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17

月落紫珊:君似小黄花 33 - 41

【第三十三章】福遭天妒
 
入夜,万籁寂静。
明明白日还是晴朗的好天气,夜间却突然乌云密布起来,黑漆漆的一片,透不下一丝月光,空气中夹着丝沉闷的味道,无端升起一股烦闷,很是压抑,似是山雨欲来。 
山间的夜风带着雪花的味道,刺骨的冷。君思站立于窗前,眼光透过窗外看着眼前一片黑暗,静立着。这段日子,幸福得不像是真的,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更无端升起些惊慌来。 
眉头轻皱,拉了拉衣襟,正欲伸出手,却有人快她一步,拉上了门窗。身后袭来一股熟悉的温暖,带着丝丝阳光的气息,一扫满室的清冷,再也透不进一丝寒风。 
“小花,这里冷!”温和的语调在头顶响起,满满都是担心,明亮的眼眸,小心翼翼的低头瞅她一眼,贼贼的闪过一丝渴望,身侧的手扬到她的腰际紧了紧,却不敢落下。 
她轻叹一声,微微向后靠了去,如他所愿的偎进他的怀里。满世界都是他温暖的气息,令人想永远沉溺下去。
绝色的脸上开满了欣喜的小黄花,再不犹豫,低身更加拥紧怀里的人,垂头在她脸侧轻轻的噌着,无限满足。
“小花,小花,小花……”  
一声沉似一声,手间也越加抱得紧,像是想把她整个都揉进骨血里去。
良久——  
“小花,谢谢你!” 
怀里的人一愣:“谢我什么?” 
他把她冻得有些红的手,收进掌心里:“谢谢你救了我小师弟!”
“我救他,不是因为他挡着我晾衣吗?”她笑着反问。 
“不,是因为他是我师弟!”他肯定的道,手上紧了紧,许是觉得不够暖和,又塞进胸口:“小花,我好高兴,真的……我还以为,无论怎么样,你或多或少……还是会怨我逼你……来这里。可是你还是救了小师弟!”他话里难掩的激动,欢喜得似要跳起来,却不忘紧抱着她不放手。
她性子冷,什么事皆可淡然处之,如若那天躺在院里的不是他的小师弟,或许她连看也不会看上一眼,但她却救了。 
细想其中的原由,足够令他傻笑上个几天的。
嘴角缓缓上扬,君思听着他激动的心跳,沉吟半会才缓缓的道:“你师傅虽然厉害,武功才学,奇门遁甲,无一不精。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如此!可偏偏就不擅医,就连寻常风寒也无能,这点总不能让外人知道了去!”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底,轻笑一声道:“他是你小师弟亦算是自家人,我不救,岂不白费心机。”护短就要护到底。 
“自……自家人!”肖芳华一呆,猛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脸,慌忙转过她的身子,急切的道:“你说我……我,我算是自家人?” 
自家人,天知道这几个字,在她的心里有多重。她生性凉薄,任何人,任何事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唯有一点,她护短,极为护短。自家人在她心里的份量,比一切都重要。 而且现在她却说……他是自家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小花,我我……我是……”  
“自家人!”看着他激动到无以负加的神情,一字一句的开口:“我君思在这个世上,只有二个牵挂的亲人,一个是我的侄儿,一个便是你!”  
呆立!
突来的惊喜冲进脑海里,把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了,眼里似是奔腾出来的是什么?耳边嗡嗡做响的又是什么?仿佛世间一切都已经消失,唯有的便是她那句惊起涛天大浪的话。 
自家人,自家人,自家人…… 
不断的回响。
除了狠狠拥她入怀,不断的呢喃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小花!”  
“嗯!” 
“小花!”  
“嗯……” 
“小花……”  
“……嗯”
所有的伤痛不复存在,余下的只有幸福。 
他——是自家人! 
直到烛光似要燃尽,紧密相拥的两个影子,在窗纸上摇曳。那抱得死紧不留一丝缝隙的人,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闪出一丝紧张和犹豫。
“小花!”
“嗯!” 
“你……怨我吗?” 
“……为何这般问?” 
“我……明知你怕冷,还把你带到这么冷的地方。” 
“嗯……是冷!”
他的手颤了一下,声音顿时沉了下去:“可是……我没办法,当初我只是想着,如果太冷的话,你不能出门,或许……或许就不会离开我了!我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似是想到了什么,拥得更加紧了。
君思一叹:“我知道!”这点小心思,他天天写在脸上,她又怎会不知。 
“那……小花怨吗?”
“不怨!” 
“真的!”他一喜,却仍是有些担心:“可是……这冷!” 
她轻轻一笑,刹时抚平他所有的不安:“有你!” 
“……”  
再次呆立,半晌……
点头如葱倒,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把整个心充得满满的,似要溢出来。
今天老天爷是否特别的慷慨,他十年来做梦都想听到的话,竟在这一天之内,全一起给了他。那他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再贪心一点,一点点就好!
低头瞅了她一眼,她整个身子,全在自己身前,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嘴角掩着一丝笑,瞬间就勾了他的魂去。
好美,好美,美得他想藏起来,看着一辈子。 
“小花!” 
“嗯!”  
“小师弟说,我们现在这般……于理不合!”  
“……嗯!” 
“他说……女儿家清白最重要!”
“嗯!”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毁人清白!” 
凤眼轻眯:“所以……” 
“所以……”他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包进掌心,眼里闪着期盼的光,沉了半会才道:“所以……我娶你,好不好?”
君思抬起头,淡淡的扫过他的脸,手突然被紧握了一下,轻轻的颤着,那目光一眨不眨,她甚至已听不到他的呼吸,紧张到连心尖儿都跟微痛起来。 
也罢!
缓颜一笑,似是倾尽一切的芳华。  
“好!”  

今天的风,从早上起,就刮着有些奇怪,卷着未干透的落叶,仍旧扬扬洒洒满天飞舞。举目望去,似是透着几份悲凉。
心里却是欣喜的,许是感染了芳华的心情吧,君思如是想着。
他说要娶他,明明就是讲着势在必行,半强迫似的话语,偏偏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我娶你——好不好?
本身就矛盾,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想强迫还是在哀求? 
像是老早就下定决心,万分想,且一定要做的一件事,却又怕她反对,一下短了气势。怕她为难,怕她难过,更怕她转身而去。
她本是可以拒绝的,他的表情这么说着,语调更是给足了后路,万一她拒绝了,他自然也会顺着她。但在那般的神情下,她又怎狠得下心说个不字。
应了,顺了他的愿,亦或是顺了自己的心。其实从出宫的那一日开始,她便是已经应下了,惜知这个傻瓜,到如今才明白。
还记得,这些日子来,她也有问过,为何一定要带她出宫不可?
他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着她,声音里都是苦恼的意味。 
“因为在那里,你不快乐不是吗?那天在街上看到你,你脸上就是这般写着的。你一直……一直都不开心,那宫里的红墙关住了你的快乐,那我就带你飞出来。”
平生第一次,她说不出一句话。她性格内敛,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可以看破她的心思,他却一眼就识破,看到了心坎上。
看似粗枝大叶,却心细如斯。真正是傻到了骨子里,她该是恼的,恼他这般的痴傻,却着实是气不起来,唯有丝丝的心疼,随着他偶有出现的恐慌神情,绕于心头。 
他打着盘算,故意让她住在这雪山上,却不知,山上虽冷,她却已经拥有了一个太阳。 
耀眼,灿烂,能让人连心都温暖起来的太阳。
山上的日子过得快,每天如他所说的,都是在蜜里过的,时间好像已经没有了意义,她也曾想着,或许……或许,真的可以,一直这般下去。
直到他们一起,携手踏入轮回的那条路,投胎转世,再重来一遍。 
或许……
只有或许……
“真的吗?小花,我们成亲,现在就成亲,成亲……成亲要做些什么?”昨天晚上他满屋子的乱转,欣喜得像是一个孩子,那嘴角早已经是合不上。 
“对,要红烛,要嫁衣,新娘子都是要穿嫁衣的!”他终是想出来,转身就要往外冲,也不管外面是否是漆黑一片:“我去买,我现在就去买!”
若不是她及时拦阻,或许他当真连夜下山去。 
天刚蒙蒙,傻笑了一晚的他,早已按奈不住,飞奔下了山。
“小花,我马上回来,等我,等我回来!” 
他常常笑,却是第一次见他笑得今晨这般欣喜,就连阳光都被那灿烂的笑容比了下去。 
君思有瞬间的恍晃,回神已经寻不着他的身影,只有那满天扬洒的落叶。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或许……  
或许她可以与他一起…… 
天长地久!
直至—— 
“臣,恭迎太后回朝!”  
瞬间,那已经飘扬到云端的心,一失足,粉身碎骨。 


【第三十四章】  毕生之耻

肖芳华搂紧怀里的嫁衣,低头看一眼那红灿灿的颜色,映得脸都止不住的泛红,他又忍不住心花怒放起来。
耳边又在不断回响昨日的场面。
“我娶你……好不好?” 
“好!”
那满含着笑意的一句,深深的印进了心底。短短的一个字,不断的在他耳边回响。瞬间心花开了一片又一片,满满的溢出来,多得他想哭。
虽然哭对一个男人来说,太过窝囊,但他就是想,就算窝囊,也想。
小花,终于肯成为她的妻子,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心喜的?手一直在颤,没有停过,脑海中更是炸开了锅,他甚至走错了几次才找着正确的路下山。无法形容是怀着怎样激动的心情买来这件嫁衣,那艳红的颜色,光看着就已经把心给捂热了。
突然一刻都不想等,只想快点——快点把这件红衣亲手给她披上,然后缠她一辈子。就算她怎么恼他,吼他,甚至不理他,那也都只是生活中的小调剂。 
他可以守着一辈子,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厌倦。
光是这般想着,他心都要跳出来。
脚下更是发了疯似的狂奔,他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武功不好。此时他却要抱怨了,即使怎样使着轻功飞奔回去,还是觉得慢,太慢……
天空一道炸雷,轰隆隆的响,原来是晴朗的天气,顿时乌云密布起来。一股冷风吹去,顿时有些刺骨的冷,肖芳华抬头看了看天色,那黑压压的乌云,压得心口犯闷,顿时一阵狂跳,怎么好生生的天,突的就变了呢?状似要还下雨的样子。 
他脚下一停,站立了半会,小心翼翼的把手里挽着的红裳,藏进怀里,像是担心弄湿。这才继续飞身前行,右眼边却有预兆的乱跳起来。
他顺势用力揉了揉,却止不住那规律的跳动,似是不受控制。突然想起一句老话:左眼跳财,右眼跳……  
“呸呸呸!”他连忙自己呸了几句,暗骂自己怎会想到这些,真是胡涂了不成。
今天,这般高兴的日子,小花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新娘了,他却尽想这些有的没的。甩甩头不去想,右眼皮的跳动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没事的,没事的……  他只是跑得太急,风沙入了眼,所以才一直跳的,没事。 
暗自安慰自己,心底却无端升起一股慌乱,随着天上响起的那声炸雷,狠狠的一沉。脚下却更加快了,似风一样的向山项刮去。
更加迫切的想要看到她。想她,很想她,发疯一样的想她。 
突然就恨起来,为什么他的轻功不能再好点,为什么这路不能短一点,为什么家不能再近点。
却又忍不住要笑自己,他这是在干什么,才分开二个时辰而已,就因为眼皮跳动一下,就紧张成这样。若是小花见了,岂不是要笑话他了。 
小花,明明……明明就是在家里等着她。
她答应了的,会等他回去。
她也答应了的,要嫁给他。 
只要过了今晚,只要她们成了亲,她会永远都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会在一起,将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很长很长……
此时此刻,她也一定是坐在院里,一边打理着药,一边等着他回来。只要跨过那道围栏,她定会回过头,牵动嘴角,对他扬起这世间最美的笑容。
他不必急于一时的。  
不必……
他们会幸福,幸福一辈子!
是的,一定会是这样的。  
一定!
他下了决心,并在心里重重的订下了钉子,肯定着这个答案。但天上轰隆隆的雷声,却似是在泄气一般,响个不停。心底那微小的空洞,怎么填都填不满,他甩头忽略。 
只是抓紧着胸前藏的红衣,使尽所有力气的狂奔,任由耳边寒风,刮得他的脸颊生痛,也不想停下来,越来越快。
小花在,一定在,小花在等他。
就在院里,在家里,等着他。 
一定是的!
“小花,我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难的奔回来的,却在看到那栋小小的茅草屋时,松了口气。
总算回来了!
他掏出那红艳的嫁衣,极为珍惜的捧在手上,怀着欢喜到快要飞起来的心情,大老远的就嚷道:“小花,你来看!”  
他大步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院里的围栏是开的,院内没有小花的身影,他捧着嫁衣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立即又拉动着嘴角笑开。
“呵,一定是在房里?”他呵呵的笑,身形有些僵,快步过去推开了房门,一边进一边说:“你看看……是朱沙的赤红色哦!老板说这是最喜庆……”
房里,风吹起床缦,飘了一室的孤寂。  
“没办法,一……一定在书房,呵呵!”他强迫自己笑着,手更加抖了。
书房,仍是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那就是在后院!呵呵!”他又笑,转了身又向后院去。
然而……  
在厨房,一定是在厨房。
厨房清冷一片。
他愣愣的退了出来,脸上维持着那快要崩溃的笑容,呵呵的笑出声来。
茫然的转转头。
可能……可能,他没有找仔细,他还露了什么地方?
这样想着,又找了一遍。
可能……可能,她只是出门走走,就在这附近。
于是,方圆几里找了个遍。
可能……可能,她迷路,不知如何回来。 
于是,整座山又寻了一次。 
可能……
他想了一个一个的理由,一遍又一遍的找,一次又一次的寻……  
就是不去想,那显而易见的实事。
捧着那衣,红得刺目的嫁衣,一直捧着。 
直到,如何努力,如何细心,如何拼命的找,始终都看到不那抹淡然的身影。嘴角僵硬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染上苦涩的味道,直到笑得苦不堪言,笑得痛彻心痱。 
脚下的步伐越来越迟缓,越来越沉重。
站在满山的枯枝败叶间,大风卷起他手里那件火红的嫁衫,飞扬散落在地,积了一天的大雨,顿时倾盆,滴滴打在那红衣上,溅起片片淤泥,生生把那喜庆的颜色掩埋。  

雨还在下个不停,已经三天了,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几个月来住的地方是白岭山。 
一个离京城,不过几天路途的极寒之地。难怪清远侯和星影如此轻易就找到了她。想必芳华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想着的只是能困住她便好,其它人根本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果然他除了自己,便看不到别人了。
这个傻瓜,她又忍不住暗骂一句,似是想笑出来,到了嘴边全又全变成了苦涩。看着窗外的大雨,心又一阵一阵的抽痛。  
直到窗,吱呀一声的打开,一道黑影闪入,站立她的身后。即使没有回头,她亦能感觉那火热的视线正紧着她,似是要把她燃烧起来。
屋内异常的安静,安静得只有来人身上,那滴滴答答掉落的水滴,漫了一地。
仿佛过了一世纪。
“为什么?”
他的声音传来,满满的都是痛彻心痱的悲凉。
君思使尽全身的意志,才能使身形不至于颤抖,缓缓的转过身去,看到淋得全湿的落魄身影时,却还是止不住心痛如搅。
他全身都是湿的,发丝散乱下来,狂乱的贴在衣上,那蓝色的衣衫,粘满了泥泞,再不似往日那般像极晴空。
有水珠自发丝滑落,涌入眼里,他却没有眨眼,只是紧紧的盯着她,里面聚着满满的情绪,有怒,有怨,有迟疑,还有更多的伤。可笑的是,即使是这样,那眼底的深情,却没有散去一分。 
这个笨蛋,她到底要用什么手段,花多少的力气,才能把他心里的情,彻底的斩草除根?
这份情,已经害了他十年,难道他还想继续纠缠痛苦一生不成?
他愿,她不愿。
如果是这情害了他,那她就生生毁了,不留一丝痕迹。
“你这话是何意?什么为什么?”展颜一笑,她又是那权倾天下的太后:“我被你所掳,如今只是脱离苦海而已!” 
“苦海?”他身形一震,啷呛的退了几步,似是被打击一般,脸色瞬间苍白如雪:“我对你来说是……苦海吗?” 
她心口一窒,身侧的手掐进的手心,咬着牙逼迫自己怒言道:“我被你强行掳上山,并囚于山顶,皆不是我所愿。不是苦海,难道你还要让我以为是乐园不成?”
他眼睛猛的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是说……这些日子来,你一直在忍耐,是不得已才屈就于我?”
这些天,她明明对他笑着的,他以为那笑如他一般,是开心的,是欣喜的,是发自内心的。甚至他以为,只要为了那笑容,他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
“是!”君思肯定的回答,彻底击碎他一切奢望:“我是太后之尊,被囚禁于山顶这三个月,仍毕生之耻!”
毕生之耻……
四个字直直的钉向他的心底。
突然一股急气,顿时自腹部升腾,腥甜刹时喷口而出,洒落一地的红梅。 
痛!  
从未有过的巨痛! 
即便三年!
即便七年!
也没她决绝的一句,来得痛心,似是粉身碎骨,挫骨嗜魂般的疼痛。 
毕生之耻,毕生之耻。那些在他心里,最美,最好的回忆。  
原来……原来……在她心里……竟是这般! 


【第三十五章】  全然依赖  

月凉如水,凤仪殿内。 
红衣之人,淡然的看着窗外的一切,一向清水的眼里闪着几分厉色:“如何?” 
“齐州,林源的已经派出支援,不日便可赶至赤城,只不过兵马不足一万,就算赤城内地势有利于我军,但兴袁十万大军,破城亦是时间问题!如不及时派兵……” 
君思缓缓的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她又怎会不知,赤城要塞一破,兴袁得势如破竹,就直逼严城,严城地势不利于交战,到时定会直入京城。
“宣侯爷上殿吧?” 
“小姐!不可!”星影上前一步,慌声阻止:“袁将军不能离开京城!”
君思疑惑的回头,看向他一脸为难的表情,心知有异:“怎么?” 
星影眉头紧了紧,犹豫了半会才道:“小姐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也包括……前德太妃获释之事。”
“太妃?”君思皱眉,搜索着记忆里的影子,却一时想不起来。按说前朝没有所出的妃子,按律会安置入冷宫之中,何时又来了个太妃?  
“德太妃是户部尚书,李元枰之女,天兴十年便已入宫,并封为德妃,由于心妃身弱,所以在小姐未入宫之前,皇上一直由德妃抚养,算得上皇上乳母!”
李元枰吗?印象中那是个唯唯喏喏的臣子,虽然位居户部尚书,却处事圆滑,未多大的建树,却也从不惹麻烦,朝堂上来看,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在凌怀学权倾朝野的那段日子,他也是属于那种预倾未倾的墙头草。也因此而躲过一劫,原来却有着更大的野心。
君思轻笑一声,仍是一脸的淡然,轻声道:“皇上呢?他可知此事?”
星影一愣,担心的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但说无妨!”
“皇上……太妃就是皇上所放的!”
君思一惊,手猛的握紧:“是念儿……”  
“皇上年幼,易受人唆使,加之德太妃又是皇上乳母,小姐你又……不在宫中!”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选了一个适合的词:“皇上念旧自然会有对德太妃有几分依赖!”  
“你们没有阻止他吗?”
“有,袁将军几次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让太妃回到冷宫颐享天年,但皇上以忠孝之词,终始不允。就连国事,也大多交与李尚书处理。李尚书不懂兵防之事,才导致军机延误,兴袁进犯而不知!” 
“胡闹!”君思一拂袖,脸上已有恼意,她明明告诉过念儿,不能将后宫之事,带入朝堂,更不能尽信一人之词,要知人善用,李元枰并不是一个可信之人。她只是离开三个多月,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小姐!”
君思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抓紧手腕之上所缠之物,良久才压下心中的烦乱:“这就是清远侯不能离开京城的原因,因为内院起火?”她轻笑一声,那股疲惫又压了过来,连心的累,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外优内患,又是一个烂摊子,她到底还要收拾多久?  
“小姐……那李元枰……”星影仍是有些担心。 
她眼光一寒,淡声道:“你当真以为一个李元枰能做些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会对他没一点防备?”
“小姐是说……”星影一喜,抬起头来。
“李元枰不足为惧,真正要担心的是兴袁的十万大军!”清远侯固然是不能离京,当年凌怀学之事,清了一批的大臣,如今大庆还未恢复过来,特别是将领方面的人才,除了袁清,再无可信,又有领兵打仗经验的人。
“小姐,我愿……” 
“不行!”未等他说完,她打断道:“星影,你是王朝暗卫,不宜现于人前,况且你武功虽高,却没有领兵的经验!”
星影皱了皱眉,还想争辩什么,殿外却传来脚步声,还伴着几声急促的呼声。君思使了个眼神,殿中黑影一闪,星影已消失于殿内。  
“母后!”还未通传,殿门猛的被撞开,黄袍加身的身影冲了进来。十二、三岁的年纪的脸上,全是喜色,见到殿中的身影更是激动的一把抱了上去。 
“母后,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幻稚的童音带着丝哽咽。
君思微愣,拂袖让跟进来的宫女下去,到是第一次见念儿如此亲近她,以往他虽听话,但眼里总是带着丝敬畏的,不像此时这么失态。 
“母后,念儿好想你,好担心,您到哪去了!”说着已经有抽泣之声:“您不在……念儿都……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念儿!”君思轻唤,扶起他身子沉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已经十二岁了!” 
“可念儿真的好想,好想母后!”他低起头,已齐她肩高的脸上,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母后突然就不见了,念儿好害怕,好害怕……以为你也和爹娘一样,不要念儿了!那念儿该怎么办……”心中一沉,君思的脸色终是缓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母后,你不要离开念儿了好不好?念儿就只有姑姑了!”他软着声哀求,眼里满是期盼。 
一时间,她眼前突然闪过另一双眼,也是这般哀求的眼睛,揣着连她都可以听到的紧张心跳,对她说:“我娶你……好不好?”
暮的一痛,连心尖儿都是都泛着酸,纠紧着。  
“这几天宫里好多的事,加上兴袁进犯,大臣们天天都逼得急,念儿真的不知敢听谁的!”他脸拧成一团,都是苦恼,看了君思一眼,又笑开:“还好,还好母后回来了,我不用怕了!” 
闻言,君思脸色变了变,思起之前星影之说,眉后不禁又紧了一分:“皇上,你是一国之君,这些事终是得由你自己处理!”
“可是以前都有姑姑在啊!”他抬起头,一脸的信任,擦了擦微湿的眼角,退开一步,脸上有些红,似是之前失态的羞涩:“有姑姑在的话,念儿什么都不用怕!” 
他说的坚定,君思都不由得心头大震,不禁开始反思,她这些年,是否护得过头了一点,以至于他变得这般依赖自己。
仔细看了他一眼,眉头深皱,转身踱开两步,端起一旁的茶,轻抿了一口才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念儿,我听说这几日,宫里多了太妃!”
轩辕念的一僵,笑容隐了下去,果然母后已经知道了。有些心虚的看了她一眼,拉了拉衣角才道:“这事我本打算早日跟母后说的,我小时候曾蒙德太妃照顾,前些日子我在御花园遇到,知她在冷宫过得凄苦,一时不忍,才接她出出来,奉为太妃。” 
他边说边瞅着她的脸色,却见她仍是一脸的淡陌,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一时心里愈加的紧张起来。
“念儿念旧是好事!”她淡声道。
他顿时松了口气,却听得又道。  “但对于皇上来说,有时太过念旧,也有可以危及国本。”
“母后!”轩辕念一惊:“德太妃只是一介女流,断不会……”
“我也是一介女流!”她淡淡的看了过去,直视他的眼神,顿时不怒而威。
“姑姑不同!”
“如何不同?”
“姑姑,待我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自然不与德太妃相提并论!”他说得颇有些骄傲,眼里全都是信赖的光。 
看得君思深深的皱起眉,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担忧。
这样的信任,如果他只是自己的侄儿,必然是让人心喜,如果作为一个帝王,却是危险的。 
其实他之所以接德妃出冷宫,想必也是自己不在,一时找不着重心,才将那份依赖倾注到她人身上。  
依赖! 
她本以为解决一切困难,教他治国之道,再为他挑选可信赖的臣子,便可以保他无忧,却不想养成他这般性子。以为凡事有她出头,当真是她护得太好吗?
念儿生性善良,重情重义,跟当初哥一般。多了几分优柔寡断,少了一份狠决,就如室内的花朵,从未接触过风寒,任他心里如何明理,一但上了正台,全然失效。这对帝王来说,决不是一件好事。
“念儿,你先下去,母后累了!”
轩辕念愣了愣,见她确实一脸的疲惫,这才点了点头:“那念儿先行告退!”走了两步又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来一脸担心的道:“姑姑,袁将军说……说,母后离开定不是全然的意外,又不同意儿臣追察,念儿以为……以为……姑姑是自愿……”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拉了拉衣角。
“不是!”她突然出声打断。 
轩辕念被她急声的回话,惊得一愣,半会才反应过来,母后这么急是怕他追察吗?想了想,又不可能,笑道:“这样念儿就放心了,姑姑,您以后不要离开念儿好吗?” 
君思一惊,思起什么,心又是一阵抽痛,良久才缓缓的点头,如今,她还能离得开吗?
轩辕念顿时大喜,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欣喜的道:“谢谢姑姑,我就知道,一定会陪着念儿的!”
说完,朝她缓缓一笑,这才推门出去。
看着他欢喜而去的背影,君思不禁又长叹了一声,如此心慈手软的性子,也是她的疏忽吗? 
看来不得不下剂猛药了。 


【第三十六章】  逼迫成长

清晨,晴空万里,御花园中,百花盛放。
一黄一红的身影,漫步其中。
“母后,今日怎么有空邀儿臣游园?”轩辕念看着身侧一脸淡然的君思,笑着问。以往姑姑叫他,不是讨论国家大事,就是询问他的功课,很难得这么轻闲的邀他游园,一时间却也惊喜万分。
“天气甚气好,出来走走,总是好的!”她缓声道,伸手拂过那园中的花,却没有摘下,只是轻轻拭去上面的露珠:“生命有限,兴许哪日,便没这个机会了!”
轩辕念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道:“母后如今还未及三十之年,时日还长久,又怎么会没这个机会?”他就姑姑一个亲人,自从她失踪以后,心里总是有一股担忧,怕什么时候,那只从小便扶着自己的手,就这么不见了,让他找不着重心。 
君思转过头,看向他一脸的担心,缓缓的拉起一个笑容:“人总会老,总会死,我亦不可能在你身边一辈子,你又何须介怀?” 
“姑……母后会长命百岁的!”他一急,险些脱口叫她姑姑,更是孩子气的拉住了她的手:“念儿就母后一个亲人了!” 
他有几分激动,思起小时候,自己其实是万分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姑,她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淡陌样,好似对谁都不上心,对谁都不会热络起来。直到先帝驾崩,他以为自己从此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后大病一场,高烧不退,那些日子,晕晕沉沉的,却每次醒来,都能看到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边看书,一边照看他,穿着同一件浅色的衣衫。 有时是把脉,有时是替他盖被,有些也会替他换着冰枕,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步。他身子弱,幼时常生病,每次她都会奇迹般的出现在他身边,从无例外。
那时的她,虽然还是一脸淡然,会跟他说话,却不是哄人的话,但眼里总是掩着几分担忧的。他这才知,她是面冷心热,真心把他当侄儿疼着,令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的,至少……至少他还有个姑姑,会护他,会疼他,会在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的照顾他,就连娘亲也从未如她一般。
虽然她有些也很严厉,整日整日的让他看书,让他习字,如若写得不好,若是背得不顺。她便会让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甚至待到深夜从不心软。 
但这一切皆都是为了他。 
他早就已经把姑姑当成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要有姑姑在,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母后如若喜欢游园,念儿天天陪您来!” 
君思不语,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还是一脸的淡然,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走了过去,状似不经意的道:“听闻前方万寿菊开得甚好,皇上可有雅兴陪我一观?”
“儿臣自当相陪!”轩辕应道,正要跟上。
“太后娘娘!”后方的陈无,突然出声,脸色有几分为难的道:“还……还是请太后娘娘转往别处吧!” 
“大胆!”未等君思开口,轩辕念训出了声:“你一个奴才,还想教主子怎么走不成?” 
“皇上赎罪!”陈无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是奴才敢以下犯上,而是……前面的路不怎么好走,怕……怕伤着娘娘!且确也无菊可赏!”  
“无菊可赏?”他一愣:“我大庆国民钟爱菊花,宫中此花种得最多,如今正值花期,怎么会无菊可赏?”
“奴才不敢妄言!”陈无更加低下头:“实在是……前方的万寿菊,早在前两日被挖走了,如今只剩一片湿土,所以才劝太后转往别处!” 
“挖走了!”轩辕念一惊,顿时皱紧了眉头:“谁敢擅自挖御花园的菊花?”  
“是……是……”陈无,顿时有些慌乱,眼神四处乱瞄,却迟迟不开口。 
“但说无妨!” 
他一咬牙,这才道:“是德太妃娘娘,娘娘说,她甚为喜欢这菊花,所以才命人挖了种到远明殿去!” 
德太妃!
轩辕念一愣,顿时脸上有些窘迫,回头弱弱的看了君思一眼,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身上的衣衫。
却闻见君思缓声道:“从御花园移花,这到是我大庆开国来的头一遭!” 
轩辕念更加的愧疚,预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却见君思已经走入一旁的凉亭,立即又跟了上去。 
“母后我……”
“念儿……念儿……”他语还没说完,却听得后面一阵哭喊声。 
一身衣着华衣的人,突然闯了进来,一把拉住轩辕念的手,大哭了起来:“念儿,你可要为德姨做主呀!” 
“德姨!”轩辕念一惊,整个人害点被扑倒,连退了好几步,扶起哭得肝肠寸断的身影,一脸茫然:“您这是怎么了?” 
此人正是德太妃。 
“念儿,我刚刚得到消息,说清远侯把我父亲抓入了天牢,念儿,我虽然不是你的生母,但好歹也养育过你,我爹怎么也算是你的外公啊……呜呜!”说着又禁自咽呜起来。
轩辕念一愣,转头看向亭中。君思却仍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缓缓的坐下,仿佛没有看到德太妃的闯入一般。  
“德姨你先起来,这到底是……” 
德太妃却死都不肯起来,紧抓着轩辕念的衣袖不放:“他们说是奉了太后之命!说我爹……贪赃枉法,要将他三日后处斩,呜呜,皇上您要为我做主呀……”
“母后!”见拉不起她,他只好看向亭中的君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者慢慢的喝了口茶,凤眸淡淡的扫向轩辕念询问的神情:“皇上以为呢?” 
“这……”他一下哑了口,如果是母后抓人,那定是有她的理由,但是……
看了看不为所动的姑姑,再看了看哭天抢地的德姨,顿时更加为难起来。 
德太妃于是哭得愈加伤心:“念儿……我是你德姨啊,难道你真的要杀你外公不成?” 
“德姨你先别伤心。”轩辕念扶起地上的人,紧了紧手心,走进凉亭道:“母后,当真不能放吗?”
“皇上是九五之尊,想放一个人,当然可以!”君思一笑,转而声音一沉道:“如若皇上觉得,从老百姓救命河堤里,中饱私囊,导致五年来,广河连连泛滥,生灵涂炭,数万计子民丧于水患的罪魁祸首,值得放,那当然可以。如果你觉得万千人命抵不过一个李元枰,那当然可以;如果你觉得大庆律例,及不上德太妃几句哀求,那当然也可以!” 
轩辕念一愣,猛的睁大眼睛。  
“你胡说!”德太妃却高声反驳:“我爹一生清廉,怎么会贪污?” 
“清廉?”君思向旁边使了个眼色,陈无立即把一本帐本,递给了轩辕念,他掀开一看,脸色瞬间惨白。 
“这就是朝廷历年来,国库下放赈灾库银的明细记录,上面明明白白记录着,五成的银两进了他李元枰的私库!而今年之事,就发生在这几个月。这本帐册,是皇上下令立斩的聂立,托人冒死把这本帐户交到我手上!这便是物证!”她看向轩辕念苍白的脸色,继续道:“如果皇上还需要人证,广河沿岸,十几万的子民,都是人证!”
轩辕念脚下一个呛啷,猛的退后一步。  
君思轻闭了一下眼,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她真是错了,总认为他只是当年及她腰高的小孩,有些事,有些话,不必让他知道。以为只要给他一个太平盛世,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到头来他还是太过年轻,以至于识人不清,铸下大错。  
聂立,那个她一手提拔的新科状元,满身抱复,一心为国。她还记得,自己派他去广河时,他信誓坦坦的承诺,定不负所托!他也确实做到了,却只因为李元枰在殿前的几话挑唆,如今怨死牢中,不得善终。
心微微发凉,不知是对聂立的死,还是对她一心护着的侄儿心寒。
良久……
“念儿……”德太妃还想说些什么。
“退下吧!”轩辕念却一拂袖,不再听下去。转头瞅了那方姑姑一眼,眼里都是愧疚,原来都是他的错,害得姑姑…… 
他这才察觉,今天一开始,她都是叫自己皇上,却没唤过一声念儿。 
德太妃一听,皇上已经不帮着自己说话,顿时怒从心起,狠狠的盯向那边的君思,又是这个女人,先是得尽先帝的恩宠,现在连小皇帝都事事听她的。
“念儿,你才是皇上,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你又何必要听这个女人的!”  
“大胆!”陈无大声喝斥道:“太后乃奉先皇遗命辅政,哪能跟一般女子相比!” 
“先皇,谁知道先皇有没有说过?”她冷冷一哼,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此时却一脸的嫉恨。 
“你……”
“你说的没错!”君思却缓缓的坐下:“后宫是不得干政,所以本宫决定,以后朝堂上的事,会全交由皇上处理。”
闻言轩辕念顿时大惊:“母后……”  
“皇上,你已经十二了,大庆男子,十三成年,这个国家早晚要交到你的手上,只是早了几个月而已!”
“母后是恼我错杀好人吗?”轩辕念急了,上前一步:“念儿知道错了,我要学的还很多,我不知道……母后你别!”
他一脸的焦急,甚至对主持朝政透出几分俱意,君思眉头微皱,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还是个孩子,现在该是让他成长的时候。
“我意已决!”她打断他的话,回头看向地上面有喜色的德太妃,话锋一转道:“但是,朝堂上的事我不管,身为太后,这后宫之事总是管得上的!陈无,像擅自贩买宫中财物这等行为,你道该如何处理?”
德太妃的身子,顿时一抖,脸色瞬间苍白。 
陈无沉声道:“回太后,应斩去双手,逐出宫外!”
“我没有!”她突然慌乱的出声,才发觉不打自招,连忙又捂住口。脸色越加难看,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只好不断的磕头道:“太后,冷宫实在是……太,太凄苦,又不允人探视,所以我才……皇上,皇上您救救我。”  
“母后,这……”轩辕念顿时有些心软。
君思却缓缓的站起,接过陈无递上的另一本帐薄,交到他的手里,仍是风淡云轻的道:“这是城内一家典当铺的帐本,上面所列皆是这些年来,到此店死当的物品,皇上竟然也要插手后宫之事,本宫也无话可说,就交与皇上处理。” 
说着人已经出了凉亭,缓步而去。留下轩辕念一人,站在凉亭之中。凉风过境,吹得背心一阵冰寒。 
姑姑这是……在逼他手刃德姨? 


【第三十七章】  请旨出征

凤仪宫内!  
“皇上最近,勤于政事,经常夜宿勤天殿!时常也会招大臣入宫,讨论政事要务!”陈无毕恭毕敬的禀报着。 
君思放下手中的茶,缓缓道:“朝中有什么反应!”
“娘娘你突然不参与朝政,已有多位大臣,凑请皇上,让太后回朝议政。但皇上说,太后劳心国事多年,他心中有愧,有心让太后静养,今后的国事,他一人处理便好。皇上事事亲力亲为,就算有难题,也是与群臣商议?”陈无道:“想必皇上这次真是想通了!娘娘此后可以放宽心了!” 
“宽心?若真能宽心到也好!”她长叹一声,缓缓站起,眉头不紧微微收拢。 
“太后的意思是……”皇上热心于政事不好吗?
“陈无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难道这点也看不分明?”
陈无低下头,脸上有些为难。
“如若他当真想早日亲政,便不会说这种话!”君思摇了摇头:“你可记得,皇上有几日不到这风仪宫来了?”
陈无想了想:“三日!” 
“皇上重情,性子又软,以前就算无事,一日内也会来一二趟这里。如果却一步都不肯踩入,你道是为何?”君思看了他一眼,缓声道:“他在跟我使小性子,在生我的气。气我逼他早一步面对,他终有一日会面对的事!”
“娘娘……皇上还小!”
“小?他已经十二岁,该教的我已经教了,他只是习惯了,凡事有我,所以才一直不敢面对,即便我已经尽力想让他看清。”再叹一声,那种疲惫感又袭了上来:“我大庆男子十三岁成年,不是我把他当成孩子,把他当成孩子的,是他自己!” 
“娘娘……皇上会想通的!”陈无有些担忧,总觉得娘娘回来后,有些不一样,究竟是怎么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偶尔会露出,像现在一般,那种累到,不想支持下去的表情。
“罢了,罢了,他若真以为我终有一日会回到朝堂,那就让他等吧!”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才缓缓的坐了回去,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转开话题:“兴袁的事如何了?” 
“回娘娘,侯爷由于李元枰的事,脱不开身。所以皇上决定由此届的武状元,领兵五万,三日后赶赴边境赤城。” 
“启用新将领!”君思有些惊讶,兴袁来势汹汹,派个新人上战场,未免太过草率:“侯爷怎么说?”
“侯爷说此人可用!”
“哦!”君思轻笑一声:“难得侯爷也会有看得上的人!”  
“其实此人便是侯爷推举上殿的!听说前日选拔武状元时,他仅仅用了不到二招,就打败了第二名的榜眼!”陈无说得神采飞扬,仿佛当日自己也在场一般。
如若是袁清看中的人,她到是有信心。必竟他本身就是武将,而且眼光一向神准:“这么说,我到好奇,这位武状元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陈无见她有兴趣,立马上前一步道:“听说这位状元爷是骆州人士!”  
“骆州?”当初她就是住在骆州:“叫什么?”
“状元爷姓肖,名芳华!” 
语落  
哐当——
白瓷茶灯应声而碎,褐色的茶汁溅了一地。 

今晨的眷阳殿,分外的庄严。
百官云聚,共商国策,轩辕念一脸正色的坐于上位,明黄的龙袍,金碧辉煌的殿堂,说不出的严谨与庄重。只是那略显青涩的脸上,隐隐夹着些愁绪。
三天了,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姑姑了,对于她逼自己杀德姨的事,他的确是有些怨她的,必竟那是除了姑姑以外,自己最亲的人。她却能眼也不眨的,逼自己下令杀她。
他气,很生气。所以他这三天来,有意不去见她,天天在勤天殿看凑折,努力表现自己真的如她愿的独自处理朝政,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怒气。  
可是三天了,三天来,她却不为所动,随着太监一天天的禀告,她没有要来找他,更没有说生他的气,连提也没有提过他,甚至他故意放出身体有恙的传言,也没能让她亲自过来看他一眼。在以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这让他越来越担心,越来越害怕,一个他努力忽略的事实,正慢慢地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那个一向疼他至深的姑姑,当真……当真要放开她的手了吗?  
“皇上……皇上!”见上座的人久久没有反应,一旁的小太监,压着声音提醒。  
“什么事?”轩辕念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太监福身道:“皇上,该宣旨了!” 
轩辕念往下一看,这才回想起还在早朝。
殿下正跪着一个人,一身蓝色的衣衫,一眼看去很是清朗。只是此刻却紧着一双剑眉,似是打着深深的死结,怎么都解不开,不知怎的,觉得这表情似乎不应该出现在此人身上,他应该更为洒脱,如风一般。 
这是这届的武状元?名字他到是记得不清,只是清远侯不止一次的向他推举,说此人的武艺高强,且心思缜密,又通晓用兵之术,是难得的将才。所以他才会下此决定,派他前去赤城。 
“宣旨吧!”轩辕念罢了罢手。
太监这才上前一步,拉开圣旨,大声的嚷读起来:“奉天承运……”
轩辕念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心里仍旧是想着姑姑的事,无端又是一阵心慌,早已经习惯前面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直的守护着自己,现在却突然要离他而去,那种由心的恐惧几乎把他浸没。
“……特命领兵五万,赶往赤城,击退敌兵,扬我国威,钦……”  
“慢着!”旨未宣完,一声急吼,自殿外响起,红裳艳裳,突然出现在殿门之处。一向清冷自若的神情不再,换上的却是一脸的急色,微微还有些喘息,似是急奔过来。 
殿内,刹时安静,齐齐回头,看向殿外三日都不曾出现的身影。 
“母后!”轩辕念惊呼一声,激动的站了起来。顿时满心的欢喜,果然她还是来了,他就知道,就知道姑姑决不会扔下他一个人。 
群臣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跪下:“臣等参见太后。”
君思勿勿扫过殿中的人,落入最中央,那身着蓝衣之人,瞬间定格。  
指间深深的扣紧,微微的颤动两下,果然是他,他真的来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这个笨蛋,他还想不明白,还是不懂吗!她到底要怎么做,到底怎么样他才明白。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欲冲口而出的质问。举行走了进去,穿过殿上跪着的众臣,到最前方的那蓝色的身影。她以为以他的性子,定会抓住她,定不会顾及其它人的眼光。
但是没有!  
他只是随着众人,缓缓的跪下,那熟悉的双眸里,不再是闪着窜动的火花,而是平静的令人心惊。 
没由来的,她心底一沉,顿时升起一股慌乱,他到底想干什么?
“母后你……来人,快赐坐!”见到她,最开心的莫过于轩辕念,之前所有的担忧和慌张,全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全被消除了,一脸欢颜的迎了上去:“母后,我就知道你会……”
“皇上!”君思看了过去,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他的手,眼中已经恢复那惯有的冷漠,仿佛刚刚那个一脸着急的人,从未出现过:“我听闻你打算派武状元出征?”
刹时愣住,她叫他皇上,不是念儿,就如那日在花园一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满心的喜悦,顿时又沉到谷底。 
“本宫认为此事不妥,望皇上收回成命!”她转身看向殿下,蓝影缓缓的起身,不经意的抬起眼,眼线交错,突的掀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似是清风般飘过,竟熟悉又陌生。顿时一阵烦心,转头收回视线。  
“母后来此,就是为了这事吗?”轩辕念抬起头,看向最边至亲的人,声音意外的低沉,捧着一丝的期盼,想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的担忧。 
“兴袁进犯,关系家国安危,此事马虎不得,请皇上三思!” 
仍是清清冷冷的声音,再一声皇上,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姑姑当真铁了心,要弃她而去吗?就像前几个月一样,扔下他一个人。 
心底顿时涌上一股愤怒,竟然如此,她又为何还要出现在这里,还要管这朝堂上的事。 
“母后,肖爱卿武艺超群,如今兴袁进犯,朝庭乃用人之际。儿臣已封他为镇兴大将军,相信定能击退敌军!”如若是以往,对于她的话,他绝不会有怀疑,但此时……心里憋着股气,她越是不同意,便越是想试。 
“皇上!”君思眉头一皱:“两国开战岂能儿戏,况且此人纵使武艺超群,但行军打仗怎比个人较量?他没有经验,未上过战场,怎能取胜?”  
“这点母后不必担心,虽然肖爱卿从未上过战场,但袁将军力保,儿臣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袁青上前一步,接道:“太后!臣担保肖将军能担此重任。”
“袁将军!”君思一愣,看向下方的袁清,微怒! 
“太后放心!”袁青却也只是缓缓回道:“肖将军的确有这分能耐,况且此行,还有其师弟一同前往!”  
“他师弟?”
“肖将军的师弟,姓楚明天华,人称:神算子!”
君思一愣,满腔反对的话,顿时开不了口,原来如此,师弟吗?经常听到他提起,能让她们藏身在山上,三个月来无人察觉,初时她只觉得这人有些本事,不想他就是神算子。
难怪袁青分明知道肖芳华是何人,却还要推举他前往!的确这是一场稳胜的仗。
手心缓缓握紧,可是她怎么能让他去,让他孤身一人前往战场。她已经欠他够多了,还想让此加上一笔吗?
缓缓的看着向殿中的蓝影,曾经一刻都停不下来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着,很是平静,平静到令人心惊。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回来?你到底打算如何,报复吗?报复她的无情,所以想让她担心,让她愧疚,让她痛不欲生。如若是这样,他的确做到了! 
肖芳华,你这个傻瓜! 


【第二十八章】  愤而失控

满目的菊花,骄艳如阳,嫩黄明丽的颜色,不单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甚至觉得几分刺眼和杂乱,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你为何这么做?”状似平淡的声音,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乱。
前方的身影一顿,猛的转过头来,见到那熟悉的容颜时,条件性的有些慌乱。脚下略一迟疑,似是想上前,却又忍了下来,紧了紧身侧的手,缓缓的躬身行礼。 
“微臣,参见太后!”
不卑不亢的回话,中规中矩的礼节,是这皇宫里每日见得最多的,但出现在此人身上,却没由来的觉得很刺眼,心中的恼怒更甚。
太后?
好,很好!  
手心紧了又松,若不是握得太用力,带来些微的痛意,她早已忍不住冲上前,拉下他那张脸皮,狠狠的蹂躏那张脸。心里更是燃着一把火,烧得她几乎失去理智。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突生出的冲动。更加冷然的看向那方的身影。
“肖将军,当真想领兵出征?”  
“皇命不可违!”他仍是礼数周全的回应,令人讨厌的礼数周全。 
“皇命?肖将军何时是在意皇命的人?”她冷笑一声,声音转厉:“如若本宫不肯呢?” 
略带讽刺的话,极不符她淡陌的性子。肖芳华不由直起身子,这才看清周围只有她一人,四周一片寂静,她是太后,却在这偏僻的花园,避人耳目的拦下他。就是为了阻止他出征吗?
顿时心底涌上一股欣喜,难道真如师弟说的,其实小花一直把他放在心上,一直都在担心他?
“我一定要去!”他坚定的回话,那眼里刹时染上了星光。
她的眉头又加深了一分,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又恢复到以前的冷淡:“抵御外敌,仍是大事,自然应派最可靠的人前往,如若本宫被掳一事,真相大白,你道皇上是否还会执意让你前往?”
肖芳华一愣,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明知她是故意,却忍不住心中剧痛!手心猛的扣紧,山上的日子,曾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又何必如此轻贱,到可以用此来威胁他? 
“将军有大好的前途,本宫并非有意阻拦,只是出征之事,兹事体大,只要你能放弃此事,我可继往不究!”
那方的蓝影,缓缓低下头,整个人似乎被灰色的围绕,生生透出一份凄凉。心口一阵紧收,咬了咬牙,强行命令自己说出更残忍的话:“或许,如若你肯就此离开朝堂,远离京城,我可保你往后一生无忧!甚至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而且……”  
“我要你!”他突然抬起头,似是再也撑不住,卸下所有的伪装,满目浓得化不开的情丝,缠绕上对面的人,声音低沉得似是悲鸣:“我要你,只要你,就算用全世界交换也可以,你……能给我吗?” 
“……” 
四周突然的安静起来,只有那一朵朵盛开的万寿菊,被风扬撒了一地。
他却得不到回应。
嘴角不经意的扬起,满满的全是苦涩,自嘲的道:“呵……我早就知道……你会赶我的……小花!我不想走。你若当真想治我的罪也罢,我的命,你要……我就给你!” 
君思一愣,他竟然连这点也不在乎吗?顿生出更多的怒气,吼出声。 
“肖、芳、华!” 
“你终于又叫我全名了!”他却笑得更加的欢颜,似是极为开心她不再称她为将军:“小花,你每次生气就叫我全名,如若是以往,你说什么,我都听。但是唯有这次……这次我不能听你的了。我不会离开朝堂,更不会离开京城,我找你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累得走不动了,若是离了这里,天下之大,我真不知道,要上哪再去找一个你?” 
“……”
他伸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仍是笑着:“小花,我这里……满满的,满满的全是你。以前我不知道,以为你定要和我一般,只有我一个人,才算公平。所以,我也想拥有整个你,但现在……现在我已经不敢再奢望了。只要你心里有我,或许只有一点点,或许只是一个小角落,或许你除了我,还有其它重要的人。只在有……那就够了!”
他说得满足,笑得欢颜,似是终于想通了,脸上全是拨云见日的灿烂,看向她的眼,字字句句的承诺,却像一根根的刺,深深的扎进她的心里,令人痛不欲生。 
“如果这个天下对你这么重要,那我就替你保住这个天下!”  
为她? 
这就是他坚持要出征的原因,只为了成全她?因为看重大庆江山,看重这天下,所以他豁出性命去守、去护?他以为他是谁,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这般对她?什么天下,什么江山,她君思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样,更没有什么家国天下的高尚情操。她有的只是一份私心,私心的希望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私心的希望他平平安安,私心的希望——他能忘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傻瓜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做这些傻事?为什么他还要为了她,活得这么卑微? 
为什么?
谁准他这么做了! 
那极力压制的理智,瞬间崩断,一向淡陌的脸上,顿时云起风涌,阴沉着可怕,身侧的手更是紧紧的扣进了掌心,毫不忌讳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肖芳华一愣,看着那方脸色不善的君思,反弹性的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身后的大树,而眼前的人,没有停,一步步的逼上来。 
“小……小花!”没由来的,他生出几分怯意,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有的怯意。小花在生气,很明显的在生气,他做错了什么吗? 
“把刚刚的话收回去!”她沉沉开口,带着点霸道的命令。
肖芳华微愣一下,看着近在咫尺的君思,却又笑开来,缓缓的摇头:“这次,我不要再听小花的!”
明明是低沉的语调,却笑得如花般的灿烂,带着面具的脸上,嘴角扬起的孤度,让人看不清明。她突然想看看他真实的脸上,是否也这般。 
带着些蛮横的伸手到他的脸侧,准确无语的摸索到接缝处。
“小花!”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已经毫不迟疑的拉下整张面具。可是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上,表情一如之前,坚定到义无反顾。 
“我是太后,我是大庆的太后,就算你将来当真守住了这个天下,就算你功不可没,就算是权倾天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绝对不可能!你明不明白?”他到底还要傻多久? 
“我知道!”他仍是笑,眼神深沉似海,一遍遍的扫视着她的面颜:“我只是想守着你,让我可以明白,在哪可以找到你!”不用满世界的去找,不用没日没夜的去等:“只要能……”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应声而落,那张绝色的脸上,赫然的印上了一个艳红的五指印,可见她下手有多重,只是无论多重,却仍打不掉,那脸上的坚定。 
她一向淡定自若,从未有过冲动的时刻,就算大敌当前,她亦能冷静下来,思考万全之策。可是今天,第一次,第一次觉得快被逼疯了,第一次无计无施到失去理智。
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眼前,食古不化的人。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全是因生气而泛起的红潮,罢了,执意要送死,她还能做什么?愤愤的一甩袖,再不停留,转身而去。
“冥顽不灵!” 
肖芳华愣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际,这才缓缓的扶上自己的脸侧,火辣辣的痛楚,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有些痛,却很暖。 
缓缓弯身拣起地上的的面具,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缓缓的掀嘴笑,自言自语的道出那句未来及说完的话:“只要能看到你,就好!”
满院的菊花,金黄一片,明明是仍人暖心的色泽,今日却暖不进任何一个人心里。
不远处假山的凉亭内,一双明亮的眼眸,注视着下方离开的人,那身绵色的红衣,脚步甚急,每一步都踩着极重,似是在发泄满腔的怒气。那张一向淡陌的脸,秀眉紧皱,牙关紧咬,就连身侧的手都微微的轻颤着。  
这样的神情,是从未出现过的。就连他,也从未见过她的这一面。从来没有。 
心底顿生一股愤怒,略为瘦小的手心,猛的扣进掌心。原来这就是她逼自己的原因吗?他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还以为她是生自己的气,以为她恨铁不成钢,他以为…… 
原来……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突然小小的心底,第一次涌上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皇上,奴才去过凤仪宫,但娘娘不在……”
“回勤天殿!”未待太监说完,他突然挥袖一甩,转身而去,脚步颇有几分愤愤! 
小太监迟疑了一下,一脸莫明的追了上去,话说皇上刚刚不是急着要找太后娘娘吗?怎么突然又急着要回去,而且还走得这般的勿忙? 
转身的瞬间,好奇的四下瞅下方一眼,安静的园里,只有满地飘落的黄色花瓣。 


【第三十九章】  另为他人 

勤天殿内! 
“皇上,出征之事,事关重大。重用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君思严声道。
正坐其上的人,轻应一声,看向殿中曾经无比亲切的人,明明四周没有其它人,她却还是叫他念儿,手心紧紧的握进掌心里:“依母后的意思呢?”  
“袁将军不宜离开京城,但是他手下副将却也个个是人才,命他们去,定更能服军心!”  
“服军心?母后是怕士兵会不听肖将军的号令?”  
“此为其一!”君思缓缓的道:“兴袁来势汹汹,可见并不是攻占几个城池就能了事的,而赤城之战尤为重要,容不得半点差池!就算是为了大庆着想,他也是去不得。”  
“大庆?”顿时满心愤怒再也压抑不住,爆发出来:“到底是为了大庆,还是为了那个人?”
嘣的一声,巨响! 
君思微惊,看向那拍桌而起的人,那脸上的怒气,似是要燃烧起来,那紧盯着的眼神,而透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恨意:“皇上……” 
从小,从小他敬她,爱她,胜过亲母,她却能狠心逼他双手染上鲜血,狠心扔下他一个人,对他不闻不问。他却一直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以为是他的错。这么多天来,他多希望,她能来看看他,就算是骂他几句也好,冷冷瞅他一眼也好。必竟她是自己的姑姑,他唯一的亲人。 
可是,他等了又等,她却始终没来,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现在……现在却为了另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闯入勤天殿,要他改旨。
君无戏言,这明明是她教的,此时却为了别人,宁愿让她做个小人吗? 
“别以为我什么不知道!”他大吼着打断她的话:“你的私心,你的坚持,你想做的事,甚至你消失的那几个月去了哪,我全都知道了!” 
君思眼睛大瞪,讶异的看着上方的人。 
“那几个月,我一直……一直以为,姑姑肯定是遇到了危险,所以不得已回不来。心里一定也是……也是担心着念儿的!”他似是想起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身形有些微的颤抖:“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着急,甚至想干脆自己出宫去找,好过在这里枯等。我就只剩姑姑一个人……只剩一个,要是你也不要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君思眉头轻皱,他却笑出了声:“没想到……没想到根本就不用我操心,什么被掳,什么失踪,全是姑姑自愿的。什么为了大庆,什么为了我的江山,全都是借口,你就是想要保住他,就是不希望他上战场!”他越说越加的激动,声声的指责直抛向对面的人。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君思神情一凛,眉头深深的拧起。
“还用人告诉我吗?是我看到的,昨日在花园,我亲眼看到的!在你的心里,根本全然都没有在乎过什么天下江山,从没在乎我的这个侄儿!你关心的,只有那个人,那个奸夫!”
奸夫!
脚下一颤,退退后步,不敢置信的看向前方,一脸怒颜的人,那个她一手带小,倾尽所有守护的亲人。  
她突然觉得可笑,这就是她换来的结果?由心的寒意,渗进骨髓,半会才找到声音:“在念儿心里……我当真是如此不堪的人?”奸夫,是暗骂她就是淫妇吗? 
轩辕念一愣,也心知自己的话重了一点,但正处于气头上,更拉不下脸来求和,出口的话,越是伤人:“你是当朝太后!我父王的正妻,母后还想否认吗?” 
“对,我是什么人?皇上自然是最清楚!”她一字一句的道。
轩辕念脸色微变,似要挂不住,看着她突然恢复冷静的脸,到是有些慌了:“本来……就是!”
“本来?”君思轻笑一声:“皇上的意思是说,希望我只是你的母后,大庆国的太后?”不是姑姑,而是一个跟他完全没有血缘牵伴的太后?
“……”轩辕念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君思深吸了一口气,眼神轻眯,良久才开口道:“就算是我求你,不让芳华出征呢?你是否会同意?” 
他一愣,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姑姑会开口求人,可是却是为了另一个人。示弱的话,没的得到缓解,反正更加激发了轩辕念心中的恨意:“现在母后连忌讳也没有,直呼那人的名字吗?” 
君思不语,只是等着他的答案。 
轩辕念更怒:“为什么,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江湖人,一个诱惑太后的奸……”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在他还没说出那个词时,重重的落在身前人的脸上,君思的脸色刹寒,看着眼前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侄子,一言不发。 
只是那眼神,隐着从未有过的怒气。如若他了解芳华同样为他牺牲了什么,就不该如此说他!
轩辕念愣在当场,后知后觉的扶上自己的脸,不敢相信,她居然会打他。这七年来,她从来没有打过他,却为了一个外人! 
脸色顿时阴沉,怒火疯狂的燃烧起来,一字一句的开口:“君无戏言,肖将军出征一事已定,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母后竟然已经决定不再管朝中之事,请回!” 
说完,扬袖一拂,走回上座,不再看她。  
殿中安静得没有一丝的声响。 
良久—— 
“好,我知道了!”满是疲惫的声音,缓缓的传来,再没有之前那般坚定的语调,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再心无牵挂:“念儿……果真是长大了!” 
一声念儿,本是她极想要听到的称唤,此时听来却唤得他一阵心惊,没由来的透出一种的惧意,猛的转头看去,却见她已经转身走向殿外,每一步都似失了气力,累得要倒下去,却是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似是要走出他的生命。下意识的,他想拉住她,偏偏却发不出声音。
“有件事皇上说错了,芳华他……的确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走至门口,她突然一顿,没有回头,却是坚定的开口:“却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他本应……是你姑父!” 
话落,再未看他一眼,已经步出了大殿!
轩辕念脸色瞬间苍白,跌坐在椅子上,这才生出阵阵悔意。 
姑姑这样……是当真生气了吗? 
其实他并不是想说些的,也不是要惹她生气。他只是有些嫉妒,嫉妒那个夺走姑姑全部注意力的人。他已经没有爹和娘了,就只有姑姑了。他只是害怕,害怕以后要一个人承担,害怕姑姑突然松开了手。
他会找不着重心,不是想不明白,而且害怕去想明白。所以他才会把怒气,归到那个人身上,强迫自己去恨他。
他……真的不是故意让姑姑伤心的!  

“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午时刚过!”陈无恭敬的回答,看了看她的脸色又加了一句:“前往赤城的大军,已经起程有半个时辰了,估计这会已经出了京城!” 
“是吗?”君思放下手中的茶,下意识的握了握手腕处。走了吗?终还是去了,论她怎么阻止,仍是拦不住。
一声咳嗽,溢了出来,她掩口急咳了两下,身形些微的颤抖着。 
“娘娘!”陈无一惊:“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不必了!”她叫住正要出门的人:“只是染了些风寒,不日便好!”
陈无还想再劝几句,却突然有人通传,君思点了点头,宣了进来。来的却是一个士兵打扮的人,看样子是军中的传信使,手里捧着个盒子。 
君思心中疑惑:“你有何事要见本宫?”
“回娘娘,是肖将军之命,让我将此物呈给娘娘!”
君思微讶,使了个眼色,让陈无接过,打开一看,猛的睁大眼睛。盒中是一朵刚摘下的黄色花朵,花瓣还隐隐沾着露珠。
手心微微的颤动。  
“肖将军还说了什么?” 
“回娘娘话!”那士兵道:“肖将军说,前日不小心踩死了太后亲手种的万寿菊,所以特献上一朵,赔给太后?”
“赔我?”君思一惊,随即了然。赔她,陪她。小黄花陪她!原来……  
“小花,打雷别怕,有我,我陪你!”每到下雨的时候,他总是这么说。
低低的笑出声,越笑就越大声,却越发的凄凉,这个傻瓜,她都明明白白的说了,即使是这样,就算走了,还是不会忘记吗?
陈无忍不住有些担心,那明明是笑,却感觉不到笑意,娘娘莫不真的病糊涂了不成? 
“娘娘,依奴才看,还是宣太医……咦!娘娘,您去哪?” 
话未说完,她却突然停止笑容,一把盖上盒子,快步往外走去,字正腔圆的离下两个字。 
“出宫!” 
“啊!” 


【第四十一章】  愿君平安

大道之上,尘土飞扬,密密的行军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肖将军,我们此行会先经琼宁、碧蓝,然后再到赤城,如此比起正常的官道来,要快上一半的路途!”左副将禀告着前进路线。 
肖芳华认真的听着,虽然这些事他早已经知晓,却还是时不时的轻应一声,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意外的有些严肃。
自出了京城后,心里总是有些空荡荡的,行军打战他到是不怕,反正对他来说,对付一个人,和对付一群人,也就像是切一个萝卜,和切一群萝卜的区别。加上师弟一心比人多个心眼,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唯一挂心的只有小花! 
那天在花园里,她拦下他一个人,只为了阻止他出征,应该是万分担心他的吧。所以明知道自己可以,明知道他定能帮助她,却还是要赶他走。虽然话说得重了一点,但细一想,又都全都明白。
就如十年前,在谷里的那些日子,他粗心,往往不经意间,会受些小伤。她便会生气,有时气极,亦会骂他。却仍是不忘细细给他包扎伤口。每每都说下次受伤,就再也不管,由着他去。却是下次,下次……还有下次。
分明容不得自己有丁点的损伤,就算是许多年前留下的伤疤,她亦会不声不响的把它抹去,却总会找借口说是让他试药,哪有那么的药要试,分明就是为了治他。
她性子淡,也不爱说话,唯有骂他的时候,才会显露些情绪。他以前不明白,以为她没把自己放心上,所以也会任性,受点小伤,回去让她骂,让她心疼,让她挂自己在心上。
如今只是一日不见她,心里就念着慌。她是不是还在生气,是不是知道他已经走了?以后没有他在,要是还打雷下雨的话,要是害怕,没人守着,怎么办?脑海里反复的想着全是这些,停不了。
似是回答他似的,一声长嘶,在前方的岔口响起。 
大队的人马顿时停了下来,路中央,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什么人?”右副将一声喝斥。 
只见前方不远处,白马之上一身白衣似雪的女子,横在路中央,轻纱蒙面,也掩不住那傲人的声势。 
她像是急行赶来,胸前上下起伏着,喘息不止,只是那目光,直看向最前方之人。 
肖芳华瞬间愣住,猛的瞪大眼睛,以为幻影。那般的白衣,那样清冷超然的目光,还能是谁?
“小花!”已经惊呼出声。 
白衣女子没有回应,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手间一紧,用力拉紧缰绳调转了方向,甩鞭往前狂奔而去。 
“等等,小花……”肖芳华一急,手中皮鞭用力一甩,慌忙追了上去。
“肖将军!”左右副将的呼声,没有留下他的人,正待催促身下的马儿追上,旁边伸来一手,被拦了下来。
“且慢!”  
“楚军师?”右副将一愣,顿时有些恼:“擅离职守可是大罪啊!”
楚天华却笑眯了一双眼:“谁说是擅离职守啦?难道出征之前,肖将军跟家人告个别也不成吗?”
“家人?”右副将一愣,瞬间晃然:“刚刚那位是肖夫人吗?”难怪有点眼熟,可能自己在什么见过吧!虽然已经蒙了面。
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绝尘而去,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继续行军吧,肖将军去去就回!”楚天华摆了摆手,看了一见他们远去的方向,笑意又深了几分,这个傻师兄,这回可能真押对宝了。
右副将这才放下心来,招呼了一声,继续上路。 
“小花,等等……”肖芳华大声喊着,明知她是故意引他前往,就是为了避开众人,可是现在已经离得够远了,但前方的身影却仍是向前狂奔。 
“小花!”久不见她停下,终于忍不住,脚下一个使力,飞身跃起,就着轻功,向她的马匹飞去,一把搂住她的身子,一个轻松的旋转,这才落了地。
看着眼前熟悉的冷淡眸子,顿时有些紧张,心嘭嘭的一阵乱跳,想要揭开那层面纱,又怕这只是梦:“是你吗?小……花?”她特意出宫,赶来送他吗? 
眼神轻敛,她这才缓缓的拉下脸上那层面纱,看着他的嘴角,一点一点的扩张,放大,露出脸上的酒窝。 
“小花,小花,真的是你!”腰间一紧,猛的被搂进他的怀里,紧得手臂都有些微的痛:“你是来……送我的吗?”  
“嗯!”她轻点着头,手紧了紧,毫不迟疑的回抱住他,耳边传着他如鼓的心跳,又忍不住笑意加深。  
“我好高兴……好高兴你来了,小花!”他一脸的激动,笑得似是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用力抱着她轻噌着。刚刚在京城的时候,是小皇帝亲自送军队出城的,看不到她,他还以为她还在生气,不会来,还好……还好,她还是来了! 
“我……我好想见你,小花!真的。”紧紧看着她的脸,眼里星光点点,似是想做点什么,却又不敢。 
她长叹一声,一切都写在脸上的家伙:“芳华,你把面具取下!”
“哦!”他听话的拉下脸上那层薄薄的面具,露出原本绝色倾城的脸。 
“你蹲下来一点!”  
“好!”他倾下身子,有些莫明:“小花为什……唔!” 
疑惑的话还没有开口,她的唇已经复了上来,瞬间愣住,任由她啃咬着自己的唇,并且长驱直入,无尽缠绵。
脑海中瞬间的空白,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响着,突来的惊喜冲晕了头脑,他根本不知做何反应,只能瞪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容颜,越睁越大。 
直到…… 
口里的温香顿时抽留。 
“闭眼!” 
“哦!” 
重新复上,那点滴的理智才慢慢回笼,再由欲望引导,倾身拥紧,反守为攻。忘情的掳夺着她口中的甜蜜。唇齿相依,倾尽所有的缠绵。 
良久,才气喘咻咻的结束这个吻,却相拥得更加紧密。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只属于两人的这一刻。 
“芳华,你如若真要去,我不再拦你!”听着耳边令人心安的心跳,她缓缓开口:“只是……有件东西,我想让你看!”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示意他卷起衣袖。
看到那一刻,猛的睁大眼睛,手间微颤:“这是……”
鲜艳的红绳上,有着紧扣的同心结。 
“我一直带着!”她笑着一字一句的道:“从未取下过!”  
“小花……”声音顿时有些哽,原来……她都放在心上,都放着他。眼里热热的,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带进怀里,已经没了言语。 
“我知道,如今我做任何承诺,都已经没了意义!”她淡声道:“我一生重诺,许过的话,定会做到。但是……只有你,应你的话,却从未兑现过一句!想来也没什么可信?” 
“不,我信!信!”他猛的摇头,小花的话,他信,一直都信! 
“可是我已经不信自己了!”她单手扶上他的脸,眼里冷然再也不见,只有如水般的柔情:“所以……干脆换你向我许诺,可好?” 
他微微一愣,重重的点头:“好!” 
她忽的一笑:“我都未说什么事,你便说好?”  
“小花说的,都好!”他一脸认真。 
“傻瓜!”她含笑着骂:“你这算是……在宠着我吗?从小到大,你到是第一个宠着我的人!”宠着连心都是痛的。
他却只是傻笑,小花喜欢的话,他愿意一辈子随着她,宠着她。  
“好!你得向我许诺,无论如何,一定不伤一根头发,完完整整的给我回来!”她一字一句的要求:“这红绳就是见证,若你做到,我便戴一辈子,如若……”。  
“我回来!”未等她说完,他急急阻止她下面的话,一把扣住她的手,小孩子气的把它藏在身后,重重的点头道:“我一定回来,你要戴着它,戴着它一辈子!”一辈子都把他放在心上。
他抓得紧,好似极怕她真的取下来一样。君思又忍不住想要笑,轻斥一声:“傻瓜!”却全然没有责骂的意思。她只是想求一个安心,明知这世上,无人可以伤他,却还是放不下心,所以她才会这般不计后果的赶来。 
他愈发的笑得开心,眉眼弯弯,灿烂得连阳光都失去了颜色,似是开了一树的小黄花,暖到人心里头去。
身形下倾,拥住他心系一生的女子,这就是他的全世界,他可以如此活一辈子。 
轻风过往,吹动着满地的绿草,随风摇摆,仅有那地上紧密相连的身影,似是已经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割。
良久—— 
“小花,原来你会骑马呀?”  
“不会!”  
“咦!那你刚刚……”难道他眼花? 
“所以停不下!”  
“啊?那……刚刚……你一直往前跑是因为……” 
“停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