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25

lililicat(狸猫): 时空穿越症候群 3


萧寒玦脸色凝重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思索着这一切。

“兔,喝药吧。”苏水音把已经煎好的药用勺子舀了一勺,仔细吹吹,细心地送到萧寒玦的嘴边道。

“你叫我什么?”萧寒玦睁开眼睛。

“兔,昵称啊!我们那个时代,都流行叫人一个字的名字,你叫我音好了。”苏水音解释。

萧兔斯基==对此保持沉默。

“其实,叠字也很流行呢!呃,兔兔,喝药吧!”苏水音换了种说法。

萧兔斯基“要不,阿兔?”苏水音无辜地看着他道,“要不要不,兔儿?兔哥?”

“我哪里像兔子?”萧寒玦终于忍不住反问。隔了快半年了,他终于说出来了。

苏水音一时无语,他怎么向古人解释何谓兔斯基捏?

萧兔斯基做出了一个“算了”的表情,端着珍贵补品熬制的药碗,开始一口口喝了起来。

“好喝。”萧兔斯基喝完药,评价道。

“当然好喝啦,据说是用十几种名贵稀有的药材,加上特殊的熬制方法,配合高汤所制,不仅好喝,还很补身体来!”苏水音用手帕给他擦擦嘴,“你每天都喝一碗,苏涵说坚持一年,你的体质就能变得好一点,不那么畏寒了。”

“……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是人之常情吧,谁都希望冬天穿得暖和一点,就算喝一百年,冬天也要穿棉袄,夏天也要穿薄衫。”

萧兔解释自己“畏寒畏热”的真相。

“你个家伙……”苏水音—皿—萧兔一边解释,鼻血就流了下来——补得太厉害了……


大船在平定了所有的混乱后,继续缓缓地朝魔宫岛靠近。

萧寒玦的房里已经开始点火盆了,萧寒玦半躺在卧榻上,腿上盖着绒毯,身披锦袍,在仆人的捶腿服务下读书。

苏水音不敢打扰他,萧兔斯基最近架子是渐长了。他只好干坐在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手头的剑谱——那是他向萧寒玦借来翻翻看看的。

又快要天黑了,屋里早就掌上了灯,苏涵不时端来茶和小点心,让萧兔和苏水音很惬意。

“主子,魔宫岛快到了,众人都在外面等候着到岸的时刻,主子也要去看吗?”苏涵在萧寒玦耳边道,“若是去的话,奴婢这就去准备。”

“要到了?”萧寒玦抬起头问。

“是的。”苏涵答道。

萧兔斯基以很快的速度甩掉书本和身上的披盖,从坐榻上跳起来就直接就往外跑,这下倒是顾不上什么主子的架子了,而苏水音当然也跟着往外跑。

他们很有默契,就是要去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魔宫岛了!!

苏涵连忙拾起那些毯子,拿起貂皮披风跟着往外跑,还不忘嘱咐:“把主子的轮椅推出来,快!”

于是仆人们忙成一团。

萧兔终于也享受到了让仆人忙成一团的待遇了。往往那是耽美中上层阶级才有的特权,比如小王爷,比如皇子,比如武林少主……萧兔,你已经脱离中产阶级了,有何感想?

萧兔:“别烦我看海岛!别挡我视线!!”

万恶的。

萧寒玦和苏水音站在船头,和那些好奇的水手们一起,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的巍峨的海岛。

苏水音张大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奇景——

深蓝色的海水之上,阴霾的黄昏之下,一座遍布绿树的岛宛若海洋中的绿宝石,渐渐清晰明了起来,与其说那是岛,不如说是一座仙府。从岛屿的顶端到前沿,壮丽的宫殿和优美的建筑不时崭露头角,此刻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那些星罗的建筑中都点上了灯火,将整座岛屿装点得美轮美奂,随着船只的靠近,越发看清岸上临海而建的石柱宫殿是何等灯火辉煌——那种别致的风格,大大迥异于中原的房屋建筑,但是看起来又是那么梦幻和美丽。

这是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的天宫的景象吧?

从临海宫殿中伸出一条长堤,长堤上两侧都有规则的灯柱,此刻灯火映着波光,两排身穿白纱的侍女整齐地在长堤上一字排开,手提花篮,面对大海散播随风飞舞的绯色花瓣。

最前面的七名女官华服高髻,神态庄重,用婉转的声音齐声道:“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到岸了!到达目的地了!

船上的人此刻都欢呼起来,有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

但是,任天狂却突然将那根还没有开封的人柱单手扛起来,在船只尚未到达长堤之时,突然发难,将那根木柱灌满内力投掷了出去,任天狂功力惊人,这根木柱立刻便挟带风雷万钧之势,成为一件硕大的杀人利器!以那种力道来看,只怕这根柱子落地时便要入地半丈!!

而那柱子的去势,直直冲着那当中的女官,只怕那些弱质女流,就要被这根灌满劲力的柱子砸成了肉泥了。

但是!

当中为首的女官并不着急,她轻轻地伸出手,臂若玉藕,玉镯琳琅,只是那么轻轻地一接,便将与自己体形极不相称的木柱稳当地接在掌中,丝毫不动。

高手!!!

船上众人皆骇然。

片刻的沉寂之后,女官的玉镯崩然断毁,碎成玉屑,而她依旧稳稳不动,只是微笑道:“天幕之主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代表魔宫,再次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哼,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真是周到!”任天狂再次将一个皮囊扔了过去,这个皮囊里所盛放的,就是昨日从第一根人柱里取出的“物件”。

女官丝毫不见慌张,将手中木柱放下,仪态万方地朝他们行礼道:“多谢天幕之主归还‘人柱’,我们只是传话者,请各位进入魔宫,与魔宫之主一见。”

***

经历重重波折和海上历险,魔宫大门终于向任天狂敞开了。

萧寒玦和苏水音等人,也得以一睹武林中最神秘的禁地,跟随任天狂进入魔宫之中。话说船靠岸的时候,船上的人都井然有序地开始收拾行礼,准备下船。

萧兔斯基的苏水音跑回自己的房间,下令仆人立刻把他们最好的衣服拿出来换上,在他们眼中,这此下船无疑于外交访问。

萧家老大萧洌阳也来了,终于可以摆脱晕船之苦的他看上去比平时都要更加高兴一点,他来到萧寒玦的房里,只是喝茶,然后看着仆人们给萧寒玦和苏水音穿戴。

带着不知是嗤笑还是冷笑的笑容,萧洌阳将杯子靠近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啜了一口上好的龙井。

“老二,你怎么不坐你的轮椅了?”萧洌阳看着萧寒玦讽刺道。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萧寒玦一副想起来的样子,然后真的宅到了轮椅里。

“你行。”萧家老大哼哼着,“我看你是真是把自己当成重症病人了。”

“他本来就是重症病人。”苏水音帮腔。

萧兔斯基恢复了深度球状宅的状态。他穿着厚厚的白貂裘衣,戴着皮帽,盖着毯子,深陷在舒适的轮椅靠背里,连脸都被皮草围巾给包裹住了,一眼看上去,还真像缩成一团球的白兔。

萧家老大更加无语了。半晌,他才道:“梳妆打扮好了,就跟我一起下船,我们要进魔宫了。”

苏水音背着一个自己缝制的小布包,兴奋地响应,还把丫鬟苏涵准备的小糕点和一些瓶瓶罐罐的药品放到自己的布包里,看起来要像去野游一样,他的样子同样令萧家老大无语。

奇怪的家伙们。萧家老大站起来,向客房后面的便所走去,他被这两个家伙的气场所感染,突然想到,要在下船去魔宫之前,先去上个厕所最好。

结果萧家老大因为隐性的焦虑,一连上了四次厕所。

这就是集体郊游症侯群吧!相信大家都有过这样的体会,在学校组织集体郊游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紧张和兴奋啊!

于是浩浩荡荡的人马,终于从已经航行了两个多月的大船上走下来,到达地面的一刹那,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有的精神脆弱些的,竟然开始伏地大哭起来,而任天狂则走在最前面,用胜利者的姿态跟随者那名身手超级好的女官,从长堤开始,进入临海的迎宾宫殿。

其余的女官和侍女,则负责接待其他一干人等。

不过当侍女们看到深宅球状兔时,也不禁微微吃了一惊,因为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重病人,竟然把全身上下都包裹得这么严实,初看上去还像是一个毛球一样。所以她们想,这个人一定是个身体瘦弱干瘪的、体貌变形不堪入目的虚弱病人,所以也没有多问,倒是苏水音面容清灵,令那些女官大为好感,加上他嘴甜,一口一个“姐姐”相称,所以在不近的长堤上行走之时,那些女官侍女就开始和苏水音聊的火热了。

苏水音骄傲地看了深度宅的萧兔一眼,暗示:“看到了吧!萧兔,这就是饭店服务员的业务能力!”

和苏水音聊的火热的侍女之中,有一名尤为活泼,而且尤为大嘴,在热络之后,就开始向走在队伍后面的苏水音和萧家兄弟介绍起魔宫的历史来:“魔宫本来是百年前阖兰王朝的遗族建造,最初我们这些子民只是在岛上躲避暴君的追杀,暂保性命而已。但是,这座小岛风景优美,上面有远古神秘部落留下的恢宏遗址,久而久之,我族子民便在此生根繁衍,使之成为一个避世桃源。但是,多年前,曾经有一名落于海难的武林人士被我族所救,他回到中原后,就大肆宣扬,将此岛描绘成宝藏遍地的魔宫,实乃是误传。不过后来来这里寻宝的人日渐增多,我族不厌其烦,便在周围布下阵法,才得以保全安宁。”

“原来如此,看来是世人的贪欲害了他们,也骚扰了你们的安宁。唉,若不是形势所逼,我们也不愿意来打扰你们的生活。”苏水音挠挠头道。

“小公子你有这份纯真的心,我们就深表感谢了!”侍女微笑道,她自我介绍道:“说了半天,我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我叫琉璃,是岛上的四等女官,我们这个岛本来叫做渺音岛,岛上宫殿叫做渺音宫,也就是中原人口中所传的魔宫,其实我们也都是普通人而已。呃,我们的女王,名叫月海女王。”

“咦?怎么我所见,你们这里都只有女子出迎,怎么没有男子出门呢?”苏水音好奇道。

“我族的风俗,女尊男卑,男子过了十六岁,就要如同中原女子一般嫁给当地的女子,平时也只在家中并不出门,所以你不会在外面见到男子。”琉璃解释道。

“真是奇特哦!”苏水音觉得新鲜无比,他也道:“我,我叫苏水音,你叫我小苏就好啦。这是我的同伴,他叫萧兔!”于是指着轮椅里的棉团道。

苏水音话说出口,才察觉自己把萧寒玦的绰号给说出来了。正要更正之时,他们已经来到宫门之前,不得不住嘴,因为月海女王的抬撵,此刻已经来到了。

苏水音抬起头,只见圆月之下,巍峨高耸的宫门之下,一顶轻纱飘扬的珠帘抬撵缓缓地被十六名□上身的纹身女官抬过来。另有一对乐队,用中原没见过的奇异乐器奏出幽远凝重的乐色和铃音,一派诡秘。

为首女官用一种咏唱般的语调向女王行礼禀报,另有人专门抬出了一面硕大的水镜,要客人们在水镜前走过并留名,作为来到岛上的仪式——据说这面亘古的水镜乃是上古宝物,能映出人心的本来面目,只有验明真心的人,才能真正留在这个岛上。

任天狂另有所图,于是第一个走到水镜前,报到:“任天狂前来拜岛。”

于是女官就用朱笔在雪白的长缎上记下了他的名字。

后面的人一一学着任天狂的样子报名照影,如此方能一个个通过。

轮到苏水音时,苏水音道:“在下苏水音。”于是在那水镜前照照,看里面只是盛满了水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想来只是一种奇异风俗罢了。

而轮到萧寒玦时,萧寒玦报道:“在下萧寒玦。”

待众人一一登记名姓,女王坐撵的珍珠帘才被缓缓掀起,身穿华服的女王从坐撵上款款走了下来。众人立刻就被女王倾国倾城的绝丽美貌所倾倒,都惊叹天下竟然还有这么美丽的女人!!

她仿佛月光,神秘又昳丽,致命的魅力虏获了几乎在场所有男人的心。

她就是月海女王。

月海女王缓缓开启朱唇,用动听但却充满威严的声音道:“各位莅临渺音岛,我等略尽地主之谊。”说着便双手合拢,高举过头顶,深深地朝任天狂行了一礼。

“废话少说了,告诉我,我想要的东西究竟在哪里?”任天狂阴鹜道。

“狂主索要的东西,一切谜底,都在渺音绝壁之内。请狂主静待,只有新月之夜,渺音绝壁才会开启。”月海女王态度恭顺道,“请各位先行去渺音新宫歇息吧。”

“算你知趣。”任天狂背着手,走进临海宫殿之内。众人随即鱼贯入内,苏水音进去后,东张西望,发现原来这临海宫殿是盘山长廊的外门罢了,内里是雅致的石柱长廊,一直蜿蜒到山顶,廊中蔷薇盛开,攀援处处,一副清幽之境。

众人顺着长廊走去,终于到达山中各处别墅宫殿,苏水音和萧寒玦被分到了一处,乃是女王大宫的内里一幢豪华客间,镶嵌在石柱石廊之中,眼前所见,俱都是美不胜收的奇景,若不是亲眼所见,苏水音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童话世界了。

房中除了描着金边的衣柜家具,尚有一张放在当中的大床。萧寒玦进了屋,终于甩开身上的累赘,苏水音则跳到大床上,舒服地躺倒。

“萧兔,这里不错呢!我看我们把这里当成度假胜地好了!”苏水音躺倒松软的大床上,在海上遇到的一切不快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萧寒玦坐到他身边,道:“你确实也辛苦了,也该好好休息,我们天天在海上晃,现在终于找着了实地了。但是这个魔宫,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是什么胜地。”

苏水音抱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倒在自己的身边,嘿嘿笑道:“这里的人看来都是那么好客又热情,还不如搞个什么魔宫一日游赚赚外快呢,我看他们不像是有什么阴谋的人。”

萧寒玦摇摇头道:“你有没有仔细推敲那个琉璃的话,有没有发现她的疑点多多?”

“没有啊!”苏水音一脸茫然。

“那你有没有注意她反复在强调什么?”萧寒玦道。

苏水音想了一会儿,终于道:“他总是说渺音岛一族人与世无争,心性正直。”

萧寒玦在他耳边轻声道:“越是强调的东西,越是试图掩盖的东西。我看这渺音岛,非凡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内里怕是内幕重重,现在看来似乎和萧佩玉有些关系,水音,在这岛上,你切不可鲁莽,万事等我们一起商量了再说。”

***

番外——萧兔蹭饭

这是在萧兔和苏小受还在中原时发生的事情。话说,萧兔带着苏小受去参加武林大会。确切地说,是苏小受赶车,萧兔深度宅在马车车厢的被窝里。

更确切的说,这是两个人还很穷困的时候,连去住高级客栈的钱都没有,就准备好了吃的喝的,晚上睡在车厢里。

而举办武林大会的省城里的客栈,也早已住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把城里所有的客栈都订满了,他们已经准备晚上找个客栈的马厩拴马,然后用砖头垫住车头,然后住在还算宽敞的车厢里。

这就是古代的概念房车啦!苏水音拍拍脑袋,觉得自己的法子不错。这时,萧兔终于决定从车厢里出来了。他一身雪衣,面容冷峻,一看就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萧兔!你终于出来了,我们去找饭吃吧!”苏水音迎过来道,虽然他们身后就是繁华的大客栈,但是他们没有多余的钱进去吃豪华晚餐。

于是——虽然临近天黑,但是省城热闹的夜市才刚刚开始,苏水音拴好马车,就拉着萧兔斯基去逛夜市。

夜市的吃得可比饭店里的要便宜多了,苏水音和萧寒玦很快就找了一家小摊,坐下来等着吃面汤,但是看那摊主刚擤了鼻子,又去接着和面,苏水音差点没干呕出来,于是赶忙叫上萧寒玦,去找别的吃的——没办法,古代也是有不卫生的摊点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张望,最后买了新出炉的梅花糕,拿着边走边吃,小小的一块梅花糕很快就吃完了,两人还是觉得没吃饱。萧寒玦摸摸下巴,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他对苏水音道:“今晚据说武林名宿冷香公子与雪衣剑神紫夜郎在城中凌霄楼决斗,凌霄楼是这里最大的酒楼,我们去那里吃饭。”

“可是我们没有钱啊!”苏水音摸摸瘪瘪的钱包。

“但凡这种武林盛世,一般都有豪爽的世家包场,我们装作去吃饭的客人,只要恰好吃到他们决斗,就算不要钱了。”萧寒玦看起来很有经验,苏水音不仅浮想联翩——难道萧兔以前经常干这种事?

果然萧兔自己就承认了:“以前我与人赴约决斗,遇到风雅些的要在酒楼茶坊决斗的,我都会先去一会儿点菜。这样,一边装作喝酒一边装作等待决斗,可以省下不少饭钱。”

“你还真是实际……”苏水音满脸黑线。

“行走江湖,除非是名门豪族,要想走得顺,也要考虑勤俭,不然花钱如流水,豪爽是豪爽了,人后却要遭罪。”萧寒玦有自己独到的草根江湖理念。

“那我们也去蹭饭吧!”苏水音终于小市民情怀爆发,双眼放光道。

两人于是兴冲冲地来到凌霄楼门前,凌霄楼不愧是出名的大酒楼,里里外外装修豪华大气,宾客如云。苏水音吞了吞口水,跟着据说有专业蹭饭经验的萧寒玦来到一处角落的饭桌坐下,然后就开始点菜起来。

因为今天的顾客实在是太多了,萧寒玦和苏水音比较幸运,捡到了最后的一张空桌,当他们正在庆幸的时候,一对男子走到他们身边,其中一人对他们道:

“二位,可否将这张桌子让给我们?”

苏水音抬头一看,不觉一惊,因为来到他们身边的两名男子,一名白衣如雪、风采翩然但神色冷峻,另一名少年面色娇嫩清灵,模样纯真,还冲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可爱至极。

苏水音吃惊的是,这两人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于是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和那少年、萧兔和那男子对比,果然……好像啊!!!怎么这样神似!超级模仿秀嘛?!

那名可爱少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嘻嘻笑道:“夜哥哥,你看,这两人很有趣,穿得衣服还有神态都好像我们啊!若是招来做我们的替身也不错。”

“小火,不得无礼!”白衣男子严肃道。

萧兔和苏水音对视一眼,有关蹭饭大计,怎么可以让人呢?于是他道:“这里是我们预约好了的,两位抱歉。”

“你当真不让?我们会付钱的!”可爱少年见萧寒玦和自己的“夜哥哥”很相似,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就放松了口气。

“你们付多少钱?”苏水音这家伙竟然马上就屈服了。

萧兔==……算了,随他吧。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放在桌上。

苏水音拍板:“好,我们走。”

就在他准备将那个可以充当一个月伙食费还绰绰有余的元宝收起来的时候,一个急冲冲的仆人装扮的家伙从外面跑进来,一头奔到白衣男子面前,气喘吁吁道:“主人!不好了!!老爷他……!!”

那两人脸色大变,少年收回元宝,和白衣人一起随着仆人冲了出去。

“涮人吗……”苏水音见到手的鸭子飞了,遗憾无比。

不过好在饭还是可以蹭的,他们点了饭菜,开始大吃起来。

很快,他们把饭菜一扫而空,萧寒玦又点了个凉菜,两人吃着磨牙玩,等着决斗开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撤退。

因为武林有个规矩,一旦开始决斗,闲杂人等和无关的群众就要清场,以免误伤。

两人吃完了凉菜,那个冷香公子还没来,于是萧寒玦又点了个水果。

水果也吃完了,决斗的人还没来,于是他们又点了茶点瓜子。

最后送茶的店小二问他们:“你们其实是来蹭饭的吧?”

苏水音蹭地就脸红了,竟然、竟然被识破了!

店小二指着在场的人道:“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来蹭饭的,不过这里已经被冷香公子给包下来了,账都记在他的头上。你们还要打包带走吗?”

萧兔毫无羞耻,坦荡荡道:打包。

苏水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万众瞩目的决斗方之一的冷香公子终于带着他的家仆,浩浩荡荡地出现了。酒楼里的客人们于是纷纷开始退场离席,苏水音提着打包来的东西,低着头,和萧兔一起走出门去。

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坐在二楼雅座的冷香公子一道剑气袭来,挡住了萧寒玦的去路,冷笑道:“紫夜郎,你去哪里?我不记得你何时变成了一个混饭吃的孬种了。有种的,上来跟我比试剑法!让我看看你这雪衣剑神是不是浪得虚名!”

原来他竟然把萧寒玦当成那个紫夜郎了!

苏水音算是明白了,其实真正的紫夜郎是刚才要和他们换座位的那两人中的白衣男子!因为萧兔和他穿着长相都差不多,所以冷香公子显然搞错了!!

说话间,冷香公子凌厉的剑气凌空而来,竟是针对苏水音而来!

萧寒玦一扬衣袖,轻易化解了这道剑气,面色毫无变化,也不急着解释。

而苏水音反应迟钝,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死了。

倒是冷香公子沉不住气挑衅道:“紫夜郎,你要是还是如此高傲的话,就不要怪我让你的小情人处于危险之地了!你想因为你,让你的小情人死于非命吗?听说你对那小情人可是用情极深哦!”

萧寒玦缓缓转过来,淡淡道:“我身边之人,阎王也难欺近。”语气中是绝对的自信。

“紫夜郎,我就让你看看,我比阎王还要难缠。”冷香公子抬起右手,又要针对苏水音发难。

萧寒玦目光沉静,盯着自己脚边客人遗落的一根筷子。

说时迟那时快!冷香公子剑气再出,直逼苏水音命门,而萧寒玦同时也将脚边的筷子踢了出去。与冷香公子的剑气正面相冲。

“小看本公子!看剑!”冷香公子随即出剑,名剑雪香如长虹贯日,潇洒而出!

宕!!一声巨响彻响酒楼,苏水音连忙揉揉眼睛仔细看,只见冷香公子剑只拔出一半,就被那根筷子钉住了剑鞘,拔也拔不出来了!!

冷香公子脸色煞白,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良久,才有气无力地低声道:“紫夜郎,算你狠,我输了。你走吧!”

萧寒玦淡淡扬了一下嘴唇,拉着苏水音,要从大门的门槛上迈过。

“等等!!”冷香公子叫住他,“你……你不是紫夜郎!!他不可能有这种身手!你究竟是谁?!!”

“萧寒玦。”萧寒玦不避讳道。

“你!!你!!!你!!!真正的剑神!!”冷香公子大为惊叹,“怪不得!!!怪不得紫夜郎不来应战,原来请了你来!!!我输了!我输给了他的排场人脉!!”

说完就在二楼上朝萧寒玦长揖及地,然后命令仆人赶快离开,跑得比兔子还快。

最后,因为冷香公子跑得太快没有留下订金,老板只来得及抓住唯一没有走的萧兔斯基和苏水音,不怕死的老板死活都要饭前,连同今天吃白食的所有客人的份一起。

萧兔斯基,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了吧?

萧兔斯基竟然还是一脸不变的表情:“刷盘子就是了。”

苏水音欲哭无泪,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蹭一顿饭是这种下场啊!!!!

***

苏水音听萧寒玦说其中有诈,又见他如此神秘,被勾起好奇心,道:“你看这里有何古怪?”

萧寒玦看看周围,他们所住的是一间石屋,但是却布置精美,窗户打造成拱形,外面对着的是茂密的花园,除此以外就只有一扇雕花木门通向外面,看来并无可疑。待检查了一遍之后,萧寒玦才道:“方才观那琉璃所说,此岛岛民与世无争,只是世人贪图岛上珍宝,故而时常骚扰,令岛上子民不堪其扰。但是你看他们所布的七怪之阵,诡秘歹毒,害人无数,致使沉船堆积如山。而他们用来控阵的人柱,乃是将活人剥去四肢肌肤骨肉之后,徒留内脏和脑部,仍不叫其死亡,而是将还在存活的只留内脏的‘人’塞入特制机关的柱内,用珍贵的药液和各种导管使之不得死,在柱中生存,借以孕育剧烈的怨念来操纵阵法;而据我观察,用来作为的人柱的材料,并非只有四名,因为那种状态下仍能生存的人大多活不长久,所以我推断,人柱的材料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加以更换;根据船上的炼毒师禀报,进入人柱的人皆是男性,我们上岛之后,所见却皆是女子,并无半个男性,此中疑点良多;况且,武林中关于魔宫宝藏的传说,由来已久,那么多人前赴后继,魔宫之说,难道是空穴来风吗?

“最后看那女王的姿态和任天狂表情,似乎他们又有瓜葛,最奇特的是,那些人柱的制作方法,和萧佩玉当年受到的虐待方式是一样的,任天狂来到此岛,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找寻不死之法——不死之法虚无缥缈,他一代枭雄,聪明绝顶,岂会被这种荒谬之说迷惑?

“也许,他只是为了一个人前来。”

“你是说,萧佩玉?!!”苏水音捂住嘴巴说出那个如今已经成为禁忌的名字,好似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滔天的血浪,这个名字背后隐藏的,是不可知的秘密血腥往事。

萧寒玦点头:“任天狂一生,和萧佩玉纠葛太深,而这里又似乎和萧佩玉有着某种牵连。”

“唉,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保住命就好啦!”苏水音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们好好睡觉,明天再去品尝岛上的特产,等任天狂达成目的,我们就回家好了!一切一切,都和我们无关啦!”

“但愿如此。”萧寒玦吹熄蜡烛,钻进被窝,和苏水音挤在一起。

“水音,我们回去中原后,前途未知,或者你还是会跟我一起做沦落江湖的浪人,或者……”萧寒玦抱住他的腰道。

“什么啊,我都决定和你一直在一起了,反正我本来也就是穷人出身,穷人到哪里都是穷人,和你一起到处去蹭饭,我也心甘情愿啊……”苏水音想到上次蹭饭不成被罚刷盘子,结果萧兔作弊,趁着夜色把所有的碗筷盘子用兜篓装起来,然后投到河里涮啊涮啊,一想起来他就忍不住想笑。

“呃……水音,别人见了我这样,都厌烦得要死,只有你还愿意跟着我,我,很开心……”萧寒玦亲吻他的发际,一生唯一的温柔,都用在了苏水音的身上。

“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不招人待见的家伙,别人眼中我们都不是人,是狗,但是我们依然可以过得很开心!”苏水音和他贴在了一起。


早晨,萧兔斯基从床上最早爬起来,为腰酸背痛的苏水音去置办早饭。那群船上的仆人,此刻都已经分开居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天还没亮,魔宫里的侍女也没有出现。

不过没有什么阶级观念的萧兔斯基并不在乎有没有人服侍,他鬼鬼祟祟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在石柱走廊里装作散步,背着手转悠,实际上是在查看地形和寻找厨房。

看样子,和他有相同目的的人还不少,不一会儿,他就碰见了一个同样在转悠的家伙。天还没亮,借助石柱走廊上的夜灯,萧寒玦看清那人的服装是萧家仆人统一的装饰,只是萧家仆人向来分成三六九等,最高等的贴身仆人和大总管都着蓝色的腰带,观那人的穿着,应该是萧洌阳的贴身心腹无误了。

那人也发现了萧寒玦,主动走过来招呼道:“二爷您好早。”

“随便看看而已。”萧寒玦打量那人,见他面孔端正不失英俊,体格魁梧,神态淳朴,不知是萧洌阳身边哪一号高手,于是随口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二爷言重了,小的乃是大爷身边的一名保镖,名唤萧劲风。”那人抱拳行礼道。

萧劲风,有些耳熟。萧寒玦没怎么在意,抱拳回礼:“久仰久仰。”

然后两个人擦肩而过。

就在这一刹那,萧兔斯基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萧劲风!

他认识!

于是记忆回转到了十几年前,萧寒玦还在萧家庄园里要饭吃的时候。

那时候萧兔还年幼,正是穿着萧洌阳不合身的旧衣服偷偷蹲在花园门口,等着萧洌阳施舍饭的一天下午。那时萧洌阳正在园中的书房上功课,一时出不来。小萧兔就蹲在门口的花丛灌木前自己玩,一群蚂蚁都够他玩一下午的。

也许是还在贪玩的年纪,见萧家老大还不出来,小萧兔就往里蹲近了一点,然后又近了一点,最后迈进了花园,靠近了开得姹紫嫣红的牡丹丛。

于是看看四下没人,带着兔斯基表情的小萧兔就伸出罪恶的小手,揪花——突然,一个人拦路跳出来,一把抓住他的罪恶摧花手,严厉地呵斥:“你干什么!竟然偷摘大夫人种的花!”

小萧兔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一本正经的脸——一名和萧家老大差不多年龄的少年正严肃地瞪视着他。

“没什么,看看而已。”小萧兔缩回手,若无其事、东张西望道。

那名少年道:“我是大少爷的随身侍卫萧劲风,你是什么人?!”

“我是萧寒玦。”小萧兔老实道。

少年沉默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小萧兔往外推倒,道:“夫人说了,不许你进来。快走!”

“哦。”萧兔从地上爬起来,跨出花园的拱门,站在了门口。

“你再走远些!夫人说你不能靠近花园三丈以内的距离。”萧劲风继续恪尽职守地驱逐他。

萧兔于是又离得远一些,最后到达了令萧劲风满意的距离。

于是在萧劲风的负责任的看守下,萧兔在三丈外玩了一下午的蚂蚁,最后等来了他的午饭兼晚餐——萧洌阳偷带出来的剩饭和剩点心。

当时才十岁的萧洌阳也是年少无聊,一时起了玩心,见到满眼渴望食物的萧兔,就故意道:“我养的小狗都比你听话,你要是听话我就把食物给你吃。”

萧兔点头。

“蹲下。”萧洌阳下令。

萧兔于是蹲在地上。

“两只手放在地上。”

萧兔于是把两只手放在地上。

“很好,我把东西放在这里,我说可以吃你才能吃。”萧洌阳把包着食物的荷叶放在萧寒玦的面前地上。

过了一会儿,萧洌阳似乎很是满意,道:“你可以吃了。”

于是萧寒玦才把荷叶包裹拿起来。

对于萧兔来说,这当然也没什么,比起萧家老三层出不穷整他玩的招数来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那个教条的萧劲风从此严格遵守主人的示范,后来每次萧洌阳让他来给萧寒玦送饭,他都要如同那天一般,把萧兔像狗一样训练一番。

以至于当时只有七八岁的萧兔后来见到萧劲风,以为他是送饭的,就先像哈巴狗一样蹲好。

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万恶的家伙!萧寒玦的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了那家伙一眼,然后眼中闪了一下不怀好意的光。

最后,继续寻找厨房的萧兔被巡视的女官客气地请回了房间,而随之早饭也被送来了。这是一顿十分丰盛的异国风味的早餐,他们打开面朝大海的窗子,吹着海风,闻着窗边边玫瑰花的香气,在精美的桌子上开始用餐。

萧兔看看那些餐点,有喷香的熏鱼、酸甜的水果、精致可口的小糕点和现摘现轧的果汁等,各种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赏心悦目又美味无比,加上眼前的海岛美景,令苏水音忘了腰酸pp痛,大呼过瘾——相当于去马尔代夫玩了一趟贵族式情侣旅游了!

“萧萧萧兔!!我们一会儿去海滨游泳吧!!”苏水音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这可是在21世纪的高级享受啊!!!

“好啊。”萧兔点头。

萧兔斯基,你们真的当自己是来度假的吗?!

“萧兔斯基同志万岁!!!万岁!!!”苏水音欢呼。

“二公子!大公子有请!”一个比萧兔还要沉闷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生生地把兴奋的苏水音给打断了。

苏水音充满怨念地回头看,看到一章堪比新闻播报员的端正脸庞。

“你哪位?”苏水音怨念地问。

“在下萧劲风,是萧洌阳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卫。”萧劲风行礼道。

苏水音一听是萧家老大派来的人,气势就被压下去了,谁叫萧家老大现在是他们的导游兼分部经理呢?只好颓废地叹了口气,然后把羡慕的目光投向窗外的碧海。

***

萧家老大又来找他们什么事情呢?

苏水音跟着萧寒玦,萧寒玦跟着那个死忠的萧劲风,他们穿过爬满野玫瑰的柱廊,来到不远处的一幢房间前,房门上刻着古老的浮雕,颇有几分神秘气息。

进入大门后,只见一张屏风映入眼帘,萧家老大萧洌阳,就躺在这张屏风后面的大床上。

萧寒玦要上前查看,被萧劲风拦住:“大公子身体不适,暂时不想直面见客,请二公子见谅。——大公子他——中了毒……”

原来昨日上了魔宫岛之后,萧洌阳就身体不适,最后症状越来越严重,终于倒下,经过诊断发现他中了一种十分罕见的奇毒。

萧寒玦和苏水音面面相觑,萧洌阳这种人,都精明到骨子里了,怎么也会被人暗算?

萧洌阳带着浓浓倦意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你们一定奇怪,我怎么会中毒吧!这是我的私事,和你们无关,你们不用多加考虑。只是我现在中了毒,许多事不能亲身而为,有些事要拜托你,老二。”

“大哥请说吧!”萧寒玦道。

萧洌阳道:“我现在一时半会下不了床,你现在活蹦乱跳,我不妨把事情先交给你一些。你听好,任天狂这次来魔宫,不仅仅是为了长生不死,更因为他认为魔宫里可能还有萧佩玉留下的东西,所以才远渡而来。本来他要我陪他破除魔宫禁地的机关,进入其中探访,如今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劲风,而你要从中协助于他,魔宫的机关解法,我都传授给了他,所以,我要你做的,就是保护他的安危。”

“那你呢?”苏水音问。

“我,咳咳。我身边有影卫众多,尚可护我周全,而且我如今寸步难行,暗处的敌人不会将焦点放在我身上。老二,你记清楚了吗?这次关系到我们能不能顺利返回,就看你的了。”萧洌阳一边说着,一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萧劲风焦急地道:“主人……”

萧洌阳似乎是极力抑制住了咳嗽,道:“不要叫我主人,从现在这一刻起,你的主人就是萧家的老二萧寒玦,记住,他是你的主人,也是你的保镖,无论何时,你都要以自己保命为先,必须和萧寒玦寸步不离,因为你的命关系重大!”

萧劲风抖抖嘴唇,终于脸色苍白道:“是!”

这算什么?萧兔斯基和苏水音面对面,不动声色地互相撇了一下嘴。

苏水音想,萧兔好不容易弄了个贴身的侍卫来,结果侍卫是大爷,主子是保镖,这什么世道……萧兔斯基则诡异地扬了一下嘴角。

萧劲风就这样跟着萧寒玦和苏水音回来了。苏水音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碍眼,明明是好好地他和萧兔斯基两个人的美好度假日,结果突然出来一个这么大的电灯泡,叫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爽。

也许是念着旧主,萧劲风来到两人的房间后就默默不语。他对萧洌阳的感情非比一般,因为当年他的命就是萧洌阳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若不是萧洌阳当初一声喝止,制止了人贩子即将落下的砍刀,怕是他早已成为刀下的亡魂了,因此萧劲风对萧洌阳一直怀有深深的感恩之情。

眼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萧洌阳,萧寒玦把苏水音拉到阳台上,对他道:“这个萧劲风不是个好东西,趋炎附势,你看他那样就知道他舍不得萧洌阳。”

“恩啊!一看就是看不起我们的样子,切!”苏水音抱着手臂,和萧兔斯基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萧兔斯基,不过,看你的样子,你是不是和他有仇啊?就跟那管家家的狗一样?”苏水音不愧是跟在萧兔身边久了的,对萧兔的脾气也十分熟悉了。

“哪里,这家伙确实趋炎附势,以前向他要些饭吃,还要被他当狗训,这种人眼里就只有权势。”萧兔斯基道。

“把你当狗训?真是不像话!真是……不过我们主管和他也差不多,把我们当狗训……”苏水音想起自己以前的老板,竟产生了和萧兔相同性质的回忆,于是对这种人的愤恨更加强烈了。

“我们整整他吧!萧兔!就算是为了阶级同志们!”苏水音凛然道。

“好。”萧兔斯基和苏水音开始合谋起来。

而尚自沉浸在忧虑和悲伤中的萧劲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阶级敌人。

合谋完的萧苏二人从阳台上走回来,苏水音和萧兔斯基都站在一边,默默地站在萧劲风的身后。

半晌,萧劲风才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两个人都站在身后看着自己?于是他转过头,奇道:“二公子,你们……”

“你不必叫他二公子,他就是一个江湖浪子,没权没势的,你叫他萧二,叫我苏三就好。”苏水音道。

“啊?”萧劲风显然被搞懵了,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苏水音干咳一声道:“我是说,风爷,我们是你的小厮,你随便使唤我们就好。”

“这……这怎么行?”萧劲风连忙站起来,朝萧寒玦行礼道:“大公子交代过,叫我从此奉二公子为主,属下不敢逾越,如有怠慢,请二公子息怒!”

“息怒?风爷,我们哪敢生气啊!您老息怒,您老坐,我们站着就好。风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苏水音用标准的服务生口音道,这可是他当年引以为豪的受训项目啊。

于是萧兔斯基像标准的仆人那样给萧劲风倒了一杯茶,由苏水音用标准的服务生礼仪双手递到了他的手里:“风爷请用茶。”

搞什么……萧劲风被他们搞的莫名其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窘迫得满脸通红。但是,好在他也不是十分愚钝之人,僵持一会儿也索性放开,既然这两人成心为难自己,自己也不必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反正他此生所认主人只有萧洌阳一人,大公子若真的不认他,自己活在世上也没有意思了,于是大胆起来,欣然接过了茶,一饮而尽,随后道:

“二公子,我不会说拐弯话,向来做事坦荡,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您,您这样拿捏我。既然您这般作贱自己,那劲风恭敬不如从命,您既然愿意做侍从做下人的活计,那劲风只好配合你了。”

本以为那搞怪的两人听到这话一定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两人表情都没有变化,倒是萧寒玦一句没什么感情含量的话叫萧劲风差点把刚才喝下的茶水都吐了出来。

他说:“我本来就是低贱之人,我是妓女生的私生子。”

苏水音应和:“我也是低贱行业的服务生。”

呛得萧劲风不知道如何回答。

此时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魔宫的侍女送了午饭来,萧兔斯基和苏水音两人就用两个空盘子拨了一些菜,蹲到阳台边吃去了,把一大桌子的饭菜留给萧劲风一个人吃。萧劲风叹了口气,看来这个二公子够任性的,于是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一个空碗这时适时从桌子底下冒出来,只见苏水音蹲在地上,双手将碗高举过头:“风爷,施舍点米饭吃吧!我饿……”

萧劲风脸色铁青,把一盆米饭都放到了他的面前。

苏水音捧着米饭跑到了阳台上。

萧劲风又叹了一口气,准备夹菜,这时一个空碗又顶了上来:“风爷,施舍点汤喝吧!”

又是苏水音。

萧劲风于是把一大海碗的汤都捧给了他。

当他第三次拿起筷子的时候,空碗再次顶了上来:“风爷……”

“我知道了,你们不用这般了。”萧劲风丢下筷子,来到阳台,深深地朝蹲在地上吃饭的萧寒玦行礼道:“属下深感惶恐,请二爷责罚!请二爷不要这样羞辱与我了!!属下愿意接受一切惩罚,自此绝不怠慢二爷!!”

萧兔和苏水音缓缓转过头来,说着令人绝望的话:“风爷,施舍点菜吧。”

萧劲风突然有一股想劈死这两个家伙的冲动。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三位上宾,狂主有请三位前去月皇宫大殿。”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萧寒玦收起游戏的心态,从地上站起来,理理自己的衣服,转眼间就换上一副稳重凛冽的姿态气势,对萧劲风道:“看来任天狂是要你去研破机关,萧洌阳已经因为此事遭到毒手,你此去,暗中的敌人定会不择手段阻止你,怕是一路上多有埋伏,我为你殿后,你们两人注意四周。”

“明白!”苏水音握拳。

萧劲风显然对萧寒玦的实力有些怀疑,只是道:“多谢二公子关心,属下才是该保护二公子的周全才是。”

“不用多说,走吧。”萧寒玦已经拎起剑,第一个就走了出去。

从他们所在的房间直到山顶的月皇大殿,中间要经过一段长达两里的长廊,在这依山而建的长廊上设下埋伏,是敌人阻止萧劲风破阵的最后手段,因此可想而知,这将是一段艰辛漫长的道路,萧劲风早已做好了充分的觉悟,他并不怕死,但是绝不能让大公子的计划落空,无论如何,他都要拼到山顶的月皇大殿!!于是他握紧了腰间的宝剑,毅然跟上了萧寒玦的脚步。

苏水音带上自己的小包裹,也三步并作两步,紧紧追了上去。

***

三人走出房间,苏水音抬头远望,只见密密的台阶回廊直通向上,深绿色的树藤爬满走廊,形成了茂密顶盖,这种奇丽的景色如同梦幻,苏水音赞叹一句,就开始和萧兔斯基、萧劲风一起爬楼梯了。

刚爬了几十级台阶,苏水音就气喘吁吁了,抬头一看,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好多台阶,此情此境,令他想起了爬楼梯的身体素质练习,还有……圣斗士闯十二宫……真的很像,越看越像!苏水音T0T并用星矢的精神鼓励自己。

“你太慢了。”萧兔斯基停下来等他。

“萧……萧兔兔斯基……我累死了……”苏水音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我背你。”萧兔斯基蹲下来道。

“不用了,太丢脸了。”苏水音抹抹脸上的汗道。其实按照一般人来说,苏水音爬得不慢,问题是他身边的两个人都是武林高手。

最后,萧兔斯基背着苏水音往上爬,而萧劲风则走在最前面,理都不理他们。

真正的危机出现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无论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是长长的类似于希腊圣域的走廊,头顶和两边都是盘错的树藤的浓郁的枝叶。也许是萧劲风和萧寒玦早已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萧寒玦提议坐下来休息一下。苏水音还以为他们真的要休息,把自己随身带的小包裹里的水壶拿出来,给萧兔斯基上茶和茶点。

萧兔斯基坐在台阶上,和苏水音两个人喝茶,而萧劲风则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萧寒玦喝了一口茶,才道:“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够把萧洌阳给毒倒?又是什么人想要阻止任天狂进入魔宫禁地?”

萧劲风只是道:“这其中纠结甚多,二公子最好不要过问。”说着,他已经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剑柄。

一种只有高手才能听到的细微声响在走廊里轻轻地响了起来,萧寒玦装作气定神闲地喝茶,实际在倾听那声音,若猜得不错,那是隐藏在暗处的杀手的呼吸之声。

“暗处的朋友,请现身吧!”萧劲风向前一步,提剑当胸道。

尖利的划空之响随着他的冷喝,同时尖锐地响起,苏水音只感到一阵气流扑面而来,便闭上眼睛——“风”似乎很大的样子!

同时,无数砰然的声音如同落雨,在他身边不断地响起,苏水音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萧寒玦还在捧着茶杯喝茶,萧劲风还站在他们身前,但是当他把目光转向四周时看到——自己周围三尺外的地方,密密麻麻钉满了毒针,那些毒针都深深地嵌入石板地面,可见对方功力之深。但是更神的是,这些毒针没有一枚进入他们周身三尺的圆圈中,规则得好似用圆规画出来的一般。

萧劲风此刻声音更加冷冽道:“夜空华!是你!”

“是我又怎样。”一名绿衣女子带着几名黑衣人从暗处闪了出来,这名女子看样子也不错十七八岁左右,模样俏丽,浑身却透着一股杀气。她便是刚才偷袭的杀手,也是对萧洌阳下毒的人。

“夜空华,你跟在大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背叛公子!”萧劲风质问,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了的愤怒。

“哎呀,我倒是觉得抱着你那种愚忠想法的人,才是真正的奇怪。我跟着萧洌阳,永远也不过是个丫鬟罢了。”绿衣女子抬着眉毛道。

“原来你被人收买!你忘了大公子对你的恩情了吗!?”萧劲风牙齿咬得格格响。

绿衣女子叹了口气道:“是啊,萧洌阳救了我,教我武功,给我吃穿。但是恩情这种东西,值几两重?我要的,不是一辈子做人家脚下的走狗,而是更多!”

“夜空华!你……@%¥%……¥……¥……%¥%%%……%%”萧劲风和绿衣女子展开了人性大辩论,苏水音和萧兔斯基都没兴趣再听下去。萧兔斯基扭开另一个水壶,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是酒酿元宵来的!我从船上带下来的,然后中午热好了的。”苏水音又变出两个苹果,给萧寒玦一个,自己留了一个。

“怪不得你那么沉。给我刀子,我来削苹果。”萧兔斯基伸手。

苏水音把水果刀递给他,萧兔斯基就当着生死对峙的关头开始削苹果。

P.s.萧兔斯基从来没自己削过苹果。

于是他用一种很恐怖的姿势削苹果,削出来的都是带着深深果肉的片状体。

“有你那样削苹果的吗。”苏水音==地看着他,突然发现,刚才他说话时,有个重合的声音。

夜空华捂住了嘴巴,实在是丫鬟当了这么多年,看到这种令人憎恨的笨拙动作就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们……去死吧!!!!”夜空华终于发作,双手亮出湛蓝的两柄匕首,和黑衣人展开的攻势。

开打了吗……苏水音正要咨询自己该怎么做时,萧兔斯基将手中的水果刀貌似随意地甩了出去,已经命中一名杀手,不知道他被戳到了哪个要害,吭都没吭就倒了下去。萧兔随即也加入了战圈。

当然这种程度的杀手,对于剑神公子来说如同杀鸡用宰牛刀,片刻功夫,白衣潇洒的萧寒玦就解决掉了众多杀手,只剩绿衣女子一人,而他也用剑架住了绿衣女子的脖子。

“二公子请住手!我还有事要问她!”萧劲风道。

萧寒玦点点头,随即封住绿衣女子身上的大穴。女子咬牙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杀了我,你们就永远不知道萧洌阳所需解药的下落!”说着吐了一口血,都喷在萧劲风身上。

萧劲风担心解药的下落,心如乱麻,也没有躲开,只是一向温厚的他也忍不住出手掐住女的脖子,咬牙逼问:“快告诉我解药的下落!!”

萧寒玦此时旁敲侧击道:“你幕后主事,是玉思明!”

“!”绿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你!”

“可以确定,她就是玉思明主使。”萧寒玦让萧劲风看清女子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萧劲风叹道:”我早已规劝大公子,玉思明乃是用心险恶之辈,不可深交,想不到这厮果然对大公子施以毒手!”

萧寒玦继续打击女子,故意道:“玉思明为人狡诈至极,善于谋划,他下毒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控制萧家,当初他让玉氏皇朝的公主下嫁萧家,目的已经十分明显了。所以夜空华不过是他的棋子,就算她死了,玉思明照样也有办法和我们谈条件,而且她连我们的武功底细都不清楚就来伏击,可见玉思明也不过是将她作为引出局势的弃卒之用。”

绿衣女子听了他这番话,惊惶道:“你胡说!王爷他分明说过要我去做女将军!我才不是弃卒!我不是!我不是!他说过我比谁都要重要!!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玉思明的为人,你不会不知道吧?只是你被权势冲昏了头而已。”萧寒玦一点点击溃她内心的堤防,“你此次行刺不成,回去见他,也算是任务失败,你不会以为一个连任务都完成不了的人还能受到嘉奖吧?女将军?他也真能讲出来,你也真能信!”

绿衣女子眼中突然涌出泪来,喃喃道:“我……我此去,活不成了……”

“背信弃义,被人利用,你真是步步行错!”萧寒玦继续威吓,“我劝你最好把解药的事情说出来。”

“说出来,我也是死。”绿衣女子眼光再次狠毒起来,“你们的目的和玉思明一样,我才不会上当!”

“你这是找死啊。我不妨把话挑明,玉思明是精明非常的人,萧洌阳敢与他合作,你觉得萧洌阳又是什么样的人?他何以能一人独撑大局这么多年?你在他身边做侍婢,这么多年,你了解他多少?他又让你知道他多少?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就让你给毒了?还是说,他根本也把你当成一枚将计就计的棋子?——其实你的生死,早就决定好了,你还想反抗什么?这就是你的命!”萧寒玦在她耳边轻轻道。

绿衣女子双眼圆瞪,嘴巴张得老大,她心中最害怕的事情,此刻也被萧寒玦毫不留情地挑明了。

其实一切都可以不发生的,她老老实实地做一名忠心的丫鬟就好了……但是那天那个少年来了,对她说,你愿意一辈子都做低人一等的侍女吗?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获取了萧洌阳的信任了,但是总是在大公子的眼神里,捕捉到那么一丝不知道是什么的意味。

现在想起来,他其实是在嘲笑自己这种低贱人的痴心妄想吧?他其实早就……早就识破自己……?!所以那天下毒才会那么顺利?!顺利地她都有些怀疑……“这就是贱人的命吗?!这就是贱人的命吗?!我错了吗?我错了吗?这就是我背叛的结果吗?!”她全身颤抖。

“想改变命的心情,所有人都是一般,并无对错。你、我、天下众生,所做的事情,一丝一毫都没错过。”萧寒玦冷声道,“对或错,不是人定,不是天定。”

“那是谁定?!谁定我的命?!我该是贱人吗?我生来就该是奴仆吗?”绿衣女子缓缓流下眼泪。

“命中没有对错,只有存在和不存在。你生来就是人,做不做奴仆,你都是人,死去时和那些达官贵人并无区别。你想活,现在只有听我的话,因为现在对你而言,唯一真实的存在,就是我这把剑。”萧寒玦用坚定的口气道。

“我……我想活!”绿衣女子终于完全屈服了。

苏水音orz,萧兔斯基太可怕了,他比自己更适合去做心理辅导。

萧劲风则盯着萧寒玦,对他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初见萧寒玦时,他只以为他是萧家不受宠的二公子,性格乖张怪僻;但是现在看来,萧寒玦非但拥有绝世的武功,而且有一种致命的魅力,让你忍不住去屈从于他的意志!

说不定,他真的适合做领导者!

但是,接下来绿衣女子所说的话,几乎令在场的人都崩溃:“我不妨告诉你们,刚才我在萧劲风身上下了没有解药的剧毒,这种剧毒不时便会发作,只有在一个时辰内和男子□方才能解……”

出现了出现了……苏水音==地和萧兔斯基==地面面相觑。

春药套路终于出现了。苏水音囧rz。好歹,他也是看过武侠言情的人啊,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套路啊!只是没想到,为什么会在这种类似圣斗士十二宫的地方出现啊!

而且,谁来给他解毒?

***

萧劲风会春毒发作?!

萧兔斯基和苏水音都把目光从崩溃的夜空华身上转到了脸色极差的萧劲风身上。

没错,其实萧劲风此刻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当刚才被喷到血的那一刻起,起先是身上有些异样,到现在为止,竟然演变成了千锥万凿的刺痛,仿佛置身于针尖地狱!

“如果解不了毒会怎么样?”苏水音问。

夜空华已经瘫坐在地上,无力道:“解不了毒,当然是去死呗。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一个时辰他就要死了,除非你们两人其中一人现在就和他□。”

苏水音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现出以前在值夜班的时候,和店里的一个服务员一起偷看A片,里面有个什么……“三贴”……好邪恶……然后呢,所谓的男子□,苏水音又在脑子里浮现出萧兔斯基的完美的躯体——肌理分明的正面、黄金比例的后背、还有还有……苏水音就这样流鼻血了。

萧寒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苏水音道:“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萧兔,你你该不会帮他解毒吧?!!!……”苏水音大惊失色,想到萧寒玦和萧劲风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的画面。

“我去把他交给萧洌阳解毒,然后再送回来,任天狂要求我们在晚宴前来到,中间也就还剩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不快点的话,也许会惹恼那个家伙大开杀戒也说不定。”萧寒玦背起萧劲风,认真地对苏水音道:“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唉,你速去速回吧。”苏水音只好道,但是看到伏到他肩膀上的萧劲风,他就觉得胃很难受。

萧寒玦朝苏水音点点头,然后背着萧劲风,发足狂奔起来。

那个毒药除了带来全身的剧痛之外,还会带来暴风骤雨般的迫切欲望。尽管萧寒玦已经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大步流星地奔跑,但是渐渐地感觉到,后背上的萧劲风渐渐迷失了神智,甚至全身发热,呓语起来。

这可不妙,任天狂要的,是能够给他破阵的清醒的萧劲风。

让我们来看看萧兔斯基接下来的行动吧:

卯时双刻,萧寒玦负萧劲风狂奔。

卯时三刻,狂奔萧兔踢开萧洌阳大门,萧洌阳有一刹那的惊魂失态,当时在喝药的他差点呛死。当他用杀人的眼光看过去时,萧兔用最言简意赅的话语向他传达了状况。

卯时四刻,考虑过后的萧家老大命令萧寒玦出门等候。

萧兔斯基,在门口来回踱步等候中。

卯时五刻,萧兔在门口,曰:“快点!时间不多!”令正在预热的萧家老大差点吐血。

卯时六刻,萧家老大用平生最快速度做完,几乎赶得吐血。萧兔进入,料理后事,上药清洗穿衣服,萧劲风持续昏迷中。

萧家老大曰:“弄醒他!”然后自己不顾病体,转移房间。

萧兔掌掴萧劲风,萧劲风醒,□剧痛,睁眼见萧寒玦,满脸窘困。

来不及解释,萧兔斯基再次背上他,飞奔回去。

卯时七刻,离任天狂要求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也就是说,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苏水音响应萧兔号召,扔掉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就跟在后面跑,一句话: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在岛上报时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脸色苍白的萧劲风和身后两名貌似跟班的家伙,终于推开了月皇大殿的大门。

终于到了啊。

苏水音大喘一口气。

月皇殿内,庄严肃穆,空旷的大殿上石柱林立,上有露天穹顶,能望见满天繁星,下有波光潋滟的水池,盛开着不合时令的妖艳红莲。不过这岛上气候温热,虽是数九寒天,却温暖如春,眼前四季如春的景象也就不足奇怪了。

最里面的高耸御座上,魔宫女王优雅地端坐其上,而任天狂则站在她的身旁,背着手,面色凝重。

“你们终于来了。”任天狂语气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萧劲风上前一步,抱拳道:“狂主恕罪,我们路上耽搁了一些。”貌似轻描淡写,其实他内心已经是波涛连天,还没有从刚才床上的惊惧中摆脱出来,他抑制不住地想:刚才为自己解毒的,究竟是谁?

难道是萧寒玦吗?!!

任天狂手一扬,道:“不急,今晚宫主大宴众人,待宴会之后,再谈事情。”

“是。”萧劲风知道任天狂喜怒无常,做事变化多端,手下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儿,于是不敢多言,只是脸色惨白地站在一边。

此时月海女王才道:“贵客已至,这就可以摆宴。”于是轻扬玉藕粉臂,双掌轻拍,顿时就从两侧柱后齐齐现出几十名侍女,齐声应和:“谨尊王旨。”

原来任天狂叫萧寒玦和自己过来,是来陪酒的吗?苏水音满脸黑线,想想也知道,现代人最怕的事情里,有一样就是“和领导喝酒”啊!

很快桌子就被摆了起来,萧寒玦和苏水音和萧劲风都坐在上座,任天狂和女王坐在一起,其他天幕手下也纷纷鱼贯入座,加上魔宫女官、陪酒侍女、歌舞侍女,一时空阔的大殿里也显得宾客满座,热闹起来。

但是这热闹的表面底下,谁也不敢张狂肆意,一个个都小心谨慎,虽有曼妙的歌舞助兴,但是任天狂坐镇,反倒众人害怕,气氛僵硬。

任天狂善饮,往往千杯下肚犹不尽兴,豪爽兴致起来后,就算是成坛牛饮都觉得不过瘾,据说有次他兴致所至,竟叫手下将百年美酒佳酿尽数倒进铜缸之中,竟托举百十斤的铜缸巨饮。

这便是席间一名任天狂的下属对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苏水音和萧兔斯基面面相觑,想象任天狂那拙人抱着一个巨大的水缸往嘴里倒酒的脑残景象。

“孙儿,你怎不喝酒?”任天狂坐在首席,看到萧寒玦至今没动一杯酒,便开始逼酒。

“寒玦不善饮,狂主见谅。”萧寒玦抱拳道,萧兔斯基确实不怎么喝酒,苏水音从来没见过他喝酒,他喝茶喝牛奶喝果汁,就是不喝白酒。

因为萧寒玦出席的宴会少得可怜,以前在剑阁时,逢年过节虽有尾牙晚宴,但是哪个徒弟敢劝他酒喝呢?

每次他都是以茶代酒。

但是这一次,萧兔斯基是万万躲不了的了。

任天狂举起一个牛角状的金杯,满满地倒了一满杯酒,对着萧寒玦举起来。萧寒玦自然不能推让,同样举起相同满的酒杯,双手遥敬任天狂,两人于是同时对着酒杯喝了起来。

任天狂一饮而尽,然后赞道:“果然是好酒!”

而萧兔斯基则举着杯子,喝啊喝啊喝啊,喝得萧劲风都怀疑,他这杯酒何时能喝完。

最后,终于,萧兔斯基把有自己半个脸那么大的酒杯里的酒都喝完了。

任天狂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他喝得很高兴,又继续和其他人喝酒去了。

萧寒玦则状况不同,他喝下这满得溢出的一大杯酒,顿时觉得从喉咙到肚子,一路冒火,突然有了一种拉肚子的感觉。

也就是说,萧兔斯基他,并不会喝酒。

萧寒玦放下酒杯,身体靠在椅背上,抱着手,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苏水音不禁为他担心,一口气喝那么多酒,足足有半斤多吧?该不会有事吧?于是推推他——“萧兔,你没事吧?”

“……”萧寒玦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

“萧兔?萧兔?寒玦?”苏水音轻轻地唤着他,然后伸手摸摸他的脸。

“什么?”萧寒玦抬起头,双眼有些迷离。

“你醉啦?”苏水音看他双颊通红,目光游移不定,眼皮直打架,判定这家伙醉了。

“我没醉。”萧兔说得很坚定,“给我夹个土豆丝垫垫底。”于是指着不远处桌上的菜道。

“你醉了……这里没有土豆丝。”苏水音==道。

“叫厨房去炒一个啊!多放醋才好吃。”萧寒玦还是一脸认真的表情。

“……”萧劲风都转头看他。

“我不该在宴会上说土豆丝。”萧兔似乎意识到了,马上检讨起来,“那么你把山芋夹给我——那是山芋吧?”

“……”苏水音再次“我不该说山芋,我不该说吃的东西。我没醉。”萧兔再次检讨,“我不说话了。”

于是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很快便进入了美梦之乡。

幸好这时任天狂正在被部下敬酒,没注意到他们。

萧劲风站起来,晃晃萧兔斯基,没反应,看来这下他真的醉倒了。

“梦雾少主,我们送二公子回去吧,看样子这些人要喝很长时间。”萧劲风悄声对苏水音道。

“走了的话,没问题吧?”苏水音小心翼翼道。

“没关系。任天狂需要的只是我而已。”萧劲风一手揽住萧寒玦的脖子,一手穿过他的腿弯,轻易地就将个头高挑的萧寒玦抱了起来,在苏水音眼里,那就是标准的“公主抱”啊!

有点吃醋。苏水音嫉妒地看着萧劲风,只见萧寒玦双颊绯红,躺在萧劲风的怀里,竟比平时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风姿,有、有点叫人忍不住想好好疼爱的感觉!

苏水音虽然没喝酒,但是脸也烫了起来。他也好想抱萧兔,但是但是……他没有力气……

***

萧劲风抱着萧寒玦,悄然退出席间,苏水音一溜地跟在后面,再次穿过绿藤长廊。此时长廊上早已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灯火隐约照亮些路况。苏水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萧劲风的后面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萧劲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里面就是他们所住的房间。

萧劲风将萧寒玦放在里面那张大床上,苏水音则跑过去给萧寒玦脱鞋宽衣,此刻萧寒玦竟略微有了些反应,迷茫地张开了眼睛。

“萧兔,你还是好好睡觉吧,我给你脱衣服。”苏水音哄道。

萧寒玦却一把将他拽过来,道:“脱衣服?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

“都不是……”苏水音被他用暧昧的姿势揽在怀里,眼看旁边还有一个萧劲风在,他觉得尴尬无比。

萧寒玦嘴里喷着酒气道:“没关系,水音,我想要你!”他说这话,比平时里坦白百倍,听得苏水音耳热心跳。

萧劲风也尴尬起来,想到自己白日里也许这般被萧寒玦抱过,他就觉得内心矛盾无比,□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那场“暴风骤雨”。

于是他知趣地悄悄退了出去,去回到需要自己的地方——任天狂所在的月皇殿。

他要负责代替萧洌阳,为任天狂解开禁地的机关之谜。

这是他唯一能报答萧洌阳的。

尽管他早已隐约猜得出来,萧洌阳中毒之事是虚张声势。

尽管他清楚,任天狂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再将进入禁地的时机拖下去。

凌晨天光隐晦之时,是一个月中唯一的能进入禁地的时机。

萧劲风转头看了看房内热拥在一起的两人,心想:祝你们幸福。二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的命早已是大公子的,他早已是大公子座前效过忠的死士了。

默默离去,再无半分留恋。


大床上,则是一番旖旎景象。

喝醉了的萧寒玦比平日多了数倍张狂,血液中隶属于狂人一脉的特色逐渐显露,他的双眸也不再如同白日里那边清明,而是多了几分嗜血的狂热。

“水音,我要你。”他霸道地宣布,继而将苏水音一下就压倒在身下,并将自己的舌头探入了他的嘴里,不待苏水音有片刻的反抗,他就激烈地索吻,并扯开两人身上繁琐的衣物。

“萧……”苏水音只能把语言压在喉咙间哽咽,此间的萧寒玦是如此陌生!如此霸道!他蛮横地骑在他的身上,粗暴地要求:“水音,让我高兴一点。”

苏水音哆嗦地趴在他的胸膛上,开始一点点舔舐他的前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当然,是在萧寒玦的粗暴逼压之下。

他伸出舌头,笨拙地舔舐着萧寒玦胸前的两粒,就如同他往常对自己做的那样,但是萧寒玦显然远远不满足只是这种简单的取悦。

“水音,小水音,这还不够。”他抓住他的头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苏水音的耳朵。

苏水音闭上眼睛,颤抖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你满意……”

于是他俯下身,双手摸索到萧寒玦早已滚烫硬挺的所在,然后搓揉起来,他缓缓低下头,张开嘴,终于心一横,将那东西吞入口中。

“唔……”萧寒玦呻吟了一声,感到苏水音极力地讨好,他能感到他舌尖的灵巧细微的动作,以及被温热潮湿的口腔所包围的濡湿之感,而苏水音卖力地吞吐着,令他的欲望越来越难以自持。

他突然将他拉起来,然后翻转压倒在床上,连任何缓冲都没有,就直直地贯入了苏水音还没有松开的身体里。苏水音觉得眼前一黑,顿时痛得只有一个想法:

下次绝对不能让萧兔斯基喝酒了!!!!

肆虐的萧寒玦一下下在他的身体里冲撞不休,随着剧痛中的推进,苏水音终于感到体内的敏感一点被他顶到,顿时宛若被电流流通了全身,呀地叫了出来。

眼泪也随之不争气地喷涌出来,他终于被萧兔斯基欺负哭了。


当萧寒玦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大白天了。

他头疼起来,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喝了很多酒,然后做了许多离奇的梦,其中竟然梦到苏水音主动起来,而他也肆意在苏水音身上欢快。

那是他从来都不曾放纵、一直隐忍在心底的狂欢欲望。但是在梦里,他得到了欢畅的放纵。

这个对他来说还算美梦的梦境,被他作为珍藏的记忆,决心保存在心底,留作可以回味的美好记忆。

于是他抖擞了一下精神,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穿衣。

怎么不见苏水音呢?

他疑惑地四处张望。

“你醒了啊。”一个没精打采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苏水音把侍女送来的早餐端了进来,他的面色不好,脸上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你昨晚没有好好睡觉吗?”萧寒玦问。

“昨晚你……又吐又发酒疯,我忙了一夜……”苏水音支吾。

萧寒玦试探地问:“我发酒疯,是什么样的?”

苏水音此刻还觉得后面痛得不得了,火辣辣的。于是兴起报复的念头,他邪恶地凑过来,勾勾手指神秘地笑了起来:“萧寒玦,你很强大。”

“我怎么了?”萧寒玦的神情凝重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啊!”苏水音笑得越来越邪恶,“你做了一件大大不好的事情。”

“说。”萧寒玦蹙起眉毛。

“你昨晚喝醉了,走错了房间,我拉你也拉不住,你……你就闯进了萧家老大的房间里……那时候萧老大因为中毒还在床上躺着,你……你……我叫了你很多次,你都听不进去,执意把他当成了我!然后你就撕破了他的衣服,把他给……”苏水音编了一个很恐怖的谎话,连他自己都说的浑身发抖。

萧寒玦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苏水音恶劣地点头,心中则想,萧兔不会相信吧?

但是,萧兔真的一头冲出去,道:“我出去一会儿。”

该不会真的去找萧洌阳吧?苏水音终于后怕了,差点跌坐在地上,让他已经负伤累累的菊花雪上加霜,他牙齿打战,赶紧追了上去:

“萧兔!!!你回来!!!我骗你玩的!!!”

但是看来已经无可挽回了,萧寒玦早已驾驭轻功,走得无影无踪。

苏水音只好叫苦一声,赶紧朝萧家老大的住处跑是正理!

都怪他嘴欠啊!还不知道做事认真的萧兔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萧寒玦果然直接找上了萧洌阳的住处。

昨晚,萧洌阳为了自己解毒,——其实他早已知晓解毒的方法,只是为了装模作样而推迟了解毒的时间——解毒的方法,就是灌肠,用无比辛辣的药物作为辅助的灌肠,是一种极其痛苦的解毒方法,但是比起他的计划,吃点小小的苦头也不算什么了。

但是用这种辛辣的药物灌肠的结果,就是令他□受不了这种药物三番两次的刺激,已然肿胀起来,连坐卧都不成,只能暂时趴在床上。甚至不得不用外敷清凉药物的方法来缓解这种副作用。

当然,在他外敷药物的时候,由于姿势不雅,他已经将门窗紧锁,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尽管如此,他那倒霉的弟弟萧寒玦,竟然在这种最不合时宜的时候,敲响了他的大门。

“大哥,是我萧寒玦,我有事与你商谈。”萧兔斯基在门外道。

萧寒玦声音气得发颤,道:“你先回去,我现在正忙,一会儿我自会去找你。”

“大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求证。请你尽快。”萧寒玦催道。

“你有什么事情?”萧寒玦有些恼怒了,催命吗?大早上的!

“大哥不方便,我可以隔着屏风与大哥相谈。”萧寒玦就是不走。

“你进来,给我说清楚!”萧洌阳停下手上的动作,在床上趴好道。

萧寒玦伸手一拍,就将紧锁的大门推开,他进去后,隔着屏风道:“大哥,你我是不是有不伦之事发生?”

“放屁!!!你听谁说的?!!我什么时候染指过你?!”萧洌阳一听火冒三丈,他误以为,有人对萧寒玦造谣,说他对年幼的萧寒玦侵犯过。

“大哥,你如此激动,难道真的是?”萧兔斯基显然理解的是另一个意思。

“混账!你听说说的,竟说出如此荒谬的谣言?!”萧洌阳厉声道。

“大哥,你比我地位甚高,是萧家一家之主,此事你看,我该如何处理?”萧寒玦道。

“处理?!你想做我的娈童吗!?你竟然敢拿这种大逆不道的谎话跟我讲条件!”萧洌阳气得已经口不择言了。

“原来大哥对我是这种看法。唉,也是我一时不察,错在我,对大哥做出不可原谅之事。若是大哥有何不满,萧寒玦甘愿受罚。”萧寒玦道。

“#¥……#¥#¥#¥%@%¥……”萧洌阳已经无语了。

随后赶来的苏水音在门口听到这段可怕的对话,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

“萧兔斯基,我、我骗你的……我说着玩的……”

***

萧寒玦把目光转向门外探出半个脑袋的苏水音道:“水音…………”

“梦雾少主!”萧洌阳从屏风里传来的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水音朝萧寒玦吐吐舌头,示意“你帮我过关”。

萧寒玦==地转过头,一声不吭,不知道里面萧洌阳现在是什么表情。

过了半晌,萧洌阳都没有反应,苏水音和萧寒玦静静地等待萧家老大的发威,终于萧洌阳咳嗽了声,吓得苏水音“啊”地叫了一声。

“梦雾少主,在下不希望听到如此荒谬的笑话。事关萧家的荣辱名声,希望你说话之前能够三思,这种事,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范畴!”萧洌阳阴鹜地训斥起来。

萧寒玦护短,便道:“大哥,水音贪玩自是不对,但方才大哥所言,说到娈童之说,大哥似乎另有所指。”

萧洌阳语气变得凶恶起来:“你倒是找起我的不是来了?萧寒玦,似乎你最近当了什么宫主,底气都硬了,也敢过来和外人一起来戏弄我这个家长了?告诉你,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大哥说话怎恁地不留余地,非要赶尽杀绝吗?”萧兔斯基毒舌爆发。

天啊!!苏水音差点要捂住耳朵,萧家两大毒舌开始骂架了!!

果然,两兄弟开始起乒乒乓乓地舌战起来。苏水音听得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他吐了吐舌头,悄悄地悄悄地溜了出去。

唉,屁股好疼,他要回去趴一会儿。

不知道萧家两兄弟——而且是看来积怨很深、彼此都不是省油灯的两兄弟,他们闹起来是个什么概念。

罪魁祸首的苏水音索性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把头埋到枕头底下,自我催眠式地不去想那个高深的问题。

但是,害怕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加上他有些担心萧兔斯基,所以带上食盒,装上早饭,去给还奋斗在兄弟舌战第一线的萧兔斯基送饭。

当他鬼鬼祟祟地提着食盒来到萧洌阳门口的时候,溜着墙角,他听见萧寒玦咆哮如雷地吼声:

“你我恩怨,就此一结清楚吧!”

萧洌阳同样极度狂怒:“你这个野种!竟敢跟我蹬鼻子上脸!!”

于是真的传来噼里啪啦的物品倾倒的声音和几声闷响。

啊啊啊……好可怕……苏水音抱头再次逃了回来。

如此,当他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时候,萧兔斯基反倒提前回来了,推开门道:“萧洌阳有事与我们商量。”

苏水音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吵完了?”

萧寒玦用一种冷厉的目光看着他,苏水音缩了回去,吐吐舌头:“对不起……你……不会一气之下把萧老大给……□了吧?”

萧寒玦走到床边坐下,掀起被子,将苏水音揪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扒开他的裤子,对着他粉嫩嫩的屁股就拍了下去。

这时候,迟钝的苏水音才意识到萧兔是在打自己屁股!

“呜呜呜呜!!萧兔!我不敢了!!我……我屁屁好疼你轻点……呜呜呜呜!”苏水音还没等萧兔的手沾到他,就开始叫苦了。

最终爱惜自家小受的萧兔斯基还是只是象征性地在他屁股上拍拍,威吓道:“再这样撒谎,我就好好治你。”

“呜呜呜,萧兔最好了,我不敢了,萧兔好,萧兔棒,萧兔斯基呱呱叫!”苏水音破涕为笑。


于是这般,苏水音撒谎的风波终于平息了。但这般一来二去,却使得事情横生枝节,本来萧洌阳的计划,是要萧寒玦护送萧劲风进入禁地,探查其中的秘密,但是现在萧劲风已经和任天狂一起先入禁地大半天时间,至今杳无音讯,而萧寒玦则还留在原地,变中生变,一切竟都超出了萧洌阳的估计。

因此,他必须重新和萧寒玦再次商议,制定新的方案,以图顺利离开这座诡异之岛。

苏水音也做梦想不到自己昨夜和萧寒玦的欢愉以及今早的无心玩笑会对大局产生何种不可预料的变数,对于他来说,只要现下能和萧寒玦在一起,他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所以对于事情的严重性,他丝毫都没有什么概念。反倒是萧家的两兄弟,神色凝重,一见面就把气氛搞的很压抑。但有一点,苏水音发现他们这次面对面时,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像是大干了一场的样子,果然都是老江湖出身,脸皮够厚,心态够强!

萧洌阳此刻仪态优雅,屏风也早已不翼而飞,屋内整洁,他端坐在床上,身上盖的是淡雅的丝被,腿上摆着一张檀木小桌,用来摆放文件和香茗,屋角,掐金丝香炉散发出淡淡的怡神香气,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除了萧家老大略显苍白疲倦的俊美脸庞。

“你们坐,我来对你们说说眼下的形势。”萧洌阳说话也不如刚才发火时中气十足了。

他将一幅图交给苏水音,让他展开,只见图上画的是整个魔宫岛的地形图,萧洌阳道:“魔宫岛共分为外环岛和内岛两部分,我们所在,就在外岛中央位置、岛上女王的晴海宫殿,这也是岛上子民主要生存之所。

“你再看内岛,内岛乃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内湖,面积甚大,与外岛隔绝,因为岛上据说风俗约定,因此此地并无人烟居住,据说,魔道的禁地和藏宝地,就是在这片湖水之下的一个密室里,而连接密室和外界的唯一通道出口,便在月皇殿上,也就是任天狂千方百计要打开的禁地大门。

“月皇殿上的禁地出口,自古便被设下奇术机关,非要新月之时至阴之刻方才能开启,此次,任天狂进入禁地,定然也是布置周全。

“如若说他出不来,那还好说,我们要考虑的是,万一他寻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出来后必定恼羞成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到时候一举瓦解‘天幕’,将会难上加难!因此只有在任天狂入禁地的时间中,尽可能拖住他的脚步,外面才有时间布置针对任天狂的计划,我们的最终目的才有可能达成。”

苏水音这时插嘴道:“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你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萧洌阳哈哈一笑,目光中闪露出精光道:“最终目的,谈不上,只能说任天狂的存在,就是对武林微妙平衡的最大威胁,如今的武林已经厌恶了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一手遮天,这个‘天幕’是扯下来的时候——江湖需要一片蓝天,萧家需要更大的发展余地。只有铲除了天幕和任天狂,一切才有可能达成。至于老二,他的理由比我更加冠冕堂皇一点。”于是望向萧寒玦。

萧寒玦果然一贯地干脆利落和坚定,只有四个字:“除魔卫道!”

苏水音==地转过头,对萧家老大道:“你继续。”

萧洌阳继续解释道:“所以这次行动,我需要多方筹划。首当其要,要尽量拖延任天狂走出禁地的时间,部划针对他的天罗地网,这种打头阵的首役奇功,非萧寒玦与萧劲风不能胜任,寒玦剑术精深,已然超过剑神柳氏一脉与萧氏一脉的任何一位剑宗,而萧劲风则擅长防守,两人配合,可将任天狂成功拖住一时三刻,如此,外岛兵力部署得当,便可最终收网!”

苏水音惊呼,继而愤慨道:“原来你又要萧兔去做替死鬼!你每次都是这样!真真歹毒!总是叫萧兔去替你送死卖命,就因为他是私生子,所以你连一点兄弟之情都不挂怀吗?萧寒玦,我们走!不要理会他们!叫他们去狗咬狗好了!!”

萧洌阳淡淡地笑了一下,道:“走,只怕你走出这个房间,就再也见不到中原的太阳。”

“你又有什么诡计?”苏水音斜视着他,看他这只狐狸又会怎么说。

萧洌阳望向窗外,目光深远道:“这次的计划,已经准备了有二十年了。寒玦,你可知,早在我们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从事这个名叫‘覆天’计划了。”

随着他幽幽道来,一场横亘几代人的深远密谋,终于缓缓显现出了神秘的面纱:

早在萧佩玉时期,寡居的萧佩玉发妻柳紫星凭借女强人的凌厉手腕,一手创下了如今的萧氏家业,而她终究一生挂怀萧佩玉,不仅将柳氏剑神一脉的名号和绝学过继给了萧氏的子孙后代,更立下秘密祖训,要萧家每一代的家主务必从长营构,等待一举手刃任天狂的机会。

萧家的每一代人,都谨尊柳紫星的家训,一点点地筹划部署,缓慢地与任天狂的“天幕”靠拢,缓慢地渗入天幕的内部,最后缓慢地构建“覆天”的计划。

到萧洌阳这一代家长为止,萧家这个沉重的使命,已经在家族内传承了近百年四代人的时间了。

苏水音听到这里的时候,一时惊呆了:这是多么宏伟的计划啊!几代人薪火相传,为的是扳倒一个几乎难以撼动的魔人!

“不仅如此,”萧洌阳低沉道,“武林之中,像萧家这样世世代代要扳倒任天狂的势力并不在少数,比如百徒然他们一族,以及许许多多被任天狂所害、发誓报复的人们。在任天狂为恶的漫长岁月里,数之不清的志士一次又一次对这个恶魔展开无数的打击,但是任天狂的极运如日中天,无论怎样都难以撼动他分毫!

“那是你们难以想象的无力和挣扎!

“因为任天狂一个人,万千尸骨,血流成海!也因为他,我们这些凡人才真正见识了所谓‘命运’的力量!”

苏水音不禁为这段话而震撼,喃喃道:“是啊,我们人类过于自大,以为人定胜天,什么‘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其实命运这种东西若是真正发飙起来,任何人力都难以阻挡!错乱变异的命运,更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萧洌阳和萧寒玦都点头,认同他说得话。萧洌阳道:“对付任天狂,所有的方法都几乎使用殆尽所以到我这一代时,决定采用追本溯源的方法,既然任天狂的命理错乱,甚至连他的寿命都被无限延长,那么就从他命理错乱的根源寻起。

“经过萧家三代人的大海捞针般的寻访,终于找到了这处魔宫岛,发现魔宫岛上与萧佩玉有所牵连,魔宫岛上的女王,经过劝说,也同意与中原合作,以岛设局,擒拿魔人任天狂!”


番外——萧兔之雪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雪,眼看就要天黑了。

刚刚被赶出家门没几天的少年萧寒玦站在已经打烊的客栈门口。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篮子,里面盛放着一堆棉絮,棉絮的里面,正安然睡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他在等人。

中午的时候,一名落魄的女子,将这个篮子寄放给他,并告诉他,她是来找她的丈夫、也就是婴儿的父亲的,如今她已经知道了丈夫的下落,就在这座城里,所以希望萧寒玦能帮帮忙,照看一下她的孩子,等她把丈夫找来,就一起把孩子接走。

萧寒玦于是就一直等到了饭店打烊,那个女子依旧没有出现。

人家笑话他,说那个女子是故意把孩子给抛弃掉的,有的人甚至建议萧寒玦把孩子也扔掉。

但是,他一直等在那里,他相信那名女子会来接她的孩子的。

外面很冷,婴儿很快被冻醒了,开始哇哇大哭。萧寒玦把他从篮子里抱起来,他的怀里很温暖,婴儿终于得到了满足,盲目地在他怀里寻找着□。

但是,还只是个十几岁少年的萧寒玦,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喂养一个婴儿,他把自己的干粮掰成小块,但是婴儿一点都不吃。

“小哥,孩子不是那样抱的。”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萧寒玦转过头,看见了一个驼背的老伯,正推着自家的热粥摊准备收摊。

萧寒玦望着他,此刻,稚气还没有从这个坚定的小男子汉的脸上褪去,他的目光纯净,显示他的涉世不深。

买热粥的老伯从棉被盖着保温的锅里盛了一碗剩下的热粥,递给他,叫他喂婴儿吃。萧寒玦于是坐在路边石堆上,用手指沾了热粥,伸到小家伙的嘴里,让他美美地吮吸着。那位好心的老伯,也索性坐在一边,点上烟袋,和他聊天起来。

“要是我孙子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老伯吧嗒着烟枪,陷入了回忆,“我外孙叫小兔,因为我老骂他小兔崽子,所以他给自己起名,就叫小兔。唉,小兔真是个好孩子,到死都想着我这把老骨头。可惜他命不好,唉……”

萧寒玦默默地听着,从老伯絮絮叨叨的话语里,知道了原来这个老伯是个孤苦无依的穷苦人,一辈子娶不起媳妇,到了晚年拾了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认作孙子,但是孙子几年前也得病去世了。

老伯和他聊了很久,因为萧寒玦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并不搭很多话,但是也绝不会不耐烦,认真地听着老伯的唠叨。老伯讲的兴起,就又盛了一碗热粥,送给萧寒玦喝。

那个婴儿也很乖,吃饱之后就乖乖地睡觉,一副安心的样子。

这老少三人就这样坐在了人烟稀少的街头,喝着热粥,聊着天。

“这孩子是被那女子给扔了的。”老伯对萧寒玦道,“你不用等了。等不回来了。不如找个好人家。”

萧寒玦道:“她会回来。”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

朦胧的街头,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匆忙的妇人,满脸疲惫,从那边赶了过来。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女子见自己的孩子还在,激动得热泪盈眶,跌跌撞撞地赶过来,就跪在地上磕头,也不顾泥泞。

“大嫂,你找到孩子的爹了吗?”萧寒玦把孩子交给她。

女子一脸憔悴,苦声道:“找到了……唉,总之他给我们娘俩许多钱,够我们过下半生了,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于是从怀里紧抱的包袱里摸出一个青花手帕的包裹,硬塞到萧寒玦的手里。

紧接着,她就抱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

“看来真是好人有好报。”买热粥的老伯道。

萧寒玦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黄澄澄的四块金元宝,热粥老伯看得眼珠子都出来了,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好人有好报!”老伯重重地点头,他明早要把这事情说出去,很快就会成为街坊间的佳话!

萧寒玦将元宝分作两份,其中一份送给了热粥老伯:“老伯,这个给你,算我的粥钱。”

热粥老伯差点没有昏过去,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含糊道:“小哥、不不!公子、贵人!我回家给你立长生牌……”

萧寒玦没说什么,收拾好行李,背起来,飘然而去。

当然,这段往事如果仅仅到这里,那并不足以放在这里说道。

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折。

萧寒玦在离开之后,在城门口又见到了那对落魄的母子。

只是,这一次,他们变成了血淋淋的尸体,地上薄薄的一层雪,都因为他们的惨死而被染成了红色,甚至,包括那名出生不久的小婴儿,都和他的母亲一样,面孔被利器划得稀巴烂,惨不忍睹。

他们的血还是热的。

萧寒玦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愤怒。他抬起头,仔细聆听,听到了东南处渐渐远离的细琐脚步,明显,那人有不俗的功夫。

他握紧腰间的佩剑,跃上街道侧边的房顶,发足追了上去。

那名凶手很快就被追上了,是一名身着青色华服的年轻俊俏的公子,他仓促离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跟踪的萧寒玦。

华服公子在一家豪宅前停下,敲门进入,迎接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年,少年目光宛若春波,勾着华服公子的脖子道:“冥哥哥,今天有个女人带着小孩来找你,说是你的妻子和儿子,冥哥哥,你该不会真有老婆孩子吧?”

华服男子笑道:“怎么可能,那一定是江湖骗子,不要理他们。瑜儿,我都说了我已经退出江湖,不再是魔教中人,要和你过逍遥日子,我们吃了那么多苦,终于可以在一起,你要相信我。”

“是啊,我们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少年眼中泛起泪花,想起了过往的心酸经历。

“嗯,无论什么,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我不允许任何障碍阻挡我们。”华服男子霸气道,他目露凶光,因为想到了刚才手刃那对可怜母子的情形。

萧寒玦静静地潜伏在看出,他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那名华服男子衣角上被溅到的血迹,那是婴儿的?还是母亲的血?

那名少年此刻已经泪光涟涟,他抚摸着华服公子空荡荡的衣袖道:“冥哥哥,你的手还疼吗?当初因为我,你才失去了一条手臂……我们能在一起,实在是太苦……”

“你不是也因为我,而失去了继承家族的资格吗?甚至陪着我一起,被追杀,被下毒陷害,你吃的苦一点都不比我少……”华服男子温柔地笑着。

下一刻,他的头颅就带着这对着情人温柔至极的微笑,从脖子上滑落了下来。

杀人者——萧寒玦。

寂静的夜空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们!!!冥哥哥明明已经退出江湖了!!!他不是魔教的人了!!!他不是!!!”

少年抱住萧寒玦的大腿,只能用孱弱的力气拼尽全力咬了下去。在他眼中,萧寒玦只是一个无耻的、不肯放过他们的正道中人。

“除魔卫道。”萧寒玦冷冷道。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记录,或者说,行侠记录。

***

“本来人们并不十分相信命理之说,毕竟千百年来,那是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任天狂活生生地证明,逼迫我们不得不将计划安放在这个魔宫岛上。”萧洌阳似乎感到说得太多有些疲惫,闭眼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下来。

“种种迹象表明,萧佩玉最后的归宿就在这座岛上。所以我们一开始就和魔宫岛取得联系,设计将任天狂带来,七艘大船只是打头阵而已,另外尚集结了武林各大门派大批人马,随着七怪之阵的突破,将会不日抵达岛上,共同铲除任天狂这魔头。”萧洌阳道,“但是任天狂已经有所察觉,所以不得不加紧动作,尽量拖住他动作。但是昨晚你们这么一闹,看来任天狂已经由萧劲风一人陪同进入禁地,如今都没有音讯,尚不知里面情况如何。我如今只好拜托你进入一探,如有可能,尽可能拖住他的脚步,只要等到明日凌晨,大军便可抵达!”

“你们准备发动一场战争吗!!”苏水音此刻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卷入了轰轰烈烈的战场!!

“没错,是对任天狂一个人的战争,耗费无数人的生命的心血以及漫长的时间,现在终于是最后决战的时候了!”萧洌阳声音上扬,语气中难以抑制的血气昂扬。

萧寒玦倒是冷静问道:“对于魔宫的条件,我感到好奇,他们究竟开出什么条件,以至于与中原谋求合作?”

“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告知与你。老二,此刻天色已然不早,是你出发的时候了。”萧洌阳道,“至于梦雾少主,我会好好照顾他,你不要担心。这是机关图的分布破解图,你拿去作为辅助。”萧洌阳将一本书册交个萧寒玦。

“好,我去探查。水音,你不要记挂,我明早便来接你。”萧寒玦道。

苏水音点头,他知道,萧寒玦就是一把神兵利剑,他的去向,永远只有无情杀戮的战场。但愿经过此役,他和他能顺利脱出,和他一起安然回到中原,从此过上安宁的日子。

除了在心里默默祈祷,苏水音还知道,自己能为他的做的,就是尽量不要让他担心。

“萧兔,我会好好地等你回来。”他抱住萧寒玦,也不顾萧洌阳就在身边,就给了他一个深情的吻。

萧寒玦拍拍他的肩膀,拿起桌上自己最爱使的那把剑中藏剑的双璧剑,藏好怀中的机关图,毅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一走,苏水音就控制不住,要哭了。但是他突然想到,自己给萧兔的爱心便当还没给他带上,就连忙冲出去,大叫:“萧兔斯基……你回来……”


萧兔斯基背着个大包袱,来到了醉酒之前所在的月皇大殿,此刻这里静悄悄的,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大殿内的装饰和那天晚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原先开满红莲的水池,此刻干涸,当中俨然显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看来直通地底,黑漆漆的,仿若有阴气从中散逸而出。

那就是通往禁地的道路了。

萧寒玦来到深洞前向下望去,那里似乎连着黄泉深渊。

不过,并不担心从这里下去会摔死。

因为这个洞窟,实际上在墙壁上开凿出螺旋的台阶,直通底下。萧寒玦当下横下决定,走到那台阶之上。

台阶上布满青苔,显示这里已经有相当悠久的年月了,而青苔上留下的脚印,脚掌宽大,应该是任天狂无疑了。

越往深处,越是黑暗,但石壁上还有残存的火把,萧寒玦用打火石点亮,举着火把一步步深入底层。

随着无尽的螺旋楼梯,终于头上的亮光越来越远,而脚下,则是无边的黑暗,什么时候到底,任天狂究竟在何处,毫无迹象可循,这种危险绝望的感觉,若是换了普通人,指不定已经被逼得发疯了。

萧寒玦顺着楼梯走了半天,依然走不到终点,他欲求快,思忖一会儿,终于在半路停下,手持火把,竟纵身从楼梯上飞身跃了下去。

此举无异于自杀,但萧寒玦艺高人胆大,随着下落的趋势,他一手持着火把,一手解开腰间的腰带,手一挥,腰带灌满真气,打在身侧下方光滑的岩壁之上卸力,登时就留下深深的痕迹,原来他靠这种方法来减缓落下的趋势。

饶是如此这般求快,下落之势依旧维持了不短的光景,当萧寒玦故意踢下去的石子终于传来了落地的回响之后,他意识到快到底了,连忙将火把扔下同时朝下面发出一掌,以借力反弹安然落地。

借着刹那的火光,萧寒玦看清了令人战栗的一幕——那底层的原型地面上,竟然赫然刻着一张巨大的面孔作为装饰,看来骇人无比,而那张脸双目半睁半闭,神态微妙,似是将要睁开眼睛,宛若鲜活一般!

而就在火把落到那张巨脸上的时候,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巨脸的表情突然变化,竟然眼睛全睁,嘴唇上扬,嘴巴微微张开,一副笑得狰狞之态。

“啊!”饶是胆大镇静的萧寒玦,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刹那失神,就在骇人景象显现之时,巨脸嘴里突地射出数道寒芒!!!

萧寒玦眼疾身快,还在半空当中就挥洒腰带,在周身布下气劲回防,将数点寒芒尽数击落!原来竟是许多沾了毒的利刃。

他心中了然,同时拔出双璧剑,在就要落到巨脸之上的三尺的距离将剑插入崖壁,终于稳当地将身体吊在了半空之中。他同时借剑身弯曲向上窜跃,终于站在了那剑刃之上。此刻,崖底景象一目了然,原来崖底周遭石壁上骤现机关,镶嵌许多能在暗处发光的夜明珠纷纷翻动出来,将崖底照的尚可能见。

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有风声从那巨脸的口中呼呼吹来,经过狭窄缝隙,便形成了如同人低沉笑声一般的诡异声音,加上巨脸的诡异表情,那样子就像是那张脸在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萧寒玦再定睛望去,发现那张石脸的眼珠也是放置了机关,竟然可以转动,此刻萧寒玦站在崖壁的剑上,那石脸的眼珠便“望”这边,像活了一样,不知是何种精妙的机关控制。

萧寒玦翻开萧洌阳给他的手册,只见内里写道:“禁地迷宫,依人形所制,无涯阶梯之下,乃是迷宫入口巨脸,此脸诡异,长视可使人狂颠,不可久视。巨脸双眼乃是关键,击之正中可得第一道出路。”

萧寒玦看完,便掰下崖上一块碎石,要去击打巨脸的眼珠,不料此时巨脸似乎有所“察觉”,眼珠部位再次发生变动,竟滴流乱转起来,而随着石质眼珠的转动,那巨脸的眼睑里又显出另外两个轮番转动的“眼眸”,一时出现一眼现三眸的怪象,使人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才是真正的关键。

而随着石脸的眼珠乱抓,石脸的表情也渐渐变化,原来这张石脸上的“肌肉”都是可以活动变化,精细非常,只见那石脸时而诡异而笑,时而痛苦不堪,时而狂喜,时而哭泣,萧寒玦注视良久,就越来越觉得,那石脸与苏水音有十分的想象,一时竟闪神了——不知道这石脸的修筑者是不是真的将活生生的灵魂灌入其中了呢?

萧寒玦稳定心神,终于将石块击飞出去,正正打中那飞快转动的眼眸中其中一只,果真便是机关关要,石脸的表情随即慢慢缓和下来,恢复一开始时的面无表情,而石脸之前的崖壁上也现出了一道新的石门,看来这里便是迷宫真正的入口了。

萧寒玦拔出双璧剑,脚蹬石壁,这就飞身进入那半开的石门之中。

石门随即紧紧关闭。

石门之内,乃是一条极为狭窄的蜿蜒小道,同样镶以夜明珠照明,前无尽头,后无退路,仅容人侧身通过,闷热狭隘,同样是令人发狂的境地,此地便是第二关口——“喉道”了。

这喉道极其漫长,越往里越是狭窄,有时甚至窄到要人必须硬挤才能挤过去,那石壁凹凸不平,重重叠叠,无穷无尽。

萧寒玦沉住气地贴着墙壁前进,衣服都被磨烂了一层,但是还不见出口。他索性停下来,就贴着墙壁,把苏水音给他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盒子。

你要问萧兔斯基做什么?

萧兔缓缓地转过头:

“吃中饭。”

苏水音给带的是一种叫“一次性盒饭”的东西,就是吃了就扔的,萧兔斯基站在那里,因为根本没有空隙让他蹲下或坐下,就这样打开食盒,吃起里面的米饭的饭菜,吃完后拿出水袋喝了几口水,然后扔掉盒饭,继续前进。

如此,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眼前出现了希望,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亮光投入,似是到了出口了!

萧寒玦快走几步,终于走出那几乎让人窒息的喉道,比起刚才动弹不得的困境,此刻眼前方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乃是一个开阔的空地,布置小桥流水,俨然神仙洞府,一道白练自洞窟顶上倾泻而下,形成洞中一道精致的瀑布,此情此境,和刚才阴森恐怖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水榭之上有一幢凉亭,萧寒玦定睛望去,赫然发现一道熟悉的魁伟身形——

任天狂!!

***

萧寒玦惊见任天狂站在那凉亭之上,不见萧劲风,心中不禁惊骇一下:“难道他已经识破了萧洌阳的计划?”

但是他终究稳重镇静,并没有慌乱,而是走上前去,双手抱拳,道:“狂主。”

他这样叫了一声,任天狂并没有答应,他背着手,背对着他,似乎在注视着对面莲池出神。

他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呢?

萧寒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望,顿时又惊得后退两步。

原来,凉亭下面便是一个莲池,莲池的另一侧有一块平地,平地上尚还有两个人!

萧寒玦定睛一看,发现那两个人一动不动,细细观察,才发觉那是两具蜡像!

“狂主,那是……”萧寒玦问道。

但是任天狂丝毫都不回应,甚至没有人的气息,萧寒玦抬头一看,才发觉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任天狂”也是一尊蜡像。

这……竟然是一组群雕蜡像。萧寒玦松了一口气,这才好好看这三尊做工精湛的雕像,发现三尊蜡像惟妙惟肖,任天狂的蜡像自是不说,那另外两尊,一尊是一名捧着脸、一脸好学的少年童子,赤着双脚蹲坐在石墩上,一尊是一名坐在轮椅上向少年授教的白衣儒生。

那名儒生一双眼睛温柔如水,栩栩如生,面容宛若皎月,迷人的风采叫萧寒玦一时都难以移开目光,心想:若是这尊蜡像是活人的话,不知该是怎样一个绝世无双的男子?

再看那童子的相貌与任天狂有几分相似,萧寒玦又仔细看他的双脚,果然每只脚上都少了一根小脚趾,看来是天生的残缺,那残缺的位置与萧寒玦脚趾残缺的部位一模一样,果然印证了童子的身份就是少年时期的任天狂,也印证了和萧寒玦的血缘关系。

那么那名风采无双的儒生,看来就应该是萧佩玉无疑了。

萧寒玦注视这一组蜡像,但见其中隐含不少玄机暗意——一面是成年后张狂无敌的霸者久久凝望,一面是多年前师徒两人天伦之乐的美好景象,这其中滋味,是心酸是感慨是愧疚?怕是只有当事人才能完全体会。

萧寒玦感叹一声,从怀里拿出萧洌阳给他的那本指南查看,但见寥寥几张纸已经到了最后,上面只言明,喉道之后便是小洞天,也就是他所在的这处空地,说小洞天内有奇景,可以一观;小洞天之后,便是无绪肠径,亦称断肠道,断肠道迂回曲折更胜喉道,据说十倍于喉道,其中岔路无数,机关难以计算,一句话,入此肠径,便是黄泉。而小洞天前方一处扭曲石洞便是肠径的入口。

此外,指南上的说明噶然而止,只说禁地诡异,就连魔宫中人也难以窥探其中深层的秘密,所以只能言及此处。

萧寒玦犹豫起来,是继续去闯未知的危险肠径,还是后退,或者寻找其他出路?

他观察四周,但见这小洞天的光景都是按照中原园林的布置落建,而那三尊蜡像标明此处与萧佩玉有关,看那布局,就好似明显吸引来访的任天狂一样。

萧寒玦定心思忖,认为无论此地是萧佩玉的布局还是魔宫的人故布疑阵,这三尊塑像都应该有所作用,很明显是为了吸引任天狂的注意,那么一定也隐含着什么机关的信息。他站在任天狂的蜡像身后,顺着他的目光再次观察过去,发现任天狂蜡像的双眼一直盯着萧佩玉蜡像手上的摊开的书本。

或许,那本书本上有什么关键之物?

萧寒玦心念一动,从包袱里掏出一根筷子,射向蜡像所在的圆形平地。

那筷子深深地插在平地上,半晌都没有什么变化,看来应该可以安全地跳到上面。萧寒玦于是提气纵身,跃上莲池中心的空地。

而就在他双脚沾上空地的一刹那,异变再起!

只见萧佩玉的蜡像头颅,突然咔嚓一声转了过来,一双眼睛好似直勾勾地看着萧寒玦一般。

原来蜡像的头颅里是木胎,可以转头,不知萧寒玦踩到了什么机关,令蜡像转头,不过这种光景的确有些恐怖,因那蜡像面带似有若无的微笑,好似在说:“你终于来了”一样。

而于此同时,莲池中水波翻腾,莲池前的瀑布渐渐停歇,从瀑布上端传来隆隆的声音,一道与岩壁严丝合缝的隐蔽石门缓缓开启,而萧寒玦所在的圆形空地也渐渐从水面处被底下的机关抬起,缓缓上升了!

原来那块载着他的“空地”,乃是一块移动石盘,不知道萧劲风和任天狂是否就是通过这块石盘进入到禁地深处的呢?

他正猜想,石盘已经被托举到离地数十丈的崖壁石门前,石门上刻着四个大字“曲径通心”,隐藏在瀑布之后,只有瀑布停歇方才能显现,莫非这里真是通往关键之地的秘密通道?

此时,石盘并未落下,而是继续载着萧寒玦滑入石门之内。

萧寒玦进入这“曲径通心”之内,再次瞠目结舌——因为那石门之内的曲径,真可以用人间幻境来形容,竟然是通彻晶莹的水晶洞窟!

曲径内部,俱都是水晶岩体,一侧水晶岩壁上有一圈凹槽,内里应该是放置了灯油,早已燃烧起闪烁的一圈火焰照明,看来早有人不久之前来过这里,应该是任天狂和萧劲风无疑了。

而水晶通道之内,俱都是水道,底下是潺潺流水,不知深浅,石盘宛若小舟,自动载着萧寒玦在这水道上缓缓前进。

这水晶通道迂回弯转,加上洞窟内璀璨辉煌,使人眼花目眩,萧寒玦索性盘腿坐下,闭上双眼,等待石盘将自己运送到尽头之地。

就在萧寒玦盘腿入定的时候,怪事迭迭。

原来他闭眼没多久,就听见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是木头摩擦之声,但是当他睁开眼睛查看,却有没见到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左右反查看,也不见异常。

于是他又闭上眼睛。

咯吱咯吱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睁开眼睛,声音便消失。

再闭眼,声音又响了起来。

睁眼,声音消失。

如此反复几次,萧寒玦听明白了,那些神秘的声响来自自己面前的两具蜡像。

他于是背靠蜡像,面对岩壁盘腿打坐。

这一次,他故意半睁着眼睛,装样子入定,而实际上,他则密切注视着火光映在岩壁上的投影。

果然,没过多久,那墙上的蜡像影子就开始活动,吱呀的声音也同时发出,果然是蜡像在动!

萧寒玦额上开始冒出冷汗,但是坚持保持岿然不动,只见那童子蜡像伸伸手臂,转转头颅,然后把脸别过去,侧面映在岩壁上,看得出来“他”竟然在咧嘴笑!

而那“萧佩玉”则伸手摸摸“童子”的头,似乎先生在赞许自己的弟子。随着咯吱作响的声音,那“萧佩玉”竟然面朝他的后背,“萧佩玉”的影子,也与他打坐的影子重叠,显得十分巨大。

那蜡像突然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朝萧寒玦伸了过来。

萧寒玦心中一缩,全身紧绷,眼看千钧一发,他依然用过人的毅力保持不动!

终于,蜡像那只冰冷的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萧寒玦此时,其实已经冷汗涔涔了,但他不动分毫。那只僵硬的蜡像的手开始在他肩膀上慢慢地拍了起来,一种夹带着木头机弦的怪异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孩、子、你、受苦、了。”

那怪异平仄的音调,却说着除了苏水音之外几乎没有人对萧寒玦说过的关切话语,萧寒玦从来没享受过亲情的呵护,加之萧佩玉也是他的祖先,这一句看似普通的话,却令萧寒玦心神为之一动。

他才发觉,他竟然如此在意家人给他感受,哪怕是一句短短的问候,哪怕只是从人偶蜡像的口中说出来的,竟使他觉得暖心!

这不是好现象。萧寒玦虽然心神开始荡漾,但理智却在提醒他,此刻他心绪如此波动,也许已经陷入了术法的控制——水晶岩壁本就炫目易使人迷失,加上蜡像说活动,如梦似幻,也许自己已经被拉进去了!

他咬紧牙关稳住心神,使自己不被身后的人偶所迷惑,人偶声音怪异,却有一种摄魂的魅力和说服力,吸引他想回头,他咬破舌尖,让刺痛惊醒自己,不被迷惑,只是保持入定,拼命使自己心神安和,不回头,不理会。

就在他终于摆脱人偶怪声的魅惑时,那人偶仿佛有生命般,察觉他的变化,竟也开始剧烈的咯吱作响起来。

此刻,萧寒玦觉得眼前一黑——原来,自己对面的岩壁上的蜡像影子,刹那间暴涨增大,竟变成了两个张牙舞爪的大怪物!!!

萧寒玦握紧腰间双璧剑,眼看就要挥剑自保!

生死一瞬,片刻的清明执念如流星一般划过他的心房:任天狂和萧劲风即是来过此处,为何两尊蜡像丝毫无损?!!!!!

一瞬间的决定与赌博,萧寒玦毅然下定决心——绝不回头!!绝不出手!!

于是硬生生稳定心念,身形如山一般不动不摇!

这时候,水晶岩洞中光芒突然大放,刺目得叫人睁不开眼睛,萧寒玦闭上双眼,但觉身下石盘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耳边也生出强烈的呼啸之声。

终于,一刻钟之后,颠簸和震动终于消失,萧寒玦再次张开眼睛,但见方才所见的水晶岩洞、潺潺流水的水道俱都不见,自己所坐的石盘,乃是在万丈绝壁上凌空架起铁索轨道滑行,并无任何保护,全部依靠石盘的平衡,倘若刚才自己一时耐不住,有所动作而破坏了石盘的平衡,此刻便早已葬身下面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了!

石盘已然到达彼岸凸起的悬崖,萧寒玦呼了一口气,从石盘上跃下,跳到悬崖之上,这时,石盘卸去他的力道,铁索轨道因为机关发动,此刻发生微妙的倾斜变化,又缓缓滑行了回去。萧寒玦望着石盘上的蜡像越来越小,不知道刚才自己所见是幻像,还是鬼魅作祟?

他举目望着那蜡像远离,赫然,发现那“萧佩玉”在举着手朝他挥舞,似是在告别。

算了,世间有些事情是永远解释不了的。

萧兔斯基==地转过头,继续前进,却见一人捧着脸坐在悬崖边上。

又是蜡像吗?萧兔走过去,踢了那”蜡像“一脚。

“二公子,是我……”“蜡像”苦恼地抬起头道,是萧劲风。

“……”萧兔斯基又踢了他一脚,判断是不是又是幻象。

“二公子,我不是幻象,刚才我不敢出声叫你,就是怕惊醒你,让你失去平衡……”萧劲风抱头道。

萧兔斯基又踢了他一脚。

“我是真的活人啊!!”萧劲风抱住他的腿。

“……”萧兔斯基确认完毕。

“你怎么会在这里,任天狂呢?”萧寒玦问。

萧劲风指着悬崖远处的另一座相隔数十丈的峭壁道:“他就在那里!——但我功夫不好,最后还是没能追上他。”

萧寒玦举目观望,见那道峭壁上用凿着两个大字:“心殿”。他便知道,这里便是禁地最中心的关键之地了!

***

禁地中心,乃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地底深渊,上面接着广袤的洞顶岩壁,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直通地心,周围都是相距甚远的石柱和峭壁,云雾缭绕。

而任天狂所进入的地方,便是与萧寒玦和萧劲风所在的石壁相距有五十丈之远的最大的峭壁之上的一处心形洞窟。从他们所在的位置,一直到那处峭壁,并没有任何来往的绳索和连接,萧寒玦于是问道:“任天狂是怎么过去的?”

萧劲风老实地答道:“任天狂身上带着坚韧无比的千年寒冰丝,他以高深的内力将寒冰丝的一头射到了对岸,然后就借着这根细如发丝的寒冰丝走到了那边!”

“寒冰丝现在可还在?”萧寒玦问道。

“在!”萧劲风领他来到悬崖的一侧,终于在黑茫茫的虚空中摸索出一条绷得紧紧的细丝,那道细丝呈透明状态,几乎看也看不清,要在这么细的丝线上走五十丈,想想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大罗神仙下凡。

但是萧劲风偏偏三生有幸,今天之内就见识了两大奇人过冰丝,还没等他抬头,萧寒玦翩翩身形就已经飘逸地落到了冰丝之上。

“二公子!你当心!不要心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萧劲风要去阻止他送死,不料萧寒玦轻点足尖,已经在冰丝上跃出半丈远,身体早已飞出悬崖的范围,悬在那万丈沟壑之上。

萧劲风不敢再出声,生怕打扰他,于是捂住嘴巴,提着一颗心看着萧寒玦在冰丝上晃晃荡荡地前行。

一丈……两丈……三丈……萧劲风提心吊胆地看着萧寒玦缓缓朝目的地靠近。

在折磨了他半晌之后,艺高人胆大的萧寒玦终于在发丝般粗细的冰丝上走出了四十多丈,眼看就要达到成功的彼岸了。

但是!

变数突然横生枝节——那根细细的冰丝毕竟韧度有限,在承受了两大高手的内力之后,终于也支撑不住,中间处渐渐延伸变细,眼看就要被挣断了。而这种细微的变化,肉眼几乎是看不出来!

好在萧寒玦心思细微敏锐,察觉到脚下的冰丝张力微微变化,顿时脸色一变,心道不妙!

他连忙借最后的冰丝弹力拔身而起,如惊燕般向斜上方撺起三丈高,而在他起身之刻,冰丝骤然发出尖锐的声音,刹那崩断!

也就是说,在这刹那,萧寒玦是毫无凭依地悬在半空,前后不沾,眼看就要坠落深渊了!

萧劲风看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呼吸心跳都为之停止了。

好在萧寒玦不愧是绝世无双的武学大师,他并不慌乱,虽然身体悬空,但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手中已然扬起一道“白虹”潇洒而出——那是他佩戴的双璧剑以及系在剑柄上的腰带!

通过这抛剑的巨大力道,萧寒玦的身形受到自身内力的牵引,竟夸张地又向前越飞了两丈!并一个漂亮的凌空翻身,踩在剑身上!

萧劲风几乎眼珠子都要出来了——就算如此!萧寒玦仍然离对岸差之三丈!

萧寒玦跃飞三丈后,剑势已经颓唐,眼看下落,他紧接着又脚尖一扣,踩出双璧剑上的机关,剑中顿时射出一道隐藏在其中的子剑,萧寒玦算的精准,正好前脚就踏在子剑之上,随着剑上机关的力道再次踏剑飞跃出去。而他身后的那把剑则颓然下落,掉落深渊。

而这一连串的复杂精确的绝技,都不过是萧寒玦在眨眼的瞬间一气呵成的完成。若看得不仔细,就只能看见他在飞一样。

萧劲风彻底跪倒在地,满头满脸的汗,心中只想:这什么人啊啊啊啊!!

萧兔斯基,终于顺利完好地到达了对岸的心形洞窟,从那石壁上的题字来看,里面便是最中心的关键之地了!

距离萧佩玉的秘密解开只差一步,饶是有大将风度的萧寒玦,此刻都不免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来——那最后的密室里,究竟藏有什么秘密?任天狂在里面,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苏水音,此刻很焦虑中。

他躲在房间里,站在阳台,看着海面上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的船纷纷出现,就像是蝗虫来袭一样多,黑压压的一片,看来有几分怕人。这些就是萧洌阳口中说的前来讨伐任天狂的大部队了吧?

任天狂的人品还真是差啊,得罪那么多的人……苏水音愁眉苦脸地蹲在那看了一会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道:“一会儿真正大战开始,还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混乱的状况,我该想办法自保才是,不能让萧兔再增加负担。”说起自保,他想到自己一没有绝世武功,二没有得力部下,唯一能想办法弄到的,就是找一把管制刀具,防身。

简单来说,就是找把趁手的兵器了。

苏水音抱着这个想法,就去找萧家老大萧洌阳要兵器。

萧家老大此刻正忙着点兵,哪有空理他,随便打发个手下去带他到临时的库房找兵器。

这名手下是萧寒玦身边的一名书童,书童拿着库房的钥匙,把苏水音带了进来,指着满屋的兵械叫苏水音挑选。

苏水音感觉自己就是齐天大圣进了东海龙宫,对着一屋子的神兵利器眼花缭乱,不知道该拿什么好了。

试试一把流星锤,太重,拿不动;试试一把清霜剑,太长,不方便;试试一双明月勾,TAT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苏水音看来看去,竟找不到一把趁手的兵器。

书童看着都觉得他麻烦,他随便挑出一把短小的匕首交给他道:“这是西域传来的伸缩匕首,可以折叠,你用最好不过了。”

“这个好这个好!”苏水音拿起匕首,见上面镶着大颗的红蓝宝石,顿时爱不释手。

“好,那我把门关上了。”书童把他撵了出来,锁上大门,但他却不急着离开,而是拿出随身的弹弓,在附近的花园空地射鸟玩。

他不过是一名低等的书童,现在岛上一片繁忙,他就索性偷懒玩玩。

“你要一起玩吗?”书童见苏水音年纪不大,就邀请他道。

“射弹弓啊,以前我射得可好了。”苏水音勾起了童年的回忆,像个老头子一样感慨起来,他于是向书童吹嘘自己当年是如何神勇,如何把附近的麻雀射得全体搬家,如何把附近的野猫射得郁闷抑郁,如何把聒噪的看门老大爷射得差点脑溢血,如何把整个单元楼的玻璃射得群情激奋……正当他说的唾沫横飞的时候,书童把弹弓递给他,指着前面的一只小鸟道:“你射给我看看。”

最后苏水音被大大的嗤笑,而作为见面礼,书童把弹弓送给了他,叫他好好钻研射弹弓的精髓,不要说空话,说虚话,要落到实处,狠抓技能。

“nnd,你以为你是市委书记吗?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苏水音等那书童离开后,才敢愤愤不平地嘀咕。

好地,缓冲过后,让我们再次把焦点对准在禁地拼杀的萧兔斯基处。

萧兔斯基,你做好被直播的准备了吗?


此刻,萧寒玦正努力爬上心形岩洞,终于沾到了洞窟的门口。他向里面那么一看,只见里面又是一段长长的台阶,直通向下。

这次的长廊倒是没什么古怪,他很顺利地就到达了最下面的一道铁门处。

那道铁门虚掩着,里面投射出亮光来萧寒玦来到门缝边,透过门缝向里面偷窥。

只一眼,他就全身僵化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啊?

他该用怎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呢?萧寒玦双手推开大门,让里面的光景完全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间如同外面的月皇殿一样宽阔的大殿,悠久的石柱支撑起整个内殿,而地面,应该说地面的位置,全部由水池构成,水池不深,腾腾地冒着热气,令整个内殿看来暮霭朦胧。萧寒玦可以确定的是,那些水池里冒着热气的液体,并不是真正的水,而是和在大船上时、从人柱里流出来的液体是一样的。

据说这种液体,可以长久地保持器官的活性,是一种非常难以提炼的药汁。

但眼下所见,却是用珍贵的药汁灌注的巨型水池。

水池的里面,却堆放满了人体的器官,密密麻麻地缠绕拥挤在了一起,萧寒玦定睛观察,那些器官大部分还是鲜活的,有的心脏还在跳动,内脏还在蠕动。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些堆积如山的鲜活器官中,有些还可以辨认出大脑、眼球、舌头等等,该怎么说呢?是说这些水池里的是鲜活的脏器,还是说这些其实都是失去身体的、活生生的人呢?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真正的任天狂,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前方,如何那尊蜡像的姿势一样,负手站立着,在那些器官之中。

“孙儿,你也来了,不愧是我的骨血。”任天狂转过头,没什么感情地称赞了一句,“你来了也好,也可以给我做个见证,看看你外公我离奇的一生中,究竟一切因果的源头在哪里。”

他于是望向前方,萧寒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大殿的正中的正座之上,隐约坐着一个人的身影。

***

话说,苏水音在外岛上浑浑噩噩的时候,大批武林人士已经开始进驻到岛上了。苏水音在阳台上,眺望着犹如诺曼底登陆般壮观的景象,嘴里吧唧吧唧地吃着零食糕点。

离开萧兔之后,他只有靠不停的吃来缓解压力,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得暴饮暴食症?自己会不会发胖?

管他呢。苏水音把一块栗子糕丢进嘴巴里。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从他身后传来,苏水音把脸从窗帘后伸出来:“请进。”

门开了,但是没有人进来,苏水音心中突兀地一跳:“难道是萧寒玦的仇家?”

于是他连忙握好怀里的匕首,警惕地问一句:“是谁?”

没有人回应。

苏水音紧张起来,迟疑了一下,最终从窗帘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来到门口,又问了一句:“究竟是谁!不要鬼鬼祟祟的!出来!”

门口有人干咳了一声,一人神秘兮兮地闪出身形,有些怯懦地问道:“请问,是梦雾少主吗?”

“是我!有什么事情!?”苏水音已经对梦雾这个名字习以为常了,反正只要提到找梦雾的,就和他有关,谁叫他的身体是梦雾的呢!

“其实那个……”来者是一名表情认真的白衣青年,他朝苏水音深深地作揖,似乎欲言又止。


让我们继续回到萧兔斯基的禁地之旅。

在神秘的禁地中心,出现在萧寒玦面前的乃是可怕的狂之男子——任天狂,而他目光紧紧注视的地方,是远处石座上的神秘人。

“那是……?!!!”萧寒玦站在门口,脸色的表情是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成为见证了吗?成为这场武林最疯狂阴谋的见证了吗?

两个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人物,终于在相隔了长达百年时光之后,再次相遇了吗?!

萧寒玦望着那远处的模糊人影,又看看脚下池中的密密麻麻的鲜活脏器,始终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继续前进。

任天狂此时,仿佛也陷入了迷离的状态,他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同萧寒玦讲话:“我遇到他(萧佩玉)的时候,他(萧佩玉)二十三岁,我十四岁,他是天仙一样的人物,教我读书练武,人又好说话,我想,一辈子做他的仆人好了……一辈子跟着他,也没什么话说,我本来就是给人家做长工的侍童……但是,我十八岁那年,他对我说,‘你真正想过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他问我,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说,是一辈子服侍公子你。

“他对我笑,说不是,让我再想。

“我说,荣华富贵?

“他仍然笑,摇头说不是。

“我想不出世上我能奢望的还有什么,他对我说,我可以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随心所欲……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当初他说的什么吗?”任天狂转头质问萧寒玦。

萧寒玦摇头,看着远处石座上模糊的身影,突然感到心中不寒而栗,难道说真正的魔人,真正造成一切的其实是萧佩玉那个疯子才对吧!??

任天狂道:“他……对我说,‘好好想想你心底最深处想要的是什么,告诉我。’那种语气不容置疑,他的目光强迫着我,叫我无法逃避,于是我做了我这一生中第一件胆大妄为的事情,我对他说‘我想要公子!’

“说完那句话之后,我觉得我几乎要死掉了,我竟然把最羞耻的欲望讲了出来!

“但是,他马上解开他衣襟,露出比白玉还要美的肌肤,对我说‘那你就来拿吧,从此以后,只要按你心底想的那样做就好了,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你的心底不用放置任何让你介意的东西。只要想,就去作罢。’”

“他为什么要那么诱导你?!”萧寒玦咬牙道,现在他真的感到浑身阴寒了。

“我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他只是想看看脱轨的命运,会有什么有趣的结果。”任天狂望着自己的双手,“我从那天起发现了我的‘天赋’,只要我想要的,我都能得到,我刀枪不入,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伤我分毫,他给了我绝世的武功秘籍,我练成了无敌的武功。一开始,我当街抢劫,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试过去杀人,依旧没有人能够制裁我,我越来越大胆,越来越顺应心底日渐庞杂的欲望,而他永远都只在旁边冷眼观看。甚至,我可以随时去要他!蹂躏他!他都是那种冷冷目光!

“我开始做我认为最能让我满意的事情,我得到了时间上的一切,我不惧怕任何东西!

“但是,当我得到一切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手!

“那就是他!

“他这一辈子,一丝一毫的真心都没有,对任何人都没有,甚至对自己都没有!

“我终于明白,在他的心底,我只是他的验证他那套命理说辞的工具!

“因为他那套可憎的说辞,因为他所带给我的一切。

“我的命,我所得到的一切,我所过的生活,都是他给设定好了的。

“我甚至连选择死的权力都没有。

“我开始剧烈地憎恨他来。

“用最残忍的方法憎恨他。”

“我寻遍了天下,找到了一种古老的折磨奇刑,名叫‘拔首’,即是把在保持人的性命和清醒的状态下,将脑袋连同内脏从躯干上剥离出来,放在特制的药液中生存,我就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堆恶心内脏,我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手脚剁下来,把他的躯干当作玩物,但是他的头在那特制的罐子上,还是冷冷地看着我。”

任天狂的语气越来越怨毒,他把目光转向脚下那些内脏,突然抬起脚,狠狠地踩跺上去,将那些还是鲜活的内脏踩得稀巴烂,那些惨遭荼毒的“人”甚至连哀嚎都不能。

若是换了常人,听到这番话,看到这样地狱般的景象,怕是早已疯狂了吧?

但萧寒玦只是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他在极力维持自己的冷静,使自己不被这些浓厚的黑暗怨毒所蛊惑,以至于产生和任天狂同样的癫狂反应。

“我对他已经厌恶到极点,于是把那堆称不上是人的他丢到了马桶里,下令手下将他扔掉,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但是,就算如此,我此后的每一天每一刻,日日夜夜,他的那种眼神总是会在我的背后,提醒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已布局好了的!这让我喘不过气!我是黑暗的帝王!我绝不允许!我要掌控自己的命!”任天狂咬牙切齿起来,他的所有的怨恨和愤怒,在见到那石座上的人影时,终于全数爆发了!

“萧佩玉!!!我知道你还活着对不对!!!!这一切装神弄鬼都是你在搞鬼!!!我要亲手杀了你!!!!”任天狂咆哮着,向石座冲了过去。

震耳欲聋的吼声让整个大殿都为之颤抖,而他脚下的那些脏器也因为抵挡不住声波的激荡而纷纷破裂。

萧寒玦运气全身元功,才可以抵挡这吼声的侵害。眼看任天狂已经冲了出去,他咬紧牙关,心一横,看准水池中的间隔缝隙,也掠身踩在那间隔之上,追了上去。

终于看清,那大殿正中台阶高座上坐着的,是一名精灵剔透的男童,约莫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精致的小棉袄,坐在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宝座上,两只脚还悬在半空中,一副无害纯真的样子。

萧寒玦心中震惊,思忖:“这名孩童难道就是萧佩玉?还是说他是萧佩玉的后代?!”

而任天狂本来一只大掌就要去取男童的性命,在快要触及男童的额头时突然停了下来,问道:“你究竟是不是萧佩玉?”

那男童丝毫都不怕,笑道:“我当然是萧佩玉,当年我被人救出,来到这魔宫岛,授艺魔宫岛上的人设下这密室禁地,并授意他们以拔首之法制作人柱,布下七怪之局,就是等你到来的一天。”

萧寒玦讶道:“你既然是萧佩玉,为何是一副孩童模样?你不是……?”

男童看着他,微笑不减:“你便是我的后裔萧寒玦是不是?真好,萧家也出了你这般杰出的子弟,好吧,我告诉你,我当时虽然是无躯体的拔首状态,但是魔宫岛上有诡奇医术,可以令我在不同的身体间更换,因此我被植入男童体内,保持鲜活。”

他的样子,一点都没把任天狂放在眼里。

任天狂的脸色,越发阴郁起来。


外岛宫殿走廊上。

苏水音张大嘴巴囧囧地问道:“你们……你们究竟是干啥的?”

原来那名欲言又止的白衣青年的身后,站着整齐的两排人,每人都是白衣白靴,腰佩宝剑。他们见到了苏水音之后,都齐齐地向他行礼。

白衣青年恭敬道:“小人名叫江寒澈,乃是剑阁当今的大弟子,我等在列一干人等,皆是师尊萧寒玦座下弟子,今此擒魔大战之际,特来拜会师尊,恳请师尊指导!梦雾公子,你的事情,我们已经从萧家当家萧洌阳萧大少处得知,师尊如今孤身一人前去同魔头任天狂周旋,我们便前来保护您的安全。”

“你们知道什么、什么关系?”苏水音脸红起来,毕竟同性恋这种事情说出去不好听。

“我们知道,梦雾公子是师尊的好友。”江寒澈十分灵活,回答道。

“呃……那就好……呵呵,我是说,你们站在外面也挺辛苦的,进来坐吧。”苏水音挠挠头,傻笑起来。

众剑阁弟子面面相觑,又整齐划一地道:“弟子不敢僭越。”

江寒澈挥手下令:“众师弟听令,就地休息,保护梦雾公子!”

于是大家整齐地盘腿坐在地上,动作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

苏水音不知道怎么地想到了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露宿街头不扰市民,萧兔斯基的弟子,实在纪律严明啊!!

于是他满意地回到自己房里继续吃零食。

门口,大弟子江寒澈带着大家一起端坐守护,队尾的两名年纪较小的弟子纪律观念还不强,悄悄私语:“那就是我们的‘师母’?师父怎么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是啊,早知道装可爱就不会被师父教训了啊……唉……”

江寒澈斜眼那么一瞥,冷冷道:“月飘、星飞,你们在说师父什么闲话?去,罚你们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两名受罚的弟子TAT乖乖地去一边儿蹲马步了。

在弟子心目中,萧兔斯基那就是神啊就是神啊!

***

布满可怖内脏的密室大殿内,一名诡异的男童出现,自称是萧佩玉的宿体,将诡异的气氛推到了最□!

狂怒无比的任天狂伸出大掌,一手掐住男童的脖子,吼道:“萧佩玉!!!我杀了你!!!”

男童丝毫不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任由任天狂把他掐的满脸通红。

但是,任天狂并没有将这名男童彻底杀死,浑身颤抖、双目血红的他突然松开手,咬牙切齿道:“你不是!你不是他!萧佩玉在哪里?!萧佩玉在哪里?!叫他出来!出来!”

萧寒玦在一旁听着,心中惊讶:难道这男童不是萧佩玉?!

果然,那名男童咳嗽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道:“被你给发现了,我不是萧佩玉,萧佩玉他早就死了。你也不想想,被拔首了的人顶多只能活上三五年,怎么可能存活至今呢?这岛上的一切布局,都是萧佩玉在他临死之前留下来的。不过,岛上倒是保存下来萧佩玉的遗体,你若是想看,我可以告诉你路。”

说完,男童好整以暇地坐回宽宽大大的宝座,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他们。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任天狂握紧拳头道。

“穿过这个大殿,后面有一间冰室,萧佩玉的遗体就保存在冰室里一尊万年寒冰棺之内,他早就留下遗言,叫你处理他的后事。”

男童道,“我还可以告诉你,穿过冰室,有一条直通外面的捷径。”

任天狂于是二话不说,便直奔冰室而去,萧寒玦还留在当场,问道:“你既然不是萧佩玉,你究竟是谁?”

男童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糖果,放到嘴里吃着道:“我是这岛上的圣子,这座岛上每隔二十年,就要选出一位圣子,我娘亲就是月海女王,你一定见过他。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问我,不过很可惜,我能告诉你的不多,因为这岛上有自己的规矩。”

“那这遍地被拔首之人,是从何而来的呢?”萧寒玦道。

男童歪着头道:“其实半年前,这座岛上的主人都不是月海女王,这里的人都是在那次政变中的失败者。他们被做成拔首,留待日后被塞入人柱,作为护岛的工具。”

“那萧佩玉和岛上究竟有何联系?”

“萧佩玉当年有一名死心塌地的追随者,带着被拔首的萧佩玉来到岛上,并修建了这座迷宫,同时把拔首的方法和七怪之阵也带到岛上。岛上的人把他奉若神明,按照他的指示,从所有男童中挑出一名最聪慧的作为萧佩玉的继承者,继承他的知识和才学,甚至他生活的方式、说话的口吻,这就是圣子的由来。

“历代圣子,都继承了萧佩玉的精神,为的就是完成某一天的使命——成为终结任天狂狂乱的命运的推波助澜者。

“你看,萧佩玉的的确确是一名疯子。”男童给他解释道。

萧寒玦沉吟道:“既然萧佩玉已经死了,任天狂也见到了他的尸首,那么任天狂无可约束的脱轨命理是不是就可以终结了呢?”

男童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只能说,虽是脱轨的命运,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任天狂的命是这世上无人可挡的,即使他见到萧佩玉的尸体,即使他将萧佩玉挫骨扬灰,他依然是所向披靡、求死不能。说起来,我倒是有个有趣的话机,想将给你听听。”

“嗯?”萧寒玦望着他。

男童抬起无瑕的眸子,微笑地问:“你身上流着继承自任天狂的血脉,倘若有一天,他那种命运降临到你的头上,我问你,你会怎样对待自己的欲望?或者说,你有什么欲望呢?”

“我的欲望……无。”萧寒玦目光偏离,闪烁其词。

“你这人真不坦诚,如同你的先祖一般那,呵呵,只要你说出你的欲望,我可以告诉你正确离开这里的方法,否则啊,没有任天狂那种狗屎运的你,是永远都无法离开这座地底迷宫的。”男童仿佛一个促狭的小恶魔,在极尽诱惑之能事。

“我若回答不出你的问题,便无法安然离开是么?”萧寒玦看出来自己已然成为这名男童的股上玩弄之物了。

“是啊,你若是如实回答,我不但让你离开,还让你那位朋友安然离开。而且,我不妨告诉你,你的答案,决定你是不是会成为下一个‘任天狂’,呵呵,想想看,你马上就要拥有和他一样天下无敌的命,怎样?快说出你的答案,接受这命运的馈赠吧!”男童向他伸出手,好似在给他全世界最好的一份大礼。

萧寒玦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仿佛充满魔力,令他心神渐渐迷失,他转过头道:“我今生之愿,只有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你除得完吗?如果我告诉你,你将拥有无穷的生命,力量,你还仅仅满足于那么可笑执着的目标么?你不杀光任何你看不顺眼的人么?你不想叫万民跪伏在你的脚下吗?你不想拥有一切吗?”男童声音甜美,引人入魔。

萧寒玦纵使意志顽强,竟也逐渐被他引导,精神恍惚道:“倘若我真有那般的力量,我,要天下!”

男童笑得更加灿烂,眼睛中却有一丝厌倦,他仿若带着一丝鄙夷道:“你也要天下吗?唉,任家的血脉,果然都是一般……”

谁知道萧寒玦却很认真、无比认真地道:“我要天下真正实现仁德之世,我要感化天下,哪怕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总有一天,我要看到人人不收私的理想大同之世,我要看人的善,我要看这世界最后的走向!”

他这番发自肺腑的绝对理想主义的话语,叫那名男童一时都无语了。

他真的不相信,世上真有把这种圣人说的空话作为毕生追求的人,而且他还那么坚定。

不过想想看,若是他真有任天狂的那种力量的话,这家伙真的会去照做他自己说的那一套。

那么,世上多的恐怕不是一个狂人,而是一个狂热的圣人了。

那么会是怎样一番更加有趣的景象?

男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全身发颤,眼泪都出来了,而他对于萧寒玦的魅术禁制,也在此时消散于无形。

男童笑得在宝座上打滚,终于止住笑,掩饰不住满脸笑意道:“真可惜真可惜!可惜当年萧佩玉见到的是任天狂而不是你!可惜可惜!唉唉唉,其实所谓的脱轨之命,也是人定,我这么多年才悟出来,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命者,欲望使然也,当年萧佩玉虽然命中万万不能遇到任天狂,但是若是任天狂一句话,便也可以拨乱反正。”

“什么?”萧寒玦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只要他说,他这一辈子真心只有萧佩玉一人,真心只想过平淡日子,他也就是个普通人了,不想萧佩玉稍微蛊惑一下,他就入魔了。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哈哈。”男童目光迷离,神色露出和年龄不称的沧桑之感,让萧寒玦怀疑他刚才“圣子”之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此刻,男童抬起眼睛,是一番平静如水的温柔,萧寒玦心中一惊,这双眼睛,和那蜡像何其之象啊!

男童道:“你这痴人啊,你的欲望太过理想,所以你也成不了魔,你这一生,注定是个奋斗无果的凡人,你不会拥有任天狂那般的力量,你可知天妒英才这句话?天从来不会给你这种好人那么优渥的待遇,你注定一生凄苦,这样,你可后悔自己刚才的选择?若是你对我说,你羡慕任天狂那般充满欲望的生活,你便可得到和他一般的命,但是你错过了,你的命,注定是个悲情的英雄。你后悔吗?”

“我觉得过得还行。”萧兔斯基露出兔斯基的经典表情。其实对于深度宅兔来说,真的,宅在被窝里就很好了,这一点,除了同样宅的苏水音能理解,这些天天摆活什么命不命的家伙是不能理解的,所以萧兔斯基懒得再同这个看起来似乎真的是萧佩玉的家伙讲了。

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生物了,萧兔斯基和男童的代沟如同天堑。

男童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发觉这家伙的无趣,道:“我给你一道天玄丝,你拿着它原路返回便可,顺便把你那名朋友带走,计算不错的话,你可以比任天狂早出来两个时辰。”

“多谢!”萧寒玦接过男童手里的天玄丝,就要转身离开,男童突然叫住他道:

“孙子,爷爷不能给天下无敌的错乱命运,你不会怪爷爷吧?”

“命运又不是你手上的玩具。怎能说给就给?”萧寒玦道。

“爷爷我自认已经可以将这种‘玩具’拿捏自如了。”“男童”有一丝得意,萧佩玉果然是个疯子。

“那你能算出我今晚吃得什么吗?”萧兔斯基的强大就在于,在这么恶心的地方,他都能平静地惦记自己的晚餐。

“哈哈哈哈!我突然觉得和你投机起来了,不过我还想看看,我那任姓的徒儿是怎么个死法。”

男童抄着手道,眼中是满满的狡黠。

“我觉得还是不要玩弄命运的好。”萧寒玦转过头道,“命,很难说的东西,不是好玩的东西。”

男童笑道:“哈,孙子,爷爷我活在这世上这么多年,天给了我空前绝后的天赋,我自认觉得百无聊赖,世上在没有能打动我的东西,唯有命理这东西,还能让我一试,聊以解闷,让我尝试种种脱轨狂乱的命理,实在也给我一丝刺激新鲜的感觉过,但是玩过了,也就觉得是那么回事。唉,实在是无聊。”

“喂!”萧兔斯基叫了一声。

男童——也就是寄宿在男童体内的萧佩玉“?”了一下,瞬间,突然倒塌的石座就将他压倒在底下,萧寒玦连忙跑过去救他,但是无奈沉重的石座早就把他压得粉身碎骨了。

原来这张石座年代久远,好死不死就这时候坍塌了。

一代奇人萧佩玉最后下场,竟然是这样。

救了半天,也只是把他的尸体从石座下抬出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为祖父萧佩玉诵经超度——“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此时那水池里所有被拔首的“人”,竟齐齐发出一种集体蠕动产生出来的奇异之声,仿佛他们对萧佩玉的死也有所感应。

***

苏水音急切地等待萧寒玦中。

已经天黑了,岸上火光点点,融成一片光海,那是武林讨逆大军所搭的营帐,真不知道到底出动了多少人来对付一个任天狂。

他依旧托着腮蹲在阳台上,心中,已经不愿意去想任何不祥的后果了。

萧兔斯基一定会回来的。

他这样不停地安慰自己,不知道在心底说了多少遍了。

而就在他茶饭不思的时候,萧兔斯基已经和萧劲风来到了离房间大门不远的走廊上了。

萧劲风的步伐晃晃悠悠的,这次魔宫密室之行把他给折腾惨了,简直是一场精神上的折磨,而萧兔斯基则是巴不得赶快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大吃一顿。

当他们几乎快要走到走廊的拐角时,萧兔斯基突然停下脚步,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没错,他躲在墙壁后面仔细观察,果然,在走廊里两侧整齐划一地打坐的不就是那些剑阁的弟子吗?

已经很想钻被窝的萧兔斯基==地转过头,他必须在弟子面前维持威严的形象,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对这些人训话和向他们解释自己这大半年的行踪,好歹,他和弟子之间还是一种武林上绝对正统的师徒关系。

一句话,他就不想跟那些人废话唧唧歪歪。他只有两个时辰宝贵的睡觉时间。

于是,萧兔斯基用了装死的方式,叫萧劲风把他抬到屋里面去。

面色青白的萧劲风只好一步三晃地将“昏迷不醒”的萧兔斯基背到了房门口,立刻引发了剑阁弟子的轩然大波。

众人将他们围成一圈,纷纷上前询问状况,可怜的萧劲风就接受了一场无休止的拷问,而萧兔斯基也被众弟子举起来,送到了里面的大床上。

苏水音满脸冷汗地看着这阵势,看到好多人涌进来,然后明显是在装死的萧兔斯基被人摆弄来摆弄去,有人给他号脉,有人给他输送内力治疗内伤,还有人给他敷热毛巾。

大家都用最热切和真诚的态度拼命地呼唤他的名字,那样子好像是拯救大熊猫一样。

最后萧兔斯基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话:“我没事,都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于是再没有人敢说话了,萧寒玦冷厉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又凝结上了一层寒冰。

看得出来,萧兔斯基和徒弟们的关系很严酷啊!

苏水音背靠着墙,等众人散去之后,才挪过来,抱住萧兔蹭啊蹭啊:“萧兔斯基!我就知道你很厉害!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没受伤吧?”

萧寒玦摇头,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并告诉他,一个半时辰后叫醒他,他要准备和任天狂最后一战了。

苏水音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这次集结了那么多的人马对付任天狂一人,肯定必胜无疑,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终于能够和萧寒玦团聚了,苏水音高兴得难以自持。

萧寒玦钻进松软的被窝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在苏水音的旁边,进入了美妙的梦乡。

苏水音则吹灭了蜡烛,去到外面散步,顺便给萧寒玦准备一会儿吃的东西。

门口,剑阁弟子围了上来,纷纷询问苏水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水音于是把萧寒玦这一番历险奇闻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番,引得众弟子听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对自己的师父萧寒玦更加崇拜了。

苏水音这时才发觉,自己周围的剑阁弟子都是一群热血的大好青年,只是萧寒玦教不得其法,令师徒关系反倒像是军队里的上下级一样森严,现在都讲究素质教育,以人为本了,萧兔的教育方法实在是太落后了,等他解决完这件事之后,他一定要让萧兔改革教育方针,做一位真正能和弟子贴心的好师傅!

而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弟子们之后,立刻得到大家的热烈响应,原来他们都希望伟大的师父能够更加平易近人一点。

而屋里的萧兔,在克服重重危险之后,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了,可是,他发现,他竟然,失眠了。

有时候,你越是想睡觉,反而越睡不着啊。

辗转反侧的萧兔斯基在试了各种方法仍然睡不着之后,只好坐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他一抬头,就看见海岸上那多如繁星的灯火和密密麻麻的帐篷,立刻明白,这些人就是来讨伐任天狂的了。

一个人能够引得整个武林都为之愤怒,这倒也是一种本事,不知道任天狂所谓的随心所欲的生活是一种享受呢,还是一种折磨?

他应该去拜访一下萧洌阳才对,但是他现在感到很惫懒,除了想蹲在这里,陪着苏水音,什么都不想做。

已经返回的苏水音把一碗热汤递到他的面前道:“给,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于是和他蹲坐在一起,看下面的风景。

“这个岛上很不简单。”萧寒玦道,“等我把事情结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萧佩玉死得突然,我想,也许有些他事先计划好的东西会脱出他的控制。”

“恩恩,我早就做好了逃生的准备了。”苏水音点头,“而且,我准备回到中原后,就开始创业。我要自力更生,我要把梦魂宫改组成一个新型的合法企业。”

萧兔斯基自然听不懂的。他默默地喝着热汤。

“萧兔斯基,你以后会继续开你的补习班赚钱吧?我觉得你对你的弟子,有点太严厉了,你没想过和他们做朋友,体会他们的心情吗?”苏水音开始循循善诱。

“……”萧兔斯基一眼不发,苏水音以为他在反思了,心想,这是个好现象。

其实萧兔斯基想的是:做朋友?别笑死人了。师父永远不可能和弟子做朋友的。


距离任天狂出关,还有一个时辰。

萧寒玦召开了一次剑阁内部会议,小小的房间里顿时挤进来十几个人,显得拥挤无比。

萧寒玦拿出从萧洌阳那里得到的地图,在桌上摊开道:“凌晨时分,在这海滩之上会展开围剿任天狂的会战,到时候,剑阁的子弟不得参与,利用这段时间,控制隐蔽角落的船只,以防不测。待到时机成熟,我会发给你们讯号,届时我们便及时撤离这处魔宫。”

众弟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萧寒玦又把一些具体的细节与他们磋商了一下。苏水音一心想在剑阁弟子门前树立自己的威望,起码不会被人说闲话说自己配不上萧寒玦,于是想借机表现一下,就故意道:“萧兔,朋友,朋友。”

他说这话别人都听不懂什么意思,萧兔斯基倒是会意,他部署完后,就突然拍拍江寒澈的肩膀道“寒彻,最近天气凉了,你有没有加衣服?”

他这句生硬的话说完,江寒澈就恭敬道:“回师父,弟子早就穿了两层棉袄了,其他人也都换上了冬衣,师父不必担心。”

说完,就僵硬地走了出去,二弟子和三弟子连忙跟了出去,只见江寒澈故作镇静地走到门口,然后就瘫软了,幸亏师弟架住了他。

其他人脸色都惨白惨白的,一向严厉的师父突然说出这种恶心巴拉的话,是不是他发火的前兆?难道要对大师兄特别“训导”?于是一个个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大师兄离去的方向。

苏水音不甘心,又道:“朋友!要做朋友,要坚持啊!”

萧兔斯基于是对年纪最小的弟子月飘道:“月飘,天气凉了,你有没有多加衣服?”

那个最小的弟子心理素质比不上大师兄,当场就呆住了,然后眼泪不受控制地刷地出来了。

他竟然被萧兔给吓哭了。

说起来,萧兔斯基你关心人的话只有这么一句吗?

苏水音囧囧地石化了,看来,此事要从长计议。

话说,此时,剑阁弟子都发觉了,只要苏水音开口,师尊就会用那么诡异的口气吓唬他们,于是都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苏水音。


苏水音距离任天狂出关半个时辰前。

萧洌阳过来部署任务计划。

此刻武林群雄已经陷入很紧张的战前状态了。

萧洌阳将作战计划给萧寒玦展示了一番,叫他做第三轮进攻打头阵的人,不过因为前两轮进攻都是群起攻之,他认为萧寒玦出场的机会很小,尽管如此,仍要萧寒玦做好准备,作为双璧剑损失的补偿,萧洌阳又带给他一把同样是子母剑式样的霜璧剑。

据说武林中有一位著名的铸剑师,专门铸造这种子母剑,而他所造的所有的剑,都叫shuangbi剑。

苏水音再次囧这都是什么人……


距离任天狂出关一刻钟之前。

萧洌阳来催促正在和弟子一起喝热粥的萧寒玦快点,然后如同当初他们上船时一样,一群仆人冲进来,给萧寒玦梳妆打扮,装扮一新,然后萧洌阳迫不及待地拉着萧寒玦就往外跑。

此刻,在据说是任天狂即将出关的地方——海边的平地的罗刹洞前,虽然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隐藏了大批的高手,就等着任天狂走出山洞的一刻了!

终于,和任天狂的最后决战要来临了!

在场的每个人,日思夜想,苦心经营,等的就是这决战的最后时机!

***

魔宫岛的海滩,是一派美丽祥和的景致。

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上,繁星点点,银色的柔和月辉像纱一样铺在海面和白色的沙滩上,波涛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哗的细语声。

就在这样安详的美景中,蕴含的却是无尽的杀机。

那些树丛中,已经隐藏了不知多少武林高手,每个人都绷紧神经,紧紧盯视着罗刹洞口,一道在靠海山壁上的新月形的洞口,那据说就是任天狂即将出现的地方。

有的人,已经紧张地在此等候了足足一天一夜,一动都不敢动,仇恨、愤怒、惶恐,种种不祥的情绪此刻在这片海滩上凝结,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石头。

尽管所有人都清楚,这场以万敌一的战事是绝不可能输的,但是对方却是纵横武林百年的帝王任天狂,他的名字本身就有一种魔力,压抑着众人的心,似乎无论来多少人,在这个魔人的面前都是那么无力,一切都不能摧毁已然成魔的他!

每一刻钟,都像是一年那么长久。

萧寒玦和萧洌阳兄弟两人躲藏在远处的树丛中,静静地屏息等待。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战只有成功不能失败。

这是关系到萧家数代人的苦苦经营,萧洌阳深深地感到肩上责任的重大。

殊不知,那个始作俑者萧佩玉,早已轻松地死在了禁地之中,萧寒玦还没有把这个噩耗告诉给认真的兄长。

现在,他们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围剿任天狂之上了。

任天狂,这个超出命运控制的狂人,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了呢?萧洌阳额头冒汗,放佛没有尽头的等待令每个人都焦急万分。

距离任天狂出关,不到一刻钟。萧洌阳突然感到尿急起来。

“老二,你说什么?你要去解手?”萧洌阳故意捅捅身边的萧寒玦,令其他手下和群雄以为剑阁之主临阵尿急,于是这样把萧寒玦拖到远处,两人对着大树解起手来。

萧洌阳希望自己能动作快点,但是又舍不得把裤腰带很快地系上,因为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参与即将到来的艰苦一仗。

一边解手,他一边道:“老二,其实我这次出来,早就留下了后手,万一我回不去,我已经把财产分割好了。老三和老四各有一份,你也有一份。

“想来我这二十多年,从爹娘去世,我就开始支持萧家,的确,我也累了,若真是回不去的话,我也没话说了。只是想不到最后陪我的人,是你。”萧洌阳好似在交代遗嘱一样,对萧寒玦絮絮叨叨起来,和平时冷静的他判若两人。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可以找到自己的真爱,我这辈子,除了顾守萧家,从来没想过要真正去喜欢什么人,老二,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也有过一段真心的爱恋,只不过最后还是……无缘……唉……”萧洌阳叹气道。

“你和谁好过?”萧寒玦反问。

“说了你也不懂。”萧家老大决定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

于是,想打听八卦的萧兔斯基也只好作罢。

他们又回到原来的蹲守点上,这一次,终于可以看见罗刹洞门口隐约露出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形了!!

任天狂!!!

所有人都几乎失声叫了出来,第一批次的弓箭手立刻拉紧弓弦,一人三箭,三百人,前后三批弓箭手,万支箭都对准了任天狂,光是这第一波箭阵,任天狂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所有人都这样为自己来打气。

武林群雄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罗刹洞口渐渐显露的身影上。

那人的衣衫,在月光下随着海风而飘拂扬起,他身材高大笔直,一步步从那岩洞里走了出来。

这个人一出现,就几乎令空气都为之凝结,他的杀气浓烈得扑面而来,许多年轻些的武林侠士,都不由自主地牙齿打战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就是有如此令人战栗的气场!

难以形容他出现时的感觉,是野兽,是怪物,是魔物,还是……巨人?

总之他一人,已经压倒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他俨然就是死神的化身。

这便是任天狂了!!

他终于完全显露在月光下,四周都没有屏障,他手里拿着一颗心,正若无其事地将心脏放到嘴里噬咬,并带着无比张狂邪恶的冷笑。

那样子,与厉鬼无异了。

萧寒玦知道,他此刻啃咬的那颗心,就是他误以为是萧佩玉的心脏。

不管怎样,萧佩玉已经死了,那么,任天狂狂乱的命运是不是也会到今天而终止呢?

萧家兄弟心里都抱着极大的悬疑,但愿萧佩玉的死,能够彻底改变这个怪物的狗屎运!

所有的弓箭手,都在等待总指挥萧洌阳的一个命令,他们在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萧洌阳还在观望,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再等等,再等等。

此刻,任天狂突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把啃咬得只剩一半的心脏扔在地上,然后张开双臂,整个人呈“大”字型,然后仰头大笑起来,那毛骨悚然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夜幕下,如雷贯耳。

一切都彰显他的本性——普天之下,任我张狂!!

“快动手!!你们还磨蹭什么?!!”任天狂大吼道。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包围,竟然还用这么猖狂的语气敦促起来。

萧洌阳咬紧牙关,骤然痛下决心,他高声道:“放箭!!”

一声下去,万箭搭弓。

壮观的箭雨,顿时从四面八方集合在一处,射向那个全身弱点都暴露在外的任天狂了!

萧寒玦只看见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箭雨铺天盖地,一时天地之间,只剩下急如流星铁箭,在这么密集的箭雨下,就算是一头兔子大小的野兽都会被射得骨肉不存,何况是目标更大、一动不动的人呢?

但是接下来出现的一幕,才叫众人的心都瞬间落进的冰窖,恐怖的狂潮也由此揭开了序幕。

只见任天狂在漫天箭雨即将加身的情况下,依然维持一动不动、大大伸开双臂的动作,高高地仰着头,仿若在享受月光之浴。

而射向他的近万只箭,却纷纷簌簌落落地落在他的周身地上,连衣服边都没擦到,而他一动都没有动过。

这并不是说他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使箭被弹开,而是所有的箭因为种种原因——或者因为互相碰撞,或者因为彼此摩擦,或者根本就没有对准等等诸多巧合原因而失了准头,这么多的巧合偏偏集中在了一起,竟然出现了万箭不中的巧合中的巧合!!!

也就是说,任天狂实在运气好到了极点!!简直是极点中的极点!!

正因为知晓自己的极运,他才敢如此大胆放心地将自己完全暴露于箭阵之中!!

众人瞬间明白,为何百年来任天狂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了!

天,都帮他!

“哈哈哈哈哈哈!!!!”任天狂的大笑再次想起,此刻再听他的笑声,对于埋伏的众人来说,才真正是绝望的死神之召唤的开始。

而并不放弃的弓箭手一拨接一拨地蜂拥而上,轮番射箭,无论射多少,结果都是一样,任天狂是绝不不可能被射中的!!!

因为绝对的巧合和绝对的运气!!

没有人见过如此偏颇的运气,这实在是世上最强大的运气,不少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假若这样都不能杀得了任天狂的话,那么对于任天狂来说,就算现场有万名高手,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群不成气候的软弱猴子罢了。

这种面对非人怪物的感觉,叫人无力又绝望!

就是这样的感觉,也使得本来小心翼翼的群雄破罐子破摔,纷纷拿起武器,准备群涌而上,和任天狂展开肉搏战!

弓箭射不中,他们不相信直接去砍会砍不中那个魔人!!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任天狂除了运气好之外,他的武功和他的运气一样可怕。

武林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群歼战开始了!!

不知道是谁先跳了出来,谁先叫出第一声:“杀啊!”

总之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就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杀声震天,都杀向任天狂一处了!

已经失去统一的指挥,萧洌阳也没有下令,热血的群雄却在共同的目标驱使之下达成共识,不顾一切地围攻起任天狂来,那包围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萧寒玦和萧洌阳都被排斥在了外面。

萧洌阳叹气,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混乱的结果,不过任天狂也大大超出他想象地强。

萧兔斯基倒是不怎么着急,静静地等待最佳出手的机会。

眼看那战圈越缩越小,最终把任天狂围在最中心,萧寒玦站在外围,也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听打杀之声轰轰烈烈,却不知道里面战况如何。因为冲上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正当他要询问在外围叫的火热的几个用嘴皮子打架的家伙,问问里面情况如何,突然从最中心的方向被扔出来许多人,一个个都是鲜血淋漓,被抛了好远才落地,仔细一看,都是被任天狂所杀之人。

***

数十名武林高手纷纷被抛出包围圈,惨死当场,不仅如此,被抛出的人越来越多,而那密不通风的包围圈似乎也越来越稀薄,混战之中,有惨遭任天狂毒手的,有互相践踏重伤的,情况惨烈而混乱。

萧寒玦和萧洌阳对视一眼,顿时心中达成默契,两人各持一剑,飞身跃起,踩着别人的肩膀,朝包围圈的中心跃去。

两人都是白衣冷剑,剑如飞星,乍一看犹如血海翻飞中的两只玉色蝴蝶,一前一后,义无反顾地扑向终极的魔头。

而包围圈人潮汹涌,犹如层层叠叠的人墙,萧寒玦和萧洌阳步伐不敢怠慢,饶是如此,仍花上一阵功夫才总算稍微接近些那中心的战圈。

而看到中心的战况,又叫人心中一凉。

只见任天狂一人奋战,竟周身不见任何破绽,也不见他负伤或是力竭,他恣意挥洒,掌风所到之处便是一片哀鸿遍野,以他为中心,地上已经堆满了尸体,而前仆后继的人仍然在人潮的推动下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最后重蹈前者的覆辙,成为尸骨山堆中的一员。

而任天狂天助加身,加上自身的至极威能,无人能挫其锐,最可怖一幕,只见他一掌劈断一名来者的手臂,夺下刀剑,动作毫不凝滞,紧接便削去周围三四人的首级,比切瓜还利索,而他挥舞刀剑之间,往往事半功倍,一刀下去便能引发一连串的巧合机遇,往往使得对方刀剑因为种种奇妙的偏差互击,最终死于意外的人反而占了很大一部分。

与其说是武力的角逐,不如说是运气的比拼。

任天狂的运气,好得令人嫉妒得要吞下舌头。

萧寒玦和萧洌阳终于赶至最里层的血腥战场,萧家兄弟联手,双剑合璧,双双直刺任天狂。任天狂抬头,看清来者乃是萧寒玦等人,冷笑道:“好孙儿,连你也要害我,好,很好!”于是丢开众人,仗刀迎向萧家兄弟。

金石交击之声锵然震耳,短短交会,三人已经交战数回合,而战圈也渐渐扩展,仿佛是有意为三人腾出空隙来。

萧寒玦和萧洌阳的武功修为在在场群雄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因此那些苦斗的武林高手们也趁机停手休整,何况三大高手俱是以性命相搏,招式密集狠辣,周身气劲刚烈横飞,也并无外人可插手的余地。

萧洌阳和萧寒玦都是用尽全力狙杀,一剑一式毫不留情,毫无保留,甚至都是只拼命不防守的招式,战得昏天暗地;而反观任天狂,却游刃有余,轻松应对两人,看他神情,颇有几分猫戏弄老鼠的意味,让人不禁猜测,他是否在故意耍弄萧家兄弟二人。

眼看萧洌阳和萧寒玦身上被任天狂的刀势罡风扫到的伤口越来越多,而任天狂依旧毫无疲态,越战越勇,战至酣畅处,他头发披散,狂态大发,指着萧洌阳道:“你敢背叛我,我要把你变成人彘!现在你自断四肢,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否则,便等着最痛苦的死亡折磨吧!”

说完,任天狂真个改变攻击方式,竟专门针对萧洌阳一人。刀如狂风,反守为攻,步步紧逼。炽烈的刀气剑气因为激动而波及周遭数丈,在地上留下无数纵横的沟壑深痕,而那些本已堆积的尸首则因为他们的惊天激斗而纷纷惨遭碎尸,血肉横飞,场面惨烈恐怖。

萧寒玦虽然极力襄助,无奈剑招处处被任天狂克制,施展不开,几次近身都被任天狂格挡而开,看来任天狂是铁了心要先杀萧洌阳了。

萧洌阳本来伤毒初愈,体力未复,此刻面对前所未见的强敌更是捉襟见肘,手中剑式渐渐颓软,抵不住,越来越后退,任天狂更加紧逼不舍,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只在他双手处打转,看来是要兑现刚才的狠话——定要砍下萧洌阳的双手!

三人缠斗大半个时辰,眼看萧氏兄弟渐落下风,而周遭人群忌惮任天狂的运气和武力,不敢上前出手援助。此时任天狂越战越勇,猛地大喝一声,一刀万钧,力道排山倒海,竟不顾任何招数法门,直劈萧洌阳头顶上去了!

萧洌阳顿时双手举剑相迎,但他那把萧家祖传的剑神之剑,竟被任天狂一刀斩断!而任天狂刀势后劲十足,骤然半途变向斜劈,直朝萧洌阳右肩落下,意图明显,就是要砍掉萧洌阳一只臂膀!

危机之刻,只听一声蓬地巨响!

战况顿时胶着!短短一瞬短兵相接,战局刹那僵持了——原来此刻战局中,一人不顾生死硬闯进来,生生用自己的后背架住了任天狂的刀势,为萧洌阳挡住了致命一刀,此人竟是萧劲风。

饶是萧劲风事先就将刀枪不入的落星软丝甲穿在身上,此刻生生承受任天狂的惊世一刀,仍然重伤,伤痕深可见骨不说,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看就剩下半条命了。

之所以没被任天狂这断金碎石的一刀夺取性命,另一半原因,是因为萧寒玦的一掌。

原来萧寒玦弃剑从掌,在任天狂出刀的时候一掌猛击,夹带自创独有的螺旋内劲,一掌下去便是翻天搅海的扭转之力,迫使任天狂不得不猝然回防,一只手架住了他的手臂。

就算萧寒玦和萧劲风如此全力相救,已然脱力的萧洌阳被刀气余劲波及,加之体内毒伤未愈的影响,终于一口鲜血喷出来。

“感人至深的主仆情吗?真是无聊的东西,殊不知你家主人才是一条吃里爬外的狗!”任天狂冲着倒地不起的萧劲风啐了一口,骂道。

萧洌阳咬紧牙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和任天狂再战。此时萧寒玦却开口道:

“任天狂,你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我打包票,有一件事,你从来没有痛快过!”

任天狂终于把注意力从萧洌阳身上移到了萧寒玦这般,他斜着眼睛道:“老夫纵横百年,自认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手的,你说,我有什么事情没痛快过?”

萧寒玦冷笑一下,道:“你天下无敌,我看你从来没有和别人痛痛快快地打过酣畅淋漓的一仗吧!身为一名武者,却不能快意潇洒地搏命一斗,这种憋屈的感觉,我猜你一定有切身的体会。”

任天狂眯起眼睛,道:“有意思,不错,我这一生,驰骋天下,唯一憾事,就是没有遇到值得我痛快一斗的真正高手!小子,我可不信你有那个本事,休要说大话,若是你只是想惹怒我,那么你做到了!”

萧寒玦丝毫不惧,从身后地上拔出自己刚刚插下去的霜璧剑,从中分出子剑母剑,双剑摆起架势,傲然道:“收起你的轻视,就让我来一偿你多年的夙愿,让你看看道义的力量!”

一时间,萧寒玦的气势暴涨,睥睨之资不输任天狂,便是要与任天狂单打独斗的架势了!

任天狂哈哈大笑,果然将视线从萧洌阳身上转移,大笑道:“好好,就让我陪你耍耍,算是你我祖孙二人一尽天伦之乐!”

于是再度提起血刀,新一轮的厮杀即将开启。

而面色惨白的萧洌阳,则目光复杂地望向萧寒玦,道:“老二,你的心愿,我会为你达成!你放心吧!”于是抓起昏迷不醒的萧劲风,吃力地将他脱离战圈。


话说,此时,在魔宫内殿房间内紧张准备逃离的苏水音和剑阁弟子一干人等。

苏水音把萧寒玦那日捧来的珠宝都集中在一个很漂亮的小箱子里,叫剑阁的弟子收好,作为日后回到中原的家用。

他昨晚听了萧寒玦的叙述,认为今日万人斗魔头,肯定是必胜无疑,只要安心地等着萧寒玦回来就好。所以一上午也只是指挥剑阁的弟子收拾收拾东西,做做家务什么的。

虽说他对萧寒玦很有信心,但是吃午饭的时候,头上的发带突然断了,紧接着鞋带也断了,一只乌鸦从阳台上飞过,一只馋嘴的黑猫溜进来,把他盘子里的鱼叼走了。

然后排行十三的剑阁弟子,在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萧寒玦最喜欢的一件白袍掉到了井里,捞不上来了。

一切一切不祥的预兆,仿佛都预示着什么。苏水音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最后他郁闷的感情传染了众人,江寒澈等剑阁弟子都捧着脸,愁眉苦脸起来。

江寒澈拿起一朵花,一边撕花瓣一边喃喃道:“去帮师尊,去开船,去帮师尊,去开船……”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撞到,一个跌跌撞撞、浑身是血的人跌了进来。

剑阁弟子连忙过去查看,只见这人的右臂已经被利器砍断,泊泊地往外流血,惨不忍睹,但是观那人的面容,却是一张极美的容颜,紧紧地蹙着眉,冷汗淋漓,看来正忍受极大的痛苦。

这人美得惊人,又受了如此的重伤,苏水音动了恻隐之心,叫剑阁弟子把他扶到床上处理伤势。那人却挣扎地动了动嘴唇,张开了美若瀚海的蓝色眼睛,并用艰难的语调道:“我……我是剑宗派弟子……白若霜……你们……快去救……萧寒玦……他……他要死了……他的手被任天狂……砍断了……”

此言一出,顿时众人哗然,江寒澈和众弟子义愤填膺,立刻就取了剑,前去营救师尊。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苏水音和那名断臂的绝世美人了。

苏水音也急切地想要跑出去,因为没有武功动作要慢了很多,加上心急,手忙脚乱,顿时被大部队给撇下了。

这时,刚才还几乎就要断气的自称叫白若霜的美人嘿嘿呼呼地冷笑起来:“梦雾,人人都说你这个梦魂宫少主诡计多端,我看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苏水音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脖子上一凉,已然被一把匕首给抵住了。而匕首的主人就是那个白若霜。

***

白若霜将匕首架在苏水音的脖子上,冷冷地威胁:“照我说的话,走!”

于是苏水音乖乖地被他带到外面,从一条隐蔽的小路一直朝外走。苏水音不禁猜测此人的身份,见他断了一臂精神还这么好,于是忍不住道:“你难道不觉得疼吗?抓住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既然知道我和萧寒玦的关系,就该知道他绝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要妄想利用我去控制他!”

“少废话!”白若霜好似根本感觉不到断臂的痛楚,看他的神态自若,应该是服用了某种止痛的奇药。

在白若霜的威逼之下,苏水音和他一同穿过布满蔷薇的幽密小径,午间的阳光透过绿叶缝隙,斑斑点点地洒落在石板路面上,本是如此安详悠闲的一天,可以躺在阳台上,观赏海边美景,闻着花香,然后和萧兔斯基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也是一天安然度过。

如此美好的地方,偏要加上那么多的血腥屠杀。苏水音暗暗叹了好几口气。

刚才他一点都没有害怕,真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通了还是麻木了,以往怯懦的心理都消失无形了,也许是和萧寒玦呆在一起太久的缘故,他都变得和他一样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也好,只要不拖累到他,自己就这样死了吧。

这世上,除了他,还能留恋什么呢?

除了唯一的家人萧兔斯基,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赴死吧!苏水音这样想,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解脱的笑容。

虽然自己死了,也许萧兔斯基一开始会很悲痛,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悲痛会慢慢消减,直至消失。因为他还活着,还活着的人就必须坚定地活下去,忘记悲伤。这一点,失去所有亲人的苏水音比谁都清楚。

所以,苏水音准备用自己的命来换得萧寒玦的安稳,只要萧寒玦没事,就好了,他不应该受到任何人的威胁,只要洒脱地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了,除魔卫道也好,劫富济贫也好,做什么都好,只要他安稳地活着。

原谅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

苏水音闭上眼睛,一滴一滴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他流泪,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分离。

“怕死了吗?哼哼,别急,我会给你个机会。”白若霜扬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很坏。

弥漫着浓烈血腥味道的惨烈沙场上,萧寒玦和任天狂终于一对一开始单打独斗。

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预热,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过渡,一出手,就是实实在在的要命招式。

两个沉默的男人,默默地厮杀着,相似的痴狂神情显示彼此都着迷于这种搏命的游戏。

一掌,地动山摇;一剑,骨断肉离。

若是沾上一点余劲,只怕就有性命之虞,因此无人敢靠近无言厮杀的两人,而他们凭借凡人之躯所迸发的惊世威能,已经深深地震撼了在场的每个人。

无论厮杀的两人出身如何、评价如何,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英杰,是真正的强者!

这是所有人心中达成的共识。

而纵观战事,一如意料之中,萧寒玦从来就处于劣势,尽管他是那么地努力拼命,一身白衣都被血染成了红色,但是他的功力远远不足以与百年魔头任天狂抗衡。

就算是这样,在场的所有武林人士,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剑神”的真正实力和他的毅力——丝毫不后退的脚步,超人的胆识,以及他的坚忍不拔,竟然足足将任天狂拖住了一个时辰之久!!

“哈哈哈,果然是个痛快的男儿!不愧是我的骨血!!”任天狂打得兴起,原本还尚有保留,带着戏谑的意味,此刻也不得不对萧寒玦刮目相看,认真起来了。

而这意味着萧寒玦将承受比刚才更多一倍的压力,随着任天狂威能加倍,他的剑招越加吃力了!

就连雪色的剑柄,此刻也被他虎口的鲜血染红,而他的神色,却依旧那般坚定无畏,冷静的目光还在不放弃地寻找任天狂身上可以进攻的弱点。

只要有一丝空隙,一丝机会就好!萧寒玦咬紧牙关,紧紧握住手中染血的长剑,迎上任天狂狂风暴雨般的刀势。

无奈,魔头全身上下,并无任何破绽可言。

无论萧寒玦用怎样的力道、用何种剑招、从任何角度、用任何速度进攻,无论如何,任天狂总是能针锋相对地抵挡。

就算是任天狂闭上眼睛,毫无目标地出招,都能轻易地正好迎上和化解萧寒玦拼命苦心营构的攻势。

高手过招,见招拆招,犹如猜拳。如今萧寒玦面对的情况是,无论他出包剪锤,对方闭着眼睛都能伸出剪锤包,闭着眼睛都能克制住他,这就是天助,这就是运势!

毫无疑问,作为私生子出生,从小就被人看不起,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好事的萧寒玦无疑最缺的就是运气。

光是这一点,他就大输特输。

你有才能,你有天分,很可惜,你没有运气。不好意思,你再努力,都比不上人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这就是命。

甚至到了最后,萧寒玦自己都有些动摇起来:

任天狂真是一丝弱点都没有吗?他真是不知疲倦吗?他真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吗?

萧寒玦信命,他不是不认命的人。但是他的理念是,比起信命,他更信自己的心。他更愿意按照自己心里不变信条去做事。就算是战得再苦,就算是毫无胜算,他依然认为——值得!

他只管拼杀,不管疑虑,不计后果!

他只承认坚持!坚持!再坚持!

命还在,剑不停,奋战不止!高昂的斗志,一丝都没有松懈!

“好啊!”任天狂长啸一声,仿若也被萧寒玦的精神感染,百年来第一次认真打斗起来,原本随意的刀势,骤然集中,双臂也汇聚全力,举刀过顶,便是他最得意的招式——“毁天灭地”——生平最高的绝学,就要朝萧寒玦的头顶劈去!

这一刀,便要终结这场悬殊的争斗,也要一刀将萧寒玦劈成两半!

没有丝毫喘息的转圜,刀势如山如海,一刀幻化万道刀影,压顶而来,正应和了“灭顶之灾”的暗含之意。

绝杀之招之下,萧寒玦突然丢开双剑,竟以全身内力以一双肉掌全力迎向这世上最强的一刀至强至烈的威力霎时波及周围,十丈以内尽受影响,众人纷纷争先恐后地后退,退之不及者被两人余威扫到,竟被震飞出去,十丈以内,地面轰然崩塌下陷,萧寒玦和任天狂身形双双下陷三尺。

巨响过后,人们以为萧寒玦必死无疑。

然而尘埃散尽,战圈中心那道血染的雪衣身影,竟然岿然不倒!

只见萧寒玦双掌空手入白刃,高举头顶,牢牢地合住任天狂的刀,只是刀刃却还是没入他的发髻,不知道切割的深浅如何,萧寒玦此时倒是满脸满头鲜血,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片刻静默之后,任天狂赞许道:“功夫不差。”

于是瞬间抽回刀刃,萧寒玦身形一晃,后退数步,终于在自己插剑的地方停下,拄着剑单膝不支倒地,胸口起伏,明显伤得不轻。

平白承受那可怕的一刀,这时的他谁都能看出来已然是重伤了!

任天狂却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举起爱刀,舞弄一下,道:“今日真是百年来老夫活动筋骨最舒畅的一回,孙儿,你真是孝敬老夫啊,既然如此,就让老夫留你全尸,赐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吧!”

于是举刀又要给萧寒玦致命的最后一击。

眼看已经重伤不支的萧寒玦就要丧命于任天狂的刀下!危机之刻,一声呼唤生生打断了任天狂——

“狂主!”听起来就几分急切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从那人群中让出来的一条空路上,出现了一名断臂的美貌少年,并且他还押着另一名少年,推推搡搡地来到战圈中。

“是你!”萧寒玦抬起头,看清来者面目,惊呼道。

“寒玦!寒玦!!!!”被押的人自然是苏水音,眼见萧寒玦浑身浴血,连站都站不起来,苏水音心疼如绞,双手握拳,真想立刻冲过去扶他。

而萧寒玦之所以吃惊,不仅仅是因为苏水音被押,还因为那名把匕首架在苏水音脖子上的少年竟然长着和萧佩玉十分相似的一张面孔!!

而长相神似萧佩玉的白若霜,见到任天狂,便露出一脸喜色,就像见到了主人的狗开始摇尾巴一样,显而易见,白若霜便是任天狂豢养的、甚至有可能是他十分宠爱的男宠之一。

任天狂一见白若霜,目光中竟流露出罕见的温柔道:“小霜儿,过来,告诉我,谁将你伤成这样?”

“狂主、狂主!”白若霜丢下苏水音,一脸痴迷,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来到任天狂的身前,跪在地上,抱住任天狂的大腿,蹭道:“狂主……狂主……我拼死出来,就是想见您一面……呜呜……他们不让我出来,砍断了我的手……我服下无心散,才撑到这里……狂主狂主……小霜儿再也不要和您分开了!”

任天狂垂下拿刀的手,抚摸他的头道:“小霜儿真乖,真不愧是我的小霜儿。来来,我为小霜儿出气好了。”

“狂主,狂主……”白若霜一脸幸福,俯下身,竟开始舔舐任天狂的靴子,放佛那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苏水音和在场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但是见过萧佩玉相貌的萧寒玦看到眼前这一幕,又有另一番感触。

那白若霜此时斜眼一瞥,看见拄剑跪地的萧寒玦,怒道:“是这人拖住了狂主,小霜儿替您杀了他!”

任天狂宠溺地抚摸他的头道:“小霜儿要杀他,那便去杀他,拿着我的刀,去把他的人头给我割下来罢。”

白若霜真的捡起任天狂的刀,摇摇晃晃站起来,目露凶光,一步步走向已然动弹不得的萧寒玦。

苏水音此刻心中焦急,哪里还顾得上危险,一心只想保护萧寒玦,飞身一步冲过去挡在萧寒玦身前,手中还握着一块石头,狠得嗓子都嘶哑。双眼通红,吼道:“滚!!!!不许碰他!!!!去死去死!!!!你们这些孬种!!!”

说罢举起石头,用尽全力朝白若霜砸去。

变数就在这时骤然发生!!!

苏水音那块石头竟然因为他狂怒之下投掷偏了,加上他动了怒火引发了梦雾身体里的真正内力潜能,这块石头砸的出奇地远,一路砸到了远处和另一堆碎石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而飞起的碎石渣滓被溅飞,从任天狂的脸前崩飞过。

不过,因为苏水音这一砸,却出现了意外的变局!

任天狂经历无数战事、纵横百年,却从来没负过一丝丝伤的身体,因为苏水音的这一砸而“挂彩”了!

萧寒玦刚才拼尽全力都没有能伤到任天狂分毫,却因为苏水音砸石头引起的一个细小的石屑意外崩飞,在对此毫无在意的任天狂的额头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摩擦伤痕。那伤痕如此之小,甚至连任天狂都不自觉,只有在额头有些微陌生的疼痛的时候,他才用指腹抚上额头。

他受伤了?

他受伤了?!!!!

他竟然这么简单地就受伤了?!!!!!!

绝佳的运气,破了!

现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气氛凝固了!

任天狂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差,他脸色由白转青,最后竟然失态地怒吼:“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会伤到我!!为什么!!这是不可能!!这世上没有能伤我之人!!!”

苏水音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不是这世上之人!!”

***

在阴差阳错之下,苏水音竟然失手使得任天狂“负伤”,虽然是一点小小的伤口,已经对那不可一世的狂人造成了莫大的心理冲击!

难道苏水音就是任天狂的命中克星?!是不是意味着苏水音有足够的好运气能够致任天狂与死地呢?

突如其来的变局,令战局更加诡谲起来了。

那白若霜见苏水音砸到任天狂,竟调转目标,拿着大刀直接朝苏水音砍过来,苏水音方才激动,体内潜能被诱发出来,将白若霜毫无章法的攻势看得一清二楚,轻松就闪过了攻击,并且一脚踹在白若霜的肚子上,将他踢倒在地——

其实梦雾少主是身带武功的,而且功夫不错,承袭了梦魂宫的家传绝学,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的高手,只是苏水音穿到这个身体上之后,一时压抑了自身的能力,直到今天情急之中为了救萧寒玦,才一并爆发出自己的本来实力!

苏水音的脑海中,也开始缓缓地溜进来一些招式的画面,他在慢慢地真正和这具身体相结合,体内一度停滞的真气流转,此刻再度运转活跃起来,苏水音感到力量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深处涌了出来。

“啊啊啊!”苏水音胸中勃发出一种不出不快的情绪,令他大吼出来,同时双掌一推,一道掌气应声而出,打在白若霜身上,白若霜顿时吐血,昏厥了过去。

“萧兔斯基!我……变身了!我来保护你!”苏水音看着自己的双手,对自己神奇的力量感到惊喜莫名,于是这般对身后的萧寒玦道。

萧寒玦蓦地,苏水音感到眼前一花,腰间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身体就被萧寒玦向后拉离三尺,定睛一看,只见刚才任天狂已经骤然发难,一脚将自己所在的原来位置剁出了一个大坑,若不是萧寒玦将他拉开,自己已经变成肉馅了。

不管怎么说,虽然苏水音力量觉醒,但是缺乏实战经验的他面对任天狂仍然弱得像一只任人宰杀的兔子,萧寒玦不禁怀疑刚才是不是苏水音一时偶然中的偶然的好运。

“水音你走,我和他的事情还没了解。”萧寒玦勉力站起来,护住他道。

“可是!”苏水音还要辩解什么,任天狂已经怒不可遏,烦躁道:“你们一起去死吧!”

只见他双掌快速袭来,猝不及防!萧寒玦拼命将苏水音推开,而自身则作为掩护,生生承受任天狂一掌,吐血翻飞。

任天狂不去捉拿苏水音问罪,反而一脚将爬不起来的萧寒玦踩住。

“看清楚,小子,看看你是不是破我之命的人,看看你能不能将你心爱的人的命救回来。”任天狂踩住已经动弹不得萧寒玦,用残忍的口气对不远处跌坐在地的苏水音道。

“你住手!你住手!!”苏水音声音发颤,心脏几乎要爆炸了,很明显,任天狂是要活活将萧寒玦杀死在他的面前!

他滚爬着就要过去,任天狂喝止他道:“老实呆着,否则我就踩碎他的头!”

苏水音僵直当场,动也不敢动。

只见任天狂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带着金质龙头装饰的黑靴缓缓下移,最后落在萧寒玦的左小腿上。骤然,只见他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立刻便有清晰的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萧寒玦的身体也随着颤抖,他的一条腿骨竟被任天狂生生地踩断了!

苏水音跪倒在地,痴呆地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萧寒玦就要在他面前,活活地被任天狂虐杀而死了!!

“方才的骨头破裂的声音,好听吗?”任天狂笑着问苏水音,“要不要再听一次?”

“住手!住手!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我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苏水音声嘶力竭地叫出来,猛然狠狠地冲着他磕头起来,磕得满头是血。

“真的什么都答应我?”任天狂狰狞道。

“求求你!!”苏水音不住地磕头,血很快就浸染了面前的尘土和碎石。

“咔嚓!!”令苏水音肝胆俱裂的声响再度响起,任天狂竟在说话的时候又踩断了萧寒玦另一条腿的小腿骨。

而萧寒玦看来已经痛昏过去,这一次动都不动了,不知道是生是死。

“啊啊啊啊!”苏水音痛呼地爬过去,抱住任天狂的大腿,血泪满脸叫道:“踩我吧!求求你!饶了他!”

任天狂踢开他,冷冷道:“真是个贱货,喏,现在就当着我的面,脱干净,把自己的拿东西割下来吃掉,我就饶了他。”

“什……什么?!!”苏水音睁大眼睛。

任天狂又把脚尖对准萧寒玦紧闭的眼睛道:“不要逼我把他的眼珠踢爆。”

“我做!我做!”苏水音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脱衣服。而其他人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却无能为力,没有任何人敢上前去阻拦。

苏水音真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先是上衣,然后是裤子,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全身□,而他拿起自己藏的匕首,缓缓举了起来。

苏水音的身体雪白优美,就算是在这尘土沙场之上,依然美轮美奂。

此刻这一幕,是香艳,是恐怖,是绝望,是扭曲欲望的极致?已经叫人分不清了。

任天狂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甚至把脚尖从萧寒玦的脸上移开,这是苏水音最关心的。

他举起匕首,已然带着赴死的神情。

***

话说,剑阁弟子在被白若霜骗出去后,正急急忙忙向战场赶去,中途却突见魔宫岛内的异象!

“不好了不好了!魔神发怒了!魔神发怒了!!”魔宫殿内的侍女大呼小叫,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令剑阁大弟子江寒澈心中一动,无奈救师尊要紧,他不能在此驻足,于是下令众弟子不要多管人家闲事,继续前进!

就在他挥手的时候,一名花容失色的女官从主殿的方向跑过来,最后一头扑倒他面前,抓住他的腿道:“魔神发怒!魔神发怒了!!魔神出来了!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

话还没说完,头颅就突然爆裂,溅得江寒澈一身脑浆。

“这是怎么了!!“江寒澈连忙后退,惊骇不已。此刻一种刺耳尖锐的噪音,正从主殿月神殿的地方传来,令人耳膜都要被刺破了。

众弟子连忙捂住耳朵,朝外面疾速地撤离。

“带我一起走!“拐角处一名女子探出头来,微弱地呼救,原来是岛上的大女官。

江寒澈捂着耳朵,心想师父教导他们要除魔卫道,行侠仗义,不如救人一命。于是当下就叫其他弟子先撤离,自己跑过去,抱起大女官飞奔离开。

同一时分,苏水音举起匕首,就要刺下。突然!变中之变再次发生!

只见本来昏迷不醒的萧寒玦出手如电,抱住任天狂的腿不放,任天狂刚才只顾欣赏苏水音自宫,竟一时迷神,料不到半死的萧寒玦竟然突然发难,竟被萧寒玦紧紧抱住,脱身不得。

萧寒玦双臂骤然发力,深厚内劲再显威能,此刻拼尽一直隐藏的最后一份内劲,双掌一拧一翻,螺旋劲道竟使得任天狂翻上半空,整个身躯在半空中都打了几个圈,任天狂猝然反击,一道掌力凌空袭来,却因为身体仍在螺旋力道的制约下翻腾,竟打偏了!

而他好不容易落地,还没站稳,刚才被萧寒玦抱住的反拧的一条腿此刻骨断之声不绝于耳,一条腿也自动拧成了麻花的形状,那螺旋从脚心开始不停上沿,眼看就要蔓延全身,任天狂咬牙切齿,举起单掌,毅然将自己的一条腿切断!

鲜血狂喷,任天狂那不可一世的身躯,也终于砰然倒落尘埃。

“我两条腿换你一条腿,也算值了。”萧寒玦在不远磋难地坐起来道。他腿骨尽断,坐起来都艰难。

苏水音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他爬过去,紧紧起抱住萧寒玦,似是受了极度的惊吓,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

任天狂仰面睡倒在地上,狂笑起来,只是这一次,带着王者落败的寂寥:“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在这种地方!竟然是在你的手上!小子,你有胆识,竟敢留招留到这种地步!不愧是老狐狸萧佩玉的后代!!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运,终于用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声不绝,令人毛骨悚然,萧洌阳此时冷静地下令:“放箭!!”

于是箭雨再临,只是这一次,任天狂再也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好运,早有三只冷箭射中他的手臂,他也不得不狼狈地艰难起身,用尽全力挥挡密集的箭雨!

苏水音披着萧寒玦的外衣,看着在箭雨中挣扎咆哮的魔头,突然生出一丝悲哀了。

箭雨过后,任天狂失去一条腿,背上、手臂上插了许多羽箭,但依然目光凶狠,端坐在一块海边的礁石上,一时令那些要逼杀他的武林人士不敢上前。

“谁敢上前?!老夫绝不会倒下!!”任天狂抓起一块石头,捏的粉碎,显示他还有功力可以一战,而忌惮他的众人竟然也不敢上前了,萧洌阳又在人群之后,密令第二波弓箭手准备。

“放箭!”

“放箭!”

“放箭!!”

没有人上前的情况下,箭雨纷纷不断,此时已经连换了三拨弓箭手,而第四波又在准备。

被萧寒玦和苏水音破了极运的任天狂终究不再是无敌的魔人,身上插满了羽箭,第四波箭雨之中,他手中紧握的石块终于也落下,一双眼睛上也插了四五只羽箭,已经面目全非了。

至此,他终于一动不动。

一名胆大些的大汉走上前去,欲试探他的死活,却见他突然张开嘴唇,道:“萧佩玉,你终于来了。”

这句话,令大汉惊惶失措,连忙出刀,一刀从他右肩劈下,斩下了任天狂的右臂。

而任天狂已经不再反抗,众人这才放心,群拥而上,纷纷出刀出剑,不到片刻,任天狂就被众人千刀万剐,成了一堆碎肉。

一代魔王,竟是如此下场。

苏水音挣扎地抱起已经半昏迷的萧寒玦,摇摇晃晃地离开,他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只想护着萧寒玦。

此刻剑阁弟子终于赶到,纷纷上前援救,江寒澈焦急道:“梦雾公子,我们刚才去准备船只了!快走!这岛上是呆不住人了!!”

“出了什么事?”苏水音恍惚道。

他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竟开始震动起来,一种刺耳莫名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混合着轰然的巨大声响,众人纷纷回头观望。

只见在夕阳之下的血色海岸上,巨大的影子遮天蔽日,真正的死神才刚刚到来!!

***

海岸之上,一代魔头任天狂终于伏诛。但,就在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大地突然动摇,宛若地震,远处山脉上的瑰丽宫殿也开始崩塌,预示一场灾难的到来。

而剑阁弟子们围成一圈,将萧寒玦和苏水音围在中间,苏水音匆匆穿了几件别人递来的不成套的衣服,就一颗心都挂在萧寒玦身上,哪里管什么地动山摇。

萧寒玦睁开眼睛,有些虚弱道:“我没事。”

没事才怪!众人纷纷大弟子江寒澈道:“大家不要久留,赶快上船吧!”于是背起萧寒玦,其他人帮忙背起苏水音,就往停靠船只的地方奔跑。

而其他武林人士,眼看海岛产生地震,宫殿崩塌,也都向海港处奔逃,准备逃离魔宫岛。

萧兔斯基此刻趴在江寒澈的背上,神智慢慢恢复过来,他还回过头来,注视远处发生的异变。

那震动越来越靠近,一道巨大的黑影,也终于笼罩过来。

那巨大的身影竟然是——巨人!!!!

“啊啊啊啊!!”人们惊恐地尖叫起来,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巨人!!

不过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所谓的“巨人”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机关人偶!!由木石钢铁所造的巨型人偶,便是前日萧寒玦在禁地中所看到的诡异巨脸的整体真身——也就是岛上人口中的“魔神”了!

魔神的机关脸孔灵活多变,和人一般表情丰富,此刻它的脸上表情错乱,时哭时笑,而身上则有六支钢铁巨臂,上下舞动,那种刺耳的声音和大地震动、以及宫殿的崩塌,就是这尊巨大人偶造成的。

此刻,能自行活动的巨大人偶仿若时空,开始了漫无目的的破坏了!

而此时萧寒玦才发现,巨大人偶的诡异面孔,其实是萧佩玉自己的脸型,想来萧佩玉一死,他后半生倾心打造的人偶便失去了控制,于是出来作祸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让这庞然大物能够自行活动,萧寒玦懒得去想了。而苏水音则在看到这巨大人偶的时候,似乎知道些什么地惊恐大叫:

“高达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它很高大……萧兔斯基默默地想。

那魔神来到海岸上,肆意破坏,虽然体态巨大,但它动作奇快,不少人在奔逃之中都惨遭魔神的践踏而死,魔神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呼呼哈哈的诡异怪笑,手舞足蹈,疯癫一般,似是在狂欢。

剑阁弟子随着江寒澈一路狂奔,终于命好躲过了魔神在海岸上的蹂躏,来到僻静处一处海边,那里仅仅挺着剑阁自己的船只,是萧寒玦当初下令剑阁弟子特别开过去的,为的就是防止岛上武林人士最后狗咬狗,互相陷害,所以单独秘密地将船只停在一边。

剑阁弟子纷纷上船,迅速扬起风帆,在月下缓缓开动了船只,冀图迅速离开这座噩梦岛屿。

萧寒玦被剑阁弟子背上船后,将他先放置在甲板上,船上忙着开动,一片混乱。

萧寒玦扶着船舷勉强坐起来,只见魔宫岛的海岸离他们越来越远,月光下,魔神在岸边狂舞,海岸上死尸成堆,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站在海边,手牵着手,隔着遥远的距离,挥手向萧寒玦告别。

那不是少年任天狂和萧佩玉的蜡像吗!??

萧寒玦额上冒出冷汗,难道连蜡像也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了吗?再定睛一看,什么都没有,只有狂乱的魔神。

而其他幸存者,则纷纷搭上各自的大船,如四散的鸟儿一般,纷纷逃离魔宫岛。

终于结束了吗?萧寒玦呼了一口气,仰面躺倒在甲板上。

他长长地深呼气了几口。一颗心渐渐平静。

但是,惊涛骇浪之声再次响起,江寒澈等人都大叫起来。

萧兔斯基只要又坐起来,观察海面上的状况——

那狂舞的魔神竟然跳入海中,开始追打起四散逃走的船只,因为魔神速度快而船只速度慢,加上海水尚浅,不少船只被魔神掀翻,落入水中。而那些船只对于魔神来说,就是一只只玩具而已。

很快,海面上好不容易逃离的船只纷纷被打翻,幸存的船只一个个地再减少,全船人的心都揪起来,所有的剑阁弟子都奔到底舱,拼命划桨去了。

萧寒玦双眼凝视海面上的惨况良久,突然下令道:“把帆布降下来,不要吸引它的注意!停下来!让船不要动!”

江寒澈瞬间领悟,原来这魔神只会捕捉移动的目标,于是赶忙下令扯下风帆,并号令剑阁弟子停止划桨,任由船只在海面上随波漂浮。

其他幸存船只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纷纷效仿。

魔神果然停止住了攻击,对着月亮,在海中蹈海舞蹈起来。

但是这样要停到什么时候呢?魔神何时才会退走?

僵持在船上的人们,纷纷开始谋划起来。

而剑阁号的船上,则开始为萧寒玦治伤,他们不敢点火,便就着月光,拿了厚厚的毛毯铺在甲板上,将萧寒玦和苏水音放在上面。

苏水音还好,只是磕破了头皮,包扎一下就又活蹦乱跳了。

悲惨的是萧兔斯基,腿骨断裂,条件又不好,只能暂且简单地接了骨头,并用竹板固定住,然后就只能躺在被褥里,由苏水音和众弟子看护。

众人都披着一条毯子,三三两两围坐在甲板上,好在剑阁的人不多,船只虽小但还坐得下。江寒澈才禀告道:“师父,我们来时遇到一名女官,她在临死前说出了岛上的秘密。”

“什么秘密?”苏水音问。

江寒澈指着魔神道:“魔神乃是萧佩玉所造,他擅长机关术,登峰造极之作,就是做了这个机关巨人,岛上人称之为魔神。魔神受到萧佩玉的控制,被安置在禁地内。但萧佩玉在这百年间不停地完善魔神的机关,不知道又新加了哪些诡秘的机关术,使得这尊魔神越来越恐怖,越来越有自主的意识。所以萧佩玉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变换一种禁制来操纵魔神。但是今日魔神却突破限制,突然闯了出来,造成岛上灭顶之灾。”

那是因为萧佩玉突然身死的缘故。萧寒玦心道。

江寒澈继续道:“而且岛上之人,依照萧佩玉当初遗传下来的传统,为了刺激体能的发挥,在出生时就在颅内特定的位置扎下一根银针,使得体能威能大增,一个个身负异能。但是魔神发出的刺耳声音,却可以和他们颅内的银针交相震动,最后导致他们头脑破裂而死,因此魔神出关后,岛上的人就也跟着全数死去了。唉,不知道这尊魔鬼,要看守我们到何等时候啊!”

众人听完之后,都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只能各自啃着干粮,期待第二天黎明到来时会有奇迹发生。话说,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就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呢?如果说命运是脱轨的,恐怕现在的状况也可以说是脱轨的极致了。

萧寒玦身上创伤累累,加上双腿骨断,内伤不轻,虽然被裹了厚厚的毯子,半夜时分还是发起了高烧,呓语连连,剑阁弟子从来没有见过师尊如此凄惨的模样,都觉得痛心不已,苏水音不顾额头上的伤,不合眼地连夜照顾他。尽管如此,萧寒玦看起来还是一副半条命都没有的样子。

船上懂医术的弟子事先就给大家说了最坏的打算,说萧寒玦情况危急,挺不过三天便危险了,就算挺过了三天,度过危险期,那也很可能武功尽失、双腿残废,毕竟任天狂的掌功了得,一掌下去足以使三四人丧命,而萧寒玦不知道挨了多少,别说是武功尽废,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了。

苏水音听完后,悲痛不已,幽幽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下半辈子陪着他,照顾他就是了。”

江寒澈也道:“就算师尊失去了武功,他依旧是我们的师尊,剑阁弟子也会终生侍奉师尊,为师尊养老送终,师母,你不要太悲伤,你是师尊的精神支柱,千万不能垮下。”

苏水音努力地点头,看着身边高烧昏迷的萧寒玦,只见他因为痛苦而蹙着剑眉,呓语道:“水音……水音……”

“我在这里呢!”苏水音握住了他的手,希望自己的生命力能传到他的身上。

众人看到这感人的一幕,有的被感动的眼圈通红,这就是生死情缘,这就是不离不弃的情啊!

“水音……快走……怪物……要吃你……”萧兔斯基陷入噩梦不能自拔,呓语道。

于是众人露出==|||的表情,苏水音满脸黑线道:“我很好,放心,怪物吃不到我。你安心养伤……”

“嗯……好多……怪物……”萧寒玦说完又沉睡了。

萧兔斯基重伤时的梦境:

蔚蓝的大海上,他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魔宫岛就在远处。

一只巨大的人偶在蹈海狂舞,夕阳的余晖将人偶和大海都染成了金色。

萧寒玦背着手站在那里,船上空无一人。众人都去了哪里了呢?水音呢?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呢?

他困惑地站在船头,看着那从魔宫岛渐渐飞来的一片长长的“乌云”——等那乌云飘得近些了,他才看清那是“拔首”的集群,那些被拔首的人都在天上飞。

他们去哪里?该不会是要去投胎吧?

萧寒玦坐在甲板上,看着这些异象。

***

萧兔的梦境继续:

萧兔斯基坐在甲板上,看着拔首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想必他们真的是去升天或者去投胎了啊。

那么自己为什么留在这里呢?这里空无一人,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水音……水音……”他大声呼唤,但是安静的海面上除了魔神,什么也没有。

萧兔斯基露出失望寂寞的表情。

安静的海面上渐渐开始出现漩涡,萧寒玦站起来,注视着那渐渐扩张的漩涡,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奇异的事情。

两个乳白色的巨大人形从漩涡底生了上来,全身□,交缠在一起,互相撕咬,又互相亵渎,做出种种猥亵的动作,并且渐渐融合,十几丈高的魔神同这两个人形比起来,竟然还不到他们的半身,真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萧兔斯基满脸黑线,因为那两个乳白色的、好像是胶状的人形,明显是任天狂和萧佩玉。

所以萧兔斯基确定,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但是是梦的话,为什么用尽各种方法,都醒不过来呢?而且无论他怎样做,都离不开那艘载着他的船。

“这里是凡界和阴间交接的地方,是一个迷离的境界,你还未死,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萧寒玦转过头,看见一名白衣男子站在他身后,那名男子眉目如画,气质出尘,不带半分世俗。

萧寒玦迷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你是谁?”

白衣美人道:“我啊,我叫冷清清,我和我的儿子都不是凡人,我们也是偶然路过这里,发现这里的异象才驻足停留。”

“哦,你是说那两个人吗?”萧寒玦指着任天狂和萧佩玉道。

“是啊,他们两个本来是凡人,两人都是天纵的英才,本来都可谓一代英杰,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渐渐蜕化成了巨魔,扰乱了人间的平衡,到现在他们舍去了肉身,渐渐魔化,所以我们才特意停下来看看。”冷清清道。

“鬼怪之说,本来虚无缥缈,难道世间真有怪力乱神?”萧兔斯基被这人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世人的认知,本来就极为有限,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啊。”冷清清道,他和萧寒玦面对面坐下,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锅灶,竟然开始煮面。

看来他真的是仙人,不然怎么会从那么小的衣袖里拿出这么多东西呢?

萧兔斯基想,就当这是一个疯狂的梦吧,于是就和冷清清一起煮起了面。

“真好吃,阳春面……”仙人冷清清一面喝着面条一边满足地幸福道。

“要是加了浇头就更好吃了。”萧兔斯基道。

“加了海鲜的浇头,肯定很好吃。”冷清清两眼放光道。

“但是我听说南方有一种蛇肉羹做的浇头,才是天下的极品美味。”萧兔斯基无意中说了一句很严重的话。

因为冷清清是蛇仙人。

果然,冷清清的脸色变了,浑身发抖道:“其实蛇肉羹很难吃的,真的,我不骗你,千万不要吃蛇肉羹,蛇是很无辜的,蛇多好啊,还能逮老鼠,蛇蛇都很可爱的,你怎么忍心吃这么可爱的蛇呢?”

萧兔斯基:“???”

“记住我说的话,我是仙人,说得话都管用的,以后只要你不吃蛇,我就会赐福与你。”冷清清星星眼道。

萧兔斯基依旧一头问号。

不过他还是和冷清清一起把面条吃完了,冷清清真的是脾气很好的仙人。

吃饱喝足之后,萧兔斯基才问:“我要怎样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呢?”

冷清清摸摸肚皮,舒服地呼了一口气道:“不用担心,你命中注定不会在这里久待。等下我儿子来了,解决完这些巨魔,就会送你离开。”

“你儿子是谁啊?”萧兔斯基问,心想仙人也可以生子啊?

他话音刚落,一条雪白的矫健白龙就从天幕云霭中威严地缓缓降落下来,并且口吐人言:“爹亲,你又随便勾搭陌生人。”

“这位不是陌生人,他是我的面友【注:一起吃面的朋友】,他叫……呃……喂,你叫什么名字?”冷清清拍拍头,转过头问萧寒玦,看来他还是个迷糊的仙人。

“在下萧寒玦。”萧兔斯基朝白龙和冷清清拱手道。

“你是凡人,能来到这种境地,说明你也拥有非同寻常的意志力。”白龙声若洪钟,一字一句如降天威。

“小净,我们顺便把他送回去吧!”冷清清举手,一点都不像一个父亲,反而在白龙面前唯唯诺诺的。

他口中的“小净”,就是此刻威势赫赫的白龙神冷净,同时也是冷清清的儿子【养子】。【关于这两个仙人的事迹,请参见狸猫的另一作品《丑小蛇》】

“等我处理完那两个魔再说,现在的凡人都不得了,竟然都可以肉身入魔了。若再任由这两只拥有操纵命数能力的魔发展下去,怕是这三界又要天翻地覆了。”龙神解说,同时斜睨了一眼萧寒玦,“你能凭借一人之力,将这两名魔头驱逐至此,凡人,你不差嘛!”

萧兔斯基依旧一头雾水。

这时,白龙一甩尾巴,带起滔天浪花,冲向仍在纠缠的乳白色的人形,那两个人形也发现了白龙的存在,两个人都抬起头,张开嘴巴发出刺耳的嚎叫。

不过比起激扬的龙吼,乳白色的人形显然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白龙挟带巨浪,周身被雷电环绕,笔直地冲向了他们!

整个海面都激荡起了剧烈的风暴,风云突变,无数雷殛覆盖方圆千里,萧寒玦被电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只能用手遮挡。小船在海面上欺负跌宕,他站立不稳,向后跌倒,最后在要摔倒在地的时候被冷清清一把扶住。

真是疯狂的梦啊!萧寒玦忍不住在心里大叫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雷电终于渐渐止住,萧寒玦方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但见海面终于又恢复了平静,而那两个乳白色人形渐渐融化殆尽,徒留两具巨大的骸骨骷髅立在那里,他们的骨骼彼此凝结在一起,纵横盘错,维持着面对面纠缠挣扎的姿势。

此时,龙神一尾巴甩去,要将骸骨彻底打碎。

冷清清突然大叫道:“小净,就留下那具骸骨吧!这里雾大,以后仙人经过这里难免会迷路,就让他们作为道标吧!”

龙神想了想,道:“好吧。”

萧寒玦难道这就是脱轨命运的最后结局——成为仙界的道标吗?萧佩玉,这就是你最终的归宿吗?

眼看龙蛇父子处理完这两只怪物,就要离开,萧兔斯基慌忙拉住冷清清的衣角问:“那我怎么回去我原来的世界?”

冷清清指着白龙道:“小净可以穿越各种结界,我们骑他走就可以了。”

萧兔斯基竟然要骑龙?那条龙看起来很凶暴的样子。

果然,白龙一脸不爽地道:“上来吧,凡人,哼,算你好运。”

真的要骑龙啊!萧兔斯基双眼突然放光起来。

能骑到龙神,可不是每个凡人都有的好运气,萧兔斯基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实在是太值了。

只见冷清清将他拉到光滑的龙背上,雪白的龙鬃清晰可见,摸上去柔软顺滑,龙鳞也亮晶晶的,泛着美丽的光泽,龙鳞下是冰凉矫健的长长身躯,摸起来让人有战栗的感觉。

“别乱摸。”白龙回过头来,冲着萧兔斯基张开满嘴的獠牙,很是骇人。

“过来,过来!”冷清清拉着萧寒玦来到了龙头的部位,让他抓住自己的腰,而冷清清自己则抓住了龙角。

“要飞了,抓稳了啊啊啊啊啊!!!!”冷清清还没说完,萧兔斯基就觉得眼花缭乱、耳边风声呼呼,已经身在九霄之上了。

萧寒玦终于享受到了一次天上地下最快的速度,如果不是冷清清一把抓住他,他早就掉下去了,骑在龙背上,他只觉得眼都睁不开、脸上的皮肤都因为剧烈的风而起了皱折,嘴唇都合不拢,牙龈露了出来,风呼呼地往嘴巴里灌,头发也被吹成了怒发冲冠的式样,一句话,实在是快得要死了!!!!

还不到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处在了深蓝色的夜空之上,脚下是翻腾的云海,大得惊人的月亮仿佛近在咫尺,晶莹璀璨的星子密布夜空,萧寒玦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澈明朗的夜空,这种风景莫非是只有仙人才能欣赏到的?

而冷清清则转过头对他道:“面友,下面就是你的世界了,我们就送你到这里,后会有期吧!记住,蛇蛇是可爱的,千万不要吃他们啊!”

说完,他松开手,将萧寒玦推了下去,萧兔斯基觉得自己急速地下坠,穿过厚厚的云层,下面竟然是万丈高空,而他则不断坠落,下面的海洋变得越来越清晰放大。

“啊啊啊啊啊……”萧寒玦纵情地大叫起来,他看清了,终于看清了,那艘满载着自己弟子和苏水音的船,以及躺在甲板上还在昏睡的自己!

他要落下去了!!!


现实世界中。

萧寒玦蓦然惊醒,突然睁开眼睛的他,令正在把脉的萧洌月吓得一哆嗦。

“老四,你怎么会在这里?”萧寒玦此刻发现周围有好多人,有苏水音,有剑阁弟子,还有萧洌阳。

“萧兔,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啊!”苏水音见他醒来,兴奋地手舞足蹈地介绍起来:“你不知道,在这两天里发生了多少事情!”

同样兴奋的还有剑阁的弟子江寒澈,他急急忙忙道:“师尊,那日你昏迷之后不久,魔神就开始暴乱,就算是静止不动的船只也受到了它的袭击,最后它竟然开始追杀我们的船,你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多惊险叻!!”

“是啊是啊!我们连魔神的脸都看得一清二楚,当时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苏水音拍着胸口道。

萧洌阳接下去道:“幸亏当时突然阴云密布,下起了暴雨,海面上雷电交加,我们遇到百年不遇的大雷暴,结果魔神被雷暴击中,机能损坏,我们才逃过一劫。我让剩下的船只集合在一起,这时前来救援的洌月的船也来了,所以就把你接了过来。老二,死里逃生的感觉怎样?”

“原来如此。”萧寒玦呼了口气,躺了下来,想想自己做的那个怪梦,似乎和现实有什么联系,看来冥冥之中有所天意,凡人终究是无法臆测的。

萧洌月则道:“二哥,我为你诊断过,你的伤都有的救,只是要休养的时间长一些,十年之内,你不可以下床罢了。内力什么的,虽然没有了,但是还可以重新修习的。”

“……”萧兔斯基闷闷不乐。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大海。

蔚蓝的海面上,风平云淡,天空明净,七怪之阵破,任天狂死,魔宫岛灭,武林群雄折损大半,此番回到中原,中原武林怕是要经历一场大变动了。

不过,无论怎样,总算还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陪伴着自己,不离不弃,不是吗?

他收回目光,和苏水音四目相对。

众人识趣地纷纷离开,留下他们两个单独互诉衷肠。

苏水音坐到他床前,欣慰道:

“萧兔,你活着我就很高兴了,武功没了,身体不好了,都没什么,我还可以照顾你,你不用怕……”

萧寒玦伸出手,握住他的手道:“我啊,从来就不怕什么。”

苏水音鼻子一皱,哽咽道:“你不怕,我却很怕,我怕你伤心……”于是伏在他的床头,无声悲泣,尽数将这几天的悲痛恐惧宣泄出来。

萧寒玦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是我不好,我叫你一同经历这么多。”萧寒玦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人道歉。

苏水音止住哭泣,愣愣地看着他,良久,他使劲地摇摇头:“我……我不是怪你……我……是恨自己没用,不能帮你。我已经决定了,修习更高的武功,可以帮助你,保护你。”

“你决定拜我为师吗?”萧兔斯基竟然有些期待地道。

“不,我已经拜萧洌月为师了,向他学习医术和武功。”苏水音浇灭了萧兔斯基好为人师的念头。

“……”萧兔斯基无语,慢慢地缩回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