴上说着关切的话,手里拿起帕子为他沾了沾额角的汗。
九儿脸颊发烫的抢过帕子,扭捏的应了一声,抬脚一溜烟跑了。
坐在一旁的岳炎挑了挑狭长的眼角,戏谑道:“看你举止大气,怎么对个下人这般仔细,若不是知你不好男风,还以为那是你房里的小宠呢!”
【028】非你不嫁
朝日国因男多女少,是以娈童成习,有些家私的男子好男风不足为奇,这话听起来并未觉得怎样,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听了岳炎的话,夕兰有些坐不住了,讪讪笑了两声,“怎么会,我只把九儿当弟弟。”相处下来,她确实挺喜欢那个干净的一尘不染小仆人,但这种喜欢是非常单纯的,未掺杂任何男女之情。
岳炎弯翘着嘴角,狐媚的过分,半真半假道:“还以为你好这口,正想毛遂自荐,你推脱的倒干净。”
夕兰一脸黑线,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莫不是岳兄好这口?呀!难道看中了我家九儿?”
岳炎正悠闲的端着茶盏品茗,她话一出口,他这边一口凉茶没咽好,呛得满脸通红,“咳咳……”,白皙的长指摸索着掏出怀里的巾帕,擦拭着嘴角。
她连忙起身拍打他的后背,小嘴笑成了月牙,让他调笑,她岂能让自己吃亏?
岳炎呼吸渐渐平缓,感觉到后背柔软而冰凉的小手,奇怪这么热的天,她的手怎么这样凉?忘了之前的调侃,回头道:“人常说美人冰肌玉骨,没想到林兄弟也是个无骨的尤雾,手心沁的人后背通凉,舒服至极。”
“你……”这人呛了凉茶还不住嘴,跟一身男子装扮的她说什么尤雾舒服的,窘的夕兰双颊飞红,现出了几分女儿的娇憨状,“你就胡说吧,看你平日里一本正经,清心寡欲的,却都是表象,这会儿混熟了,只拿我逗乐!”
她撒娇似的语调说的岳炎心神忽的一荡,强忍住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心却不争气的怦怦乱跳,抿了抿唇,敛起笑,道:“若你是女子,我一定非你不嫁!”明明知道林玉明是个男子,可说完还是觉得有些局促不安,似乎想要一个答复。
夕兰站在他身后竟不知如何作答,说不动心那是假话,这男子不但容颜绝美,且才华横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手投足间尽是华贵之气,而且两人喜好相同,往往就是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也是说不上的惬意满足,仿佛整个天空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周身围绕着的是那种淡淡的幸福感觉。
唉,可惜这人已是有妇之夫,她是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总结下来就两个字,‘无缘’。
夕兰淡淡的笑了笑,走到他身前,佯装没听见般扬头看了看天色,道:“棉布差不多晾干了,你不是要作画吗?去看看!”
岳炎眼底呈现出些许失望,一转念又恢复如常,终究是个男子,再动心也是无奈,心中闷闷的叹了口气,尾随着来到后院。
九儿早就将夕兰设计的画架支好,木框的架子,将棉布展开平铺在上面,木框的四角有螺丝纽,固定住棉布,细细打量倒像是刺绣的撑子。
还和以往一样,岳炎执笔,神情自若的绘画着,夕兰站在他身旁,边欣赏边给予一些意见,这几日两人一起完成了四五副画,都被拿去做了样品,容彩染绘坊也因为岳炎不俗的画工而打出了头彩响炮,其实夕兰有时候也想不通,就连送给王县令新婚的富贵吉祥图也是岳炎绘制出来的,到底是自己的妻主娶新人,他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胸襟,毫不介怀。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岳炎终于为这幅落英图上了最后一笔颜色,侧目对她道:“这幅我留下了,你为它添句词吧!”
【029】恢复女装
丹霞红似火,晚风拂过吹散一身的燥热,她微微偏着头,目光扫过男子波动如水的眸子,由衷而发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岳炎轻敛黛眉,疑惑道:“是这两句?”
“哦,不是!”夕兰羞的脸颊发烫,忙掩饰的低下头,看向画布,柳枝摇曳,湖水青青,紫燕双飞,其中一只燕子展翅回首,呼唤同伴同飞,这幅画的画工尤为精细,落笔细腻,燕子的眼睛十分传神,惹人怜爱。
因为这幅画不做印版,是以她直接提笔沾墨,写出两排娟秀的小字,最后书下‘空谷幽兰’提的落款。岳炎满眼动情的喃喃念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知他者玉明也,他想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和她相识在湖岸,琴曲悠扬,燕雀展翅,他始终记得伏在窗棂的少年,粉扑扑的小脸,流露着动人的妩媚,即使她非男子,也已成功摇曳了他孤单的心,今夜就要离开汉水郡,只希望她如他一样,永远不会忘记彼此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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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彩染绘坊的生意正如夕兰预料中的那样好,凡是新婚的夫君们纷纷订做容彩布艺做陪嫁,这样才算体面,而这种在朝日国新生的彩绘布艺同时也得到了王县令的青睐,下了帖子邀夕兰过府用晚宴。
“县令大人还请了那些人?”她若猜的不错,这些商户投机无门,才会想到要县令来压她。
九儿手里拿着二房三郎君送来的白玉梳子,轻柔的梳理着她油亮的黑发,清秀的手指挽起发丝,指尖滑过她的耳廓,触感细腻如凝脂,轻声应着,“还请了地方上几个家底殷实的商户。”
铜镜中的自己说不上绝美,却另有一番清雅秀丽,配上九儿为她盘的双鬓发髻,齐刘海,后背散落的发丝,顺过两缕放在胸前,又显出女儿家独有的明媚娇俏。
夕兰起身,穿上水粉色的外套,这衣裳是经她设计缝制的,里面是窄袖口,袖口、领口、腰带绘有彩蝶旋舞,外套是同色系透亮的薄纱,为水袖,袖口至腕关节上十公分,看起来像是七分袖,九儿从身后为她系上腰带,腰间荡着大红的流苏,下装是百褶裙,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她满意的点点头,两个月前,她穿的是洗的泛白的旧衣衫,头饰插的是几文钱的纸绢花,今日,她穿了最新的布艺款式,别说头上插的珠钗是精挑细选的夜明珠,就连梳头的梳子也是上好的和田玉,这等天地之差的生活质量全是她一手创造的,毛主席说的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话真是至理名言啊!
转回身,看了眼九儿一成不变的青布衣裳,目测,他的身高有一米七八的样子,笑笑道:“你去咱们的成装铺子选两套衣裳,咱们容彩染绘坊风头正劲,你也给自家生意撑些门面去!”
九儿微微愣了愣神,腼腆的点点头,忽问道:“姑娘要穿成这样去?”
“怎么?姑娘我穿女装很丑吗?”夕兰佯怒的翻了个白眼。
“不是不是……姑娘穿女装跟天仙似的,怎么会丑?”九儿越说脸越红,最后也不知怎么就脱落出口,“岳公子若见到……可怎么办?”
【030】岳炎失踪
说起岳炎她还真有些日子没见了,现在不但要忙酒楼的生意,染绘坊的生意也是如日中天,岳炎自那天走后再没露过面,她想他许是怕打扰她,所以才没来,这会儿听九儿提起他,不知怎么心就像是漏掉了一拍,蓦地一慌神,脸上漾出娇美的笑颜,“也是时候要他知道我是林家的姑娘了!”
九儿见她如此,脸色极为不自然的点点头,闷不作声出门,准备马车去了。
夕兰虽去过几回王府别院,可那是六郎君的私宅,这正个八经的县令府门大院,今个儿晚上还是第一次进,一袭月百对襟长袍的九儿收回马蹬,跟在她身旁,稳步而行。
她侧头看了眼小九,转回头,喀吧喀吧眼睛又看了一眼,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小子穿上这身衣裳更显儒雅之气,只是眉宇之间始终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薄唇微微抿着,嘴角勾勒的冷色犹如寒冰,真真是不易亲近的人物啊。
幸得与他相处久了,知他不过是面冷,其实私底下是个极腼腆的孩子,这样想着,倒觉的他是故意板着脸,逗趣道:“你这张冰山脸白瞎了我这身衣裳!”
“嗯?”九儿顿了顿脚,愣愣的看向夕兰。
“嘿嘿,笑一个嘛!怎么说咱们也是服务行业,有笑容才对呀!”
“???”
“呵呵!算了,你不笑也不耽误跑销量!”她决定放弃引导,仔细想想,真没怎么见这孩子笑过,孤僻的小孩儿。
主仆二人由王府家奴领着进入正厅,厅堂里,正位端坐着有些发福的县官王大人,旁边依次坐着两位夫君与几位夫郎,那位笑眯眯的侧夫在喜宴上见过,正夫是个表情严肃的男子,另还有五位夫郎,夕兰特意从头寻到尾,却没见六郎君岳炎,这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王县令的另一侧坐着六位面晃的商户,这些人在喜宴上见过,其中还有两位去家里拜过帖子,算是熟人。
这些人见她进来都是一愣,其中那两位去过家里的老板竟诧然的站起身来,却不知怎么开口。
夕兰微微一笑,中规中矩的对着王县令施礼,道:“民女林夕兰见过王大人!”
毕竟是做官的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染绘坊的老板林玉明就是眼前这个清清爽爽的女子,下了高位,亲自扶起她,笑的满面和煦,“我说怎么会有如此魄力,竟是我朝日国堂堂女子,哈哈……,本官差点眼拙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施礼的施礼,抱拳的抱拳,一时热络的不行,王县令的侧夫笑眯眯的说道:“我就说林老板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怎么能结交到那个浪人。”
夕兰看向县令侧夫,不解的皱了皱眉,“不知屈老爷指的浪人是谁?”
王县令扫了眼新娶的夫君,沉声低喝,“子蜀,胡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老六不就是个浪人吗?领了休书,净身出户,不是浪人是什么?”屈子蜀不服的叨念着,亏他说这些时,依旧是满脸的笑。
浪人,就是被妻主驱逐出去的分文无有的人,夕兰当即想深问,已经张开嘴,衣角却被小九狠狠拽了一把,这才惊觉自己差点被人下套,炎炎夏日,脊背倏的沁出一层冷汗,所谓商场如战场,莫不是他们拿这事诈她?
【031】不是嫩草
前厅的气氛一时变的诡异难测,林夕兰强压下心中的烦乱,转身落坐在六位商户的最后一个位置,与旁边的于掌柜含蓄的点头打了声招呼。
王县令见她并未失礼,反而很快就稳定了情绪,暗中对正夫使了个眼色。
他的正夫是本家人,名唤王顾安,此刻就听王顾安微微颌首与另几位商户寒暄起来,“刘掌柜,今年你锦绣纺的活可是越来越好了,怎么样?走量可比去年好?”
坐在下首的刘掌柜是汉水郡布业的龙头,四十多岁的臃肿身材,眉眼高挑,唇很薄,发髻上钗环玉绕,笑起来倒没有买卖人的市侩,更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妇,闻言微微笑着,“托王大人的福,今年的销量与去年同期相比,翻了一翻。”
众人哗然,这个数据说明什么?说明汉水郡有八成的人在买锦绣纺的布量身裁衣。
王顾安与王县令笑着对视了一眼,像是领导给予下属肯定般,点点头接着道:“孙掌柜,你的琳琅阁生意也是很旺嘛,前几日,我那内侄女来非要在你那选一套钗饰才肯回去,带上您琳琅阁的金钗,笑的跟花似的。”
孙掌柜貌似谦逊的点点头,尖瘦的小脸,嘴角勾着笑,看样子倒不像是卖饰品的,更像是开赌场的,回道:“送与内侄女的是本季最新款式的鸾凤还,王老爷的内侄女本就长得如花似玉,戴出去可是我们琳琅阁的活招牌!”
王顾安像是领导走访,坐在一起与大家开了个茶话会,轮番问着,都是汉水郡的龙头产业,问过于掌柜,很自然便轮到林夕兰了,王老爷呵呵一笑,道:“林掌柜可是咱们汉水郡的商业新贵,容彩染绘坊、容彩成衣坊、林家酒楼,如今样样兴旺,林掌柜不但生意出奇制胜,就是这本尊也是千变万化,让人十分好奇啊!”
夕兰面上不动声色,暗暗冷笑,先以官威震慑,再以资融并压,现在又来试探,好,很好,本来她还有意以招标的形式与人合作,将染绘技艺发扬光大,却不想尽是些老狐狸,她应该谢谢王县令夫妇给的这杯醒酒汤。
淡淡笑道:“哪里哪里,有王大人这般清廉的父母官庇佑,是我们汉水郡每个子民的福祉,小女子的商号也是多亏了众位前辈的指点和照应,才能赖以生存,小女子在此多谢各位了!”夕兰说完起身对着众人又是盈盈一拜。
在座的都是人中的尖子,岂会不知这其中的意思,一看便知今儿个是没戏了,王县令嗔怪王夫君说的过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王顾安本就严肃的脸也有些挂不住的沉了下来。
林夕兰一律无视,端起已凉透的茶大口灌了下去,整个前厅沉寂的将她咕噜噜咽水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几个商户各怀心思,互相瞟着,暗自想着如何能揽回今日的败局。
从王府出来,夕兰在门外深呼了一口气,让小九扶着,优雅的登上轿辇,坐稳后,小九上来坐在了她对面。
“姑娘,咱们真的不与他们合作了吗?”小九疑惑的问道。
“合作?合作除了利益共赢,最重要的是诚信和尊重,他们?都把我当棵任踩的嫩草了!”她透过窗纱看着越来越远的王府大门,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沉声道:“殊不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032】明月苍茫
回到兰苑,她用过夜宵后,外面搭了件外套,自己一个人溜出房门,跑到院中的回廊里呆呆的看月亮,今夜的月,像是被剪刀裁过,弯弯的如一叶扁舟,周边泛着昏黄的光晕。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若是岳炎在此,一定会说自己好才情,他会说出很多意境深远,词语优美的诗句来,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空对月,瞎感慨。
唉,靠着阑干思量着要如何办?岳炎走了,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她的胸腔像是被什么人拽了一把,清清冷冷又空空荡荡,他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她很生气,恨不得再也不要想他,可他那妖娆的笑颜还是毫无阻力的冲进她的脑海,心头不由的泛起一丝甜甜的味道,她心中苦恼,沮丧,却还带着一丝甜?这感觉和他弹的那首曲子多么相似!
难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喜欢自己?岳炎喜欢她?所以才会求了休书离开!可……他为什么没来找自己?他到底去了哪?
黑暗处,一身月白的小九目光复杂的看着女子一会儿哀默一会儿展笑的容颜,心头沉沉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上气,他和她天天在一起,她却从不肯回头看看他,只一眼就好,他不是孩子了,她为什么总把他当孩子,难道只有那个狐媚的岳炎才算男人吗?
“谁?”静谧的回廊里蓦地响起女子低声的轻喝。
小九一愣,他们离的虽不是很远,却也不近啊,而且他只是叹了口气,并未有一言半语,她怎么就发现他了?
毕竟在人背后站着十分不妥,他一脸尴尬的应了一声,“是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夕兰见他并没有太多惊诧和不满,反而关切的问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女子声音轻柔柔的,像是一缕暖风拂过他狭促不安的心,他有些内疚,在王府岳炎的小奴交给他一样东西,他却私自瞒了下来,想了想,道:“姑娘,岳公子留了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夕兰问的有些急,但却没因此而责备他。
这一刻,他忽然就这么释怀了,她的美好不是只有自己感受的到,岳炎也一样,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男子看的到,他挡得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却挡不住将来许多爱慕她的人,何况,他只是个奴,一个被主子平心相待的奴,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只要她好,只要他能守在她身边,还有什么可争的?
夕兰与他来到书房,九儿递给她一个细长的锦盒,锦盒为土黄色,绣着亮面的凤尾,她并没有避讳他,当面打开了盒盖,里面是一卷被锦套收好的画,主仆两人共同展开画卷,拿到灯盏下细看,是一副画工精细的山水画,画卷上有群山连绵,远处有江,天际挂着一轮圆月,近处有松柏,高耸之处凸起尖尖的一个塔尖,左下角提词‘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落款名为岳晚晴。
【033】商战来了
这几日,林夕兰迎来了商战的小高潮,因她拒绝和任何商户合作,在当地商户布艺龙头刘家的带领下,集体抵制容彩染绘坊、容彩成衣坊的生意。
夕兰紧蹙眉头出了自己的布料仓库,染布所需的原材料,除了囤积的植物原料,其余如纯棉、绢、麻、含有碳酸氢钠的碱面等都快消耗殆尽,而手里的订货单子却如雪花般飘飘至来,高如山丘,不能按期交货,不但名誉受损,就是索赔也是她承受不了的。
“姑娘,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做?”小九跟在夕兰身边这些日子,对生意上的事情也渐渐入了道,很快明白是这些地头蛇在打压他们。
夕兰嘴角荡起一丝苦笑,“新生事物的诞生与推广本来就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只不过,接受的太快,挡了别人发财的路,又有县令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是要我们自生自灭啊!”
“王大人目光短浅,她看不出我们的税收会是汉水郡最可观的吗?”小九沉着一张脸,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乍寒的光。
夕兰一怔,以为他只是个孩子,看来在商战中,他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战士,睿智的头脑,准确的定位,不错,不错,好苗子。
“若王县令有你这么见地,也不会在汉水郡一任十年,早就高升了!”她拍拍他的肩膀,抬步出了染绘坊。
在马车上,夕兰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可事情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能向后退,最大的赢家不是笑在一时,想想,若能走好这一步也算双赢。
小九见她双眸灰暗不明,有些担忧,轻声安抚道:“姑娘,别多想,我们不是还有酒楼吗?”
是啊,还好林家酒楼已经扎稳跟脚,想她这次要采取的迂回战术应是林父所乐见的吧!
到林府,两人下马车,夕兰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见一名小厮上前与小九耳语,小九面色阴沉的点点头,打发那小厮走了。
“出什么事了?”夕兰认识,那小厮是太奶奶身边的小奴,叫雀儿,是个两面通吃的精灵鬼。
小九抿了抿唇角,愤慨道:“白家来人了,想将白二郎嫁过来。”
“白眼狼?”夕兰呵呵一笑,“白眼狼,我可不敢娶!”听她这么一逗,小九也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
他知她这么说是一定不会娶白家的儿郎,只是这次若再折了白家人的面子,恐怕以后在汉水郡的日子更不好过。
夕兰没回兰苑,而是直接去了老夫人那,雀儿两面跑,也够辛苦的了,也是时候当面谢谢老夫人这段日子的鼎立支持,最重要的是,以后的事情还需老夫人继续支持她。
挑开帘子,她便发现屋子里除了太奶奶,家里的两位姑奶奶也在,大姑奶奶仿佛刚刚打完小报告,看她进来悻悻的笑了笑,面上露出些许不自然,二姑奶奶依旧装聋作哑,恭恭敬敬的三缄其口。
夕兰施了礼,太奶奶让她坐在了一边,说了几句客套话,“累了吧!生意上总有做不完的事,能交给下人打理的,你也忙里偷偷闲,歇息歇息。”
不待她作答,大姑奶奶呵呵接道:“哪能不累呢,要我说还得房里有个人,帮衬一把才好!”
【034】再谈亲事
夕兰不动声色的淡淡扫了大姑奶奶一眼,接过小九递给她的茶盏,气定神闲的小口抿着,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过,那就拭目以待吧!
老夫人见她如此,愈发的喜欢,这神情像极了祖奶奶,不骄不躁,内有乾坤。
“兰儿,你是如何想的?”老夫人未理会大姑奶奶,语气和蔼的问夕兰。
说起来,大姑奶奶也是掌家的人了,性子却是沉不住气的,急急接道:“要我说白家的二郎就是好的,不但家事好,且长的端正,兰儿,这次你可说死不能再娇情,人家白二郎嫁人,嫁妆可是白记金饰阁,那是什么,不是囊实的倭瓜,是会下钱的金凤凰!”
“咳咳……”老夫人佯咳了两声,大姑奶奶这才看出眼色,讪讪的抿了抿嘴,拿眼睛瞟向一直未语的夕兰。
夕兰放下茶盏,对着总人微微笑了笑,道:“娶夫当娶贤能,相貌倒是其次,大姑奶奶所说的白家二郎,说起来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我就说嘛!兰儿可是生意人,看事情比咱们分的出轻重,我这就去回白家,娶二郎入门。”大姑奶奶笑的牙不见眼的要去张罗,像是得了好处的媒婆,积极的很。
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眼色深沉的思量着,总感觉此事不妥,按理说这次白家是嫁不是娶,若再拨了面子,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陪嫁也都是好东西,对林家的生意也是有益处的,想着说道:“若依我说,真要娶,只娶那白家二郎做个郎君吧!”
“什么?”刚要出门的大姑奶奶当即刹住脚,不可思议的半侧着身子看向自己的母亲,那神情,就好像是在说,‘您疯了吗?’
夕兰忽然呵呵的笑出了声,笑的大姑奶奶更是脸色铁青,就连二姑奶奶也颇有兴致的正视过来。
不是她故作深沉的假笑,实在是被大姑奶奶的表情逗的隐忍不住,这会儿也觉得有所不妥,敛起笑道:“夕兰和太奶奶想到一处去了,只不过,娶不娶白家二郎现在已经不光是我们林家的事了,也要看凤京李家怎么说?”
“什么凤京李家?”大姑奶奶不解的问道,这次她算是做了件有眼色的事,房内众人也都是满眼疑惑。
林夕兰也是暗暗叹气,她是个商人不假,可说到底还是个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是两情相悦,心心相惜呢?可如今她的亲事不得不搬上台面与利益挂钩。
“夕兰已答应嫁给凤京的李家独子——李翰宇为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话音一落,惹来一阵唏嘘,就连老夫人也坐不住了,正了正身子道:“李家是何许人?兰儿可是要嫁,不是娶?”
“李翰宇乃当朝一品左相李月华与大将军徐成的独子。”夕兰缓缓开口。
“可是世袭豪门?那李翰宇是要世袭将军之位还是左相之位?”破天荒的是二姑奶奶林若枫问道。
【035】精打细算
从太奶奶的慈苑出来,小九一路闷不做声,他时时跟在夕兰身边,却不知什么人何时与姑娘提过亲?她要嫁人了,她说是嫁不是娶,那么,他就连奢求做个小爷也是无望,说好不争不委屈,可此刻,他的心就像是被针扎着,一阵阵抽痛,再难释怀。
夕兰也是心事重重,回到兰苑,她即刻回主卧室,钻进耳房,让小九守在门外,吩咐今日不见客。
九儿望着紧合的房门,心里又酸又涩的不是滋味,她也不好受吧,不论如何,他是一定要跟着她的,即便是做一辈子小奴。
耳房里,花香靡漾,闷热如蒸笼,小小的炭炉上火光忽明忽暗,纯金打造的凹型托盘置于火上,淡白的茉莉花瓣放在沸水中翻滚,夕兰忐忑不安的揭开顶盖,翻看着,眼睛不由一亮,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利用蒸馏水的原理提炼精油已初见成效,只要再多蒸馏几次,提高精油的纯度,那么制出香水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就算制不出香水,光是这种纯植物精油也足以拿来一搏。
一个月前,她往景宁府柳家发出书信,半月前柳家回信,前日林夕月来信,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夕月已经平安无事,并且已与她的夫君协议分开,得了夫家一半的家产,现已出了景宁府往汉水郡赶了,得到这样的结果,本已不能起身的黄父病好了一大半,对林夕兰自是感激的无以言表,直说将来定会要夕月好好报答与她。
其实这样做,并不是她有什么高风亮节来成全亲情,无非是为了生意,想那柳家三姑奶奶的正夫官居景宁织造,正好可以借此打亲情牌,连起景宁这条线,毕竟景宁乃江南大省,繁荣富庶不可比,她的染绘布艺到了那不愁没有销路,有柳家坐靠山,可大展宏图之志。
只是她想破头也没猜到,柳家的条件竟是要她嫁给左相之子,多年未曾联系,夕兰想不明白柳家是何用意,不敢贸然行事,硬着头皮去问柳父。
柳父一听是黄父所求,夕月又出了这样的苦事,一阵感叹后,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在柳家留有一幅你母亲的画像,那是我和你母亲成亲后的第二年回去探亲,府里来了个碧眼金发的御用画师,那画师与你三姑夫是同僚,关系走的比较近,常去府上做客,可见你母亲却是第一次,一眼便被你母亲的美貌所吸引,执意要为你母亲作画,当时你母亲刻意与柳家亲近,便欣然同意了,哪里知道竟存了祸根!”
夕兰听着,猜柳父提及的碧眼金发的画师是俄罗斯或英国人,他执意以母亲作画,应该是觉得母亲的脸型五官有可塑性,并不是什么被美貌所吸引才对。
“说起来,那个时候你母亲也是你这般年纪,花容月貌,千娇百媚,兰儿与母亲长的倒有七分相似啊!”柳父双眼迷离,似乎在回忆逝去的时光及种种过往。
“那又如何?”她觉的自己像是在听故事,不时的搭言问问。
“半年前,前去景宁巡察的李氏夫妇在柳府偶见你母亲画像,又赶上你三姑夫想让柳凤儿与李家独子李翰宇联姻,李氏夫妇不想驳面子又想要儿子娶亲,于是便说相中了画像中的人,得知画像中的人已不在,转而推到你的头上,其实也只是为了避开这门亲罢了!”
耶?这样也行?是不是太儿戏了?
“哪想你三姑爷却较真了,非说定要做了这媒人,不负左相与将军之托,唉,这才有了这么一件事!”
夕兰听完脑子转了一百个圈,想着怎样反客为主,将这次机会好好利用起来,拓展事业,却不想出了眼下这样的事情,她不得不重新打算,变废为宝!
【036】脱离奴籍
农历六月二十六晚,夕兰将小九的死契交给了他,一并交给他一份良民牒子,自此,小九脱离奴籍,成为可娶可嫁可自主离开的自由人。
小九缓缓打开官府特制的良民牒子,淡漠的脸晃过一丝激动,转瞬却又如死水一般的沉寂,牒子上清楚写着,良民,白奕宁,凤婉府汉水郡人士。
夕兰见小九并未欣喜雀跃,反而满眼的失魂落魄,知他心细如尘,定已明白她的用意,不想多说,只道:“原来九儿本姓白,名奕宁,神采奕奕,宁静致远,看来白父白母却是对你万分疼惜的,若是有半分能耐也不会将你卖了。”
“姑娘知我不是孤儿?”小九将牒子合上,淡淡的问道。
“母亲的礼记上写的很详细。”她无意中翻阅了母亲留下来的礼记,各房各人诸事母亲记得十分清楚,这是她留给自家女儿最大的财富。
小九依旧波澜不惊,点点头,“姑娘真的要赶小九离开吗?你……再也不需要我了!”
夕兰喉咙一滞,哽咽的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微微蠕动着唇角,声如蚊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嗯……!”唇上蓦地覆上一抹薄凉,像是削了皮的黄瓜,湿漉漉的带着淡淡的清香。
清冷的眉宇间荡着暖色的暧昧,看着她的那对墨黑的眸子一片清明,眸光温柔的闪动,这是她不曾见过的小九,似乎只是一瞬间,他那一米七八的身高,将他定位成了男人,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薄唇滑过她的唇角,触电般酥麻的感觉击的她大脑短路,仲怔忘语。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生意打理好,等你……回来!”小九说完转身离去,夕兰傻傻的只看见男子月白的下摆在门口荡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翌日,夕兰启程前往景宁府,去见柳父宗家的三姑父,本来柳父也要一同前往的,不巧的是因为天气太热,有些中暑的迹象,父女俩只好分开前往,等柳父身体无恙再随后追上来,两人相约在景宁府丹霞郡汇合。
一路车马,沿途风景沧暮无际,夕兰无心风景,闭目靠坐在椅塌上,心里乱七八糟的翻腾着思绪,一会儿想起与柳家的交涉要如何进展,一会儿脑中窜出小九笃定的眼神,耳边反复回荡着‘等你……回来!’
她越想越烦躁,打开手中的折扇,快速扇着,鬓角飞起短碎的发丝,一张乍红的小脸显出女儿的娇羞,即便身着男装,却是胭脂气十足。
信中,夕兰与柳家约定农历七月初八面谈,她手里掐着制作精油的方子,想要提前几日下好功夫,她的亲事岂能这么轻易容他人摆布?
时值仲夏,闷热无比,着男装虽出行方便,却比女装严实很多,捂的人喘不上气,说来朝日国的女装也是一大亮色,夏季的衣衫以清爽剔透,俏丽唯美为主,在夕兰的染绘布艺没出现之前,色彩虽单调了一些,款式与布料却是比较贴心的。
夕兰松了松领口,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扇着扇子,却是越摇越热,探身撩开车帘子的一角,喊着新买来的小奴,“青儿,叫前面的车把式仔细瞧着,到了驿站,咱们好好休息一宿再走不迟!”
【037】竟然是他
坐在靠前位置的人侧着身子点点头,虽然这个角度夕兰能看的很清楚他是应下了,心里还是有些恼,初时,从牙子手里买这少年就是觉得乖巧,怎么才一宿的功夫就这么不懂规矩了。
到了驿站,有小厮将车帘子撩开,置好马蹬,伸手扶她下车,夕兰探出身子左右望了望,又看向那面生的小厮,沉声道:“我的小奴呢?”
这车马是租用车马行的,连人带车大部分都不是自家人,她此番出门,也不过带了成衣坊的三个小厮,还有一个就是昨日新买的小奴,此刻,却说什么也找不见那个贴身侍候她的人了,想起小九,就觉得天地之差。
“公子的小奴拖着行李先行进去了!”常年行走车马,什么人没见过,但看出这位爷有些恼了,那小厮也是见怪不怪的和气应着。
夕兰气呼呼的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走进驿站,竟一门心思要找出那小奴好好训斥几句,匆匆走了几步,眼看前面的有个低着头的小厮,见她过来,侧过身子站到了一旁,明明是自家奴才的穿着打扮,却不施礼,只像是让她先过去。
这都是怎么了?自家的奴才什么时候都这么没规矩了?夕兰一肚子气没处发,二话不说上去给了那小厮一巴掌,沉着嗓子喝道:“都谁给你们立的规矩,见到主子不用行礼吗?”
那小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低低的,她只见他的发丝黑的好像一团墨,就这么软软的倾斜了下来,即使在有些昏暗的楼梯口,仍然可见华彩的光芒。
夕兰就这么一愣神,收回目光看向自己通红的掌心,想她用了十足的力道,虽然已经不是前世有内力的练家子,可这么甩出去,仍旧狠准,冷静下来,对这小厮有了微微的歉意。
她不是这样的,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发脾气,就算是遇到什么大事也能稳如泰山,她这是怎么了?只因为这些人没有小九懂规矩?小九吗?不自称奴,不苟言笑,不趋炎附势,不溜须拍马,甚至有些冷,他也算懂的做奴才的规矩吗?也许,她只是习惯了有这么个人在身旁照应着,以后时间长了,慢慢就会习惯由另一个小奴侍候,应该是这样的。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厮,因为有些歉然,语气不由的放轻,“起来吧!真不知道是哪个教你规矩的,见到自家主子也不行礼,以后要谨守规矩,不然免不了责罚!我下手有些重了,提起头我看看!”
明明说了要他抬头,哪想这小厮将头垂的更低了,夕兰这才发觉不对劲,狐疑的眯了眯眼睛,正瞥见前面走来捧着茶壶的小二,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噗通’“哎呦……”夕兰只是稍稍伸了伸脚,从身边走过的小二连人带茶壶狠狠的来了个大马哈,茶壶的碎片崩了一地,茶渍也溅到她的下摆上了,再见跪在地上的小厮,慌乱的向后靠了一下,抬头关切的望向夕兰。
“呃……怎么是你?”她的脑袋彻底短路了。
【038】来个小爷
一行人匆匆用了晚饭,准备继续赶路,因为此处是驿站,只能做歇脚之用,所以才决定贪黑前进,到前面的镇子投宿,再走两个时辰就能到临渊镇,出了临渊镇便出了凤婉府。
遍天的晚霞,如一朵朵开的正艳的红蔷薇,层叠着,怒放着,偶有还巢的大雁,扑朔朔的掠过,广漠的原野上,碧草连天,风景美如画。
车厢里,靠在窗纱前的夕兰将目光收了回来,手里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她命人将车帘子摘了下去,此时正是晚风徐徐,清爽袭面,至于她手里的折扇,不过是掩饰心乱的道具罢了。
她有意无意的瞟着前面不远处坐着的男子,将柳父与太奶奶的用意来回反复的思量着,让他跟在身旁,是柳父提出来的,应该是柳父觉得内疚想补救吧!可眼下明明是要去柳家谈亲事,带个小爷,不是存心不想嫁吗?即使她已经有了退亲的办法,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向柳家示威啊!
柳父在不清楚她的做法的前提下这样做,恐怕是压根就不希望她嫁人,和柳家缓和关系是柳父多年的心愿,现在他不惜放弃这个机会也要保全女儿,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她并不觉得嫁人有什么不好,和一个男人一生一世的相守对于她来说,何常不是一种幸福?只要那个人是自己认定的。
至于太奶奶的用意,恐怕就多了好几层意思了,阻止婚事是是其一,放个眼线其二,善待连生是其三,阻止婚事自不用说是出于对林家商产的考虑,谁不知道嫁女就相当于入赘,以后林家的商产再与她林夕兰没有半点干系,眼看着林家兴旺,太奶奶怎会轻易放她嫁人?放个与她连心的人在夕兰身边照应着,有什么事定不会瞒过她的眼睛,再有,就是连生了,嫁给大姑娘,不知是夕伶身子不行,还是两个人都不愿意,竟然始终未同房,把连生拨给夕兰,除了她本人,皆大欢喜,配角都乐了,可她这主角却是脑瓜仁生疼,不知如何对待那张满含深情的脸。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也更加凉爽了,夕兰半倚在竹椅上,头微沉,有些犯困的打着瞌睡,虽然真的很乏,她却只是小酣,并没有真的睡着,突然感觉有人碰了她一下,蓦地睁开了眼睛,半空中,四目相对,连生有些羞赫的低下头,软言道:“见你阖眼,以为你睡了,晚风虽凉爽,却容易伤风,我拿了条绒毯过来。”
“哦!”她真不知说些什么好,很想像对其它人一样,坦然微笑,或是威严强势,淡漠冷言,唉!连生的身份让人尴尬,房里的小爷,就是前世男人的通房丫头,奴不奴,主不主的,说话轻了重了都不适,闹心!
“唉!”夕兰拿着折扇敲了敲额角,别开眼看向车外,深蓝色的天幕已然挂上了清月,不太弯也不圆,却散发着神秘的美。
“轻点,这样敲,头会痛的!”连生抬手挡下她还要自虐的扇柄,轻声阻止,见夕兰直愣愣的看着车外的天,也抬眼瞧去,“月亮很美!”
“呃……”这是她的台词好不好?继续郁闷中。
【039】改走水路
连生是太奶奶身边的小奴,跟在太奶奶身边十年之久,虽然性格沉稳,心思细腻,却寡言少语,半分逾矩的事情都不曾做过,也正因如此,太奶奶对他竟有几分敬重,相处十年,虽彼此了解却无情爱,太奶奶本身也是自重自爱的人,一生只娶了两房夫郎,虽都英年早逝,太奶奶也不曾再娶,甚至连个通房小爷都没要。
想来连生今年也应该有三十二岁了,蜕去少年的青涩,未现岁月的老态,而立之年,黄金岁龄,倒是夕兰喜欢的年龄段,她生于清末,亡魂时正是二八年华,夫婿是个病篓子,常年闷在房中喝药调理,自十三岁嫁人,管家三年,同时也照料病人三年,就算是夫妻同房,大多数时也是她主动,抛去女子的矜持,为了自己的将来她必须怀上子嗣,也正因如此,她白白活了一世,未经情爱,懵懂如少女,是以如今在这些倾慕她的男子面前,手忙脚乱,脑袋短路。
在临渊镇住了一夜,翌日吃过早饭,车队刚要启程,远处打马来了个小厮,连马都没下,气喘吁吁的呼喝着,“洛山塌方,出凤婉府的是绕不过去了!”看向众人又喊了两嗓子,甩鞭子,一夹马肚向远处奔去。
“这人是做什么的?”夕兰正要上车,站在车厢旁,习惯性问道。
连口茶都没喝,急急的走了,有点像现代军队的通讯员,可这不是战争时期,怎么会有专门通报路况的人呢?官府的?私人的?
“这是青云帮的传信小厮,大半个朝日国的车马行、镖局都在青云帮的管辖范畴,这些信息都是青云帮负责通传。”连生将随身带的包裹背在身上,侧目给她解释道。
夕兰一愣,她怎么总忘身旁的已经不是小九是连生,别扭的点点头,母亲的礼记上说,连生早年曾随大老爷走南闯北的跑粮种生意,这些事情他知道不足为奇。
车队的一把手深表歉意的与夕兰商量,“前方路况太差,车队不能前往了,若林公子不急可在临渊镇小歇几日,等路况修理完善再走!”
“需几日?”不是心急,实在有时间限制,她必须在七夕节之前赶到景宁府。
那人想了想,道:“怎么也得七八日!”
“这么久?不行,可有别的法子?”开玩笑,这么等下去,生米煮成熟饭了。
“若是林公子着急,可走水路,等到了碧月城,自有我们陆家车马行接替!”
走水路?夕兰有些胆怯,说准确点,她上辈子算是个水鬼,要不是为救人溺水,也不会被干爹拘错魂,在阴都呆了整整百年,一想到呛水窒息的滋味,她就手脚冰凉,连汗毛都在战悚。
连生看着她忽然苍白的脸色,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夕兰望了望他,笑比哭都难看,颤声道:“水上风景……也不错吧!”
【040】哮喘症状
“兰儿,你还好吗?别怕,没事,就快靠岸了!”夕兰死死缩在船仓里,一会儿惊慌的四下张望,一会儿又紧闭双眼,嘴里不住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
连生愁的走来走去,一见她睁眼睛就凑到身前安抚几句,可一点都不管用,夕兰看起来不像晕船,问她又说不出哪不舒服,脸色苍白的没一点血色,大热的天,闷在船仓里,不停的冒着汗,月白的衫巾长袍紧贴在身上,却依旧清楚的看出她在发抖。
“兰儿,你到底哪不舒服?”连生见夕兰睁开眼睛急忙又蹲在身旁说话,手里的棉帕子因不停的为她试汗已经发潮,他伸出手想打开船仓的窗子透透气。
夕兰一见快如闪电般挡了下来,紧紧拉住连生的手,此时,她觉得好像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吸不上气来,没一会儿,脸色泛起潮红,“别……别……开!”
“兰儿……”连生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可这船刚刚进入江面,明浪江的江面虽不算很宽,但也有一千丈开外,再想划回去,也需一两个时辰,这可如何是好?
夕兰如此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好长时间,渐渐累的睡着了,头滑下来,靠在了连生的肩膀上,连生叹了口气,不敢动一下,就这样直挺挺的任她依着。
耳边传来女子匀称的呼吸,看来是睡熟了,他挪了挪身子,将她的头放在大腿上,女子也动了动,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安然的睡着。
连生推开窗子,晚风袭来,带着湿漉漉的潮气,透过窗子能看见一点星空,无垠的天幕,镶嵌着银光烁烁的星斗,他依稀记得,三年前,手捧着书卷的女子,仰天兴叹,空有抱负,每每想要应考却总被老夫人阻拦,胸怀大志不得舒展,郁郁不能语。
她的心思他无意中发现,自此他总能回想起她沉静的侧脸,静的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定格在了原处,就像是一幅画,画中的女子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任岁月流逝,再没动摇。
现在,他们近在咫尺,她的睡颜是这样的宁静,谁能想到她有一双如狡兔般灵动的眸子?他何等幸运,能与她携手一生,嫁做她的夫,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再不放手!
船体晃晃悠悠的行进着,连生一开始还满怀兴致的对着夜空缅怀过去,看着看着也开始打起瞌睡,小船就像是母亲的摇篮,晚风伴着叠荡的江水,曼妙如催眠曲,船舱里,两人依偎在一起沉沉的睡去。
夜色正浓,鼾声起,殊不知命运的大潮正在袭来。
早上的晨露很重,江上传来男子喊号子的声音,远远的,好像有回音一般,夕兰揉了揉眼睛,不情愿的看向声音来源处,一眼瞧见白亮的窗口,艄公划着桨,荡动水面,‘哗啦啦’的声响让她猛然想起自己还在水上,心扑通通的狂跳起来,美好的清晨,她却感觉极度缺氧,难受至极。
连生也醒了,一个姿势保持一夜未动,腰酸腿麻,刚要开口,就见夕兰一个劲的呼气,脸色泛起不自然的粉红色,“兰儿……睡觉还好好的,怎么醒了就难受成这个样子?”
夕兰也发觉自己现在好像哮喘发病时的症状,只是心里明白,她这是心理上的,是被吓的。
抓着连生的手腕,勉强说道:“打……打晕……我!”
【041】船起火了
连生惊的说不出话来,她说……要他打晕她?“兰儿……,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夕兰有气无力的瞄了眼一脸严肃的男子,抬起软绵绵的手臂摇了摇,“我的……话……你……你不……听吗?”本来是极具威慑力的一句话,此时,从她口中说出却好像春风中飘来的柳絮,让人心旌摇曳。
“不是……,只是……可是……我……”要不是现在连翻白眼的劲都没了,她真想给他一记爆栗,平时看他挺精明的样子,原来是个木头疙瘩。
“你……打晕……我……我要……睡觉!”眼不见,心才静,貌似只有睡熟才不会害怕。
“啪……啪啪”就在两人扯大锯般的对峙时,一道火线猝不及防的划过空气,“嘶”的一声钉在船板上,顿时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连生手疾眼快的揽着她向后仰去,躲过了火线,突来的变故反而使夕兰分散了怕水的注意力,定睛看去,只见一支箭矢死死的嵌在木板里,箭杆上缠了一层棉纱,如蛇芯子般的火焰往上窜,船仓本身就是木制的,咋眼的功夫,燎原之火烧红了半面船仓。
“走水了!走水了!”连生惊醒过来,对着窗口的方向呼救。
夕兰紧拧着眉头,抬手捂住了连生的嘴,“嘘”她小声示意,冷静的扫着四周,周围除了熊熊火焰燃烧出的“啪啪”声,再无任何声响,连生也静了下来,同样嗅到了一股诡异的气味。
因为前方路况不好,很多有急事的人都选择了改走水路,船只供不应求,这艘船是他们花高价雇的,船上有两个艄公,两个打杂的,还有自家的三个小厮,除了她和连生在船舱里,其余的人都在船板上,有人故意纵火,为何不见一人叫嚷?而且从窗口隐约可见浓烟翻滚,此时恰巧吹着东风,可想船头也起了火。
她在阴都时与牢头学了基本的健身功夫,闲暇时又向一些鬼魅请教了各家武学,虽然练来练去还是被干爹称为花拳绣腿,但自保是绝对没问题,虽然再世为人已非飘移身躯,林夕兰的这具身体的柔韧度还是很好的,就算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段,只要日后勤加练习,一般人想近身也不易。
夕兰拽着连生起身,一点点挪到窗口,靠在一角,向窗外看去,“唰”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就见一支箭矢擦着窗沿而过,她敏捷的向旁边一歪头。
“呃……”四目相对,双唇相印,鼻息相吸,近的睫毛一呼扇就能扫过他的眼脸。
下一秒,“咳咳……”夕兰摸了摸鼻侧,满脸发烫的看向别处,连生满脸通红的拿眼偷偷瞧着她笔直的后颈。
“唰”又一支箭矢射了进来,她敛起情绪,伸手扣上连生的手腕,“走!”说完不待他反应过来,拉着他一前一后冲出了船仓。
以她的计算,差不多每隔十五秒放进来一支箭,以这种速度再不逃出去,一定变成烤乳猪。
两人站定在船板上,周围到处燃着烈烈风火,风势渐强,很快这艘小船就要沉江喂鱼,江水浑浊,荡着厚重的波浪,一层叠起一层,晃的夕兰又开始急喘。
“呵呵……林公子,不,应该是林姑娘吧!在下有礼了!”
连生扶着夕兰,以为她是被浓烟呛得,拍着后背,前方传来突兀的声音,两人齐齐抬头看去。
【042】白业男子
船栏上,迎风站着一男子,白衣飘飘,烈烈卷动,长眉,凤眼,鼻高悬,粉面红唇,尖尖的下巴,看向夕兰时虽眉眼含笑,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
“他的……”连生惊诧的刚要开口,夕兰一抬手,及时捂上了他的嘴,不是她没看到,不是她不惊讶,这男人不但有着极其精致的五感,而且还有一头让人错不开眼睛的胜雪白发。
“我并不认识你,请问阁下是谁?我哪里得罪了你,值得烧船杀人!”夕兰一步走到连生身前,微微扬起下巴,看着仿佛飘在半空的妖异男子。
“嗯,先回答哪一个问题好呢?”男子手指修长,白如冰雕般点着唇角,在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银白的指环,指环连有银链子,敷在手被上,交错而璀璨,手微动便划出万道银光,他的小指上戴着同质地的指甲套,镶嵌着碧绿的细碎宝石,搭在嘴角,更显妖异。
他的声音很空灵,仿佛是从幽谷中传来,轻而婉转,像幽灵般诱人。
夕兰只是淡淡的笑笑,她来自地府,也曾见过交界外的幽灵,与这男子相比,那些蓝眼睛高鼻梁的幽灵却不及他的半分美貌。
“我只是想确定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在看见大火的时候,脑中就开始飞速的思考,两种可能,纯粹劫财的盗贼,另一种就是有仇有冤有目的的仇家。
“难得林姑娘还这么冷静,这就更让我感兴趣了,敢问林姑娘芳龄几许?”男子抬高手臂,宽大的袖口坠下,露出半截莹白手臂,手腕处戴着银色的宽面手镯,上面濯濯闪动着鹌鹑蛋大小的绿宝石。
夕兰顺势打量着,这才发现,他居然没穿鞋,赤着脚,脚踝上戴着同款式的银镯子。
少数民族?江湖邪教?隐士怪才?她被自己雷人的想法逗乐了,翘起嘴角,笑道:“虚度十六春秋!”
“十六岁?倒也合适!敢问姑娘可有婚配?”男子继续颇感兴趣的问着,语气依旧很随意。
他的表情和语调让夕兰想起在地府的日子,常能碰到半妖半仙的东西,飘来荡去的和她聊着天气一类的废话。
“算是有吧!”就是不算刚刚应下的亲事,她身边还有个小爷呢,虽然也是摆设。
“那就不好办了,我们白业国的男子只嫁作正夫,那就请林姑娘休了房里的人吧!”男子说这瞟向她身后,嘴角温笑,却眉眼如雪。
夕兰猜不出此人有多大的本事,但单看他站在船沿上不惧火焰,赤脚而立,如履平地,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茬,连生虽与自己没有关系,可也是林家的人,不能让他出事。
“恐怕不是我说了算的,小女子是嫁人并不是娶夫!”这人到底有何目的?难道是为了她手里的精油方子?不能啊,这事连小九都不知晓,怎么可能走漏风声。
“嫁人?这事怎么没人提过!”男子明显一愣,银闪闪的指甲套晃在脸上道道银光。
【043】共侍一妻
夕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的亲事难道要满世界公告吗?又不是公主和亲!
就在这时,那男子突然手一扬,再见手指间竟夹着一枚似锥子一般的物件,嘴角一撇,自言自语的叨咕道:“还没怎么样,就这么护着,真是儿大不中留!”说完脚尖一点,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跃进江中。
夕兰惊呼一声,急忙奔到船头,浑浊的江面滔滔水浪,她只见男子如一条银白的鱼儿,箭一般的在水中窜出老远,“哗啦啦”水面晃动,一头银发破水而出,阳光下,银光闪闪,笑靥迷人。
“我叫岳熙,和你一样有个夕字,夕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要小心岳华那女人,她可是只要结果不要命!”
“喂……岳熙……喂喂……”这男人说完话一转身沉入江下,没了踪影,气的夕兰直跺脚,这船是废了,火势这么大,好像已经开始在下沉了,他当所有人都像他似的能变成鱼啊!完了!完了!她可以提前回地府报道了。
“兰儿,你看!”连生突然喊道,语气中带着惊喜。
夕兰回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由的两眼放光,江面的远处有商船正一点点向他们的方向行进。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喃喃的说着,抬高手臂对着那船召唤着,“这里……这里……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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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真是色胆包天,竟然罔顾师傅的禁足令,私自外出,要不是我执行任务,换成岳华,你还能在这悠哉的喝茶?”岳熙一回到冰域宫直接来到二殿下的琉璃殿。
琉璃殿后园,回廊里,一身紫衣的男子手端着茶盏,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缓缓放下茶盏,收敛思绪,对着不请自来的五师兄,颌首道:“任务没完成,你还有心思到我这来?”
岳熙自斟自饮,嘻嘻笑着,“师傅他老人家哪有功夫理我,这会儿,正陪青灵教的掌门下棋呢!”
“哦?玉雅掌门来了?呵呵……”两人相视一笑,都是一脸的戏谑。
“说正经的,那个林夕兰要嫁人了!想必你也听到了,打算怎么办?”岳熙满眼的窥趣,笑着打量岳炎的反应。
岳炎水漾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来,什么都没说,心口却是千般滋味,‘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难道这么快,她就忘了?
“你是故意将两幅画对调的是不是?”岳熙突然问道。
在他心里,师傅的三个孩子中,二殿下办事是最沉稳的,一直深得师傅信任,这一次,若不是故意为之,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拿错。
岳炎深深的看着岳熙,直到他现出一丝窘迫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我记得有个人当年曾信誓旦旦的说,要与我共侍一个妻主!”
【044】不能叩首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她仿佛是睁眼的盲人,无论怎么寻找呼喊依然看不见一点光亮,就这么摸索着向前挪着步子,突然脚下一沉,整个身体栽了下去,口中、鼻腔、耳廓统统灌进了水,她惊慌的张着双臂,不停的扑朔着,像一只掉入沼泽的小兽,越挣扎陷的越深,她害怕急了,无力的手指恍惚见攥住了什么,于是她死死的扣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逃生,直到嘴里能发出声音,她猛的大喊,“救命!救命啊!”
呼的睁开眼睛,撞进眼底的是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那人的嘴角张张合合,她却充耳不闻,不敢再合上眼睛,大口喘着气,好半晌,她才觉察到自己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啊!”她蓦地松开手指,歉然颌首,“对不住,我……我做恶梦了!”
“没关系,你没事吧!被水呛到,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说话的是一个男子,暗红色的长襟,月白的袖子,明黄的腰带,身上的布料绣着暗色的如意云。
这男人的样貌在她认识的人中不算好的,可让人一眼就觉得亲厚,嘴角只是浅浅的笑,就有无穷的亲和力,夕兰的情绪也跟随着他和煦的笑渐渐平缓下来。
“谢公子搭救之恩,夕兰无以为报,将来若得公子用的上的地方,夕兰必全力以赴,以谢公子救命之恩!”夕兰说着就要起身叩头。
“兰儿,你要做什么?”连生端着盆进来,一看她要起身叩头,惊的和什么似的,顾不得放下铜盆,一把拦了下来,盆里的水也跟着漾出去,溅在他的大襟上。
夕兰怔愣的同时,床前的男子身子也向一旁侧了过去,连说使不得。
连生的脸色涨红的扶住她,低声嗔怪,“这世上只有入赘的女子给夫君叩首,兰儿怎能轻易下跪?”
“呃……”这下换她惊诧了,转瞬又是一脸的窘迫,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怪不得人家躲了呢,原来是不能受。
那男子还是浅浅的笑着,点点头,“林姑娘不必在意,也是我们的商船正巧路过,还是姑娘的福大,阎王收不了。”
她心底一阵唏嘘,有一句话这男子说的还是对的,干爹费了力气将她送上来还阳,岂能轻易勾魂回去,她还是踏踏实实的活着吧。
连生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对着那人叩头,道:“我的命也是恩公救得,但比我家妻主的命不算什么,连生这头是代妻主拜的,还望恩公受得!”
那人微微一愣,转瞬俯身将连生扶起来,温和道:“两位客气了!说了,是你们福大命大,我也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听连生这么表白身份,她有点不自然,但也没说什么,总不能说这小爷是家里安排的,还没入房,神经!和救命恩人说这些有嘛用?后来她只是笑笑,心里想着有机会还上这份恩情。
接下来的日子,夕兰始终没出过房间,这艘商船很大,她的屋子好像隔着屏风的书房,虽然靠窗,却看不见江面,而且船开的很稳,如果不去想,不觉得是在船上,她便老实的呆在里面,偶尔翻翻书架上的书籍。
书案后面的墙上挂了一把柳琴,夕兰征求了主人的意见,闲来无事练练手指头,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摸这东西了。
【045】窗外公子
听连生说,商船的主人姓颜,是从凤京来的,这艘商船正巧是开往景宁府的,那颜公子自从那日来看过她,便再也没进过房,想是刻意避讳,毕竟明着夕兰身边还带着小爷呢。
她托连生转达,到了前面的双石镇靠岸卸货,她们也就在那下去,毕竟陆地对于她来说更安全,估计还有两三日的行程,夕兰继续闷在房里熬日子。
房间里,她与连生对坐着看书,连生一直很安静的坐在那,只是她稍稍一动,他总能及时照看到,就像头顶装了监视器,她一伸手,他马上倒一杯温茶给她,她一看向外面,他马上将窗口开大,她轻轻叹气,他便会说‘没有多久就会靠岸了’。
原来即使有个人在身旁还是会无聊,她不得不承认,连生体贴心细且深情满满,只是太过君子,像是木头疙瘩,毫无生趣。
她起身,一眼瞥见连生也要起身,无奈的摆摆手,走到桌案后将柳琴摘了下来,回身坐到窗口,怀抱柳琴,手指拨动琴弦,凭着记忆中的曲调弹奏起来。
柳琴与古筝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一个音色如冰肌玉珠,一个如清涧流水,她古筝弹的好,柳琴却是生疏的几乎忘了,这几日闲摆弄,竟能将断断续续的曲子连上了,兴奋之余,手指一翘,试着弹了一首现代的流行歌曲,用柳琴来演绎倒是别有风味。
连生听着新奇,放下书,十分认真的盯着她的手法瞧,夕兰微微笑了笑,这人,到什么时候都想着用十分的努力换十分的成功,太认真,都不懂得如何放松自己。
母亲的礼记上写着,连生为照顾老夫人的衣食起居,刻苦学习推拿按摩与药膳烹饪,为了能与夕兰有共同志趣,刻苦专研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而且母亲一带而过,说他的绣工也是如火纯青。
与其说是母亲的夸奖,不如说是中肯的评价,可想连生做人多么认真,一丝不苟的人生态度,也许他自己觉得挺好,可看在夕兰眼中却很累,这样活一辈子,累不说,真的太乏味。
弹了两遍,觉得音律流畅了许多,再拨动琴弦,嘴里也跟着轻轻吟唱,“沧海一声笑,白云飘呀绿水摇世间多逍遥,自由的风呀自在的鸟,今朝多欢笑,多么地快乐多么地美妙,多么地不得了。唱你的歌呀唱我调唱起世间逍遥,是你是你今朝多欢笑,心在飘呀身在摇唱我逍遥调,快乐的人唱快乐的谣,声声都是欢笑,笑看滔滔潮世间好逍遥,浮沉水浪至今今朝多欢笑,多么地快乐多么地美妙,多么地不得了!”
船板上,夏景颜远远便听见有乐声传出,想是人家夫妻温存作乐,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女子的歌声,呆呆的愣在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有这等胸怀。
世间逍遥!他所向往的不正是她唱的吗?可惜,又有几人能按着自己的喜好生活,逍遥人世又有几人能做到?
苦笑着弯了弯嘴角,转身靠在了船栏上,江风袭面,波涛滚滚,他虽常年在外走南闯北,却终是走不出那个金丝牢笼,若不是自己还能为皇室编制商网,以他的年纪女皇早就指婚了,何来皇侄都嫁了,他还‘逍遥’在外?
若真要嫁,倒不如嫁给自己喜欢的,然,最好是娶妻,想到娶妻,眼底突然晃过女子诚恳下拜的身影,他这脸腾的就红了,萍水相逢,自己怎么想到人家妻主身上去了,连连摇头,还好没人看见。
“颜公子,有事吗?”夕兰放下琴,无意向外瞥去,正看见白鸥掠过天际,仗着看不见江面,她便大着胆子向外探了探头,正瞧见救命恩人靠站在窗口对面,一会儿苦笑,一会儿摇头,看的她丈二和尚摸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