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亿君……」属于男子的修长手指横伸到倪亿君面前轻晃,试图唤回佳人的神游太虚。
「妳在失神。」封昼瞄了她一眼,轻淡地扯起嘴角,似乎不甚在意的模样。
「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心不在焉。」倪亿君急急地道歉,但语气并不真诚,眼底流露的眼神是平静大过于歉意。
坐在餐馆二楼的贵宾包厢内,虽然此时大街上的下班人潮汹涌,但良好的隔音设备阻绝了外头的喧嚣与热闹,也静得让她有点儿恍神。
她从小就不大习惯与人独处,尤其是当她无法找到两人之间合适的话题时。
「没关系,这是我的错。让女士觉得约会无聊,永远是男士的不对。」封昼轻嘲,并优雅地啜了一口白兰地。在她面前,他似乎永远是淡雅包容。
「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吗?」倪亿君直视他,清亮的眸子里有着十足的不客气,挑衅的意味浓厚。
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的未婚夫,一个月前他们俩刚从盛大的订婚喜宴上狼狈不堪地撤退下来,虽然在旁人看来是所谓的「圆满落幕」。
这桩婚约可以说完全是倪家的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一手促成的。
倪老夫人年轻时是纵横商界的女强人,一生叱咤风云,也冷硬得让人远远就心生畏惧。在商言商,在她眼里永远是「经济利益决定一切」……,这项原则是放诸天下皆准,即使面对子孙的终身大事亦不例外。
倪亿君曾一度怀疑老人家浑身上下流的血都是冷的,要不然她对自己唯一的儿媳妇也就是她的母亲,也不会一直冷淡至今,似乎要她有所松动,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
虽然已年届古稀,但只要她老人家在世一天,她身为倪家主宰者的地位就一天不会动摇。
毕竟倪家的老太爷过世得早,而倪亿君的父亲倪世景,对母亲大人素来是又爱又怕,更别提当年拼死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孩进门,惹得倪老夫人拂袖一怒,此后他根本不敢再违逆母亲的任何意思。
而对倪老夫人而言,儿子这张牌早已失了经济价值,徒叹无益,但她绝对不会再错过孙儿这辈,如今孙子和孙女儿都已长大成人,该是她开出筹码的时候。
于是在家庭聚会上她宣布了条件,两个孙子中必须有一个娶或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要再重蹈当年独生子的覆辙,休想!
这样威严的存在任谁都没有勇气去抵抗的,但是该由谁去完成这个残酷的使命呢?牺牲自己的幸福,只为了成全家族的利益。
倪亿君跟哥哥倪衡从小感情就很好,只要她稍有头疼脑热,倪衡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倪亿君知道哥哥很疼自己,为了他的幸福,她宁愿牺牲自己,也毅然决然地允诺了奶奶与封家订下的婚约。
如果生在以金钱堆砌的世家必须付出代价,那么这个代价就由她来付好了。
反正封昼是个难得的人选,毕竟他的条件完美无缺,俊逸挺拔的外表令女人怦然心动,再加上富可敌国的家世和卓越一流的才干,要说缺点,除了有一点花心。但花心,男人嘛,尤其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儿,哪个婚前不风流呢?反正婚后改邪归正、守着如花美眷就行了,看在不相干的旁人眼里都会这么说。
是啊!婚前哪个不风流?思及此,倪亿君冷笑地抿了抿唇角。
他尽管去风流好了,反正她和他又不来电,到最后这桩婚姻能不能成立还是个未知数。何况,看封公子的样子也像巴不得能够抽身吧?
「妳是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婚约呢?」修长的手指转了转酒杯,封昼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抛出来。
倪亿君清亮的眸子微微一怔。果然是个奸猾的人,但这问题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她莞尔一笑,叉起一片融了奶油浓香的龙虾,临放进嘴前才回答:「我不认为你真的会喜欢跟我结婚,我们都装得很辛苦。」
人生本就如戏,人人都在演,就这方面而言,成功的政客和商贾,应该算得上炉火纯青的演艺大师。而她和他,生在诡谲如云的商家,演戏的功夫早已习惯成自然。
「妳认为我是在装?甚至认为妳自己也在装?」封昼放下酒杯,转而舀了一杓香浓嫩滑的鲑鱼片到她盘子里,似乎刻意压低声音,「我记得妳喜欢这个。」他的动作自然,无端地透出一份亲昵感。
但在倪亿君还来不及有所感动前,他已恢复了原有的淡漠神情,黑眸微瞇,谨慎地打量起她,忽然嘴角轻扬起。「若不是我们现在有这层关系的束缚,我几乎可以毫无保留地欣赏妳的直率。」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和他一样,对关系越深的人越是放不开。
「呵呵,直率有时可是会刺痛人的,希望我没有刺痛你。」倪亿君毫无诚意地笑了出来,不期然浮现的小酒窝让她平添几分可爱,还带着一分幸灾乐祸。
「亿君,妳谈过恋爱吗?」封昼眼神带着一抹饶富兴味地看着她。
倪亿君轻摇螓首,看到封昼别富意味的探寻目光,不自觉地抿起嘴,「你在笑话我?」
「当然没有。」封昼莞尔一笑,「我是指如果排除那种刻骨铭心的恋情,连云淡风轻般的纯情爱恋都没有吗?譬如说像单恋?妳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很多毛头小子追求才是。」口吻俨然一派过来人。
「我有暗恋过人家,但那只是青涩的小把戏罢了。」闻言,她自嘲地说。
高压的成长环境已让她的心理跟年龄出现了严重落差,那些年少轻狂的风花雪月美则美矣,她已不再留恋。
「难得。」封昼的眼神里流露出赞许,「我以为妳的世界里应该全是单方面的被追逐,美丽的外表、富有的家世和聪慧的个性,妳拥有人们梦想得到的一切。」
「呵呵,承蒙夸奖,如果这些真值得人追逐的话,你拥有的不会比我少。」倪亿君勉强扯出一抹笑,她不以为拥有这一切就是幸福的绝对保障。
幸福,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个词汇,从来不是绝对的。他人眼中的幸福,在当事者眼里也许是不幸。
别人都说你是世界上最完美幸福、最令人羡慕的人,又有谁知道你的痛苦?别人都称赞你遇事镇定冷静,又有谁知道你其实连自己都已迷失?别人都想过你的日子,又有谁知道你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妳看起来像是要否定这一切,贪心的小女人。」封昼像是看穿她的心思,
「一点都没有被迷恋、被爱过的骄傲和满足感,难道那些在妳身边追逐闪烁的痴迷目光也无法逗妳开心吗?」
她疑惑的张大眼睛,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以为女人是非常敏感的生物──」封昼轻叹。
「那些我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一转身就灰飞烟灭了。」
也许以前她的本质上仍像个被惯得骄傲的公主,渴望被爱又要求过高。
「那么妳那次的暗恋呢?当时可曾让妳体会到少女的悸动和甜蜜?」
「哪一次?」倪亿君挑眉,目光敛下。
那个时候,她曾傻傻地想过,要是能被那个男生吻一下,她情愿一个月不洗脸,可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是,她得承认自己也曾天真地梦想过要等待着王子,他不一定要英俊到颠倒众生,但要有温柔的气度,外加一颗体贴包容的心;不一定要完美无瑕得令人人都满意,但要有自己独特的光彩;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希望他看她的眼神太过痴迷,那样会让她觉得戏剧化,只要他在心里默默地爱着她、守护着她就好了。
但事实上,却由不得她这样想,生命的冷酷在于,无论她乐不乐意,生在倪家,她就得接受一些游戏规则,譬如──利益所趋。最直接的就是倪、封两家的联姻。
而她能够冷眼看着她所谓的未婚夫继续游戏花丛,封昼也在忍受她的淡漠和无趣。
这么自私的两个人,也许都在等待对方出手来打破僵局,拯救彼此吧!
「算了,换个话题。你呢?如何平衡一堆女人的满足感?」
「喔,妳开始反击喽?」封昼朝她举起酒杯,嘲弄似的眼神在一串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中敛起。
有些扫兴,倪亿君免不了又意兴阑珊起来。
封昼的某位红粉佳人又打电话来催约了,她冷漠又无聊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也算委屈了她们,自从封昼和她这个倪家大小姐订婚以来,他所有莺莺燕燕的存在都被沉到了台面下,即使宠爱不减,风光总少了许多,真是乖张又可怜的女人。她有些无聊地想,差点忍不住发笑,想不到自己能以这样平和的心态去思量那些女人们的存在。
「妳吃饱了吗?」封昼放下手机,神色自然而有礼。
「嗯。」倪亿君轻轻点点头。
「我送妳回去。」封昼轻柔地帮她拉开坐椅,在这方面他表现的绅士礼仪几近完美,一派高贵大方的风度毫无瑕疵。
这是他们几天一次的例行公事,一旦结束了,他和她一样,都该松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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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了电子感应的铁门自动升起,宝蓝色的BMW缓缓驶进倪家坐落在市郊的豪华别墅。
「伯父的失眠情况好转了吗?」
「一如往常……」倪亿君轻叹着,「原本是老当益壮的人,现下搞得全家都头痛不已。」
「呵,妳别这样皱眉,很不好看。」封昼忽然伸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那轻轻一揉,温热的触感霎时在眉际散开来,让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既不排斥却也没有触电的悸动。
「我知道一位练气功的老师傅,有很多人慕名找他看病,据说他自创了一套关于人体气脉机理的疗法,广泛适用于诸如体虚、失眠这样的病……」
「你好像认识很多人嘛,各色各样的都有。」她戏谑地说。
「是上回去北京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有过一面之缘。」封昼不以为意,「不要一味排斥这样的人和事,其中也有许多科学的成分在里面,只是不幸被遮掩在虚张的外表下了。我想伯父可以试一试,晚上睡不好的人身体状况会直线下降啊!」
「嗯,父亲的事我怎敢不尽心呢?只是很久以前也请过一位所谓的印度神僧,唉,说起来真是颇为丢脸,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乱用一气。」见封昼帮她打开了车门,倪亿君步出车子。
「妳不送我个告别吻吗?伯母好像刚巧在阳台上乘凉。」封昼倚在车门边,环抱起双臂,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这年头做个孝女就得额外承担起很多纷乱的人事。」倪亿君颇感无奈地撇了撇嘴,干脆地搂住封昼的脖子,凑上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幸好你吻起来味道不坏。」这句话戏谑的成分居多。
倪亿君转身走开几步,突然朝身后已坐进车内的未婚夫抛了记媚眼,「再见,下回合作愉快。」她刻意的调侃嘲弄,却忽略了他眼底闪过的一丝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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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溜过大厅的倪亿君,不期然地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亿君,妳刚回来?我买了些上等的『祁门红』,妳要不要试试?」
转过身就看见一身家居打扮的倪衡捧着一套紫砂茶具走出来。
时下的年轻人都喜欢饮用可乐、咖啡之类的饮料,也难为他还对泡茶这档事情有独钟。
「好啊。」倪亿君轻快地答应。
「来,我给妳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的死党──封勰,他刚从瑞士留学回来。」
喔,真是稀奇,又是一个姓封的。她们家好像跟姓封的特别有缘,简直是……阴魂不散呢!倪亿君有些恶毒地想。调侃的目光顺着倪衡的指引落下,钟乳白的天鹅绒沙发上坐着一个看似等待下午茶的访客。
不错,这男人跟封昼属于同一款,绝佳的外型条件,又帅又酷,只是……
他浑身散发出一种阴郁淡漠的气息,让人感到不自在。倪亿君禁不住打量了他几眼。他怎么感觉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子,孤单地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她赶紧轻摇了摇脑袋,阻止自己这种荒唐想法。
「妳好。」对方的反应也不甚热络,礼貌性地朝她轻点着头。
「你好,封先生。」从莫名其妙的荒诞想法中抽身,倪亿君不自在地僵着背应了一声。
「小封,这就是我以前时常跟你提起的宝贝妹妹──亿君。」倪衡小心翼翼地把茶具放下,开始煮水,并随口问起她和封昼的情况。「妳跟他用完午餐了?怎么下午就没安排啦?」
「他回公司了,还有个临时会议要开。」
倪亿君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编个小谎,心里暗自苦笑着。
呵呵,跟封昼做了近一个月的未婚夫妻,她说谎的机会呈直线上升趋势。
不知是她多心抑或心虚所致,感觉话才刚说完,对面原本淡漠的眸子中忽然飘来一道探询的光芒,极淡极薄,却让倪亿君不由得一怔,猛然担心被旁人听出什么不对劲。
幸好倪衡在专心等水煮开,尽管他在生活细节上很细心,对人心却是一贯的粗枝大叶。
好像每个男人都会有其个性上的某种矛盾,倪亿君不经意地想。
「这世上的事永远做不完,妳该劝劝他,无论如何,感情应该多培养才对。妳也一样,应该多抽出点时间陪陪他,公司里的事我会帮妳多分担一些……」通常这种情况下,便可见到家居型的倪衡出现这样婆妈的一面。
但无妨,她的兄长嘛,就是这样才让倪亿君觉得他分外可爱。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们的关系是铁定的,下面的根基多得很。」她意有所指,一时口快地开玩笑。
倪衡闻言有些错愕,「小亿,不要这样,」他只有在对妹妹有某种歉意的时候才会叫她小亿,「如果妳觉得不开心,我们可以──」
「安啦,我对他大少爷是很满意的,那么完美的条件哪个女人会不满意?我开个玩笑而已。你知道的,我们的感情稳定得很。」发觉自己失言,倪亿君赶紧挤出笑容安抚容易良心不安的兄长。
虽然她不幸地成为两大商业家族之间的纽带,但对亲亲大哥是绝没有半句怨言的。
「那我就放心了。」
「是啊,哥你看,水开了……」倪亿君乘机转移他的注意力。
「哦,我去拿方糖。」倪衡闻言赶紧站起身。
「糖?」倪亿君嘟嘴疑惑着。这里有人要吃糖吗?
倪衡向厨房走去,随口抛下一句:「小封喜欢红茶里面加糖。」
喔,真是不长进的喝法!倪亿君反射性地在心里叹道。
她一向不大能忍受有人在清茶里加糖、加牛奶之类,白白浪费了原始的茶香。毕竟外物掺入,必定会盖过其原来的滋味,这样的喝法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思及此,倪亿君不禁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却发现他似乎正在微笑,着实诡异的画面,和刚才他给她阴沉得要命的感觉,实在是差异颇大。
应属难得一见的小笑窝浮现在他右边勾起的唇角,让那张俊容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连带微微漾笑的眼眸都在发亮。
他双臂环胸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向她,「妳好像对我在红茶里加糖很有意见?」
天!这个男人会读心术不成?心思被看穿令倪亿君不由得背部一僵。
「你怎么知道?」一出口,倪亿君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干嘛急着招认?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一径微笑地看着她,也更使得倪亿君感到十分不自在。
忽然他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很喜欢妳这个样子。」
倪亿君一阵错愕,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呵,好不容易才找到。」倪衡晃着手里的一盒方糖,笑嘻嘻地走回来,「张妈外出回来,肯定要抱怨她厨房的柜子又被我翻得乱七八糟。」
他的来到也冲淡了两人之间莫名的诡异氛围。
「哦,对了,哥,你对气功治病信任度多少?」倪亿君随口问着。
「气功?治病?」倪衡一怔,「不清楚,我只记得前年小舅舅请来的那位印度神僧……」他朝妹妹努努嘴,「妳应该也记得。」
兄妹俩心照不宣地相视苦笑,同时猛摇头。
算了,她还是把这个话题搁下吧!
拿起倪衡沏好的一小杯红茶,难得地一饮而尽,倪亿君轻抹嘴边,「我先上去了,你们慢慢聊。」
好不容易撑过中午的「酷刑」……,她要好好睡个大头觉,一切闲杂人等统统被她踢出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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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早。」
「是啊,听说青狩山那边的旅馆房间都被预订一空,要不是你身体不好,我们也可以去那边看看。」
「二度蜜月?」
「呵呵,现在我们只能在壁炉边共度了。」
「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公园里看到妳的时候吗?」倪世景的声音不由得变得柔情款款,往事彷佛浮现在眼前,「那时妳美得就像春天里初绽的花朵,教我根本移不开眼。」
「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学年轻人讲这些肉麻话。」凌兰往他腿上加盖一条薄毯,温柔地笑着。
从他见她的第一面起,就知道她是个温柔的女子,然而嫁进豪门,遭受婆婆和其他族亲的冷淡,益发使她温顺认命,怕有一丝惹得别人不如意,而正是她的懦弱可欺,让她在倪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怎么不行?兰,遇上妳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而能跟妳结为连理让我这一生别无他求。」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深秋薄雾中的惊鸿一瞥注定了今生的无悔执着。当年他跟朋友在某座公园里垂钓的身影,正巧被当时还是美术系学生的凌兰画了下来,也由此开始了两人的情缘。
凌兰闻言柔顺地依在他身边,两人恍如回到往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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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起来,倪亿君睡眼惺松地拖着裹身的薄毯穿过客厅,就听见父母亲在餐桌旁谈论。
「小君,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妳不是请了三天假休息吗?」凌兰宠溺地揉揉女儿蓬松凌乱的秀发。
「待会儿要跟封昼去青狩山。」大口灌下温热的牛奶,倪亿君含糊不清地说。
「你看看,现在全成了年轻人的天下。」凌兰转头含笑看向丈夫,言下之意在感慨岁月不饶人啊。
「妈,看您说的,我让封昼订一间贵宾房给您们,保证采光一流,视野绝佳,难得今年雪降得又早又密,不看可惜。」
啃着小煎饼,想想父母的确有几年没出外度过假了,主要是近几年父亲身体状况起伏不定,大家怕他旅途劳累,也就搁下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倪衡本来是学艺术的,也不得不藏起心爱的画笔,踏足公司努力学习所有的营运之道,而倪亿君一踏出大学校门也直接被接进了高层培训班里,幸好她天资聪颖,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倪世景就放心地把整个公司的外贸部移交给她全权管理,而她知道自己责无旁贷。
「爸,青狩山反正就离市区东郊不远,开车也就半小时的路程,您就跟妈去玩几天,那里空气清冷无污染,包您睡得安安稳稳的。」倪亿君笑嘻嘻地继续劝说着,其实是心里不大乐意跟封昼单独相处。
「小君,妳跟封昼打算玩几天回来?」
虽然让宝贝女儿跟封家小子订婚是婆婆出于家族利益的考量,但凌兰自从见过封昼俊雅出众的仪表和谈吐后,便对这个未来女婿百分之百地放心,这样好的品貌万里挑一,跟她的宝贝女儿挺相配的。
闻言,倪亿君差点被薄薄的小煎饼给噎死,赶紧灌一大口牛奶咽下。
「不一定,风景好就多看几天,风景不好也许当天就回来,您知道我们都很忙的。」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倪亿君打马虎眼儿地回答。
「妳这孩子,怎么将感情当茶余饭后的调剂品似的。」
唉,母亲跟老哥都一样口吻!倪亿君心里暗叫着。
「小君,最近公司里的事妳接手得还顺利吗?我特地交代小沈过去帮妳,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尽管请教人家,别怕难为情,一步一步慢慢来,爸爸对妳有信心。」在一旁的倪世景转了个话题。
喔,谢谢老爸,及时把这个话题带开,倪亿君几乎感激涕零。
「还不错,已经有四分之三上轨道了,休假完后我打算跟德国的普林特公司签一纸为期一年的合约,寻求新的生产线,爸,您觉得呢?我本来回公司后就想给您送份资料看看的。」倪亿君胸有成竹地说。
倪世景满意地看着女儿,才进公司不到两年,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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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水气氤氲,淡雅的香味弥漫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倪亿君正泡在自己房间的室内温泉里。
青狩山其实有好几座山头绵延组成,近几年由于观光价值而被大规模开发,每座山头上都建有五星级的大酒店,建设初期曾被指责为太过奢侈,但后来居然也成为颇富盛名的观光景点之一。
更特别的是,山下的地层中蕴含了丰沛清澄的温泉水源,最初的投资者便不遗余力地设法引泉上山,所以酒店里的每间贵宾房内都含有室内温泉。
游人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赏雪景,漫天的清冷过后,再触及泉水的温暖着实令人觉得惬意,难怪甫一入冬这里的房间就会被预订一空,而且愈高档的房间愈抢手。
见自己的肌肤上已泛起一层淡淡粉红,倪亿君甩了甩濡湿的长发,从浴池里站起身来。
短及膝上的睡袍下,一双白皙柔嫩的秀足踩在象牙色的长毛地毯上,半干的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娇柔的身影走向窗旁的白色天鹅绒沙发。
结束了一天的酷刑,倪亿君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
正想很不雅地倒向沙发,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让她恼怒地背转过身。
(妳现在是否方便,我可以过来吗?)
低沉温柔的嗓音她本已听惯,但此刻却似乎穿透她的耳膜,企图进入她灵魂深处。
「好,反正我还没睡。」沉默片刻,她轻淡应允,眉宇间浮上一抹淡淡的忧虑。
她有预感,今晚封昼想跟她发生关系。
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倪亿君打开门,不期然地迎上一双深远炯亮的瞳眸。
「妳看起来似乎很累。」
「那当然,爬了一天的雪坡,吹了一天的冷风,不累的是怪胎。」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依旧精神饱满的封昼,忽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比较特别。」
「哈,我倒很乐意聆听到妳这样的赞美。」闻言,封昼很配合地欠身还礼。
饶是倪亿君这样刻意的调侃,房间内的氛围还是从封昼一踏进门,便有着令她不安的不自然。
「你要喝酒吗?」倪亿君走到酒柜旁询问,希望藉此扫除尴尬。
「好,我来看看他们这里有什么年分的红酒。」
见封昼朝自己走过来,倪亿君心里暗叫不妙。
诡谲暧昧的气氛在一瞬间引爆。
封昼含着笑一步步地走向她,像是在走近他跟她之间的关系。
「那你自己挑。」强按捺住惊悸的心,倪亿君在封昼走到她面前的一剎那闪身而过,万分庆幸他没有拦住她。
保持你绅士的面貌到最后吧!倪亿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封昼已经喝完了一杯酒,而她手里拿着遥控器也已经浏览完了所有频道。
尴尬,几乎凝结成一滴冷汗从她额际流下。
她知道封昼一直在打量她,而她一贯采取的措施就是──眼观鼻,鼻观心,装出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知。
「你今晚过来,是想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倪亿君冷不防地问。
想来这个话题她问得太过直接,倒是吓了他一跳。
「呵。」封昼挑了挑眉,不经意地笑出来,任由杯缘在他性感的薄唇边流连,「原来妳也会想到这档事,很好,这表示妳多少有些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光这点就值得给妳加十分。」
啐,她恨死了封昼在这种暧昧话题上的收放自如,这使得以为已经够成熟稳重的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你怎么好像在尝试回避这个话题?」倪亿君忍不住有些恶毒地嘲弄着,下意识的反击让她忘了自己这样的嘲弄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
「喔,小刺猬开始用刺攻击人了。」修长结实的身躯逼近她,封昼嘴角微扬似嘲讽,更似调侃。「妳这是在主动勾引,要我做出反应来吗?」
「哈哈……你误会了,我只是纯粹想奚落你而已。」倪亿君干笑着,语气里充满着戒备。
闻言,封昼的黑眸孩子气地睁大,兴味盎然的低笑声霎时在房内飘扬开来。
「厉害,我被妳的刺给扎了,有些痛呢!」吞下一口红酒,封昼的语气仍不减嘲弄。
啐,才怪!倪亿君别扭地转开头。
封昼反而退到让她感到不安的范围外,顺手拿过身后沙发上的一只毛绒绒的大狗玩偶塞进怀里,把下巴支在大狗的脑袋上,使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妳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一个小故事,有一群豪猪共同生活在一个洞穴内,冬天来了,当寒冷的北风夹带着雪花灌进洞口的时候,豪猪们为了取暖而靠近彼此的身体,但牠们身上的尖刺却戳痛了对方,于是牠们只好分开,但寒冷又趋使它们靠拢,然后被刺伤又分开,如此不断重复,直到牠们找到一个既能御寒又不致刺到彼此的距离。」
封昼的眼神须臾不离她,他讲完后顿了顿,忽然地问:「妳觉得我们像不像那豪猪?」
这样的话语只换来倪亿君疑惑地凝视着他。
封昼轻轻地笑了,「我迷恋于妳的魅力,试图靠近妳,但每次都会被妳刺到,所以只好离开,但下一次我又会尝试,反复的试探,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找到一个既能欣赏妳又不至于被刺痛的距离。怎么样,祝我好运吧?」
他讲完后,冲着倪亿君晃晃酒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倪亿君恨他把自己的脑袋搞得昏昏沉沉,「豪猪是种蠢笨的动物,我还不想沦为牠们中的一员。」她站起来想倒点果汁给自己,却被封昼拉下。
螓首被轻抬,属于男性的修长食指缓缓滑过她光洁的脸颊,厉眸中映着双眸紧闭的俏脸。
「告诉我,妳愿意吗?」封昼的声音低沉如蛊惑。
「不!」倪亿君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人是自己的未婚夫不是吗?她既然认可了这桩婚约,便知道两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心为什么在瞬间还是选择了拒绝?
封昼微瞇起黑眸,静静地望向他身形娇小却敢断然拒绝他的未婚妻。
在他眼里,倪亿君只是一个小女孩,喜欢伪装成熟,但纯真的天性仍是改变不了,虽然她的拒绝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并没有恼怒,相反地,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彷佛拿捏到小女孩微妙的心理转变。
「很高兴妳有这样的反应,在没有过多把握的前提下,女人的确不该把自己全盘献出,正如生意场上,面对尚不能信任的人,是绝对不能分享自己的秘密。」
倪亿君的目光敛下来,在剎那之间,她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这家伙在她面前似乎很喜欢说教呀!
「晚安,我还没长大的小公主。」封昼把玩着她如丝缎般的秀发,漫不经心的姿态彷佛只是风拨柳絮,然后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留下她杵在原地,错愕地瞧着他径自走出去。
第2章
「小姐,把车停在这里,要是妳迷了路怎么办?」老郑是封家的司机,很和气忠心的人,只是现下正努力反对她的一时兴起。
但倪亿君还是遣走了他,任性地下了车,是因为想一个人仔细地领会这里宁静的雪景。
眼看着最后一抹霞色消失于前面的雪松背后,黑暗渐渐吞噬了这一片寒冷寂静的树林。
好久没有享受这种完全的寂静和孤独了,倪亿君浑然放松,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响,除此之外,黑暗中只剩下远处山坡上传来的风声。
她往回抬起头,来时那座山顶上的灯火辉煌落入她眼中,在丛丛树枝的掩映下散落得星星点点。
那是……绝对奢华的世界,用金钱堆砌出来的梦,倪亿君勾起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前一刻还置身其间,这一刻留在这片被黑暗和寒冷笼罩的世界里,对那里的记忆便只剩下一种陌生且遥远的熟悉感。
人的心啊,真是不知足,尽管她也享受其问,却又不允许自己沉浸,执意地给自己砌了一片清明的空间。
夜色益发深沉,风开始变大,夹带着细微的雪花在林间流窜。
不知是她的任性招来的麻烦,还是老郑的乌鸦嘴,漫步到一半时,倪亿君猛然惊觉自己似乎偏离了那条下山的主干道,换言之--她真的迷路了。
噢!想到这里,她懊恼地想蹲下来,觉得胃有点微微抽痛。
倪亿君继续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兜圈子,只是祸不单行,她的手机竟然没电了,连打电话向封昼或其他人求救的机会都没了,这个认知让她气馁万分。
好不容易在前方不远处,一棵粗大低矮的雪松遮掩下,她看到车灯,不由得在心里兴起一丝希翼,再走近些,是一辆雪佛兰轿车,一旁还有一道清瘦的人影。
看到救星,倪亿君心情大好,加快了步伐。
对方听到声响转过身来,让倪亿君不由得一阵错愕,那人竟是倪衡先前带回家的那位大学死党--封勰,半个月前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封先生!」倪亿君的口气几乎是欣喜的,起码出现一个人可以陪她,免得她独自一人在这里。
「不要告诉我妳迷路了。」封勰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口气却跟她大相径庭。
闻言,倪亿君背部一僵,这个人见鬼地每次都非得这样不近人情吗?
「恐怕是的……」她难为情地承认,「那么你……一
「如妳所见,我的车前轮陷进雪里去了,我打电话给山下的入山处,他们说很快要下大雪得要封山了,明天一早才能派人过来。」
封勰不耐烦地说完,随即迈步向车子走去,手里还拿了一根沾满了雪的枝条,看起来像是刚才无聊随手折的。
倪亿君随即发现他的脚走起来一瘸一拐,「你的脚受伤了?一
「是的,该死的!」他恨恨地拿树枝抽打着雪地,像个孩子般的发泄。
「我扶你吧!」倪亿君皱了皱眉。
这一次他总算沉默地配合。
见封勰肯让自己扶,才让倪亿君感到一丝放心。
「不如你坐后面,把腿放在座位上可以使疼痛减轻一些,我坐前面好了。」倪亿君把他扶到后座上。
但封勰固执地拍了拍身边的坐位,示意她坐过来,「我希望妳坐在我身边!妳叫亿君是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封勰忽然毫无征兆地随手掬起她的一缕发丝把玩着,那自然的神态活像那发是长在他的头上。
倪亿君不悦地抽回自己的发丝,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封勰的自大口气让她心生不悦。
「妳在赌气?」封勰挑眉看她。
「没有。」倪亿君别开脸。
「说谎。」他笑瞇瞇地揭穿她。
倪亿君气恼地看了他一眼,真是讨厌,他非得让她这么难堪吗?
沉默片刻,倪亿君只觉得全身不自在,因为一旁的封勰一直在打量她。
「你看什么?」她忍不住直视他。
未料他轻笑了一下,毫不掩饰的得意神情落入她眼里,「妳长得很美,而……我对于美丽的事物从来不会吝惜赞美的。」
一听到他这么说,倪亿君因为害羞而垂下眼,顿时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这人,总是这样不按脾理出牌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很美,在他之前早有无数的人这么说过。
以前也曾经有人说过,她的眉细长而弯,看上去柔和又典雅,跟她刻意所表现出来的精练睿智形象其实大相径庭,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尤其当她像现在这样有所困惑时,就会显得格外可爱,长而浓密的睫毛更增添了小女孩气息。她的鼻子小巧挺直,白净得毫无瑕疵,而那柔软的唇瓣总是泛着玫瑰色泽,彷佛在引诱人去亲啄。
只是对倪亿君而言,她那一头如瀑布般披垂而下的长发,才是她自己最大的骄傲,她喜欢看它们在风中肆意地飞扬。
喔,她怎么想到这上面去了?倪亿君感到一丝羞赧,自己居然为了他的一句话就胡思乱想。
不经意地从车窗玻璃上看见封勰有些龇牙咧嘴的表情,她警觉地转过身去,「你的脚还痛吗?」
「不对,是很痛。」封勰像个孩子般用力地搂住怀里的抱枕。
倪亿君盯着封勰一愣,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抓住他的手,「把鞋子脱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颊浮上一抹红霞,换来封勰的挑眉疑惑。
见他没有动静,倪亿君干脆打开车门下车,一股寒风夹带着雪花袭向她,她毫不在意地在雪地上蹲下来,抬头看向封勰,「把你的脚伸给我。」
封勰还是一愣,微皱起眉头,嘴上却答应着:「哦,好。」
倪亿君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让已经肿起一个包包的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捞起边上冰凉的积雪开始轻轻地揉搓红肿的地方。
听到封勰痛苦地抽气,倪亿君按住他的脚,声音温柔地像在安抚不肯打针的小孩子,「别动……很快就不痛了。这样有助于刺激血液循环,能够减缓你接下来的疼痛。」她细心地解释着,手边的动作更加轻柔。
而封勰从头至尾都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
「妳怎么知道如何处理?」感觉到痛楚果然减轻了,封勰舒服地靠在软垫上,饶富兴味地看向她。
「我小时候去爬山,曾经不小心扭伤脚,医生也是这样处理的。」倪亿君淡淡地说,并为两人共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而感到不安。
=== === === === === === === ===
夜里,车灯突然熄灭,四周仅剩映在雪地的月光。
「哦,不好意思,车上的备用电源用完了。」封勰忽然说道,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倪亿君直觉他像是在说风凉话。
唉,管他是不是怕冷,反正车内的暖气很快变便耗尽,她顿时感到阵阵寒意袭来,不得不环起双臂抱住自己。
要命!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
冷不防地背上一沉,她抬眼,见封勰把他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肩上,还来不及说声谢谢,下一秒她就连人带衣被搂入他的怀中。
「哈啾!」
一记喷嚏阻断了她原先下意识的推拒,一下子呆愣得不知所措。
除了跟家里的两位男性,倪亿君从来没有过和其他男性有过亲昵的举动。虽然封昼有时也会抱她,但双方有默契的仅是蜻蜒点水,而现下他们身处在狭小的空间里,不由得显得几分暧昧。
一想到这里,她脑袋立刻昏昏沉沉了起来。
「妳不会抱人吗?」封勰冷漠又刁难的说。
什么?
该是她发问的好不好?现在居然被他这样反问,一时竟教她不知该如何作答,但下一秒,她直觉地伸手环抱住对方的身躯。
这股暧昧的感觉令她晕眩,忍不住地微颤着。
始作俑者把头埋进她的发丝里,「妳的头发很香。」声音温顺满足得像只填饱肚皮的小猫咪。
完了、完了,他不该这么反复无常。倪亿君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她只见到封勰清亮的眸子里,好像藏了一抹忧郁的影子。
「我可以吻妳吗?」那嗓音随之变得低沉充满诱惑,在她来不及反应前就直接把唇覆了上去……
等等,他怎么可以这样!
感觉到怀中的可人儿身体僵直、唇齿紧闭,封勰陡然放开了她,微微皱眉头,「这是妳的初吻?」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刺伤了倪亿君。
长到二十五岁还保留着初吻很丢脸吗?
被他这样语气近乎带着不屑的一问,她有些没来由地感到愤怒和伤心。
更惨的是,有人并不理会她的心情,居然加了一句更刺伤人的话:「如果我强势地打算跟妳更进一步,妳是不是很反感?」封勰瞇起眼奇怪地打量她,「但我这样突然放开,妳会不会有一种莫名空虚、有些伤心的感觉?。」
这个鲁男子,他怎么可以这样问?闻言,倪亿君感到羞于启齿。
但在她难堪地沉默时,他自顾自地下了结论:「我知道女人的心思有时就是这样复杂的。」
够了!她生气了!他当她是什么?让他心理研究的对象吗?
倪亿君冷冷地回道:「你在瑞士的时候,难道主修的就是女人面对调情时的心理学吗?」
封勰有些错愕地看着她,继而像小孩子般地嘟起了嘴巴,「难得妳还记得我去过瑞士。」
真是败给他了,其实他去过哪里跟她一点都不相千,她只不过拿来堵一下他的嘴而已。倪亿君哭笑不得地在心里暗骂着。
「有男朋友吗?」他刻意凑近她。
「我、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对了,她倒忘了这事!正好可以用来挡住他的恶意进犯。
但封勰根本没买她的帐,嘲弄地说:「看来妳的未婚夫很失职喔。」狡猾地看着她,恶魔的言语在她耳畔吐露:「我想我可以教教妳。」
他的话让倪亿君觉得万分沮丧,不敢再直视他发亮的黑眸,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却发现双腿已被抵住,根本无法动弹。
「相信我,妳一定会很享受那过程的。」他喃喃自语般地在娇唇边低叹。
话未说完,愕然微张的樱唇就被霸道地攫住,灵巧的舌尖转瞬间挑开贝齿长驱直入。
唔……她透不过气了……脑内像在进行核爆炸,一波接一波彷佛汹涌海潮袭来,让她无法分辨。
她想避开这个吻,他的吻灼热地让她感到一丝痛苦,但他追逐着不放,一手紧紧勾住香软的娇躯,一手空出来托住她被迫后仰的脑袋,坚决不让怀中的可人儿逃掉。
可恶又霸道的人!
终于,倪亿君气喘吁吁地推开他,还来不及指责却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目光下移至自己的胸口,「你的手--」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声音气若游丝。
该死的!
他的手居然好像自己长了眼睛,硬是挤过她身上的毛衣和内衫,覆在她胸前的柔软丰盈上自得其乐。
「对不起。」
封勰发现她着实不悦,自动地把手抽回来,如果说这多少能平息倪亿君的怒火的话,很显然的,他的下一句话很快又让她的怒意翻腾。
「其实这是自然反应。不过妳发育得很好。」他冲着她微微一笑。
自然反应加发育得很好!
倪亿君有些欲哭无泪,他该死的跟她说什么自然反应?还敢提到她的发育!他当她是尚处青春期的小丫头吗?
她已经二十五岁了,踏入社会将近两年,可以算是一个成熟的女性了……呃,虽然经历方面还有所欠缺。真是败给他了,居然连她也跟着胡思乱想起来。
算了,不跟他计较,现在跟这样一个任性的男人同处在一个狭小的车厢内,她当然明白是谁比较弱势。
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睡意攫住,封勰把前椅放倒,伸腿躺了上去,「我要睡了,妳呢?」他拿过副驾驶座上的一条海蓝色毛毯,一半盖在自己的腿,一半盖在她身上。
「不用了,我坐着就好。」倪亿君闷闷地回绝他。
她才不要躺在他旁边,免得两人再来个天雷勾动地火,到时她的贞操被这小子白白占了不说,说不定他还要来个女人初夜时的心理分析,她不发疯才怪。
「那随便妳,但妳的腿能借我一下吗?」也不等她开口,他少爷就径自把脑袋搁在她的大腿上,半弯着修长的身躯,安静地像只贪睡的小猫咪睡着。
喂!他怎么可以这样?
倪亿君再一次体会到欲哭无泪的悲惨处境,看他像已经入眠的样子,让她也不好意思马上挪开他的脑袋。
可见眼前这位大少爷平常的生活有多优渥--把一切都认为理所当然。
倪亿君轻摇着头苦笑着。
车窗外雪已经停了,寒风吹过,一棵棵的暗色树影不停在白色的雪地上晃动。
不经意间细看眼前这已入睡的男人,那睡相竟完全像个婴儿般。很难想象,前一刻还一脸冷酷,捉弄自己、害她慌乱个半死的人,现在脸上的神情竟是那样无邪和满足。
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抚他微勾的唇角,但倪亿君在瞬间惊觉地收回了手。
他真是奇怪的人啊,记得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冷淡……
=== === === === === === === ===
突然,倪亿君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声,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在照顾孩子的母亲。
封勰睁开惺松的睡眼,声音低哑地说:「我的头有点痛。」
倪亿君闻言摸摸他的额头,讶异地惊喊:「你发烧了。」她东张西望着急地问:「你车里有退烧药吗?」
封勰无力地摇摇头,「我怎么会带那种东西?」
倪亿君忍不住再次摸摸他的额头,语气满含担忧,「有些烫。」
她突然想起什么,拿过自己的皮包,在里面找到一个塑胶袋。
把封勰的头轻轻放下来后,倪亿君推开车门,但手却被他给拉住。
封勰抬起头来盯住她,「妳要去外面?」
倪亿君回他一记微笑,柔声安抚:「我就在车旁边,马上就好。」
急急地抓起一些雪块塞进袋子里,倪亿君返回车内,然后她解开脖颈上的丝巾包在袋子外面,充当临时的冰袋,倪亿君满意地看看,赶紧放到他正发烫的额头上。
未料她的手立刻被他抓住,大概是他一时承受不了冰冷的刺激,倪亿君也不抽回手,柔声劝慰着:「乖乖的,别动。」
好不容易安抚他乖乖躺着,倪亿君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她益发像个费尽心力哄着孩子的母亲了。
封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弓身起来,一下子紧紧地倚在她身上,几乎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向她,惹得倪亿君慌乱地开口:「封、封……」却发现无法完整地喊出他的名字。
「我睡不着,好难受。」封勰的声音如孩子般嘤咛,脑袋毫无顾忌地停靠在倪亿君胸前的柔软。
唉,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大孩子,让她推又推不掉,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奇怪的是,她一向不是个善心人士,怎么对他会一再地退让?
「冰袋掉了,你不要乱动--」倪亿君慌乱地低声惊呼,却因封勰进一步的逼近而噤声。
男性沉重的身躯抵在她胸前,将她夹在后座和他之间动弹不得。顿时空气彷佛被抽得稀薄,让倪亿君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更怕狭小而暧昧的空间内,激情会一触即发。
「我想吻妳。」封勰看着她,因为发烧更显乌亮的眸子,半诱惑半是恳求地迷惑了倪亿君。
迷蒙如雾的水眸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他彷佛是来自地狱的堕落天使,迷惑了她的心智,让她开始陷在理智和情感间苦苦挣扎。
「我……」
来不及说出口的语句被吞没在他突如其来的吻中。
「妳是个好学生。」封勰的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对着红肿的娇嫩唇瓣再次落下轻轻一吻。
挑逗的话语让倪亿君的脸颊烫得厉害,更羞怯自己刚才似乎完全迎合着他唇舌的求索。
「你、我们……」凌乱的话语被硬生生截断,倪亿君惊诧低呼,自己被压在后座上,原本就狭小的空间让两具发烫的躯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不要……」她气喘吁吁、气若游丝地把双手横挡在他胸前,祭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有未婚夫了--」
「妳那个未婚夫可以下地狱去。」俊邪的面容仍是漾着淡笑,但封勰深幽的眸中却闪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难道妳不觉得我比较好吗?」封勰状似无辜地冲着她眨眨眼,略带稚气的眸光柔化了俊美脸庞上方那股邪魅之气。「我刚才那么努力妳都没感觉到?坏心的小东西。」
黑眸半饮的哀怨神情深深打动了倪亿君,令她不想阻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她想要允许自己和封勰的一夜放纵!
面对着这个心里突然升起的可怕念头,倪亿君自己都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她怎么会这么想?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大胆的念头了!
但是,这背后--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逃避,逃避她和封昼之间情感和理智上的对峙。
封昼是个调情高手,而她如果一直未经人事,青涩得如同一枚果子,总有一天会被他征服的,到时若是连心也输掉了,那就如同飞蛾扑火,换来的只会是无尽的心碎。
不!她才不要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所以她每次单独和封昼在一起时,就会如刺猬般地竖起刺来护卫自己,也许封昼说的没错,他们的关系真的像豪猪一样,一旦靠近了,身上的刺就会刺痛对方,可是他们无法彻底分开,怎么办?
也许她应该学他一样游戏人生,练就一颗金刚不坏之身,她在内心冷笑,却有藏不住的无奈与悲哀……在他面前,她只想保护自己。
那么,她为何不能和他一样游戏人间?
彷佛带着魔力的手指灵活地轻拂着绵软娇躯,所到之处让她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迎向手的主人,迎向他的爱抚,任所有的思索和意识都在这片刻间瓦解。
「妳现在像奶油一样诱人--」封勰在她的唇畔流连,喃喃低语。带有魔力的声音彻底融化了她的意识,他的唇缠绵地吻着她粉嫩的脸颊,雪白的颈项,沿着至粉嫩香肩一路燃烧下去……
伴随着情潮,一股不安突然浮上倪亿君的心头--她这样做,对吗?
不管对与错,她只知道现在她已无力停止。
「不要乱动,我不想一口就吃了妳,夜还很长呢!」封勰淘气地在她脸上亲吻着,厚实的手盈握住她的粉臀,将她的柔软用力抵向自己。
倪亿君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不由自主地逸出一串娇吟。
不安分的手拉回了她残存不多的理智,等她惊醒过来才蓦然发现自己的胸前已无片缕,失去遮掩的柔软身躯已被封勰牢牢地纳入身下,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这样的冬夜,车外寒风依旧呼啸肆虐,车内却是逐渐燃起的灼热与不安,诱惑的喘息和吟哦不断,风雪过后,清冷的月光洒了一地幽亮,借着雪地的反射,也照见了车内这一幕火热的激情。
「妳现在真是可爱得不象话……让我迫不及待……」原本清亮的眸子深邃彷如夜的颜色,染上情潮的俊颜粗嗄地低语着。
闻言,倪亿君晕生双颊,敏感的肌肤早已泛逼粉红色的爱痕。
「乖乖的,我要送妳第一份礼物哦--」这一场欢爱的主导者轻柔诱哄着,大手紧扣住她的纤滑细腰,不让身下的可人儿有半分逃走的可能。
他半强迫、半诱哄的姿态迷惑了倪亿君,「封、封先生--」滢滢水眸早已变得迷蒙,娇弱无力的嗓音更是出卖了她的意志。
「嗯,不好听。」封勰像淘气的大男孩,摇头晃脑地伸指抵住樱唇,眉眼含笑,一遍遍轻轻啃咬着佳人的如花唇瓣,「叫我--勰。」
「唔……勰……我好热……」彷佛生病的人是她,早已丧失意识的可人儿虚软地仰躺在座位上,彷佛耗尽了她残存的气力。
封勰无法抑住笑意,唇角勾勒出怜惜的笑,带着志得意满的骄傲。「我知道。」
他按捺不住地挺身探入,成就了这一场风花雪月的欢爱。
而车窗外,夜色正浓……
第3章
心思从卷宗中转移,倪亿君抬头,天际一朵白云悠悠,跟她形成对比,什么时候她才能放下身边所有琐事,化为一朵白云在天空自在的飘浮。
嘴角微扬,带着些许嘲弄,倪亿君摇晃着手里的金笔,只能嗤笑着前一刻的不切实际,她居然有空想这些。
突然,她的脑海里闯进一位不速之客,也忆起一个月前的那一晚,她和封勰在车里--
倪亿君忍不住托着香腮,眉心轻蹙,努力想把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洗刷干净。她不愿意像封昼一样游戏人生,不管是不是为了逃避封昼,她都不应该这样放纵自己。
既然一切都已经过去,她也不想再去追悔,就当是一次经历也好。
喝口咖啡重振心思,思绪却仍不受控制地跌入那夜一幕幕的轻狂缠绵。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正失神的人,她急忙端身正坐,却没发现颊上一抹淡淡的绯红。
「经理,这是您要我列印的法国比兰诺公司的产品资料,这是去年度我们部门的损益报表,所有细节我都仔细核对了。」娇俏可爱的小秘书一进来便直达宽大的紫檀木办公桌前,将厚厚的几份资料摊放在美人上司面前。
长长的睫毛遮掩住慌乱的眼神,倪亿君快速地扫视,「这份企划案我已经批示好了,妳下午送回去给他们,并且通知他们明天我会抽时间针对这件企划案开个小会。」
「好的。」小秘书飞快地记下,趁着美人上司翻阅文件时继续报告:「刚才董事长来过电话,询问下午您和瑞格银行负责人的会面准备好了没有?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抽出时间亲自过来。」
看来父亲对她这次全权负责的融资案还是不完全放心,倪亿君唇角微扬。
是她说服父亲拓展海外业务,关于这方面的资金则决定向封氏集团所拥有的瑞格国际银行贷款。虽然事关外贸部,但动作幅度较大,本来决定要由总部派人协助洽谈有关协定,但因为两家既已联姻,也等于在某些商业合作领域达成协定,所以倪世景才放手让入行才两年的小女儿全权负责,当然必要的时候他仍是会在后面稍加支援。
「咦,这张照片很漂亮啊,经理在哪儿照的?」
公事暂告一段落,小秘书猛然发现办公桌上的新相框,睁大眼睛地拿起细看,她跟了倪亿君将近两年,可以说两人一起由菜鸟走过来的,再加上年龄上也只小倪亿君三岁,所以于公于私感情都不错。
「在青狩山啊。」倪亿君漫不经心地回答。话音方落却猛然惊醒,话题被转进了某些危险而暧昧的氛围里。
「哦。」小秘书忽然一拍脑袋,笑逐颜开,「对了,一定就是一个月前经理和封先生一起去青狩山度假时留的倩影吧?」
倪亿君和封昼演出恩爱的未婚夫妻的戏码太成功了,连身边的小秘书也以为上司的恋情稳定,伙同外面一票白领小女人羡慕他们的天作之合。
「嗯。妳先出去吧。」她不想多谈,缓缓吐出一口气,试图平复差点被撩起的心绪。
「好。」小秘书见状也只好打住,步履轻快,彷佛也沾染上喜气,只是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过身,冲着美人上司笑得眉眼如月,「经理,董事长有说过你们明年仲夏会结婚,到时请喝喜酒的话,不可以少了我们这几份哦。」
小秘书眼中的准新娘一阵错愕,但旋即一抹亮眼的笑意浮上脸颊,让人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倪亿君状似伤脑筋地托住头,「到时你们想躲也躲不了。」
她的话逗得小秘书一阵娇笑,随即,她那笑得泛红的粉颊浮上一抹忧虑,话语也变得期期艾艾:「经理,还有件事……」
「嗯?怎么了?」已埋首于公文的倪亿君抬头。
「是关于封先生……」小秘书眉心轻蹙,欲言又止。
封昼?倪亿君当然知道她口里的封先生是指封昼--她的未婚夫,自从这丫头知道她和封昼的婚约后,就常在她面前封先生长、封先生短的,她大概猜想到她想说什么了。
小秘书面露难色,慢慢踱近办公桌,「我偶尔听说封先生还有跟……」她为难地停住,又忍不住点明:「跟那些女人在一起。」
「只是听说嘛,没关系的。」倪亿君了然于陶地轻笑,反倒安慰起小秘书来。虽然她和封昼是在做戏,但小秘书的关切却让她感到贴心,「再说男人都免不了要逢场作戏,被小报逮住不放,胡写一通也是常有的事。我不会太在意的。」
「嗯。」小秘书频频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我出去了。」
她带上门,回归一室宁静。
倪亿君的头真的痛了起来,不是为封昼的花丛游戏,而是想到还剩半年的婚期。
倪老夫人的确曾对外界宣布过孙女儿会在明年夏天完婚,她老人家看重的永远是倪、封两家结合后可能带来的巨大商业利益。虽然她和封昼甫一见面便在某方面达成共识,接下来彼此配合默契,日子倒也过得悠哉游哉,但是方才被小秘书这么一提醒,倪亿君才想到「大限」越来越近了。
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跳入这个由祖母挑选的火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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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憩片刻,倪亿君一醒来便接起小秘书打来的内线。
(经理,瑞格银行下午会晤的负责人更换,江先生已经退出了这次的协定全部过程,接手他的是一位封先生,听说是位新贵,深得封氏高层器重。)正事报告完毕,小秘书犹自替自家公司抱不平,(真是讨厌,最后一刻才通知我们--)
闻言,倪亿君轻笑,安抚忠心又可爱的手下:「没关系,反正口袋还在,我们总会从他那里掏出钱来。」
事情果然总会节外生枝,倪亿君有些头痛地揉揉太阳穴。
她走出办公室和小秘书一起到会议室。
「经理--」小秘书替她按下专属电梯的按钮,乖巧地搂着所有开会资料紧跟在一旁。
「经理,妳说封先生会插手这件事吗?」小秘书转过脑袋看向神情有些疲惫的上司,心想美人上司既然和人家关系已是如此亲密,封先生没道理不助未婚妻一臂之力。
「我想我多少了解他的个性,他不会这么做的。」倪亿君笃定封昼应该不会插手这件事。
如果因为倪家、因为她的关系就格外乡加关注,甚至存有偏私的话,绝对不符合他的风格,在商言商,封昼一向精明到冷血,况且那个人五天前就飞到美国视察了。
「可是……」小秘书仍有话说。
「别可是了,难道妳不相信我的能力?」倪亿君没来由地感到一些心烦气躁,故意抛给手下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还会发生比那晚更糟糕的事吗?倪亿君心里竟浮上一丝不安。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小秘书赶紧吐吐舌头,完全没发觉到上司此刻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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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打开。
「到了。」倪亿君提醒小秘书,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该全神贯注公事上了。
收拾好纷乱的思绪,倪亿君凝神跨进会议室的一剎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啊!气定神闲坐在谈判桌对面的男子,居然是一个月前曾和她风花雪月的封勰!
上午犹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的人,下午竟出现在她面前--难道真是冤家路窄?她彷佛见到那场荒唐的巫山云雨又浮现在眼前。
倪亿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地缓步走进去。
封勰那双深远炯亮的黑眸却在她甫一踏入会场的时候,便牢牢锁定她那张娇俏的容颜,带着探寻的灼热目光包裹住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丝毫不顾忌旁人投来的猜疑目光。
「咳咳……」身为银行日常的直接负责人,此次被破例降格来辅佐集团新贵的Jason,捕捉到两人之间一丝引人遐思的氛围,为了避免影响会议气氛,赶紧开口:「我想我们可以开始商讨一下有关贷款的协定细节了。」
「好的。」倪亿君尴尬地挤出一抹笑意。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偏偏会是他?
她一定要冷静!那只是一夜风流,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铁定也不在意的!不断做着心理建设的倪亿君,心里霎时涌起的巨大不安感仍未消退。
「倪小姐,关于我们提供的所有要求,相信你们应该已经研究过了。」Jason礼节性地朝倪亿君点头示意,「怎么样?你们有什么问题吗?若是一切都没问题,我们可以马上跟倪氏签约,同意下放这笔巨额贷款。」
「不瞒你说,所有条款我们已经商讨了足足三天,只是……」倪亿君面露难色,淡淡一笑,「某些条文上我们认为有欠妥当,实在不是我们所承受得起的。你知道,此次拓展海外业务,总部早已决定不增援,到时候一切全由我们外贸部负责,所以我实在很难保证偿还所有贷款的确切时间。」她歉意地一笑,「还希望贵方能谅解。」
Jason朝她望去,好个淡雅清丽的女孩子。
他在商场多年,见识过不少所谓的商界女强人,大多都是手腕老道、咄咄逼人,再不然就是能够很聪明地利用自身优点对男人刻意地施迷魂计,以期达到目的。像倪亿君这样乖巧中透着一丝清冷的清雅女子,他倒是第一次领略到,立即心生好感。
在谈判中能够博取对方首脑人物的好感,有时往往能在面对危机时带来一线生机,越是关键时机的对峙越是如此。
「但是我们也希望倪小姐明白,我们同样需要向上层负责。何况在商言商,我们会慎选申请贷款的公司,而基本要求是他必须要有良好的信誉,还要有一份确实的保证,这样我们提供服务的一方才能安心。妳说是不是?」
眼看着对方主管之一的Jason有些松动,正想要继续说服,偏偏好死不死地有人跳进来插话,而这个人正是倪亿君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与她一夜放纵的封勰。
顿时思维一片混沌,倪亿君只想着要从对方深沉的目光下逃脱。
「怎么,倪小姐在发呆?没有听见我说话吗?」封勰微瞇起眼睛,静静地望着她,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刺穿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嘲讽地说着。
天啊!倪亿君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失神。
哦,真是丢脸!
幸好她还是大致抓到了他的意思,只能陪笑地说:「我当然同意你的观点。我们并不是不愿给予保证,而是希望贵方能够在这个保证上允许我们留有些余地。」
「好,我允许你们留些余地。」封勰撑起手肘,十指交叉,颇玩味地笑出来,「那妳说,妳要多大的余地才够?」
此言一出,在座的封氏随员们皆面露诧异的表情,不敢相信一向精明冷血的上司何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Yang……」连Jason也有些吃惊封勰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忍不住出声想提醒。
一听到J惊叫自己的名字,封勰向他示意,一切由他定夺。那种了然于胸、安定自若的神情让纷扰在瞬间平息。
「怎么样?倪小姐,有什么要求妳尽管提,我们可以在台面上慢慢商量。」封勰直视着倪亿君,采寻的目光又令空气变得灼热。
听似很客气的语句,可他冷冽的口吻却将方才带给人的欣慰一扫而空。
不仅倪亿君,整个外贸部的与会者都不由得背部一僵,直觉他是难缠的对手。
「是啊,我们会尽力让双方都能皆大欢喜。」似乎看出上司跟对方之间的暗涌汹涌,善于察言观色的银行副总乘机搭腔。
「哦,好的。」倪亿君努力定定神,把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我们初步拟定有关于几个条件的修改草案,请你过目--」
小秘书赶紧跟着上司,把影印的其余几份分发给封氏的诸位随员。
会议室的气氛一阵凝滞,外贸部所有的眼睛都在紧张地观察封勰翻阅的那份资料,每翻一页都拨动他们的心弦,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是谁一手主导了这场谈判。
「No!」冷冰冰的字眼从封勰那完美的唇形里迸出。
什么?他就一定要用这种直接的方式给人难堪吗?上回在车里她已经吃够了他的苦头。算了,在这种节骨眼上干万别再想那档子事了。
忍--一个字,倪亿君告诉自己要忍。
她硬生生地挤出一抹客套的笑意,「封先生,你说过一切都可以商量的,我们这也只是初订的草约,如果你不赞同,我们乐意再作修改,所以,请你--」
「喔,既然这样,那没问题,我们再逐条慢慢商榷好了。」封勰大手一摊,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吓傻了一干人等。
=== === === === === === === ===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有关修改条文我们回去会再仔细研讨,会给双方一个满意的答案。」眼看无法取得双方协议,而倪亿君也实在无力再跟封勰对峙,只能站起来以东道主之姿送客。其实她也明白,是自己有求于人,封氏肯到公司来谈,已经给足她面子了。
「Peter,你和雷帮我送封先生和李先生他们离开,雷,你待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倪亿君微微侧身向属下吩咐着。
「OK!」两个年轻的得力属下冲她比个手势,立即执行任务。
「对了,倪小姐--」
冷不防地,一声叫唤让倪亿君当场定在原地,一回转过身,只见封勰正饶富兴味地看向她。
封勰挑了挑俊挺的眉毛,「我对刚才条约上的某些细节仍存有疑惑,方便到倪小姐的办公室继续商议吗?」
倪亿君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看看四周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他这个举动有多令人起疑心。
这个人,总是这样与之所至,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吗?
「当然可以,封先生肯大驾光临,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当着众人的面,基于礼貌又让她无法拒绝他,只好咬牙切齿地挤出笑容。
「Yang,那我们--」J和银行副总奇怪又惊讶地看向上司。
封勰不耐烦地挥手,「你们先回银行,等我搞清楚了自然会回去。」
闻言,一干人只好讪讪退下,先行离开倪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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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来--」
一进办公室,封勰就本性毕露,把正思索着的佳人抱起来。吓得倪亿君低声惊叫,又怕被外人听见。
「妳那天逃得很快嘛。」封勰将她放在腿上,有力地箝制住纤软双臂,不让她有丝毫动弹。
原来只打算当作是一场飞来艳福,但他的心却被这个小女人勾起,看过她初经人事时的娇羞青涩,也见识过她谈判桌上的美丽动人,突然他想延续这份关系。
管她的未婚夫是谁,他都要得到她!
「那是个错误。」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前,倪亿君不敢直视他,那一夜的轻狂即使她没有心生悔意,但她仍以「错误」来定义,为的是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初犯可以原谅,但若再犯的话,只会使自己难堪。
「错误?」封勰轻慢嘲弄的声音在室内扬起,「妳不是很理智的吗?怎么会允许自己犯下这样的错误?」
倪亿君抬起眼,却对上他那双没有热度的眸子。
尽管他唇角含笑,但眼中的寒意还是让她心一悸,无助和狼狈顿时涌上心头。
他这是在质问她?
「我、我们--」倪亿君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
封勰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她的下颚,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不知何时已变得温柔的眸光和温柔的口吻让她的心顿生迷惘,「妳呀妳,我不希望妳否定我们之间曾发生过的一切。嗯?」
「对不起。」倪亿君不假思索的道歉。
可心却跌入更深的迷渊,忍不住问自己是怎么了?
以往她一再地刺伤封昼时,都没有这般令她感到不安,也从未如此急切地道歉过。
呵,也许是封昼向来都是一笑置之,不屑与她计较吧?
但是封勰……他那彷佛真的受了伤的眼神,却让她心生愧疚。
「不可以逃哦。」托住了她的后脑勺,他的唇准确无误地印了上去……
倪亿君紧闭上双眼,落到唇上的吻却像羽毛般轻抚过唇瓣,带着一丝温热引得她一阵心颤。
「暂且放过妳这张小嘴,免得到时又红又肿让妳难堪。但我会专挑见不得人的地方下手哦。」那气定神闲的俊颜朝她眨眨眼,大方地将自己的脑袋瓜枕在她的肩窝处,吐出的话语带着热气流窜在她耳畔,让倪亿君不由得一怔。
他……这是体贴的举动吗?
疑惑之际,身上的乳白色上衣不知在何时已被扯开,他仁兄已经自得其乐地放任唇舌流连于她胸前一片柔嫩的凝脂上。
理智想呵斥他这样孟浪的行为,可小嘴却不争气地逸出一声呻吟:「勰……」
「嗯,很好听,有待嘉奖。」放纵的唇舌欺了上去,在她小巧敏感的耳垂处啃咬着,引得她一阵娇弱无力的战栗,白嫩的柔荑下意识地紧抓住他的肩膀寻求支撑。
「告诉我,这一个月来妳想我吗?」终于,始作俑者决定暂时放下这块软玉温香,扶正怀里的娇躯,转而进入理论阶段。
这个自大的人!
倪亿君想斥责他,可浮上眼眸的却是无可奈何的笑意,如包容淘气孩子的母亲般。毕竟面对眼前亮晶晶的幽黑双眸,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纯真,教她如何板得起脸?
「妳又在口是心非了,怎么妳们女人就会用这一招?」封勰轻捏她娇俏的小鼻子以示惩戒,「我不许妳左躲右闪的,本公子免费送上门,焉有不收的道理?」
倪亿君眼睑低垂,尴尬地不语。
若说她,他不也是一直没有找她吗?倪亿君摇摇头,赶走令她羞赧的想法。那一夜后她逃得匆忙,压根儿没留给他任何联络机会,是不愿两人再有一丝纠葛,也怕自己会陷入泥淖中无法自拔。
封勰好像读懂了她此刻正羞恼的心事,「可是我一直都在想那个与我有一夜情的小佳人--」
倪亿君忍不住反驳:「那你刚才干嘛老跟我过不去?」
话刚出口,她就心生悔意,要是在封昼面前,这种话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但现在对象换成是封勰,她居然就这样脱口而出。不知她中了什么邪!
「逗妳玩的啊!」封勰亲她一记,深幽的眼眸记下她方才瞬间的神情转变,不正经的魔爪又开始四处游移,「要不然,我们早早敲定了,多没意思。」
她快昏倒了,这个人!敢情刚才一再发威,就是为了逗她玩的啊?
见他又在她身上乱亲起来,倪亿君哭笑不得地制止。「不要闹了,办公室里随时会有人进来,被他们看见我就完蛋了。」
是啊,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就彻底挂了。何况她现在的身分是封氏大公子的未婚妻,要是被撞见跟另一位封氏新贵在办公室里偷情,那可精采了。
不消说,各大杂志、报馆铁定会连夜赶印这则丑闻,第二天一早,各色印着耸动标题的纸张就会飘飞在大街小巷,到时她大概也只剩两个下场,足不出户和逃亡到国外去,到某个山高水深的地方躲避这场浩劫。
「我不要,上回不留神让妳逃掉,害我找不到人……」
是她看错了吗?她竟在他眼里捕捉到一抹幽怨。
天啊!那个要不到糖,孤单地坐在角落里生闷气的小孩子回来了,倪亿君想起他给她的第一次印象。
被视作是小孩子的封勰,径自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飞快地输入了一串号码,「从现在起这个号码只归妳一个人所有,我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哦。」
瞧他笑得层眼弯弯,将手机放入她手心里,一股莫名的暖流也传了过来。
她的心,到底是被他收买了吧?
倪亿君忍不住在他俊挺的鼻梁上吻了一下,一时的情难自抑,竟又挑起了一波缠绵……直到突如其来的内线铃声惊扰了室内的旖旎风光。
封勰恼怒地抽身,拎过话筒塞到倪亿君手里,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好事。
「不要啦……会被听到……」倪亿君困难地试图阻止忙碌游走在她敏感地带的禄山之爪。
「嘘--」修长的食指慵懒地点住微颤的娇唇,「妳再发出声音才是会曝光喔。」
(经理,封昼先生来了!他目前正在我们大楼的电梯里,大概是要来探望妳的吧!)小秘书紧张的声音传来,(妳跟里面那位封先生的事谈完了吗?我怕……)小秘书的声音骤然间压低,小心翼翼里透着几许担忧。
要是恰巧被上司的正牌未婚夫误会她的美人上司和别人有暧昧就惨了!偏偏办公室的那位封公子的外貌身段又不输他。
「我……知道了,妳请他进来就好……」冷静地交代完忠心的属下,倪亿君赶紧从偷欢者的怀里跳开,面红耳赤地说:「封昼来了!」
强按住一颗狂跳的心,她手忙脚乱地拉整凌乱的衣衫。
这个死封昼,好死不死居然这个时候来?他不是去美国视察业务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放心,我会配合妳。」封勰很有风度地站了起来,轻柔地以手帮她梳理有些散乱的秀发,两人俨然一对交往已久的亲密恋人,「我也不想让妳难堪的。」
倪亿君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平复慌乱的心跳没多久,敲门声适时地响起。
「请进。」方才偷情呻吟的嗓音还有些不自在。
封昼进来,初看到端坐在一旁的意外访客--噢,不!应该说两个人彼此看到对方的一剎那,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先是惊讶,加上极度的不可置信,然后立刻有着浓浓的不悦情绪。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嚷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嗄?这两个人怎么一副有着深仇大恨的样子?
倪亿君的目光打量着两人,心里的疑云越来越浓,他们两个……
奇怪!她怎么觉得空气中的灼热分子四处跳跃,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那么,倪小姐,我先告辞了,有关细节的商讨,我们择日再约时间谈。」封勰突然偃旗息鼓,优雅地退了出去。
「好的,封先生请慢走。」满心狐疑的倪亿君一时倒也忘了尴尬。
而封昼犹在原地生闷气,「离那小子远一些!」
「怎么,你们认识吗?」倪亿君睁大眼睛,忍不住地想套话。
「哼,岂止认识--」封昼警觉地止住欲开口的咒骂。
「哦?」她疑惑的盯着他。
「算了、算了,我们不谈这个。我来带妳去吃饭,泰国菜好吗?」封昼厌恶似地挥了一下手,迅速转换话题。
这也让倪亿君觉得好奇,一贯保持优雅风度的封昼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失控。
呵,这两人,也许值得她好好推敲,可惜她现在没那种心思。
=== === === === === === === ===
「经理--」
对街突然有一道粉红色的娇俏身影朝她大喊,倪亿君定住眼,原来是她可爱的小秘书。
看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只好笑着等在原地。
「经理,怎么妳也来逛街呀?真巧。本来我跟姊妹淘有约,可那家伙却见色忘友,放起我鸽子--哼,真是气死我了!对了,经理要买衣服吗?」
「我帮我外婆来选个礼物,顺便看看春装。」倪亿君随手关上车门。
「呵呵……经理,这妳可就落伍喽!」小秘书得意洋洋地笑咧了嘴,孩子气的眼里满是光彩,竖起食指,像个教官似地说:「现在爱美的女孩子都是春装在秋季买,秋装在春季买,起码要提前整整半年哦!」
「真的吗?」倪亿君瞪大眼,觉得不可思议,「那冬天的衣服在夏天试穿?」不会热昏过去吗?
她的衣服大多都是有需要才直接找名家订做的,况且这两年她的心思全放在公司上,对这种所谓的时尚真是全然疏远了。
「那倒是,可是爱美,有什么办法?」小秘书俏皮地耸耸肩,一副深谙此道的样子,「唯其如此,才能在不久的将来引导服饰的新潮流嘛!」
倪亿君淡笑,却还是带着一丝不以为然。衣物嘛,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就好,没必要刻意去关注什么流行,那样只会弄得自己很累。
「经理,妳有生过封先生的气吗?」
两人稍后在百货公司顶楼咖啡厅落座,小秘书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好奇,她还是介意那几则无意间看到的消息。
看到倪亿君默然不语,她还以为上司是真的在生气,又想安慰她似的自言自语:「其实像封先生那么优秀的男人,就算他自己不去找,那些女人也会主动去缠着他的,所以很多情况下也许真的只是误会一场……换了是我的话,我肯定会给他机会解释清楚的。」她盯住美人上司,小心翼翼地追问:「经理,妳说是吗?」
倪亿君闻言不由得苦笑,「我可从来没有对他生气。」
因为一开始她就没有给过他机会,毕竟像他那样的男人,不是她想沾染的。
封昼给她的感觉,就像源氏物语中的光源氏,华贵骄傲的公子哥儿,所有方面的完美无匹,教他毋需费力即可坐拥无数的软玉温香在怀,只是这样的男子,怕是再动人的女子也无法一辈子拴住他的心吧!
「那为什么那天封先生从办公室里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呢,我还以为是经理妳忍不住质问他那些绯闻的事。」
「那天?」倪亿君忍不住挑眉,神情复杂地说:「只是因为他看到另一个封先生在我办公室里。」
「哦,果然!」小秘书忍不住轻声叫了起来,「那天我就紧张得很,怕封先生会误会……」
「不是妳想的那样。」倪亿君打断她的话,目光却更深沉,「他动怒的理由不是为了这个。可能是他跟那位封先生,在这之前似乎就有私人恩怨。」
她本来不打算跟下属谈论这些属于个人的隐私,只是那天小秘书算是救了她,所以她也只好尽量满足一下小女生的好奇心。
「私人恩怨?」小秘书恍然大悟地说:「天啊!他们两个都姓封,应该是同一家族的吧?那么说的话,就很可能是家族纷争了。那位封勰先生不是封氏集团的新贵,也应该是后辈中的菁英吧,可能是不满封先生将来可以坐拥江山,想争权夺势吧?」说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太多嘴,也说得太过分了,赶紧冲倪亿君一笑,努力讨好地说:「不过肯定是封昼先生胜出的啦,他那么有能力!」
倪亿君闻言一怔,她也有这样猜测过,甚至猜想两个人曾经是情敌……
情敌?
倪亿君莫名地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滑稽的问题:「如果封昼和那位封勰先生同时出现在妳面前,妳会选哪一个?」
让我选?小秘书慌了神。
「别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既然问了出来,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我,我大概会选封勰先生。」
「为什么?」倪亿君禁不住脱口追问。
「因为、因为……」小秘书困难地咽下一口咖啡,「他年轻又帅,各方面都跟封先生一样完美。」
其实那两个她都不会选,因为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人家嘛。不过为了不得罪美人上司,只好选择不相干的另一位喽。
封勰吗?倪亿君心思不由得想到那日的恶劣男子。
而一旁的小秘书全然没发觉,她的美人上司陷入了沉思中,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封勰那个人身上。
第4章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一弯月牙儿高挂天际。晚风透过半开的车窗溜进来,车内的人却是一脸的倦容。
原本好不容易加班回来,在半路上却碰见一位茫然无措的老婆婆,倪亿君一时好心便答应送她回去。谁知老婆婆的家住得离市区很远,在很偏远的郊区。倪亿君在老人家的指点下,总算把人安全地送进家门,她才放心地离去。
谁知,现在她开着开着,车窗外的风景却越来越陌生。
几番在岔路口徘徊,眼前全是一片荒野的情况下,她根本找不出任何标志性的建筑物,而路上除了几盏路灯,僻静地连一辆车都没有,也找不出路人来问路。
唉,难不成她又迷路了,一如几个月前在青狩山时一样。
倪亿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时意外地遇上封勰,现在还能指望谁呢?
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前轮忽然传来刺耳的声音,车子顿时像被一股无形的阻力挡住,重重地一顿,也把驾驶座上的倪亿君震得吓了一大跳,只好熄了火,下车查看究竟。
「哎呀!」她走到车前借着昏黄的路灯往车胎处一看,不禁惊呼出声。
车子的左前胎上插进了两块碎玻璃,要是不换轮胎,车子根本无法再继续开。
真是祸不单行!
「这样也不是办法,只能把它们拔出来--」在车前呆立片刻,倪亿君喃喃自语,「不然就得用走的了。」
打定了主意,倪亿君试着伸出手去,感觉握住了尖锐的碎玻璃中端就使劲往外拉,但玻璃一滑,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地面摔去。
还来不及感受屁股触到粗糙的水泥路面所带来的疼痛,指间先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皱起了眉头。
倪亿君抬起手一看,右手中指被割开了一道伤痕,血立即涌流而出。她想也不想地想将手指伸进嘴里吸吮,但残留在指腹上的细微玻璃渣触到嘴唇所产的刺痛感,不得不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跑到车里拿出一包纸巾,将流血不止的中指勉强包住。
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失血及惊慌带来的一阵轻微晕眩感让她只好坐回车上,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看来,她只能打电话求助了。
倪亿君查看手机联络簿上的名字,哥哥去美国谈生意了,司机老趟正巧这两天请假;老爸呢……夜里总是睡不好,她直觉地跳过,不忍心吵他。
最终她决定还是找封昼,好歹他名义上是她的未婚夫,未婚妻困在野外,他不能置之不理吧?
电话接通。
(喂--妳找封吧?请等一下,我叫他哦。)
不料第一声传入她耳中的却是娇甜的女声。
倪亿君剎那间苦笑,怎么急得忘了,他此刻应该陷在某个温柔乡里。「不、不用了,我改天再找他。」说完,她就急急挂断。
但下一秒手机铃声就响了。
(亿君吗?妳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果然是封昼。
倪亿君愣了一秒,「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错愕他的心有灵犀,却更怕被他识穿,既然知道他现在身边有娇客,她告诉自已别打扰他。
闻言,封昼一怔,(妳从来不会在深夜打电话给我……)
是啊,深夜突然打给他,的确像是她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我只是……想对你说些话,但既然你现在不方便,我们明天再聊好了。」她急中生智想出个理由来搪塞。
(是吗?妳有话跟我讲?)封昼的口气犹在怀疑。
「现在三更半夜的--我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晚安。」她想要挂断电话。
(亿君--)封昼急急地阻止。
是她听错了吗?他的语气中似乎有着一丝担忧和不安。
「嗯?」倪亿君忐忑地应声。
(妳真的没事?)
「没有,真的没事。」倪亿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平静,「明天有空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现在我要睡了,晚安。」她飞快地挂断电话。
就这样拒绝了看起来唯一一个可以帮她的人,倪亿君不禁苦笑。
天啊!她还真是衰到家了。
再次查看手机里的联络簿,手指在按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却陡然止住--封勰?
倪亿君心头没来由地一阵狂跳,想到那天他对自己做的事。
要找他帮忙吗?
这组号码……是他自己输进去的呢!
从现在起这个号码只归妳一个人所有,我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哦。
那半真半假的霸道语气再次流窜在耳畔。
她该去打扰他吗?看来即使是下下之策,也只好不得已而为之了。
听着手机里的拨号声,倪亿君的心开始动摇,她跟他……只是有过一夜之情,两人原本就各不相干,她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在深夜这样麻烦人家。
正打算放弃,手机里却及时地传出了声音--
(亿亿!)
她一怔,在青狩山的那晚,封勰曾问她可不可以叫她亿亿,她说随便他,然后他就笑了出来,还说他很荣幸。
而现在封勰的声音听得出来是万分欣喜的。是因为她主动打电话找他吗?
她勉力收回心神,「是我、你……现在有空吗?」她语气怯生生地问着。
(有,当然有!)封勰立即大声回答,随之又换上油嘴滑舌的腔调:(是不是想我啦?这么晚还打电话给我。怎么?要互诉衷情吗?)
发觉到她的沉默,他放软声音像是诱哄,(亿亿,妳不会又迷路了吧?)
倪亿君一震。天啊!这两个姓封的男人都会读心术吗?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抑不住的低笑,但仍以低沉温柔的声音安抚地说:(好好,妳别慌啊,我现在马上出发去找妳,妳判断得出来自己现在大致的位置吗?)
倪亿君叹了口气,老实地回答:「在离市区挺远的东郊,车轮胎还刺到了碎玻璃,现在停在郊外的公路上。」
(妳现在在郊外?)封勰的语气陡然一凛,话筒里传来一记很重的关门声。
「我……我只是刚才……」倪亿君也被他吓了一跳,突然间结巴起来。
(妳慢慢回忆刚才一路有经过哪些建筑物,好不好?)
封勰打断了她的话,温柔的口吻教她又不由得一愣。
「喔,有经过天都大厦……开过省道的时候好像有看见一座公园,后来……哦,对了,有经过一家大酒店,除此之外,再开下去似乎就没有什么建筑物了,之后便来到郊外,还分了好几条岔路,我全忘记了。」
(哦,好,天都大厦对不对?我已经经过它了,再来是什么?)
天啊!他怎么这么快!
「你别开这么快啊!」倪亿君意识到自己的慌乱,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急的。」
她只听见封勰的笑声,带着磁性的嗓音窜进她的耳膜:(亿亿,妳在关心我对不对?)
「才没有。」她嘴硬的反驳。
封勰不理会她的心口不一,径自地说:(放心,没抱得美人归以前,我是不会挂在路上的。然后有经过大酒店,对不对?)
「嗯。」
(妳等我哦,别哭喔,我可没带纸巾。)他那口气彷佛在诱哄五岁小娃娃。
倪亿君不禁轻笑,这个人--
(亿亿,妳现在在干什么?)封勰语气轻快地说着。
「我?」倪亿君疑惑着,「在车里等啊。」
(真是不会享受,难得有这样一个夜晚,月明风清,应该下来散个步,让风轻轻拂动妳的长发,那画面肯定漂亮得像拍广告一样。)
这话逗得她轻笑出来,「我现在哪有心情月下散步啊。」
(哦,那没关系,等本公子来了,妳就不必担惊受怕了,到时我要拉着妳软软的小手一起在月下漫步哟,好不好?)
她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好不好?)名为封勰的大男生仍死缠赖打着。
「等你来了再说啦。」她实在被他的孩子气缠得没办法。
转下车窗,带着草木清香的晚风吹拂过她有些燥热的脸颊,倪亿君忽然惊奇地发现,刚才笼罩在她心头的不安和惶恐都已随着他的话语而消失。
她闭上了眼,嘴角却浮上一抹苦笑。
呵,潜意识里她也许是默许了再与他发生些什么吧?
=== === === === === === === ===
半个小时过去,倪亿君却彷佛觉得有一世纪般漫长。
「你到了吗?」倪亿君的声音又开始浮现一丝不安。
(嗯,宝贝,再给我五分钟。)
「这里这么大,一点路标都没有,你会不会也迷路了?」她傻傻地问。
(小傻瓜,妳以为我跟妳一样吗?)封勰轻笑,(而且我车上有卫星定位系统,再加上我有绝对一流的记忆能力,这点小Case难不倒我的。只是妳一定要乖乖的,别慌哦,妳要是一慌乱起来,我的心也会跟着慌的。)
「你--」倪亿君为他突然的温柔表白,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让别人无从防备吗?
(怎么?害羞了?)他笑她,声音里满是调侃的意味。(光在电话里就足够让妳脸红的话,等会儿我们见面,妳不是要把整张脸都埋到腿里去?)
不会吧……倪亿君羞恼地摸摸自己的面颊,连这都被他听出来了。
(亿亿,妳下车来,往前走一段路。)
嗯?她不解,但还是照着做。
昏黄的路灯映着路边的灌木丛,阵阵的凉风吹过,传来草木摇曳的沙沙声,以及虫子在草堆里的鸣叫声,而她披散在肩背上的长发,也真如他所说的,被风轻轻吹拂着,她登时感觉自己美丽得像广告片里的模特儿。
(很好,亿亿,再往前走一小段。)封勰鼓励她。
再走?她疑惑地左右张望。
他刚才说「很好」,证明他看见她了,那他--
倪亿君快步朝前跑了几步,果然,在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车。
「是你吗?」她站定,语气仍显得一丝不确定。
封勰没有正面回答,(我迟到了一小会儿,妳会怪我吗?)
「不会!」倪亿君轻轻摇摇头。
她看见那道应是陌生却令她感到分外熟悉的身影从车里步了出来,面带微笑地向她走来。
那样俊逸可爱的笑脸,怎能不让她心动?
当他越走越近,倪亿君发觉控制不住自己,直觉扑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
「谢谢你。」这是她唯一想说的。
「小傻瓜,现在没事了。」封勰宠溺地抚弄她的秀发,「我要带妳回家哦,到时妳多得是机会报答我。」温柔调侃的语调却在握起她的手时陡然停住。「妳可没对我说妳的手受了伤!」
倪亿君还是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低地说:「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只是看到他那样的神情,忍不住先低头。
封勰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只能回家处理了。」
他小心地牵起细白小手,避免碰到受伤的中指,含笑看她。「我们走吧!」
冰凉如水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连周围的景色都变得如梦似幻起来。
「我--」倪亿君抬起头,突然而来的冲动让她忍不住地想开口,却踌躇起来。
「嗯?」封勰停住脚步,微笑着看向她。
「你……为什么不问我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干吗?看星星吗?」她终究还是问了,她以为他会嘲笑她的,天生的路痴。
封勰的眉眼弯弯,就像天上的月牙儿。「妳是来看星星的吗?」他问得温柔,表情并没有一丝一毫取笑的成分,更多的像是一种宠溺。
呵,这个人--
倪亿君无声地偎入他怀中,让两人的体温代替了一切言语。
=== === === === === === === ===
封勰带着倪亿君回到自己的住处。
「说,妳想我吗?」封勰把轻盈的娇躯放在自己腿上,一本正经地抬起她的螓首,锁定那张令他思念的容颜。
俏脸在瞬间染遍红霞,倪亿君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撒谎!妳的身体都告诉我,说妳想我了。」他自顾自地在左边的香腮上亲一记,「还有这边不能没给--」话音刚落,又在她右颊落下一记亲吻,「这下左右边都满意了。」
「封--」倪亿君开口想阻止他的轻浪。
「啊,还有这里,是不是也已经迫不及待了呢?」封勰看见怀中人儿那微张的粉红唇瓣顿时喜出望外,眼中闪耀的炽热光芒让倪亿君害怕地往后缩,生怕自己惨遭狼吻。
可他却只是轻轻一啄,便安静地凝视着娇颜。
嫣红的容颜被他瞧得不自在,倪亿君扭头左右看,不期然地在桌脚边看见随意放置的行李箱,忍不住轻问:「你要出远门吗?」
封勰轻笑地看了看墙上的钟,「我几个小时前刚从美国回来。」
心因他起了悸动,倪亿君不自在地想推开他的箝制,「让我下来--」
「不要乱动哦,否则我一口吃了妳!」
带着嘲弄的威胁奏效,怀中挣扎的可人儿顿时安静了下来。
倪亿君被迫靠在封勰怀中,为了缓解自己的不安,她环顾四周,只见屋内是那种简单明快的风格,符合一般男生对家居装饰所持有的态度,足见封勰是不会太花心思在家居的那种人。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然妳以为还有谁?」封勰笑着搂紧了她,亲吻那根已包扎好的手指,「不过亿亿妳想要搬进来的话,我是二话不说、一口答应的哦;。」
「我才没有那意思。」俏颜染上红晕,倪亿君恼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的家人呢?」
「我母亲一个人在国外。」封勰的声音低了下来,把脑袋轻轻靠在倪亿君的肩窝上,也让她无法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你想她吗?」感受到某种悸动,倪亿君的声音也变得温婉起来。
「嗯。」封勰极轻地应了一声。
「那么……令尊呢?」倪亿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地问下去。
总觉得她提起这种问题,他的心情似乎就蒙上了一层阴霾似的。
果然,封勰沉默了三秒钟。随之,他的语气轻快地说:「他就在这里,在这座城市里。」
她想转过身去看他,封勰却搂紧了她,并且躲避跟她对视。
倪亿君想起倪衡曾说过,封勰刚从瑞士留学回来,那会不会代表--
「你回来这里,是为了找他吗?」
封勰选择沉默,深邃的眸中有着一抹无法辨别的光芒存在,在他与她仅有的交集中,从没有这样令人不安的神情出现。
倪亿君静静看着他,封勰眼底的深沉让她心悸,时光彷佛回到了她们初相见的那一刻,一个孤单地坐在角落里要不到糖的小孩子……此刻的封勰和那时的他,彷佛完整地融合在一起。
她倏然惊觉自己喻矩了,她没有资格也不该问这种问题。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温柔如水的声音带着丝丝不安,彷佛呵护易碎的花,倪亿君轻轻握住封勰的手,想让体温带着她的歉意传递到他身上。
她不知道提起他的家人会让他这样难堪。
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彷佛传达了一些什么。
果然,封勰抬起头来看向她,眼里有一道异样的光芒闪过,他轻扯嘴角,笑着用手指画过她的粉颊,「亿亿,妳好像很在意我?」
倪亿君登时愣住,真有那么明显吗?
「嗯,妳不说就是默认了。」他的手指继续在粉颊上打转,一阵酥痒随之蔓延开来。
「那亿亿,妳呢?」修长的身躯突然迅捷地把怀中的可人儿扑倒在柔软的沙发垫上,狡猾地反守为攻。
「我?」倪亿君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吓得娇喘不止,双颊不争气地染上红晕,滢滢水眸凝望着另一双深远炯亮的瞳,「我有爸爸、妈妈、奶奶,还有一个哥哥,你都知道的。」
他亲昵地在她粉颊上亲吻着,像是在提醒她漏掉了什么,「还有一个未婚夫呢!」他明明白白地帮她补充,口气中似有嫌恶的味道存在。
倪亿君心一沉,长密的睫毛遮掩住慌乱的眼神。
他明明都知道,那为什么两人还要这样纠缠在一起?
身上的人霸道地不允许她的失神,漂亮的黑眸中深幽的光芒一闪而过,孩子气地喋喋不休:「喂,我一提起那个人,妳就无视我的存在?」封勰对着她摇摇食指,略显阴沉的语气有着一丝威胁的意味,「亿亿,妳很糟糕哦!」
「我没有……」倪亿君直觉地想否认,话一出口便惊觉自己的急切。
「还敢抵赖。」封勰点住她的唇,炯亮而深邃的眸光透过她的眼直达心底。
这娇润欲滴的唇,迷蒙如雾的水眸和柔软动人的娇躯,都是他的!
既然当初她将她的一切都给了他,他没有理由不全盘占有!即使她早已有了婚约,而他们到目前为止,只像流星般在对方的世界里留下些许光亮,纵使她的未婚夫是那个人!
迷恋也好,任性也罢,他只知道自己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掠夺心。
何况,那个人本来就欠他的……
看到封勰热切的眸光,倪亿君的身体一热,他们现在的情况彷佛又回到那夜的暧昧,警戒的神经如弓弦般绷得死紧,她很害怕两人的关系将陷入到令他们无法自拔的泥淖中。
但很明显封勰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俯身迅捷地攫住她的唇瓣。
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地任他掠夺,身体的沉沦让倪亿君觉得羞愧。
不可以,她怎可以这样不知羞耻一而再地与他发生亲密关系?
说到底,封勰在她的世界里,只算是个陌生人啊!
「不要……我不想一错再错,我们几乎是陌生人……」她娇喘连连,衣衫不整,迷蒙的水眸羞愧地不敢直视他那双发亮的眸子。
见他不语,她慌张地说:「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寄托在这种形式上。」
封勰挑起眉看着她,深幽的眼眸似乎在探寻她的话背后的涵义,然后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绽露在他的嘴角。「我明白了,我们会有精神层面上的交流,以后妳爱有多少就有多少。」
说完,他从她身上撑起身子,屈起长腿,如搂抱婴儿般地抱起她柔软的上半身,然后一用力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勰,别这样……」倪亿君试图抗拒,没发觉自己叫他的名竟叫得这样顺口。
她懊恼自己慌乱间说错了话,反而害他以为是另一层意思。
突然,胃里猛然升起的一阵饥饿的咕噜声。
「我想吃东西!」倪亿君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封勰,大而亮的眼睛让人不疑有假,「我肚子饿了,今天加班,又加上刚才……折腾得我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闻言,封勰放下她,吃瘪的俊颜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好啦,先喂饱妳,再来喂我。」
明显的暗示让倪亿君的脸一红,懊恼他说话这样直接。
封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两手一摊,「我这里没有储备什么食物,只剩几包泡面了……」他旋即拿起外套体贴地说:「我去楼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看看,妳乖乖在这里等我--」
倪亿君拉住他,「算了,都那么晚了。」她不想再麻烦他。
「好,那我去煮面给妳吃,妳的手都弄伤了,嗯?」封勰也不坚持,毫不客气地将她抱满怀,一手拨弄起她的长发,在她的粉颊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温柔亲昵的举动教倪亿君一时失了神,直到封勰的催问才羞赧地垂下螓首,匆匆应了一声。
他们现在这样好像--夫妻?
她的心,真的陷下去了吗?
「妳先看电视,给我五分钟。」封勰推着她到沙发,替她打开电视,又在她唇上偷了一吻,随后把遥控器塞进她手里,这才心满意足地走进厨房--这个他根本鲜少踏足的地方。
=== === === === === === === ===
厨房里传出金属器皿掉在地上的声音,本来就无心看电视的倪亿君被吓了一跳,急忙跑进厨房里,一眼就看到满地的狼藉--被煮胀了的面条和一个不钢烧锅双双落难,与深灰色的瓷砖亲吻着。
而水龙头大开,封勰正使劲地在冲着手指头。
看眼前的情形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是烫到手了。
因为家里有倪衡这个心灵手巧、很懂泡茶煲汤的老哥,倪亿君对其他男生表现出的厨房恐惧症总觉得有一丝好笑,而封勰气恼地嘟着嘴的样子更让她忍俊不住。
受伤的人正不满地冲着她嚷嚷:「喂喂喂,我都烫伤了,妳还有心情在那边笑?」
「对不起,很痛吗?」倪亿君吐吐舌头,强抑住笑意走过去。
冷不防地被封勰搂进怀里,淘气的脑袋在她肩窝处蹭啊蹭,蹭得倪亿君一阵酥痒,耳畔传来他孩子气的呢喃--
「怎么办?我的手也烫伤了,面也洒了,干脆我带妳去外面吃好不好?」
「不用了,我还可以再煮啊,啊!勰你……」
封勰把身子倚向她身上,她的背被迫与墙壁贴牢,两人紧密贴合的姿势教她无力推开他。
「勰,你很重耶……」倪亿君不禁娇喘着,但身体并不排斥他的亲近。
「好啦,你快让开,我要煮面了。」她彷佛在哄着不听话的小孩子。
「好啊,我让开。」封勰乖乖地让开。
倪亿君刚把锅子清理干净,开火煮水,封勰就在背后突袭,双手环住她的纤腰,放任自己的身躯贴近她,灼热的欲望很快传遍两人之间。
「我现在成了海葵,妳是寄居蟹哦,妳要负责背着我--」明明是个男子汉,可那半是耍赖半是撒娇的语调却让倪亿君哭笑不得,心里不由得有着异样的情愫。
这个男人,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勰,面煮好了,你放手啦。」倪亿君趁着他放开自己才得以转身,「你要不要一起吃?」
封勰亲亲她翘挺的鼻尖,一脸逗弄地说:「怎么办?我比较想吃妳。」
倪亿君气得推开他的箝制,打算不理会老是这样没正经的他。
在封勰的半嬉闹下,吃饱的倪亿君满意地放下筷子。
「亿亿,我还没吃饱耶……」封勰继续搂着她说着,脸上漾出恶作剧的笑容,「我现在想吃妳喽--」
「我不要--」倪亿君低弱地想反抗。
「不要什么?」修长的食指懒懒点住微颤的娇唇。
「我……」浓黑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眨个不停,却不知道这样益发逗引起了他的兴致,倪亿君沮丧地扔出一句:「我不要被你吃。」
啐,这话连她都知道--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好办,换妳吃我好了。」封勰笑得像孩子般,也逗开了佳人唇角掩饰不住的笑花,那笑如六月轻烟,迷了他的眼。
=== === === === === === === ===
倪亿君醒来,只觉得四肢百骸酸软无力,正想挣扎起身却蓦然发现自己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丝被已滑落至腰际,胸前柔软的丰盈上正挤靠着一个脑袋瓜,不用说也知道是哪个家伙的。
见封勰就这样搂着她安静地睡着,倪亿君不禁微笑着。
呵,这样的睡姿,就好像她小时候搂着玩具大狗一样。
倪亿君忽然记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专门分析各种睡姿的人所拥有的性格,好像说有这样睡姿的人,多半是因为潜意识里的不安定因素,所以在现实世界里感到空虚和寂寞,才会让他们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寻求某种安定的来源。
而现在,她是否化身成了他的保护天使?
轻柔撩开几缕遮掩在他那俊逸脸孔上的秀发,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意。为什么会任由封勰在她怀里要孩子脾气?为什么会对他半诱惑、半耍赖的姿态,忍不住卸甲、迷失了心智?
她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这样的情景,一夜缠绵后,和丈夫这般亲昵地醒来。
可如果,怀里的脑袋是封昼呢?她有些伤脑筋地想。想来自己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踢出去吧!反正那个人有的是温柔乡供他停靠,何况……她歪过脑袋细看侧睡的半张俊颜,没来由地生出了些私心,他也没有封勰这样孩子气的睡相吧?
这样沉静、撒娇般的睡相,让她甘愿交出自己。
第5章
两个月后 法国南部
熏风带着阵阵花香拂过乌亮的长发,倪亿君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淡色系外套:心情颇好地漫步在红砖道上。
这些日子,外贸部向海外扩展的计画已站稳脚步,虽然离获利尚需一段时日,但她知道父亲对那些固执守旧的伯父们总算有了交代,当初几乎是父亲给予她支援的,事后,她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来到遥远的异国放松一下。
注意力突地被前头的一阵喧哗声吸引,倪亿君抬起头忍不住地笑出来,原来是一家招牌不大的面包店前排起了长队,不知道是什么特别香甜的面包能有如此的吸引力。
浓郁的烤面包香味萦绕在她周围,却没有让她动心,倪亿君淡笑地走了过去。
夕阳照在红砖小路上闪起金光点点,路边的许多家花店更是传来了馥郁芬芳的香甜气息,这种梦幻般的感觉让她希望路永远没有尽头,让她就这样漫步下去。
「小姐,能帮我拍个照吗?」一声清脆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维。
让倪亿君感到惊喜的是,对方说的居然是字正腔圆的中文。正所谓他乡遇故知,那份喜悦可想而知。
倪亿君回过头,只见一名身形修长的华裔女孩子正对自己招手。她的发型是赫本头,清爽俏丽的背后带给人一丝惊艳,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白皙无瑕的肌肤衬上精致小巧的五官,令倪亿君的心里不可抑制地对她产生好感。
那女孩看到倪亿君的同时,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漾起甜美的微笑。
「妳好,我可以请妳帮我跟这尊雕像拍个照吗?」女孩笑着把相机递给倪亿君。
「好啊。」倪亿君笑着接过相机。
没多久,女孩甜美的笑容和她身旁的雕像被定格在小小的相机里。
「谢谢。」女孩接过相机,却似乎还有兴致跟倪亿君聊下去,「我还是学生,趁学校放假跑到这里来散心,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上华人,还是这么美丽动人的女人。」
闻言,倪亿君淡淡地微笑,「难怪人家说全世界到处都有中国人的身影,这话可是很有道理的。」
「是啊,让我忍不住想起张爱玲女士作品中写的:『茫茫人海中,看见那个人站在阳光底下,只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吗?』,我一直很着迷那种意境。呃,对了,我能和妳交个朋友吗?」女孩的眼里有光芒闪动。
倪亿君微微一怔,心里一阵温柔淌过。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封勰相遇,见识过他如孩子般缠人的一面后,她就变得温柔宽和,对陌生的人事物都不再是一味抵触,何况现在她身处异乡。
「好啊,我叫倪亿君,妳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叫我亿君。」
「好的,亿、君--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呢!」
「谢谢,妳呢?」
「我嘛--」女孩大眼一眨,俏皮地绽开微笑,「我的名字叫--洛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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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亿君坐在街边露天的咖啡小亭里,回忆起方才的女孩,唇角泛起一朵温柔的笑花。
意外在法国小镇与一个可爱的同乡女孩子拥有一面之缘,人生的各种际遇真是妙不可言。
就像她和封勰,雪地里的一夜荒唐,却造成了今天和他的牵扯不断,尽管她的心还在犹豫挣扎。生怕自己这样与封勰暗通款曲,最后会不会让自己玩火自焚呢?
轻叹一口气,她站了起来,继续漫步走回酒店,金色的阳光从背后温柔地笼罩住她整个人,在红砖道上投下一记淡淡的影子。
呼--她不要再想了,既然是来度假的,就该彻底地放松!
走进酒店大厅时,倪亿君打算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可她意外地看见大厅中的一道黑色娇俏身影,再仔细一瞧,那不是洛璇吗?
果然,洛璇也看到了她,「亿君!」她兴奋地朝倪亿君招招手,「这么巧,我们竟下榻在同一家酒店,几个小时前我还向妳道再见,没想到现在又见面了。」
「是啊,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我很高兴能再一次见到妳!」倪亿君美丽的大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接下来几天,倪亿君都和洛璇结伴游玩,因为是在异乡,一分开之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所以两人都玩得格外尽兴,更感觉彼此从一开始就能很贴近对方。
「亿君,我没说错吧,彩虹谷果然很好玩,据说每天下午三点左右,这里都会下一场阵雨,等雨过天青就可以看到一条又宽又美丽的彩虹出现在林谷上方,我们一起等啊!」
倪亿君在草地上铺展野餐餐巾,跟洛璇的清爽俏丽有别,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衬在米黄色的长风衣上更显得柔美动人。
「亿君,妳一个人来国外散心,男朋友不会吃醋吗?」洛璇嘴里塞了一块水果三明治,看向远处的瀑布,她只是随意一问,没有留意到倪亿君闻言一怔。
见倪亿君没有回答,她忍不住揶揄地说:「妳不会告诉我,妳还没有男朋友吧?这种鬼话我才不相信呢!妳周围的男子,怎么会放任妳这样一个大美人身畔缺乏护花使者呢?」
「我、我们……平常都很忙的,他也没有必要非要跟着来。」倪亿君笑得牵强。忽然发现洛璇提到「男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心头下意识冒出来的名字竟是封勰。
难道那个像孩子般爱耍赖的男人,已在她的心上占了这么重要的地位?
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这两个月来,因为海外业务扩展的事令她忙得几乎抽不出时间,连跟封昼的例行约会也只有过两次晚餐而已;但封勰还是会时常打电话来缠着她,逗得她又气恼又想笑,而他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缠功,到最后一定是她点头屈服。
尽管一再地放任自己,但她总是告诫自己两人之间只是场游戏,终究要曲终人散,而后她的生活会重新回复平静。
但是现在,她意识自己的心似乎已经沦陷了--
看来她始终学不来封昼,能在爱情游戏中进退自如。
「哦。」洛璇若有所思地啃起青苹果,「看起来妳并不是很爱他嘛!」
倪亿君放下手里的果酱匙,长睫掩去了眼里的忧虑,「为什么妳会这么说?」
「要不然就是你们之间出现问题了。妳有七天假期,没理由男朋友不陪着一起来,而且我刚才提到他,妳却一脸沉静,你们两人之间肯定出现问题了。」洛璇的大眼里闪过一种深沉且难捉摸的光芒。
闻言,倪亿君不禁苦笑,当初把她要度假的消息告诉封昼时,封昼甚至有流露出想陪她来这里的意愿,但她一直认定那可能只是她的幻觉,他根本抽不出时间,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来陪她七天。
而封勰,她终究没有告诉他。
即使两人在一起,也总是封勰兴之所至才会打电话给她,他们只不过是游戏伴侣,他们的关系在这样的游戏规则里,似乎并不需要向对方报告行踪。
倪亿君叹了一口气,「妳的观察力真是敏锐,我现在的确是有些迷惘。」反正洛璇对她的事根本一无所知,她也用不着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她已经够累了。
「有些时候,还是不该太勉强自己的。嗯,现在是两点半,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彩虹出现喽!」洛璇对着她莞尔一笑,便朝着瀑布走去。
留下倪亿君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发呆。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洛璇说话的口吻居然跟封昼一模一样,他们都喜欢说教。
=== === === === === === === ===
当倪亿君回到旅馆时,已是深夜十二点。
白天玩得一身疲累的她匆忙地洗了个澡,裹着浴巾爬进被窝,几乎一沾枕就跌入昏昏沉沉的梦境里,直到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夜的静谧。
天啊!度个假都有人打电话来!
极度渴睡的水眸挣扎地掀开一条缝,光洁的玉臂循着声音的来源痛苦而缓慢地左右摸索,终于找到祸害的源头--手机。
「喂--」不知道这半夜三更打来的会是谁,难道是公司临时出了什么状况?倪亿君脑中自动地假想出一堆问题。迷迷糊糊地接听着,丝毫不在意因为渴睡而娇软无力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对方耳里。
话筒里传来一串低沉温柔的轻笑,令她勾起一阵奇异的酥痒,(亿亿,妳睡着拉?小睡猪。)
独有的亲昵称呼,漾着笑的轻松语调,在她的心头泛起一阵激荡,是封勰!他一向都喜欢这样逗弄她。
「勰,你怎么--」
(我想妳。)不觉得自己半夜扰人清梦,封勰在电话那头轻叹着,(昨天打电话给妳,可是……妳关机了。)
「啊……昨天我的手机没电了。」她以为在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找她,所以也没急着充电,却独独忘了他,忘了他这个可能随时会缠人的大孩子。
心不由得一沉,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封勰已占据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否则她怎么会任由他孩子气的笑容老是在她身边出现,任由自己背着家人、未婚夫,和另一个男子分享她的私密生活,任由事态一步步朝着她无法掌控的局面发展。
一想到他昨天的失望,她的心竟隐隐有些泛疼,甚至暗自责怪自己怎么那么大意。
(妳那些企划案还在忙吗?明天晚上过来我这边,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深人静,再加上她现在昏昏欲睡的缘故,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地温柔醉人,倪亿君的心头也随之变得一片酥软,可是……
「勰……」该是跟他坦白了,「我现在人在法国度假--」
话声被打断,她听到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地上的声音,心不由得抽紧。
「你怎么了?」倪亿君担心地问着。
(没什么,我只是……从沙发滑落到地上。)
她松了一口气,嗔怪地念着:「别老是这么不小心。」满含着宠溺的语气像母亲在照顾自己可爱的淘气孩子般,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妳在那里玩得开心吗?)
「嗯,挺开心的。」她以为他会责怪她的不告而别。
(告诉我,妳现在人在哪里?)
倪亿君一怔,这话听起来好熟悉啊--对了,是她开车迷路的那一晚,勰也是这样温柔地询问她的,思及此,她的心头不禁荡漾起甜蜜。「不用了,反正过两天我就回国了,说不说都一样。」
(谁说一样。)封勰在电话那头闷了半天,(我要邮寄一件礼物给妳。)
她笑,「不用了,我回来后你再给我就行了,这样很麻烦你的。」
(放心,我用快递,明天就可以出现在妳面前了。)封勰坚持。
「好啦,随你,我现在真的要睡了。」心知到最后,她仍是会屈服于他的坚持之下,不如趁早答应,现在她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实在没有工夫跟他再耗下去。
她告诉他自己下榻的饭店后便准备挂电话。
(等等,妳忘了什么?)封勰急忙阻止睡美人。
忘了?她有忘什么吗?
昏沉的脑子里完全胡涂,倪亿君忍不住轻摇螓首,「实在记不起来啦,要不然今晚就算了,明天再研究。」
(妳再想想。)
再想……她到底忘了什么,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睡意一波波袭来,倪亿君只好求饶,「不要闹了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很困。」
(不、可、以!妳一定要想出来哦。)封勰又逼迫又诱哄地说。
渴睡的人儿无奈地漾起温柔的笑意,「勰,你别老是这样磨人,好不好?」
(妳要是想不出来,今晚我会睡不好觉,我们一直都是如此的啊!)他给出提示,(妳再想想。)
「好啦。」真是怕了他的缠人,倪亿君投降,「顶多我亲你一下作为补偿,好不好?」
电话那端传来得意的轻笑,(就是要这个啦,亿亿妳忘了我的晚安吻。)他故作哀怨地指控。
原来就是这个!她居然把这个忘得一乾二净!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是在他的单身公寓里,无论玩闹得多晚多累,他总会缠着自己要一记香甜的晚安吻,一回生、二回熟,这已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习惯。
嘟起樱唇,隔空传过去一记温柔的吻。
这下子,他总该满意了吧?
芳心满是甜蜜地放下手机,原本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滢滢水眸望向透窗的孤月。她不知道封勰在那边会不会真的乖乖睡下,但肯定的是自己接下来的梦境里,也许都挣不脱那抹熟悉的淘气身影。
=== === === === === === === ===
天啊!
倪亿君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几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美目,盯着从旅馆玻璃大门走进来的挺拔身影。
他怎么来了?而且快得不可思议,他们昨晚才通过电话的啊!
惊讶的神情却在望见封勰正凝视着自己瞬间绽放的笑颜,莫名的喜悦顿时溢满胸臆,一颗心彻底被打动了。
这样眩目的存在,那绽放着闪亮光芒的双眸,漾着笑的可爱脸孔和温柔守候存门口的怀抱,教她的心如何不被占领牵挂?
倪忆君越过人群,顺应着炫人黑眸的无声召唤,直奔向门口。
下一秒就被他高高举起,不顾周遭的人来人往,执意带着她轻轻旋转,在她的头晕目眩中旋出一道美丽的轮廓。
「勰,快放我下来……」陷在有力臂膀间的倪亿君不安地惊呼着,「这里好多人……」
一路风尘仆仆的封勰却将怀中可人儿搂得更紧,敛下一脸粲笑,「妳知不知道妳不告而别,一个人偷偷跑到法国来,我有多担心?」
「勰,对不起……」樱唇轻吐歉意,是她忽略了他的感受。
「我不要妳的道歉。」封勰放下倪亿君,力道极其轻柔,就怕伤害了她。「我只想要真实感受到妳的存在。」封勰低头凝视如花娇颜,漂亮的黑眸中倾满了柔情。
「你怎么……」螓首轻抬,倪亿君望向昨晚睡梦中一直纠缠着自己的俊美容颜,水眸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惊喜,「我没想到你会来,你昨晚说要寄礼物,我还以为……」
封勰在她的俏鼻上轻吻了一记,「小傻瓜,我把自己当礼物送过来,妳不开心吗?」
不!倪亿君直觉地摇头,她怎么会不开心呢?只是感动来得这么突然,教她一时难以适应罢了。
倚人他怀中,不再思量任何言语,只是伸出双臂紧紧地回拥住那个带给她惊喜的人,让亲密的姿态传递出她的心意。
她一直以为彼此的依恋没有这么深,这番纠缠只是顺应感情的冲动,他们是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啊!
但此时此刻,他来了,而她犹豫不安的一切,竟都在这一剎那间灰飞烟灭,她只知道他追着自己的足迹来到这遥远的异乡,给了她惊喜,这样的甜蜜和狂喜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此刻她才突然体会到,原来他带给她的快乐和满足是自己所无法想象的。
「勰,我爱你。」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句话,自她的唇瓣吐出。
「嗯?」封勰讶异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一向被动的人儿会这么轻易地表白。
娇颜泛上羞涩甜蜜的红晕,不给自己再退缩的机会,倪亿君踮起脚尖,吻上了讶然又满足的俊颜,也温润了彼此的心。
=== === === === === === === ===
「怎么了,亿君?」
突如其来的声音登时吓坏了一时忘情的娇颜,倪亿君火烧屁股似的想从封勰怀中跳开,但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围住她的纤腰,坚决不让怀中的可人儿溜走。
「勰……」倪亿君忍不住想呻吟出来。
噢,真是太丢脸了!
虽然洛璇对于她的事应该一知半解,而且现在不是在台湾,她根本不用担心会有绯闻闹得满天飞,但也许是作贼心虚,她还是下意识地想避开洛璇,何况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封勰如此亲热,即使是在天性浪漫的法国,还是让她感到一丝难堪。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不安,封勰紧紧盈握纤腰,眼眸不悦地微瞇起,对着眼前算是撞翻好事的洛璇十足不客气地说:「妳来这里干什么?」
被质问的洛璇故意无视他的问题,螓首高抬,口气不悦地顶了回去:「关你什么事啊!」
「啐,我才懒得管妳!」
两颗脑袋,各自扭开,让一旁的倪亿君疑惑地瞪大眼睛。
这两个人怎么一见面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该不会他们是旧识吧?要不然怎会一见面就这么咄咄逼人的互相质问。倪亿君眉心不禁轻蹙,现在洛璇和封勰赌气的画面,跟那一回在她办公室里,封勰和封昼初见面时一样。
「亿君,这个人就是妳的未婚夫?」洛璇敛起不悦转向好友,俏眸中虽带着笑意,更夹杂着一丝狡黠。
倪亿君尴尬地苦笑,这下可好,她现在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洛璇不客气地指着她身后的封勰,唇角勾起一抹轻嘲,「他是昨天让妳迷惘的人吗?」
犹在惴惴不安的倪亿君尚未来得及开口,封勰已先警觉地插话:「昨天?」
他低下头凑在怀中人儿耳畔边轻柔地问:「昨天妳都跟她在一起?等等,妳们认识多久了?」
洛璇冷哼一声,「放心,我们是无意中巧遇,我才懒得搞什么破坏。何况我把亿君当成朋友,绝不会伤害她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望着倪亿君,神情是无比真诚。
「洛璇……」倪亿君担忧地看着两人,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不要做出傻事,这对所有人都不公平。」洛璇忧虑地看向封勰。
封勰冷笑地说:「妳以为我是那种低级的人吗?」
洛璇看了他一会儿,没好气地说:「算了,就当我没问。」
「再见了亿君,事情虽然出乎我意料,但我祝福妳,咱们后会有期!」
倪忆君这才发现洛睿的手上提着行李。
「后会有期!」她笑着挥别,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目送着洛璇走后,倪亿君忧虑地看向封勰,「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了然的黑眸锁定正疑惑不已的娇颜,伸出食指轻勾一记她的俏鼻,「是不是想问,她是否恰好是我某位前任女友?」
倪亿君只得娇羞地点头,心里明白从封勰赶来自己身边,她的心已放不下他了。
「妳说呢?」他一手盈握住娇小柔荑,一手拿起行李。
「我看很像。」倪亿君有些赌气。
他和洛璇的语气虽然互有嫌恶,但看起来却很熟络。
封勰放声大笑将行李放下,转而捧住思念已久的娇艳俏脸,「怎么可能!妳想到哪里去了,像她这么冲的性子,我怎么会看得上。」
这个小女人难道不知道,只有她才是他最想拥有的吗?只有她才会让他不惜千里奔波连夜飞过来,只为了拥她入怀,感受她香甜、独属于他的气息。
真的是这样吗?倪亿君疑惑着,可她怎么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封勰宠溺她的味道?
第6章
倪亿君拗不过封勰的纠缠,只能找借口给自己再多放了三天假,引来小秘书代表外贸部的全体员工向上司抗议,居然放任自己在国外轻松玩乐,完全不顾及手下苦命的员工在公司夜以继日的拼命。而她的父母虽心疼女儿的身体,却也催促她快回来多陪陪未婚夫封昼,要放假不如乘机谈情说爱,放松指数还更高呢!
所幸因为一开始就是去度假的,所以倪亿君回来后,整个人明显变得轻松快乐也没让大家怀疑,日子和往常一样,除了她和封勰之间的亲密日甚。
一想到封勰当初还直嚷嚷着说要带她去天体营体验,害她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则在一旁捧着肚子大笑她轻易就上他的当,想也知道他怎会舍得把她的娇美胴体暴露在他人眼前呢,更何况是那种鬼地方。
正沉在回忆中的倪亿君没有发觉自己的唇角已然浮上一朵笑花。
「宝贝,什么事情让妳这么高兴?」
「没有啊,菲利浦叔叔,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菲利浦叔叔是父亲的义大利老朋友,两人在父亲去欧洲留学时认识的,已有二十多年的交情,近两年经常抽空跑到台湾来游山玩水,品尝台湾小吃。每次到台湾来,总喜欢找她出来吃饭。
「那么宝贝,妳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怎么一副猫儿偷腥般的模样?」
倪亿君正要咽下去的肉丝卷差点噎在喉咙里,他的话还真是让她感到心惊。
「咳、咳,我……」她赶紧灌口冰水咽下。
「倪小姐。」突然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他们的餐桌旁。
倪亿君回眸,来者是一位很美丽的女人,但对她而言,则是全然陌生的。
「我知道妳不认识我,但我认识妳,这就够了。」那女子妩媚一笑,引起周遭人的注意力,只是那笑容似乎带着些无奈和牵强,「妳能出来一下吗?我想单独跟妳谈谈。」
无疑地,这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到哪里都足以吸引男人的目光。倪亿君知道自己的美丽并不逊于她,但两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自己在公众场合展现出来的是冷静和典雅,而眼前这个女子一举手、一投足间无不流露出美艳风情。
呵,倪亿君突然想到这女人应该跟封昼有关。
「倪小姐,希望妳不要拒绝我,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女子看着倪亿君,她眼里的哀求让倪亿君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好像喉头梗了一枚鸡蛋。
弄不清楚状况的菲利浦在一旁抓耳挠腮,好奇地问:「宝贝,这位漂亮的女士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啊?」
「菲利浦叔叔,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安抚好奇的老人家,倪亿君示意那女子到一旁的座位去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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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他的时候本来是有家庭的,我跟我前夫在大学里相识、相知到相爱,再到后来结为连理,感情一直很稳定,如果不是昼……他如平地惊雷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跟我前夫也许会永远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好夫妻。可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的整颗心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住,可能是被鬼迷了心窍吧!」美艳女子在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嘲地说:「跟昼比起来,我跟我前夫的感情变得轻薄如纸,为了他我可以放弃一切!所以我骗了他,暗地里跟我的前夫离了婚,期望成为他身边的女人。」
倪亿君十分讶然,她没有想到封昼竟这么有吸引力。虽然她一直觉得他是很有魅力,当初连她自己都担心有一天会被他迷住,掉入他的玫瑰色漩涡里无法自拔。但能够让一个女人不惜舍弃一切、只为了和他相随,却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倪亿君不禁勾起一抹苦笑,「妳这样为了他,值得吗?」
「昼他当然值得!倪小姐。请容我不客气地说,妳正是因为太容易得到他,才不懂得珍惜。你们这些名门闺秀总是对身边的东西过于看轻,到失去了才会后悔。」
太容易得到他吗?她以为她得到什么了?封昼的心恐怕永远都没有一个女人能完全拥有吧!
虽然他们的婚约会落到这样名存实亡的地步,双方都得负一半责任,但事实上也是她从一开始就拒绝给他任何机会,不是吗?上帝给了他太过完美的家世和外型,造就了他一颗高傲的心,将女人的芳心暗许视作理所当然,身边永远都有香花甜草缠绕不休,这是她拒绝他的理由。
她凭什么委屈自己,为了获得他得一一打败对手?
骨子里她也是一个骄傲的人,绝不会容忍让自己置身在这种残酷幼稚的战争中。
回想起来,她和封勰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虽然和他的交集说起来有些荒唐,他的纠缠任性也的确会气死人,但她会含笑接受,大概就是因为封勰能带给她封昼不能给的安定感吧?
被他搂在怀里,任他在她耳边诉说那些让她又气又想笑的话语时,她可以肯定他是她的唯一,完全不用担心他的心会分给别人,封勰在笑闹的背后带给她的是一种宁静的温柔,和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而女人的心,在情爱上想追求的莫过于此吧!
「倪小姐,妳明白我对他的感情吗?不!我想妳不明白的,妳永远也不可能像我这样爱他!」
倪亿君平静的眼里没有涌现一丝情绪,「是,我承认。」
她深知自己和封昼从前就没有产生感情,今后也不会再有。
「那么我请妳把他让给我。」
让?何来让呢?封昼从来都不曾属于她,就像她也从来不曾属于他。
倪亿君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很抱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难道眼前的这位女子以为一直都是她在占着封昼吗?以为她的退出就能让她完全拥有他吗?错了,封昼这个男人,是谁都留不住的。
「只要妳放手,他一定会在我身边的。」对方的美目中闪出异样的光芒。她陷得太深,也拥有不顾一切的决心。
「既然如此,若是他真心在乎妳,就不会让妳独力克服这些。封昼想给妳幸福,自然会解除跟我的婚约,给妳一个名分的。」倪亿君冷淡地挑明事实。
别怪她无情,只是这桩事从头到尾就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跟封昼从一开始就约定不干涉对方的。无论有多少女人想拴住他的心,尽管各凭本事明争暗斗,何苦来烦扰她这个空架子的未婚妻呢?
「那是不可能……」女子突然变得很颓丧,美目中顿失光泽,一字字艰难地道:「妳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
这话让倪亿君几乎怔住,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她随即释然,纠缠在感情中的女人总是多疑又多刺,她是封昼的未婚妻,首当其冲是她们的炮口瞄准的目标。
可惜,她的分量根本没有她们想的那样重,有名无实的未婚妻身分对她们根本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我求求妳,我真的不能没有他,请妳把他让给我吧。妳根本就不爱他,不是吗?」她不等倪亿君有所回应,又接着说:「倪小姐,我们这样谈话下来,妳果然如外界传说的那样优雅冷静,这就表示昼在妳的心里根本不重要!」
倪亿君望了一眼老望向她们这桌的菲利浦叔叔,对他安抚似的一笑,却在心里讶然,现在她居然已不为封昼和她之间的婚约伪装了,自然流露出心底的冷淡。是啊!她现在越来越没有精神去演这出戏了。
「我跟封昼的婚约是我们之间的事,至于妳对封昼作何打算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想妳应该很清楚,事情主导权应该是在他身上,妳何苦要跑来我这里纠缠呢?」
够了!她的耐心不是用来耗费在这种事情上的。
这个该死的封昼,他不是一向都能摆平他的女人吗?怎么现在会跑出一个来打搅她平静的午餐?
「倪小姐,妳若是有了真心想爱的人,就能够体会我此刻的心情了。」美艳女子继续想动之以情。
但显然她并不了解倪亿君,这辈子能挑起她柔情的除了家人,现在大概只多了封勰。性情清冷的她不会无端大发善心。
「我想妳大概搞错了,就算我会为妳对他的感情感动,但并不代表我就会无偿地成全妳。我是一个商人,做事从来只顾及自己的利益,旁人休想让我有一丝松动。我这么说,妳应该很明白了?」不得已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冷酷,对方想也知道多说无益吧?
「那么对不起,打扰到妳,我先走了。」闻言,美艳女子优雅地站起身。
娇美的背影缓缓离开自己的视线,倪亿君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爱虽然勉强不来,但心却仍会选择执着,特别是女人总是很难释怀的。
一想到这里,她对上天让她遇到了封勰心生感激,任他闯入她的世界,硬是搅乱了一池春水,在他半强迫半诱哄的火力下缴了芳心,也才使她免于沦为跟她们一样的命运。
遇上封昼已是今生的梦魇,若是再爱上他,那无疑是滑入地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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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过后,倪亿君伸了个懒腰,便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大床上。
白天的纷攘人事,实在令她头痛得很。
哇,真是好命苦!才刚回来又要飘洋过海,亿亿,我不干了!
想到昨天上午封勰向她诉苦,那张俊颜彷佛成了一颗大苦瓜,笑意顿时漫上浴后清新嫩白的俏脸。
啧,都是他活该,硬缠着她在法国多逗留了三天,害得两人的工作都累积了一堆,所以他一回到台湾就得火速飞到纽约亲自参与一桩谈判。只要去两天的工夫,他却像两人要分开很久的样子,临行前故意黏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教她根本不忍心推开他。
她轻叹一声,封勰现在越来越缠人了,也让她的头越来越痛,不是因为他,而是来自于她和封昼的那份婚约。
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和封勰的事迟早都要曝光的。
虽然倪老夫人曾经冷酷地说,只要不闹上台面,不让封家人知道,私底下她跟旁人逢场作戏,她老人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看重的只是形式上的联姻,晚辈的感情问题她并不想过问。
可事到如今,她跟封勰的关系又岂能用逢场作戏来形容?那会玷污了这份感情。
不想再否认,她的心已经沦陷进去了,不可能再像祖母说的那样,玩完就算。她和封昼的婚约已经出现裂缝,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只是这一切,该如何让它们浮上台面而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呢?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倪亿君的沉思,话筒里传来的低沉嗓音更是陡然刺进了她的心房。
(她来找过妳,求妳放手?)
是封昼!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按捺下满心的疑惑,她已习惯对他防备的心下意识地竖起尖刺,「看来你的铁丝网出现了漏洞,有人跑出来打搅我了呢!」倪亿君刻意的嘲弄。
(哦?)电话那头显得诧异,但清冷的嗓音不悦地说:(这么说我用不着抱歉,反正吓不到妳。)
倪亿君听出他有些怒意,一时也想不通他在生气个什么劲儿。被烦扰的人可是她,难不成是她现在的云淡风轻教他看不顺眼?她忍不住苦笑,这结果是他的花心自找的,别想嫁祸到她头上来。
「放心,这种事情再过八百年也吓不到我。」她继续冷嘲热讽。
本以为那人会反过来嘲笑,孰料他却突然放软语气:(妳会放手吗?)
他彷佛压抑着什么,却在倪亿君来不及回应前,又突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伯母说妳最近经常晚上不回家,就睡在自己的小别墅里?)
这就是封昼!他的心事一向都放得很深,像散落在海底的针,很难找得全。
这也是她一开始就把他拒之于心门外的原因之一,深沉如大海的男人她是没有精力去爱的,那样只会让自己辛苦得想直接跳海。
一听到话题猛然跳到令她心慌的范畴内,倪亿君心虚地止不住头皮发麻,「是啊,你知道的,公司正忙,我开车技术又不好,每天来去很麻烦的。而且深夜我怕会吵到我爸,他向来就不好入睡。」
(是吗?)封昼在电话那头轻笑,(我不知道妳这么努力。)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嘛!」她强自镇定地说着。
(别累坏了身体,妳其实也用不着这么拼命。看似娇弱的外表下却蕴含了一颗倔强不服输的心。我不知该赞赏妳呢,还是该替伯父伯母心疼妳。)
心疼?好诡异的用语!
「你……」倪亿君一时语塞。
封昼却不给她插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讲下去:(有空也该轻松一下,想谈个恋爱吗?那些公子哥儿随便找一个来约会几次,妳就会发现生命除了工作之外还有很多……或者,要我亲自救妳?)
倪亿君忍不住心里轻叹着,然后不客气地说:「封昼,你真的很奇怪,说到底我们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哪有人会怂恿自己的未婚妻出轨的?」她被听似轻佻的话语逗起了满脑疑云,却忽略了他语气变得温软的最后一句话。
(反正妳也没当我是妳的未婚夫,不是吗?)
是她听错了吗?怎么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伤感,这个封昼今晚吃错什么药啦?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
沉默了一会儿,封昼突然语气无奈地说:(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因为她不听话是吧?倪亿君咬住粉唇忍住想冲口而出的话。
呵,多么残忍的人啊,在这种人面前,女人连维护自己的恋爱权利都成了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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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吗?」封画在她耳边低语着。
今晚是倪亿君的生日派对,不同于往年单纯的家庭聚会,这次在倪老夫人的坚持下,变得盛大隆重。她老人家的目的很明显,无非是想让外界再一次见证他们之间的恋情稳定罢了。
作为今晚的寿星,打扮得美丽可人的倪亿君轻摇螓首,迎上未婚夫关切的黑眸,他的关切从来不是她需要的,因为她永远都摸不清楚,这关切背后到底是真是假。
她由封昼牵着手,俨然一对坠入爱河的恋人,周旋于众亲朋好友之间。
封昼的俊逸潇洒,她的娇美清雅,他们彷佛是世人口中的金童玉女,但这样的连声称赞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这样沉重的游戏,她再也玩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抽空躲到一处阳台上,封昼递过来一杯香槟,淡淡笑着对她说:「可以喝上一点。」然后他靠在边沿,望着楼下花园里的彩灯一阵静默。
倪亿君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忍不住脱口道:「你在想什么?」
封昼回过身来,漂亮的黑眸幽深似海,「在想不久的将来。」
「不久的将来?」倪亿君喃喃地重复,情不自禁揣测着他话语里的涵义。
「嗯。」他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结局。」
闻言,她陡然一惊,茫然心虚的目光直觉地往下落,不敢正视这个突如其来的尖锐主题。
挑起这尴尬话题的人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横伸过来的手臂忽然将她搂入怀中。这是第一次,封昼不打招呼就擅自行事。
突如其来的亲热戏码却着实吓坏了她,倪亿君反射性地低喝:「封昼!」
他想要干什么?这里并没有旁人在场,他们用不着做戏给谁看!
俊逸的脸庞渐渐压近,灼灼的目光教她无从躲避,一股从未有过的震慑感排山倒海般地攫住她的身心。
她不要这样!
跟这个男人的过度亲密会让她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压力。他不是封勰,他不能带给自己那种全然无压力的喜悦和安心,她不要!
也许封昼说对了,她只是一个害怕危险的小女孩。
肇事者依旧笑得淡然,「不用那么紧张,未婚夫只是想亲未婚妻一下,难道不行吗?」低柔的嗓音充满了诱惑,但笑容背后的那一抹冷峻却令她全身僵直。
「不!」危险的警报拉响,惊恐的美目里似有水光盈然,「不可以!」
「为什么?」俊眉深深锁了起来。
「我、我还没准备好。」慌乱的她只能虚软地推托。
这拒绝也换来两人之间一阵难堪的静默。
「好吧。」封昼淡淡一笑,两手随之一摊,「小女孩还没长大,我不会强迫妳。」
他呼出一口气,抬头望向星空,很快又转头低声地说:「夜已经凉了,我们进去吧。」泰然自若的神情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封昼,谢谢你。」她声如蚊蚋。
对倪亿君而言,封昼的绅士风度永远是他身上最大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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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得以摆脱楼下的浮华纷扰,倪亿君将自己重重地抛到床上,沁凉的晚风吹进来,带走一室的烦闷,可辗转反侧的娇躯却无法获得睡神的眷顾,因为脑中自动勾勒出一道熟悉帅气的身影。
现在,封勰在干什么呢?
彷佛心有灵犀,枕边的手机震动,倪亿君几乎想都不用想就欣喜地接起来。
「勰,是你吗?」
(嗯。)对方懒懒地应了声。
「怎么没精打采的?」低柔的声音半含担忧半含宠溺。
(因为妳不在我身边。」哀怨的控诉,说明了他有多郁卒。
蓦然遭指责的人儿一怔,继而是释怀的微笑。呵,他还是那样黏人呢!
「怎么不去看电影?那部新上映的法国片,不是你很想看的吗?」她仍是一贯温柔的语调。说不清从何时开始,跟封勰的对话似乎总是她在哄他。
(啐!妳都不在,我一个人才不去。)
「明晚,明晚我一定陪你去。」倪亿君带着歉意保证。
突然,话筒里传来一声咳嗽。
「勰,你怎么了?」她忍不住低低惊呼。
(只是感冒而已。)
芳心立时抽紧,倪亿君担忧地追问:「吃药了吗?」
(不想吃。)任性的他闷闷地说。
呵,她已经能想象电话那头他固执摇头的样子。
倪亿君低低地诱哄:「勰,你不乖乖吃药,我会担心的。」
(那妳过来陪我。)他乘机要挟。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家里有派对我走不开。勰,你还好吗?对不起--」喉口漫过一丝苦涩,最重要的日子她却没能跟心爱的人一起度过,现在又任由他一个人在公寓里孤单地生着病。
(我刚刚对着夜空许了个愿哦。)封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居然在瞬间变得有一丝轻快。(想知道是什么愿望吗?)
「嗯。」倪亿君轻轻地应声,同时也用力地点头。
(听好喽,我对着夜空说,我希望在未来的每一年,亿亿的生日都有我陪伴在她身边。)小小的停顿片刻。(好不好?)
「好。」她立即应道,却遮掩不住粉颊上已然流下来的泪水。
事到如今她才知晓,当初任由自己陷在这个漩涡里是多么愚蠢的行为,现在她已经伤害到了她最不愿伤害的人。
(亿亿--)封勰温柔地唤着。
「嗯?」
(晚安。)话筒里传过来一记亲吻,如窗外的熏风,迷醉了忧虑的芳心,却吹不散早已盈满一室的相思。
「勰……」柔荑紧握话筒,她怕自己失了意志。「你先不要睡,你等我……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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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她真是越来越有当保母的天分了!
好不容易像哄小孩一样诱哄着封勰吃下感冒药,而代价是他吃一颗,她就得亲他一下。结果没几颗药丸,却让他得到了不成比例的好多香吻。
封勰靠在倪亿君身边,神情慵懒得像只餍足的猫咪,在她面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小男孩。
倪亿君把糖放进红茶里搅拌着。「你乖乖的,一杯红茶、一块糖,你最喜欢的,现在把最后一颗药给消灭吧!」
封勰拿起药,一本正经地说:「药兄、药兄,不是我不想放过你,不过既然亿亿亲自督促,你就只好大义救主啦!」说完,可怜的「药兄」就「鎯铛入肚」了。
「你哦……就爱耍宝。」娇躯轻颤,倪亿君搂着抱枕笑倚在封勰身上。
「喂,亿亿小姐,那些苦得要命的药都下肚了,」调皮的俊颜凑向她,漂亮的黑眸晶亮中带着十足的诱惑。「妳要怎么奖励我?」目光不客气地自行落在红润的娇唇上,意图十分明显。
「哪有什么奖励?」明知他的企图,倪亿君拍掉在身上游走的禄山之爪,也学他一样耍赖。「你都对不起那几位『药兄』在先,还好意思向我讨奖励?」
她这话换来封勰一阵轻笑,「哦,妳完了、妳完了,亿亿……妳跟着我学坏了,油嘴滑舌的。」食指在俏鼻前方指指戳戳,活像发现了新大陆。
「哪有?」佳人抵死不认,事实是,她根本连他道行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怎么算得上油嘴滑舌?
「有没有,我尝一尝就知道了。」忽然间,他的嗓音变得低沉而魅惑,香软的娇躯登时被压倒在沙发上,本应病弱的封勰完全掌控了主导权。
檀口微张、水眸迷离,从初时的羞怯,到缠绵时的真切回应,连时间都彷佛静止在封勰这冗长甜蜜的吻里。
结束时,两人已是喘息连连。
「嗯,果真很软很滑。」他似乎意犹未尽,依旧点啄地品味着。还不忘满意地宣布:「这些都是我的!我要一辈子享有。」
「勰,有件事在我心里埋藏很久,我不知道提起会不会让你感到难受。」倪亿君看着彷佛大男孩般志得意满的封勰,温柔的眸光里透着一丝怜惜。「但是,我也想要分享你的过去与未来,你的家庭和成长过程……你可以告诉我好吗?」
封勰起身坐起来,乌亮的黑眸黯淡下去,那眸子彷若一片海洋般让她开始心慌。
「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封勰握住温润的小手细心呵拢,仿佛守护着易碎的珍宝,「妳有权知道。」
「封克棠是我父亲。」封勰望着她的黑眸里闪过一丝痛楚,也让倪亿君一阵心悸。「我这么说的意思,妳明白吗?」
倪亿君无语点头,她猜想过封勰和封昼应该有亲属关系,但没想到他们竟是亲兄弟!
如果外界报导上从来没有提及过封昼还有一个兄弟,那么封勰的身分很可能是封家不愿为外人道的--私生子。
想到这里,她眉宇间蒙上了淡淡的忧虑。
「勰--」她轻轻地唤他,手指触上他俊逸的脸庞,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封勰伸手拉过她,让温软的娇躯坐在自己腿上,紧搂住她。「我把背后的故事告诉妳,好吗?」
倪亿君努力让自己含笑点头,她已愿意与他共度接下来的人生,当然也愿意分享他的一切,无论欢乐或痛苦。
「嘿!听了不要难过哟,这不是个好故事。」封勰逗弄的声音压抑着一丝悲伤。
「他跟我母亲是在瑞士相遇的,他当时正是去度假,在一次聚会中见到了我母亲,对她一见钟情,而我母亲也被他给迷住。她那时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以为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她的白马王子。他们在一起的短短两个月,他天天都能让她觉得生活在蜜罐里。后来她理所当然地跟着他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封家,却没想到她见到了一个久候丈夫归来的女人--封家夫人,而那女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小男孩,他就是封昼。」说到这里,封勰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缓缓开口:「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他骗了我母亲,他为了得到她不惜隐瞒了一切!其实他早已有了一桩婚姻,并且已育有一子,却口口声声在她面前说他尚未婚配,骗取了她的一片真心。哼,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母亲不是那种女人,一味柔顺地在家里等待负了心的男人,她的爱情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来跟她分享,如果无法拥有,她宁愿抛下一切,既然一切无法挽回,她选择了最激烈的对抗手段……」
倪亿君的心抽紧,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而与封勰交握的手不由得用力。
封勰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和凄凉,「她选择自杀,但老天似乎不愿让她就此离去,她被人救活了。但死了的心是很难被救活的,她不顾他的万般哀求和阻拦回到瑞士,尽管当时她肚子里已经怀了我。」
「她后来对我说过,她太爱他了,以至于爱到深处已没有了恨。她不恨他,只是不愿委屈自己,也不愿玷污了自己的爱情,所以她离开他,并且生下我,然后一心一意地抚养我长大……到上高中的时候,我被封克棠带了回来,这是我母亲要求的,因为她看出我在国外成长得并不快乐。我那时很顺从,只要能让她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我在这里念完高中和大学,后来留学我自然是选择回瑞士陪她。」
因为背对着封勰坐着,倪亿君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但从他的话里,她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受。这个认知也让她心痛,这一刻,她好想转过身抱住他、温暖他。
他是那么可爱,不该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勰,你是不是想家了?」她温柔低语。
「嗯。」封勰点头,帅气的俊眉微皱,乌黑的眸子略显空茫,令一旁的倪亿君不禁心疼了起来。
「我已经好久没回瑞士了,没有我在身边,母亲她总是孤单一个人。」
封勰想起了小时候在瑞士生活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但并不圆满的回忆,那时的他一直渴望亲情,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父亲的疼爱,玩累了可以有父亲温暖的怀抱、宽厚的手掌,甚至连父亲的打骂对他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他唯一拥有的是对母亲的依恋,而每当他问起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的回答总是--这个世界上的父亲不一定会和他的孩子在一起,父亲他有自己的生活,而他和母亲也有。年纪还太小的他并不懂为什么两个生活不可以重迭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蓦然领悟时,对「父亲」这个名词,竟已由向往变成了憎恨。
「勰,你还恨那个人吗?」倪亿君小心翼翼地问,怕他更难过。
「哼,他连被人恨的资格都没有。」封勰倔强地扭开头去。「若说我曾经想原谅他,但他的所作所为又让我再度失望,妳在法国遇到的那个女孩,是我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天!洛璇吗?
「她母亲姓洛,她大概为了避免麻烦,所以随口借用了她母亲的姓氏。」
「这么说她应该叫封璇?」
「嗯。」封勰冷淡地应了一声,表明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聊。「很离谱的家庭对不对?一个父亲、三个母亲。」他冷笑,黑眸里满载的是浓浓的不屑。
倪亿君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男人花心风流的劣根性造成这样的结果,封克棠当然要负全责。不过再去指责也无任何意义,这样的结局早已定下封勰和封昼会势同水火,相当不喜欢对方!
封勰自嘲着,封家子女彼此间的关系绝不能用「良好」来形容,应是「形同陌路」才是最贴切的形容。就连他和封昼都曾立誓,打死也不会亲口告知别人,对方是自己的兄弟。只是今天,为了他最心爱的人,他破了例。
「勰,等我们的事情解决了以后,我陪你回瑞士看你母亲,好不好?」她温柔的声音透露出无尽的爱怜。她是如此地深爱眼前这男子啊,愿意尽其所能地去填塞他人生的缝隙。
「好啊。」封勰笑嘻嘻地应声,并且故作不放心地说:「这是妳亲口说的,不可以赖帐哟。」因为说着话,他的下巴在倪亿君肩窝处蹭啊蹭的,又柔又密的黑发弄得倪亿君的耳朵酥痒难耐,几乎笑了出来。
无论是冷峻阴沉,抑或温文俊雅,都只是他在人群面前的应对模武。只有在爱人面前,他才会无拘无束地展露真性情,像个小孩子般淘气;也许也只有他才能逗引出她全部的柔情,并带给她丰沛的满足和欢悦。
这就是爱情吗?倪亿君无法分辨,她只知道,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心,再也分不开了……顿时她好想挨着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口上安静地睡去。
第7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女人伤心地往后退,拒绝他的接近。
「思羽……对不起,但我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但你的真心能维持多久?连你都不能保证,不是吗?」冷淡而嘲弄的口吻下是掩饰不住的伤心欲绝。「你跟她呢?当初难道没有激起过爱的火花吗?」
封克棠脸上有着痛苦的表情,「景琳她、她愿意接受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他知道是自己的自私深深伤害到她,也伤害到了另一个爱他的女人,但她才是他这一生的最爱啊!
「不!我不愿意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分享一段感情!」她冲动地驳回他的话,因痛苦而颤抖的长睫毛下,是一抹绝望的空茫。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千万次在她脑海里勾勒过的美好,美满而幸福的一切,它们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结局是这样残酷,如一记重槌砸碎了她的期待!
原来幸福真的如镜花水月,一切都只是虚空的幻象。而她的心,曾经被幸福包裹得如此鲜活,现在却是伤痕累累。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思羽,我带妳回瑞士好不好?我们让一切重新开始……」
「够了!你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梦!」她近乎愤怒地打断他的话,「那他们呢?你的妻子和儿子,你把他们置于何地?」
「他们……」封克棠沉默了,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是我的责任。但妳和孩子,才是我的最爱!」
她没有回应他,如花娇颜苍白得可怜,目光越过他聚焦在远方的某一点,淡漠地自语:「从爱蜕变为责任,需要多长时间?」
「思羽,我们……」
她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冻结了他的话语,也冻结了他内心尚怀抱着的一丝期望。
「你这样想的话,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她冷冷地说。
「对不起,思羽,我不是那个意思。」封克棠急急地道歉。不只是她,他也同样承受着身心的煎熬。「我知道我也对不起景琳他们母子俩,昼儿他还那么小,他才四岁,可是已经会皱眉头了……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错!可是我……」
「再见。」她无力再听他辩白些什么,看着机场内外熙攘的人群,任凭一串珠泪滑过她弧度优美的脸颊。
「你回去吧,回到他们的身边。面对丈夫的背叛,还能不离不弃的女人是难能可贵的。你不该再辜负她,我也不会再做傻事了。」
从此以后,海阔天空,他们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思羽,妳不恨他们?」
她拉起行李,脚步却像被灌了铅一般钉在原地。「错的只有你一个,我没有必要怨恨他们。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被你的自私所伤。」
「我、我以为--」
「哼!你以为?你以为我该跟她一样默默忍受、委屈自己来跟另一个女人分享感情吗?或者铁石心肠到无视他们的感受,盲目地跟你共组家庭?克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摇着头,披垂的秀发下是遮掩不住的无力和失望。「我真是太不了解你了,你为什么总是像孩子一样的任性?」
「对不起。如果当初我先遇到的人是妳,那么今天……」
「够了,克棠,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请你好自为之,珍惜你身边所拥有的。也许他们对你来说才是最宝贵的……我会有我自己的生活,只是那已经与你不相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无论如何请妳不要离开,好吗?为了妳,为了我们的孩子,我愿意接受一切的考验和磨难,我愿意……」
「我不愿意!」她打断他的话,神情十分无奈。也许爱之深,早已没了怨尤。「我不想再陪你耗下去了。」
封克棠彻底地怔住,面对着他最心爱的女子,面对着他这一生中的挚爱,他怎么舍得让她就此走出他的生命。
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她走了,就这样走出了他的生命。
就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封克棠仍是忍不住忆起他最爱的女人毅然离开他时所说的话。
我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我不允许自己的委曲求全抹杀了它!
对不起,思羽,是他的不负责任伤害了他们的感情。
封克棠靠在皮椅上闭上眼睛,承受着不断涌上来的疲惫和无奈。
宽大而古雅的红木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封克棠心痛地看着那张封勰在大学时的运动照,相片里的他搂着篮球,一脸晶亮的汗渍和孩子气的微笑,帅气且可爱得不象话,那是源自他的遗传啊!
他亏欠她和这孩子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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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听说臭小子回来了--)
「是啊。哦,是Billy吧?」正在沙发上整理授课材料的身影淡淡地笑着,眉眼问尽是温柔。
封勰这孩子也真是的,当初叫他回到他父亲身边,可是费尽她的唇舌,他倔强得像头牛。
现在他就这样突然跑回家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她虽然有些惊喜,但是晚饭却是在匆忙之下准备的。谁知道那小子一填饱肚子就钻进房间讲起电话,居然奇迹般地都不先跟她这个母亲亲热一番。柯思羽虽然嘴上叨念着,但脸上却尽显欣慰之色,她的宝贝终于找到另一半了。
(Susan教授好!)话筒里挤进另一道阳光洋溢的声音。他们都是一群年轻的小子,是儿子封勰在瑞士的朋友。
「Bluce!你还记得我?」合拢教料,依然动人如初的美目闪闪发亮,
这小子在读书的时候有选过她的东方文化欣赏课,却几乎每堂课都让她又好气又想笑。她一回转身书写黑板,他就在下面忙着掏胳肢窝,要不就是挤眉弄眼,折小飞机朝女生的领口丢去……搞怪水准一流。不过他对她提出的要求总是最热心帮忙,搬桌搬教具,帮忙分发资料,做完事情依旧神采奕奕的继续搞怪。
(那当然,Susan教授可是学园里最美丽的东方风景!我毕业的时候把一切都还给了学校,只把对教授美貌的赞赏带走!)他油嘴滑舌地大大恭维一番,甜得都可以滴出蜜汁来。
这话惹来无可奈何的笑。柯思羽想起了另一件事,曾经因为她太受欢迎,老是有学生想邀她去约会,收到的情书和礼物要用箱子来装,每次都搞得儿子超级火大,不消灭那些「情敌」誓不罢休!封勰这小子从小就独占欲超强。
(阿姨,Yang呢?」跟B1uce的油腔滑调比起来,Billy是个老实可靠的孩子。
「哦,我去叫他,你们等一下。」她放下话筒,快走几步。「宝贝,Billy他们找你……」
「妈咪,我等一下再回电话给他们。我还在讲电话。」封勰舍不得放下话筒。
柯思羽无奈地只好对着话筒说:「不好意思,那小子似乎有重要的事正在处理。我待会儿叫他打过去。」
放下话筒,她的好奇心呈直线上升,那个叫「亿亿」的女孩子到底是长什么模样?竟能让她的宝贝这样依依不舍。一股微酸开始蔓延,柯思羽不平衡地想着,她的宝贝小子要被抢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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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亿,妳睡了没?)封勰轻柔低语着,彷若贪睡的猫咪撒娇。
「没。」螓首轻摇,如花唇角扬起一抹淡弧。「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他才回瑞士一天,思念竟已像长了翅膀,一路直往他飞去。记得以前看到一首诗,大意是说人恋爱时,若与恋人分离,思念便会像夏天的野草一般抽长。那时她只觉得未免言过其实,淡淡付之一笑,如今自己算是体会到那样的意境。
趴在床上的倪亿君,脑海里都是那抹可爱的淘气身影。爱他的帅气玩闹,爱他带着宠溺的霸道,爱他……她这才发现自己爱他好多,多到都数不过来。
她的宝贝哟,她怕他会寂寞孤单,怕他跟自己一样也被相思染上身,因为思念已快将她整个人给淹没。
叹一口气,哀怨水眸望向窗外已然全黑的天幕。
夜越深,思念也越来越深,该怎么解? (亿亿--)无比哀怨的一声,故意拖长音,封勰撒娇的说说。
「嗯?」她最心软他这种孩子气的语调,再硬的心都在瞬间化为水。
封勰无奈地嘀咕着:(下次一定要把妳也带来了!)没有软玉温香可抱,他的胸膛空虚到心慌。
「勰,你好久没回去瑞士,你母亲……」
(妳说柯女士?她当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就是晚饭太随便了。唉,制造惊喜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颓然的俊颜窝进柔软的被窝里,犹在慨叹这一顿可怜的「自助餐」。他母亲向来有了学生就忘了他这个亲儿子,想起来就想跟那些臭书虫拼命。
「柯女士?」她惊奇的睁大美目。
封勰好心地解释:(就是妳的婆婆大人啦!)他顿了一下又续道:(是不是在担心?不用怕,她人很好相处的,将来亿亿嫁过来,绝对不会有那些俗气的婆媳戏码上演。)他在诱惑佳人快快嫁过门呢。
「我几时答应要嫁过去啊?」偏偏她不吃他那一套。
(哦,妳赖帐!亿亿好无情,把人家吃得干干净净,就打算翻脸不认人!)封勰哇哇大叫,漂亮乌眸一瞇,转而狡诈地行哀兵之计。(人家付出青春真情,付出肉体,亿亿妳每次都来势汹汹……)
「好啦,我只是开玩笑。」他的话惹得她娇颜泛羞,只得急忙打断。亲昵话语透过电话,总觉得有第三只耳朵在听,教她十分不自在。
(那亿亿何时嫁过来?)封勰狡诈地顺势导入重点。
「你又没有……没有求婚。」檀口轻轻呢喃,声音有如蚊蚋。
(我刚刚已经求啦。)
天!那样也算?
「不要,哪有人求婚这么随便的?」她不依地说。
(形式不重要,实质效益才是关键嘛。)他臭屁地说,随即自我推销起来。(咳咳,在下封勰,年轻有为、相貌上乘、品性一流,现在捧上真心一颗,诚挚恳求倪家大小姐下嫁于他。未知可否?)
他的话换来她一串不可遏抑的笑意。「这种事不可以随便做决定的,我需要很多时间,而且我作肯定答复的机率很小哟。」呵呵,谁让他那么臭美。
(哇,亿亿骗人!其实妳心里在嚷着要嫁给我,对不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自大地糗她。
「哪有?」她不依地反驳。
(好啦,已经很晚了,亿亿要睡了,明天睡醒了再告诉我愿不愿意嫁给我,嗯?)改用诱哄政策,封勰以温柔低沉的语调撒下迷幻陷阱,巴不得佳人在迷糊中点头承诺。
「没有勰在,我睡不着。」倪亿君机伶地跳开陷阱,将话题带开。
俊颜一颓,无声地哀叹,转瞬却又臭屁起来。(果然还是我的怀抱好吧?本帅哥的怀抱只对妳一人开放哦,冬暖夏凉,并可随时调整位置,自动Update和修复,品质绝对有保证……)
倪亿君不得不打断封勰的自吹自擂,「宝贝,晚安。」轻微到几乎听不到的称呼,泄露了她的娇羞心事。
(亿亿妳刚才叫我什么?)俊颜倏然一喜,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漏了从天而降的一丝幸福。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晚安。」倪亿君害羞且急忙地挂断电话。
望一眼窗外的明月,倪亿君的喜悦盈满水眸,努力地放任娇躯去会周公。希冀梦里面,那萦绕心头的身影能与她相见--那张总漾着笑的傻帅面容,喜欢耍赖犹如猫咪,却可爱得令人心醉的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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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刚才妳叫我?」刚收线的封勰懒洋洋地窝在床上,睡眼惺忪犹如一只大猫咪。
「是啊,Billy他们找你。怎么样,回个电话吧!」柯思羽抱着授课笔记踱进来。
「不要。」封勰漫不经心地摇头,依旧赖在床上嘀咕着。「那群家伙能有什么好事?不用在意啦,反正很快他们就会自动打过来的。呵,我要去洗澡了。」懒猫从床上一跃而起。
「你这小子真是无情无义,典型的见色忘友。」柯思羽在一旁慨叹,轻松拦下快越过身旁的脚步。
「美女教授,有什么抱怨就直说啦!别含沙射影哦。」俊挺身形干脆半倚上妈咪,笑得眉眼弯弯。
柯思羽白了儿子一眼,试图避开他这个庞大的负担。「胡说八道,没看到妈妈很忙吗?哪有空闲来跟你抱怨?」
「哦?」封勰得寸进尺地撒娇。
「要不然你以为呢?我一回家就得忙着准备晚饭,好喂饱某人嗷嗷待哺的小肚子,然后辛苦地收拾杯盘狼藉,还得不辞辛劳地准备明天的上课材料,忙到现在连口热茶都还没喝。」哀怨的美眸直凝视着无动于衷的儿子。
「哇,老妈妳越来越狡猾喽!」封勰忍不住大叫,跳开两大步。
「屁话!」
「完了,完了,美丽的女教授居然用字不雅!」
「你这个小坏胚子,还不是你招惹的!不要胡闹了,宝宝,妈咪有话想跟你讲啦。」
「柯女士,妳儿子已经成年了!」宝宝这字眼立即招来封勰的抗议,俊颜立刻变成一条大苦瓜。
啐!这种肉麻的称呼要是将来让他的亲亲爱人听到,他还有男子汉尊严吗?
「妈咪,我看妳还是快找个男朋友吧!」漂亮的乌眸忽然瞇起。「光靠孩儿我来填补妳单身的生活,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哟。」
「没办法……」柯思羽故作无奈地双手一摊,「他们都比不上你啊,如果宝宝找来有你一半可爱的男人,我马上倒贴给他。」审视的目光锁住面前的俊挺身影。「再说……宝宝你每次都把我收到的情书和礼物烧掉、扔掉,现在怎么又怂恿我?」怎么想都觉得这小子可疑。
「不一样嘛!」封勰耍赖地说:「妳应该找个成熟、有魅力、负责任的……那种老牌好男人。」
「嗯,这么说的话,吉瓦叔叔怎么样?」柯思羽存心逗儿子。
果不其然,封勰臭屁地把眼一翻。「少来,他都追求妳十多年了,鬼才信妳现在才动心。」
「现在动心也不迟啊!你在外头风流快活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孤苦零丁,日子要多清淡有多清淡,你看书房里的那些书,没有一本蒙上灰尘,因为我不停在翻嘛!要不然你快生个小宝贝给我玩,否则我只好自己努力再生一个。」
「哇!妳还想给我生个混血儿弟妹啊?」俊颜大惊,转而拍拍老妈的肩膀,俨然一副垂头丧气状。「唉,算了吧,妈咪,妳老啦。」
「臭小子,你找打!」柯思羽扬起手作势追打他。
「好啦、好啦,妳乐意就再怀一胎好了。」封勰投降,笑倒在床上。「嗯,最好找个非洲来的,我一直很想要一个不开灯就会踢到的小弟啊。」
「免了,我还不想喂奶的时候都找不到他的嘴在哪里。」柯思羽嘟起嘴,开始想计折磨儿子。「说起喂奶,你小时候贪吃又贪睡,简直跟猪仔没什么两样。」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母亲想报复他,就会开始翻旧帐,还会从头翻到尾。世界真悲惨!
封勰抗议:「哇咧!有谁家的小孩子在襁褓中就开始规划人生的?」
「你还有脸反驳?你说说,小婴儿是不是应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有人逗就咯咯地笑,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可是你呢?一天到晚昏昏欲睡不说,喝奶的时候还给我皱着个眉头,干什么?嫌我喂你的奶没营养啊?」
呜呼……有谁家母亲会跟自己襁褓中的儿子记恨,还记那么久,真是没天理!
「难怪你外婆喜欢叫你LP。」得逞的柯思羽在床畔闲闲坐定,开始念着让儿子痛恨不已的字眼:「LP、LP……」
「妈、妈、妈……孩儿知错了,求求你别再念紧箍咒了。」封勰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板上双手合十,虔诚地乞求宽恕。「我知道,Little Pig嘛。」
母子俩笑闹成一团。
「妈咪,忘了他,把他从妳心里驱逐出去。」封勰搂着母亲撒娇。「我们跟那边断得干干净净,过不了多久,我就把亿亿娶过来,然后生几个小娃儿来供妳欢度晚年,让他们都在这里开枝散叶……」黑眸乌亮,他自顾自的想得高兴极了。
柯思羽叹了一口气,不由得苦笑。「宝贝,人情世故总是藕断丝连的。这世上最难的,莫过于一个『情』字。何况,你真愿意老死在这异乡吗?」轻抚儿子可爱迷人的脸庞,柯思羽心思复杂,欲语还休。
「我不管,为什么妳就非要我回去他身边?」封勰不解地问。
「他再坏,也是给你一半生命的人。我可以恨他,一刀切断跟他的关系,但你不能,血缘是切不断的。何况这么多年来,他对你的关心从来不曾少过,只是你不给他机会罢了。」她平静地挑明事实。
事过境迁,她已不愿再去执着。从她回到瑞士重新展开生活的那一刻起,占据她百分百的爱便只有眼前的这颗小脑袋。这么多年来,她全心全意地给儿子营造出一个轻松和谐的氛围,以免他因为身世而养成冰冷的个性。该庆幸,她成功了,她的宝贝没有感受到寻常单亲家庭的阴鸷深沉,他成了调皮捣蛋的淘气鬼,要有多可爱有多可爱!而现在面临的,也许是他人生最难过的一道门槛。她希望他能学会宽容,学会平淡地看待一些事物。
「人都背负着自己的十字架,被怨恨占据自己的心,是很可怜的。」
闻言,封勰不由得一阵沉默。
「好啦,随便你自己处理吧。但是记住,他毕竟是你爸爸,不要让他太下不了台,好吗?」这是她对那人最后能做的事。
「嗯。」思忖良久,向来倔强的封勰微点着头。「但只在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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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总裁办公室
封克棠望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封勰,浓密的黑发,俊挺的鼻梁衬着一双漂亮炫目得不象话的黑眸。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身影,令他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愧疚无奈,更有满满的疼惜,这是他最爱的孩子,却也亏欠他最多。
「总裁,关于--」封勰冷冷的开口。
「小勰……」停住翻阅公文的动作,封克棠抬头望向爱子。「我们平心静气地谈谈好吗?爸爸有很多话……」他刻意放低的声音,无数次的软语乞求,却始终换不来儿子的一丝软化。
「我不感兴趣。」
「小勰……」
封勰略微迟疑着。「请总裁不要浪费属下的时间。」低垂转开去的眸光泄露了内心的一丝波动。
「那么,我以总裁的身分命令你呢?」封克棠迫不得已的使出下下策。
俊颜倏然抬起,彷佛受到威胁的野兽,黑眸里射出锐利骄傲的目光,冰冷的话语自完美的唇瓣中不留情面地吐出:「你没有这个权利。」
「我知道……」封克棠颓然地靠回椅背,失望和无奈让他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心绪彷如沉落在大海里的针,一时无从捞起。若与此刻父子俩对峙的局面比起来,他情愿让上天抽去十年的寿命,只为换来这孩子的温顺,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也好。
「如果总裁今天不方便,那我再另外找时间报告。」深吸一口气,封勰站起身。
「小勰,就当爸爸求求你……」
俊冷的身影微微一怔,那双漆黑如子夜的漂亮眼眸中平静无波。「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闻言,封克棠眼里的痛楚加深。「那起码让爸爸好好看看你,爸爸很愧疚在你成长中的许多岁月中无法陪在你身边。」
完美的唇角挂着轻蔑和冷淡,他冷冷地说:「你用不着愧疚什么。妈说了,是我自己没有给你机会。」
「思羽她……一个人住在国外,还好吗?」
「如果她生命中不曾认识你,会更好。」
冷酷的话语几乎击碎封克棠的心。
「我知道。」封克棠痛苦地喃喃自语:「当年全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手造成这么多人的痛苦……小勰,爸爸知道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是我最爱的孩子……你现在拿什么态度对我都没关系,无论如何,你肯来封氏已经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我会来封氏并不代表我认可了你,我只是为了妈咪。她虽然自己不愿意回来这个伤心地,但内心还是希望我回来……哼,所谓的认祖归宗。」顿了顿,他才不情愿地说出让他痛恨的话。「因为她认同你对我的关心。」说完,目光随即移向窗外,黑眸中泛出一层淡淡的迷茫。
「思羽她真的这么认为?」封克棠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你的愧疚感恐怕跟烟雾一样不牢靠,风一吹就散。如果你真有为当年的不负任后悔过,那小璇是哪里来的?」寒冰再度凝聚回乌眸,不堪的事实触动了封勰,就连那一丝宽容也消失殆尽。
「她……」封克棠脸上有着更深的痛楚,颤抖的嘴唇欲言又止。
「哼!」封勰恨恨地扭开头去。
封克棠颓然地倒回椅背,微颤的声音虚茫如轻烟,抓不着一丝力度。「爸爸知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因此原谅我。」
封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因为我不想把时间耗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小勰--」封克棠犹想抓住机会挽回儿子的心,但突然响起的内线电话铃声阻断了他,他只能尴尬地接起。
「我不是说过这时间不要把外线电话给我接进来。」他不由得微怒。
秘书讶然地说:(总裁,是……三夫人。)
「嘉秀?她来干什么?」他的声调有着一丝慌乱。
(三夫人说煲了汤,坚持要亲自给您送上来,)
「你、你拦住她,今天她不用上来--小勰!」他反射性地伸出手去,却只能怔怔地看着儿子冰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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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间里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对,就是罗威那个副总,一把年纪了……居然『性』致不减当年,呵呵,说真格的,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跟他比起来都……」小助理后面越说越不象话,突然他怔住了,「啊!总经理……」
方进来的封昼无视小助理的瞠目结舌,冷冷的说:「你好像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嘛!」
「嘿嘿,总经理开玩笑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那个……」
「呵呵……要小心,别太得意忘形了。」
「不,没有!绝对没有……这次还多亏总经理的挺拔……对了,瞧我这人,居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刚才,听欧秘书说开会时你的未婚妻倪小姐有留一通短讯给你。」
「亿君!」闻言,封昼有些讶然。
「是,是倪小姐。因为你关照过会议期间不许打扰,所以欧秘书就请倪小姐留了短讯。总经理你……」小助理猛然发现上司神情复杂。
犹豫了片刻,封昼决定立刻回复未婚妻的来讯。「你去告诉总裁,说我有要事,要延迟向他汇报。」
「可是总裁他交代过……」
「编一个理由,他还会为难你不成?」亟欲离开的脚步稍稍迟缓,封画语气有些不悦,「我下午会亲自过去向他--」正向下属交代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转角处正走来的俊朗身影。
空气顿时凝滞住。
「封、封特助,这么巧,你也在这里……」茫然无知的小助理满面堆笑,试图打破僵局,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只见封勰俊逸的身影从他们面前淡漠地走过,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总经理,封特助他--」小助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望着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却在猛然间噤声,怎么顶头上司也板起了脸?
「总经理……和封特助曾经有过节?」小助理不怕死地问出口。
封昼没有回答,俊颜已恢复平静。
小助理不自觉地摸了一把头发,「因为你们……看彼此的眼神好可怕哦!」
封昼没有应声。
坏了!
少根筋的小助理幡然醒悟,战战兢兢地说:「总经理,我是不是太多嘴了?」
封昼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扬着一抹浅淡的笑,「小陈,你要想保住这个职位继续往上爬的话,最好少说话、多做事。」
话说完,他便转身走人,留下可怜的小助理杵在那里悔不当初。
第8章
(亿君。)刻意放低声音,封昼轻唤着。
「啊,封昼!」似乎没有心理准备,倪亿君吃了一惊。「我……你看到那则短讯了?不好意思,我本来……」
(有去看医生吗?)封昼打断她的话。
「不用了,只是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最近天气变化得太厉害,我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虽然明知封昼看不见,但心虚的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了窗外,牢牢地锁住远处某一栋高楼来平息内心的心虚。
(真的是因为不舒服吗?)
封画听似问得随意,却在瞬间瓦解了倪亿君的心防。
他听出来了吗?
「呵,要不然你以为怎样?」她故作坚强的回击。
(哦,我以为小女孩忽然害怕了,临阵怯场。)封昼游刃有余的轻嘲着。在斗嘴方面,倪亿君是永远都胜不了他的。
「好啊,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缺席定了。我只能说不好意思。不过礼物我已经选好了,到时我会请人送过去的。」完了,被某人带坏了,她好像也沾染上了耍赖的小孩子行径。
黑眸微瞇,封昼冷冷地说:(态度太不诚恳了,我不接受。)
「封昼你……」明知理亏的她一时语塞。这个可恶的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冰冷的语调,现在居然冷不防地将她一军。
(我不管妳有什么理由,但是那天妳必须来。)第一次,他在她面前用这样近乎命令的口吻,
「哼!你没有权利左右我的言行。」倪亿君几乎冲口而出,急速的语调遮掩了突如其来的哽咽。
也许是习惯了他一贯温文的口吻,或是浅淡的嘲弄,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对他冷酷的口气竟是这样敏感,只觉得自己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令她觉得好讨厌,讨厌封昼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甚至有想哭的冲动?
(因为……我需要妳。)
什么?倪亿君瞠目结舌。
(别误会。)封昼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自在。(我的意思是说我的家人很看重这次聚会,如果到时妳不在我身边的话,我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也瓦解不了他们的猜疑,所以……)他轻轻叹了一声,语气变得格外低柔,(我们这出戏没有落幕前,演员不可以擅自走开。答应我,好吗?)
倪亿君的心几乎被揪了一下。这个人是怎么了?
「我……好吧!」终究还是松动了。她这样做的确很过分,将搭档一个人留在舞台上。
(到时我去接妳?)封昼的口吻明显轻松快了很多。
「嗯。」
呵,戏还没结束,演员不可以走开--那么这一场戏,究竟何时才会落幕?
她的心早已累了啊,不想再纠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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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宅
「封妈妈生日快乐。」伴在俊美的封昼身边,倪亿君笑着递上礼物。虽然之前跟封家人已有所交集。
面前的妇人便是封昼的母亲徐景琳,这个家的大夫人。素淡的妆容,却散发着天然优雅的气度,可见得她从外到内都是个传统女子,有着温婉宽容的个性,为了维持这个家的完整,她只能忍让。
这跟封勰的母亲柯思羽不同,徐景琳的爱让她甘愿留在封克棠身边,纵使他犯了大错;这也是爱的一种方式。
就这点来说,封克棠是一个幸运的男人,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都是奇特的女子,虽然她们选择截然不同的结局,但那一份爱恋却同样浓烈。
「亿君好久没来家里玩了。」封克棠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封伯伯。」倪亿君望着面前的封克棠,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无可否认,时至今日,封克棠仍是一个具有十足魅力的男人,封昼和封勰外形上的俊美都是遗传自他。相较之下,封勰的遗传更彻底,那种如孩子般惹人怜爱的模样和封克棠如出一辙。多奇妙啊,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身上居然还感觉得到孩子气的天真,也难怪当年会有三个女子甘愿为他飞蛾扑火。而封昼呢?她内心轻笑一声,青出于蓝胜于蓝,系在他身上的芳心不足一百,也有几十个吧?
那么,封勰呢?思及此,她心生一丝柔情,她可爱的宝贝啊!他可会像父兄一样风流多情?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丝刺痛。在充满未知的将来,封勰会变成另一个封昼吗?抑或……成为他父亲的翻版?
「不舒服吗?」身旁的封昼察觉到她的异样,压低声音温柔地问。
螓首轻摇,倪亿君转头想寻些话题扯开去。恰巧,一抹翩然而至的清丽身影替她解了围。
「嗨,亿君!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一件宽松、带些褶皱的衬衫,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外加一头有些蓬松的俏丽短发,封璇佣懒地向她打招呼。
「洛璇!哦,不……妳应该是姓封?」
封璇调皮地吐吐舌头,一副被抓包的表情。
「妳们认识?」封昼在旁边不动声色地问,俊颜上漾着淡淡的笑。
「当然。」封璇回答得干脆,转头看向封昼,「身为封家人,提前见过自己的嫂子,并不为过吧?」
「当然可以。」
封昼眼里的笑意并未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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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遇到世景,我们说起孩子的婚期--」宴席进行至中途,封克棠随意地开口,却被妻子用眼神制止。
「这种事还是听孩子的,他们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做父母的不好乱插什么嘴。」徐景琳温婉地劝丈夫,目光却直直投向准媳妇。「不过,若说我的私心,当然是希望亿君越早进我们家门越好。亿君,妳说呢?」
夹在筷上的干贝落回碟子里,倍受众人关注的她困难地抬起头来,「我们都很满意目前相处的状态,而且我们还有工作,结婚的事,不急的。」虚软的笑意和声音勉力地回应这个话题。
「还是这样羞涩。」似乎事不关己的封昼舀了一杓海鲜蘑菇汤到她碗里,「多吃菌类有好处。」低柔的声音、含笑的眼眸,和体贴的举动,全然散发着掩饰不住的亲昵感。
「妈,我跟亿君的事你们别担心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中旬。」
什么?芳心差点漏跳了一拍。
这个封昼……疯了吗?他怎么能不跟她商量一声就这样自作主张?
质疑、慌乱的水眸望向他。
「抱歉,还没跟妳商量过。」封昼居然向她承认,淡淡含笑的眼眸却让她感到一丝心寒。倪亿君突然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他如海洋一般深沉的心思背后,究竟在计量些什么?
「日期是妳奶奶定的,她说希望在去美国接受检查之前,先参加孙女儿的婚礼。」一手挑起波澜的人不动如山,依旧语气轻柔地补充说明。
浑身一阵无力,倪亿君手上的汤匙掉落到桌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刚刚撞到了嫂子的手肘。」封璇清脆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坐在封璇另一侧的徐景琳摸摸她的头发,语含宠溺。「这丫头总是这样毛手毛脚的,亿君妳别见怪。」封璇,是她的另一个包容。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倪亿君淡淡地笑,带着一分心虚,她刚才是被封昼吓坏了。
「小昼,你刚刚说的婚期是怎么回事?亿君怎么不知情?」封克棠望向儿子。
「几天前倪奶奶特地召我去见她,告知她的这份心愿,做晚辈的当然要尽量满足她。」封昼回答得轻松。
徐景琳也望向爱子,「好是好,只是下个月是否太仓促了?而且亿君她……」探寻的目光落在倪亿君的面容上时,有着几分忐忑不安。
封昼转头锁定身边人,在她耳畔低喃:「一切我会安排的。」不给未婚妻任何表态的机会,他已转过头去宣布:「爸,妈,你们放心,我会说服她的。」神情间的宠溺不言而喻。
倪亿君完全没想到封昼会以这种方式来打破他们从一开始陷入的僵局,简直如平地一声雷般,震得她无话可说。她该怎么办?
死封昼,为什么不给她留一点余地?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自以为是的下决定?
终于,恼人的话题告一段落,封昼被一通商业性的电话召去了书房。
趁着上菜的空档,封璇忽然凑近倪亿君,跟她咬起了耳朵:「有没有兴趣看抢人游戏?」见佳人仍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小妮子得意的双眸晶亮,「让我们等等看,看那个臭小子怎么来抢回他的新娘。」
倪亿君闻言整个人怔住。这小妮子,她怎么好像知晓一切似的?
「要不要等等看?」封璇一脸兴味盎然。
她话音刚落,前厅忽然传来一声呼唤:「二少爷。」
彷如魔咒般,一种无法言喻的改变让整个氛围陡变。
「小勰!」封克棠闻声倏然站起,神情间全是喜悦。
「克棠……」徐景琳拉住丈夫,「慢慢来,不要吓坏了他。」尽管各种滋味交缠在心头,她还是选择以宽容面对一切。她早已包容了丈夫的任性,也包容了因他而衍生出来的种种问题。
「爸,你这么激动只会让事态更糟,这小子倔强得不象话。」封昼不知何时已从书房出来,面无表情地望向前厅,平静的语调没有一丝波动。
「勰!」在看到心爱身影的一瞬间,倪亿君忍不住低声唤出。为什么心像被什么扯得生疼?这样冰冻的眼神,不该属于她的宝贝啊!
而她的低唤也让身后的封昼那双深幽眼眸在瞬间变得锐利。
第一次,令她心疼的大男孩没有回应她的呼唤,因为他的目光从一进来就对准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望着不知所措的丈夫,徐景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今天这种近似剑拔弩张的局面,无疑像一把利刃插入丈夫心头。「小勰,今天是阿姨的生日,你要不要留下来……」几乎是怯生生地开口,语气里甚至有着一丝卑微。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封昼打断:「妈!」
他已经受够了!凭什么连他的母亲也要反过来讨好封勰这个臭小子?
封勰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望了徐景琳一眼,清朗的目光在瞬间注入一丝迷离。「不用了,谢谢妳……阿姨。」低柔的嗓音,缓和了他方进来的紧绷氛围。
这称呼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怔。
封克棠闻言泪湿双眼,若非多年纵横商场的经历让他有着极强的克制力,他的泪水已几乎要夺眶而出。他终于放心了,他最心爱的孩子……在他的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愿意原谅他所犯的错。
如果他的执拗只针对他这个父亲,这就够了。
两兄弟面对面站定,彷佛两具相似而各自俊拔的形体。
封勰微微一皱眉,寒冰再度凝聚回眼中,对上另一双同样不善的眸子。「我有话对你说。」
「勰……」一旁的倪亿君忧心忡忡,娇眉紧蹙。
感应到芳心的忐忑不安,封勰黑眸里的寒冰瞬间消融,温暖得彷如午后绿荫里的阳光,握起水嫩柔荑,帅挺身影在她耳畔低喃:「别担心,我要真正赢得妳。」
她……就是他回来这里的理由!
她是命运补偿给他的美丽礼物,他不会放手。她该完全属于他!
芳心被打动,因忧虑而紧拧的娇层舒展开来,倪亿君粉颊微红,勾出一抹温柔的笑,她的封勰不是一个存有恶意的人,她当然相信他的话,相信他眼底的真心。
「等我。」封勰俊美的面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眼中同时有不容拒绝的霸气。
而这一幕仿佛一把利刃,割开了另一颗心,封昼乌眸黯淡下来,后退了半步。
这场战争即将开打,可他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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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君是我的,你最好立即解除那份可笑的婚约。」封勰直接挑明来意。
换来的是无尽的沉默,方才的那一幕还真真切切留在一颗受伤的心里。
该死的!她眼中的柔情为什么从来不是针对他?他从没看过她那样柔情似水的面貌,在他面前,她永远像一颗包着硬壳的坚果。
封昼转头望向窗外,乌眸中透出一丝迷离。「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封勰一怔,微微皱眉。「我没必要告诉你。」
「你这么做算什么?报复吗?」封昼质问的语调冷得泛冰。
「随便你怎么想,我没有必要向你承认什么。」封勰冷淡的话语下有着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意。
封昼直接挑明事实:「难怪爸爸说你是长不大的孩子,你这么做只能算是纯粹的小孩子行径。」
「他这么说我?」黑眸锐利得几乎可以刺穿一切,所有在周身流窜的怒气在瞬间凝聚提升。
挑起这波漩涡的封昼淡淡地看了异母弟弟一眼,深幽的眸底闪过一丝波动。「你仍然在乎他?」
闻言,封勰倔强地扭开头。
「你恨我母亲?」封昼语气平静地问着。
黑眸锁定面前另一抹相似的身影,那问话彷佛破空而来的一把利剑,撕开不堪往事的伤口,也换来封勰的一阵沉默。
良久,他才闷闷的说:「没有,错不在她。」这是他的心里话,面对那个宽容和善的妇人,反而会让他心生愧疚。
「但是我曾经恨过你母亲和你。」封昼毫无热度的声音透过空气,明明白白传递出自己的厌恶感。
倒在近身一把转椅上,封昼闭上了眼睛,却泄露了他在这个问题上同样的疲惫和无力。「你们把父亲的心带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是一具空壳。哼,更可笑的是,还有后遗症。你知道我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吗?」他没有等封勰说话,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小妈,然后又有了封璇这小妮子。」
他的话引起封勰的不平。「这是他最可恨的地方!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口口声声对妈妈……」
「不,你应该原谅他。」封昼打断他的话。
「他之所以会娶小妈,是因为……她跟你母亲有几分相像。这是问题的症结。可笑的作法,可怜的人,他想藉此缅怀一切。」
封昼坐在那里,俊美得像一尊希腊雕像,风平浪静的表面成功掩盖了内心所有的波动。
母亲的替代品?挑明的真相让封勰完全怔住。
「你在为他开脱?为这种丝毫不负责任的行为开脱?」他不客气的挑起俊眉。
「够了!你成功地导演了一出闹剧,所有事都已被你毁了。说到不负责任,你跟他恐怕如出一辙。」封昼冷冷地道,轻蔑的表情下难掩怒意。「你认为我抢了该属于你的东西,所以现在你打算一件件要回去?连亿君也算在内?」最后几个字让他语气宛如寒冰。
「恐怕你过度高估自己了,我对他人的东西不感兴趣,我只想拥有我喜欢的。」封勰的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他想要的,当然要全部拥有。
「喜欢?哼!」封昼眼眸半瞇了起来,「为什么是她?世界这么大,好女孩数以万计,为什么独独选中亿君?甚至,比她好得多的女孩也大有人在。」
「对我来说,她是最好的。」听似淡漠简短的一句话,封勰眼底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深情。
封昼闻言一怔,喃喃追问:「是,她是最好的,好到让你不惜一切来抢?」
「抢?」封勰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不客气地看向他的异母兄弟。「恐怕你用错词了。你敢说你曾经拥有过她吗?哼!你根本从来不曾拥有过她--无论她的人,还是她的心。我的所有作为,充其量只不过是追求罢了。」
「你别忘了,亿君是我的未婚妻。」封昼的眼中深藏着一抹黯然,这是他最后的王牌,却也岌岌可危。
「未婚妻?你认为她是你的未婚妻?」闻言,封勰更残酷的嘲讽着,「你在一大堆女人中左拥右抱,居然还有脸认为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呵护你的未婚妻?」
犀利的指责勾起封昼的无力感,平静的面具轰然破碎,他整个人僵在那里。许久,才喃喃地说:「那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过问。」
这样的话对封勰而言,没有任何说服力。
「啐!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我只在乎属于我的事物。」说完,封勰不以为意地欲离去。
「等等!」见他勉强止住骄傲的脚步。强忍住喉中的苦涩,封昼艰难地问:「你对亿君是真心的吗?」
多么可笑!他的世界竞在一瞬间崩溃。他一直以为他的小公主独自活在她的世界里,一贯的清淡生活,一如她前二十五个年头。谁知偏偏发生了一出俗不可耐的戏码--未婚妻变心,而他这个未婚夫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的公主太令人捉摸不定,以致他一直不知道该以何种模式的相处才合她口胃。是他探索的进程太慢了吗?让她没耐性到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他怎么不知道她会对这种孩子气的男人感兴趣?
「我从来不会伤害我喜爱的人。」封勰不屑地说。
这就是他赢得她的全部理由吗?封昼苦笑着目送他离去。
=== === === === === === === ===
「妳看,游戏已经结束了,臭小子赢得挺轻松的嘛!」一直陪在倪亿君身边的封璇轻吹了一记口哨,拉拉正失神的倪亿君。「看来我得赶快把妳让出来了。」
帅气的身影默然无语地向倪亿君走去,直接握起她的柔荑。
「勰……」忧虑的水眸盈满不安和全然放松后的淡淡喜悦,可封勰冰冷的神情让倪亿君的心紧紧地揪起来。
她的宝贝该是永远漾着笑的可爱模样,不该是现在这模样。
现下的她,心底早已完全忽略掉一旁正痛苦地凝视自己的封昼。
「我们回去吧!」
「嗯。」她用力地点头,回握他的柔荑早已显示了她的深深依恋。
「小勰!」封克棠不舍的低呼。
封勰刻意忽略心中的悸动,倔强的身影没有回转,却独独对身边同样关切的徐景琳说:「对不起。」
强忍的泪水逸出了眼眶,但徐景琳还是强逼自己扬起唇角。「没关系,只要亿君还是我们封家的媳妇。」这是她仅剩的愿望,她是真心喜欢亿君这个女孩。
封勰终于回望了令他一直耿耿于怀的父亲一眼,乌亮的黑眸透着寒意。
「不,她永远不会是!」
第9章
「勰,我还是很担心,我们这样,奶奶一定会……」倪亿君担忧不已。
封勰俊眉微挑,语气里透着不以为然。「很生气?」
「嗯。」担忧的可人儿用力地点点头。
「老人家偶尔生生气有助于健康。」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封勰一手打着方向盘,仍不忘调侃着。
他的不正经惹来身畔佳人的轻微不满,娇眉微拢,「勰,别闹了,奶奶她不是一个好沟通的人,我担心……」
当年父亲执意娶母亲进倪家门,已经和奶奶之间的关系划开了一道大裂痕。奶奶生性固执,随着年岁的增加,似乎更变本加厉。若是因为她的婚事再动肝火,倪亿君担心父母亲与老人家的相处会更难堪,尤其是母亲。
「我知道,昨晚妳就睡得不好。」封勰伸手触抚水嫩娇颜,深邃的黑眸中漾着爱怜。
倪亿君拉下他的手,闷闷不乐地说:「你知道,你还敢闹我?」
眉宇轻皱,封勰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专心安抚佳人:「开心点,妳不能要求所有事都要如妳的意啊。嗯?」
对上他那双黑眸,纵使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但那眸中的款款柔情,仍是让倪亿君不禁怔住。
她不想放手,也不允许自己放手,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也只是个自私的人。
「奶奶她到底是我的亲人。」倪亿君叹息着,嘴角有着一抹苦笑,「她如果一直耿耿于怀……」
「那就随便她。」封勰不在乎地嘟囔。都怪那位老人家的多事,胆敢把他的亲亲爱人推到别人怀里,哼!
「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奶奶的认同。」封勰是她生命中的挚爱,但如果连奶奶的……祝福都无法得到,那会让她的心不安的。
「亿亿,拜托,快把那个烦人的老太婆暂时扔到一边吧!」封勰开始化身成淘气宝宝吵嚷着,却在佳人来不及反应时,转而笑得眉眼弯如月牙儿,只见他竖起食指,神态暧昧地说:「现在让我们轻松一下,如何?」
闻言,倪亿君感觉到娇躯窜上一阵燥热,心知每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总是表示即将有一幕亲热戏码上演。
封勰将头伸到车窗外东张西望。「亿亿,快,趁着现在路上没人--」
倪亿君闻言不由得羞恼,装傻地问:「干什么?」
「让我亲一下,来来,快过来--」帅气的身影随即欺近。
「才不要。」她直往旁边退,粉嫩水唇轻嘟。
「亿亿好小气哦!」哀怨地控诉着情人不肯「赏脸」,封勰强行把可人儿拉入怀中,难掩笑意的俊脸故作皱眉状,食指在娇颜上轻戳着。「妳看妳,小气到五官都变小了……可怜哦,小鼻子小眼睛。」
她终于忍不住迸出笑意。怎么办?遇上这样的淘气宝贝,她注定一辈子都拿他没辙。
「亿亿……」哀怨的轻唤佳人的名字,封勰直把头往在倪亿君肩窝磨蹭,执拗地讨价还价:「最多使用者付费嘛!」
芳心在举白旗的前一秒终于有着一丝清醒。「等说服了奶奶,我才出让使用权。」
「不行、不行,那我太没把握了!要是无法摆平妳家的老太君,我这辈子岂不是都碰不得妳吗?」俊眉微皱,封勰大吐苦水,「这太难了,妳知道我一向很怕跟老人家打交道的,要是无话可讲怎么办?啊,对了,也像这样耍赖好不好?」
「好啊,你如果在奶奶面前也能这样油嘴滑舌的,我就服了你。」
「哇,既然亿亿这么说了,在下绞尽脑汁也要完成使命!」封勰笑得双眼瞇成一条线,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不过现在无论如何也应该允许我预先消费一下。」
暗色挡风玻璃缓缓升起,随之熟悉而温热的气息袭来,倪亿君只觉得甜软的唇舌立刻沦陷在封勰的霸道掠夺中。
好香、好软……彷如初蒸好的甜糕般令人垂涎欲滴,一旦尝过她的味道,终其一生都会沉溺其中。
哼!谁也别想来抢!封勰得意地想着。
别怪他卑鄙,既然封昼自己不懂把握,他最好先去上一堂如何爱人的课再说。啐,谁管他呢!只要亿君在自己怀里就够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早日把她打包带回瑞士比较好。
「怎么了?」倚在心爱的怀里,倍感幸福的倪亿君纤指勾画着眼前正凝视自己的俊逸脸庞。
「亿亿,跟我回瑞士好不好?」俊朗迷人的脸庞上,那双晶亮闪烁的漂亮黑眸正以渴盼又哀求的目光半赌气地说:「妳有权利选择不要,但是我一定会把妳给绑去哦。」
这摆明了是耍赖嘛!闻言,倪亿君不由得笑了出来。
作势凝神思考三秒钟,她摇摇头笑着说:「我才不要给你绑我的机会。」
解读出她话中涵义的封勰绽开大大的笑容,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亿亿妳最乖了。」贪心犹未知足的唇又想嘟近怀中人儿的粉颊。
「勰,你不乖。」柔荑反射性地挡在胸前,努力捍卫着自己的自由空间。
没尝到甜头的封勰十分不爽,摆出一副受委屈的表情,犹如被主人遗弃在一旁的猫咪。
「威胁人家,非君子所为。」勉力恢复自己的理智和冷然的口气,倪亿君声明着。免得他一笑闹,她就兵败如山倒,任他乱来了。
闻言,封勰性感的薄唇孩子气地一抿,乌眸溜转,「无商不奸嘛!在下乃一介商人,从来不曾企望什么君子之道。妳千万别再用这种高标准来衡量我哦!」耍赖的笑容,如午后阳光般亮眼。「大家都在商场混的,妳还跟我计较什么?」
哇,谁跟谁计较啊!倪亿君又好气又好笑。
封勰伤脑筋地皱起了眉,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吧,算我的错,干脆这样,妳亲自罚我好不好?」
这话让她那圆亮的水眸瞪大,疑惑地看向他。
「就罚让我不能呼吸。」
蓦然醒悟的娇颜微微泛红,倪亿君以手护唇,死命地摇头。她才不要,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好嘛、好嘛,我这坏蛋不好好惩罚一下,简直没天理。」封勰像个贪婪的坏小孩兴致勃勃地打蛇随棍上,又是诱哄又是耍赖的。
「说真的,待会儿见奶奶,你怕不怕?」她赶紧跳开这个话题。
「怕!简直怕得要死,像妳家老太君那种人,不怕她的人肯定是怪胎。」向来淘气的封勰忽然变得一本正经,漂亮的黑眸中绽放出温柔的光芒,令人心醉不已。「但是我要让妳拥有幸福,绝不让妳有一丝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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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亿大笨蛋!礼物大可以回到瑞士后再慢慢购买,为了买这东西害我们差点错过班机。」机场大厅中,封勰看着前方的纤细娇影直抱怨,本想一本正经地训诫一番,可惜心知收效甚微。
尽管被爱人埋怨,倪亿君仍死命地抱着一样物品,心里暗自窃喜,非常坚持地说:「礼物当然要在国内买比较有诚意,而且这么古雅的东西,国外怎么会有?」这可是她找了好多家店才找到的。
她脸上的欢欣尽收他眼底,封勰却仍装着不买帐的模样,不悦地说:「傻瓜,大不了换别的,我妈咪可是随意得很。」
螓首轻摇,倪亿君仍坚持自己的意愿。「不要。你说过妈妈最喜欢这个。」
「哦,亿亿,妳是不是急着想要嫁入我家?都改口叫妈妈喽。」他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小语病,乘机逗弄佳人。「这是不是一种明示?」
「我……」娇颜泛红,一时语塞。半晌,她才赌气地微嗔:「我不想跟你说了。」
「是是是,妳觉得好就行了。亿亿妳最大了,妳是我的超级老大!」他笑得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让她气都气不起来。
「真的?」
「我所说的句句出自肺腑!」
「勰,那天你到底对奶奶说了些什么?」她咽下一口绿茶糕,趁着身边人喂食的空档,装作不经意地问出。
「亿亿张嘴……」封勰俊颜漾笑,神情平静地哄着她用食。
倪亿君水眸顿时变得晶亮。「你先说。」
「妳先吃……」封勰也丝毫不让步地哄着。
终于,在另一块可怜的绿茶糕「献身」后,志得意满的封勰才没好气地说:「说了她喜欢听的话,也说了她不喜欢听的话。」
闻言,倪亿君美目不禁睁大。喝!连奶奶不喜欢听的话都说了?那他是怎么说服奶奶的?
突地,手机铃声响起。
「喔,真烦!这时候都有电话打来--」不耐烦的封勰从她袋子里翻出她的手机,直接递过去给她。
「这么没耐性……」见封勰低声抱怨,她忍不住轻捏着他那张帅气可爱的脸,可看到手机上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由得全身一僵。
「怎么了?」俊颜察觉到变化,黑眸微微凝起。
水眸透出一丝迷离,倪亿君苦涩地说:「是……封昼。」
这名字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在一瞬间变得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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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频频回首的封勰露出一抹笑意,倪亿君选择了独自面对封昼。毕竟当初轻率地允诺婚约的人是她,如今结束它也是她的责任,没必要让封勰出面,况且他们兄弟俩深沉的心结只会让场面变得更难堪。
随着封昼一步步走近,倪亿君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翦水双眸清亮中透出一丝迷离,冷不防地忆起青狩山那一晚,他也是含笑逼近她,让她恨不得插翅逃走,但现在她已没有必要再躲避。
当封昼站定在自己的面前,倪亿君却怔住了。这不是她印象中的封昼,那个风流又潇洒的贵公子。他该是无时无刻神采飞扬的,而不是这副双眸颓然、发丝凌乱的糟糕模样。
「封昼,你喝醉酒了?」她看着他,忍不住先打破沉默。
「难得妳会关心我。」宿醉的他扯动唇角扬起笑容,却是怅然若失的笑意。
倪亿君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封昼粗嗄地否定:「商场上没有朋友。」
平静的水眸涌起一丝无奈,她叹了一口气,「这里并不是商场。」
闻言,封昼抬起头来奇怪地看向她,迷蒙的眼眸里有着异样的光芒闪过,他轻扯嘴角,「那是什么?情场?呵,情场上哪来的朋友可言?」
他的话让倪亿君怔然无语。
她不明白为什么封昼总让她感觉一股完全超越他年纪的成稳和老练,那固然是一种魅力,但那又是怎样的历练造就的?他把自己保护得太严实了,让她完全看不透。
螓首轻抬,不期然地坠入他那深不可测的黑眸。以冷傲为保护色全然一扫而空,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眸,现下漾满着柔情。「告诉我,妳想要什么?」
封昼情难自禁地轻捧着她的粉颊,彷若得到一件稀世珍宝般呵护着。
倪亿君退后一步,刻意躲开他的接触,目光锁定地面。「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想要。」
两人的偏执让他们错过了机会,她想要的,他给不起;他能给予的,永远也入不了她的眼。
他不想给她逃开的机会,搂回娇躯,急切地说:「我不在乎妳跟封勰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只想要妳……回到我的身边!」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倪亿君心一沉,长睫遮掩住眼眸。她深吸一口气,清冷的嗓音缓缓地扬起:「你只是不甘心罢了,因为在感情方面从来只有你选择结束,我的退出让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尤其我选择的对象还是你最厌恶的异母弟弟,这使得你更难以忍受。」
封昼放开了她,以一种近乎看到陌生人的眼光看向她,暴躁的嘶吼压抑不住心中愤怒。「妳……该死的!为什么在我面前妳总是一副冷静理智的样子?妳的柔情以及眼里那种关心呢?全部都给了封勰那个臭小子吗?」他转过身,冷冷地说:「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这样……那种任性和执拗的人更能讨人欢心,更能惹人怜爱,是吗?」
「我不敢全然否认你的话,也许勰他看上去让人总不忍去拒绝他,但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与他无关。就算没有他的出现,我们结局也会如此。」倪亿君看着封昼的背影,淡漠地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而我也在认清你的时候,切断了所有给你的机会。」
「妳是说?」封昼转过身来,凝视着眼前这张令人迷醉的娇颜,深幽的眼眸似乎在探寻她言语中的语意。
倪亿君扬起一抹美丽却冷淡的笑容,缓缓地说:「你让我感觉不安定。」
这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她没有飞蛾扑火的情操,不会放任自己在情爱的追逐战里如风铃般飘摇。
封昼整个人怔住,颓然地倒退了一大步。
「如果……我愿意为妳改变,妳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吗?」幽邃的黑眸里有着深切的渴望。
只是……换来的是她的摇头轻叹。
「我从来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的心藏得太深了,深得像大海……而我对过深的水位有畏惧症。」
「那么,封勰能带给妳安心?」他眼里有着冰冷和苦涩。「呵,妳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我们就像两只不断在冲突的豪猪,想不到我们都还来不及找到合适的距离,妳已经逃走了,剩下我还在傻傻地丈量着。」
「对不起!也许你心中有着大海一般深沉的爱,但请原谅,浅薄如我并不能明白。」她叹息一声,忍不住地说:「谈恋爱并不是做实验,你千般计量,若是不能产生效应,一切仍是白费。希望下一次你别再错过,再优秀的人都必须屈服于爱情。」
人与人之间常常因为一些无法释怀的坚持而造成永远的伤害,就像他们……
「我们两个都没有错,这是缘分的问题……」
是,他承认自己一开始对她爱得不够深,在他们订婚后,他仍是纵容自己继续游戏花丛,也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和运气,以为她二十五年来没有恋爱过,况且以她这样清冷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无人能拥有她的芳心。
换言之,他当她是不谙情事的小公主,而他在等公主长大。
但他同时也必须承认,他等待的方法太烂了。
她有她的骄傲,他也有他的骄傲,他们碰在一起便只是硬碰硬;而他又怕柔情诱抚会吓坏她,惹她不屑。
「我以为妳中意恬淡的相处模式,即使是在情爱的世界里……」
闻言,她只是不带任何的情绪回应:「你太高估我了,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如果我说失去了妳,我会失去全世界呢?」封昼的视线须臾不离开她,语气里甚至无法克制地流露出一丝恳求。
闻言,倪亿君整个人一怔,稍稍回过神后,不禁勾起一抹苦笑,「你错了,过于追逐某件事物只会蒙蔽你的双眼,现在我这个障碍物已经移开,整个世界反而更完整地呈现在你面前。」她的声音十分柔和,却淡泊得令人心寒。
封昼迷人的乌眸变得黯淡无光。
轻轻闭上眼,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妳连最后一丝机会都不愿给我,是吗?」语气中透出的痛楚,深沉得令人发抖。
倪亿君没有回答。
她的沉默对他是一种煎熬,甚至是……彻底的绝望。
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转身离去,也彻底地把自己放逐在她的生命之外。
他赢得了全世界,却输掉了她。
=== === === === === === === ===
倪亿君沉默地走上飞机。
「亿亿,这里这里--」
不远处传来封勰的呼唤,温暖的笑语彷如秋日午后的阳光,让有些茫然的芳心找到了方向,不由得绽开笑容。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啊!封勰孩子气的笑容,和他无微不至的细心包容。和他在一起,不会互相猜疑,更不会有那些令人无力的空虚。
「亿亿,待会儿等我们一下飞机,我就带妳去吃海鲜好吗?我知道一家口味很独特的海鲜馆哦,他们的大厨还跟我说所有东西都是直接从爱尔兰空运过来的,很臭屁对不对?哈,而且他们还夸口说,他们先把一种爱尔兰特产的果子酒给冻成冰块,沿途再用这种冰块冰镇海鲜,这样鱼鲜就会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夹杂着水果的味道。虽然作法有些可笑,不过味道的确是一流,我敢保证妳肯定会喜欢的。」
「我们不先回家吗?那你妈妈她……」她看着身边含笑的封勰,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意。
「安啦!我们晚些回去给她一个惊喜。」俊拔的身体凑得更近,直接拥佳人入怀。「唔,我有老婆了,那老妈就先放在一边。」
这话惹得倪亿君轻拍着他的臂膀。「该打。」含笑的清丽娇颜瞬间浮上一层薄雾,水眸变得迷离。「勰……」
「嗯?」声音依旧带着孩子气的绵软,他却有一点点的警觉。
「你不在乎刚才的事?」倪亿君吸一口气,终究问出这个问题。
她知道封勰并非如他表现的那样云淡风轻,他闪避的眼神表明他在压抑心事。
封勰静默了几秒钟。「反正从头至尾妳都是在本帅哥的怀里,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就随他去啦,我哪有那么小气!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要把那个碍眼的家伙从妳的心里彻底地铲除,不留一点余地。」乌亮的黑眸锁住心爱娇颜,他说得认真,尤其是最后一句。
「勰,你从小就这么讨人喜欢吗?」捧住令她心醉的可爱脸庞,她语带宠溺。
封勰紧皱着眉,俨然一副深思的模样。「嗯,这个问题嘛……从我出生起就有无数人给予肯定答案。」
呵,伤脑筋,这个自大的人。
「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有些发烫的娇颜埋入爱人的怀里,她害羞地说。
她的话惹得他好奇,俊眉不禁微微挑起。「唔?」
「你……会不会在意身分上的某些转变?」
「嗯?」黑眸微瞇,封勰的口气有些不善。
「那个,爸爸……你要当爸爸了。」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叫。
「什么?」瞬间荣升父亲一族的大男孩叫嚷出口,完全没有料想过会听见这样的话,只能错愕地看着她。
「亿亿妳太过分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一点对我说?」搂住娇躯,新科爸爸封勰神情复杂地指控着。
「我也是这几天总觉得反胃,去医院捡查之后才知道的嘛!」倪亿君委屈地说。
「是哪一次有的?」
「这有什么关系?」
「这很重要的。」
「这无关紧要啦。谁会在乎苹果是何时挂在枝头的?」羞死人了,这种事她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亿亿告诉我嘛,是哪一次有的啦?」封勰一再逼问。
「好啦,我告诉你。」倪亿君无奈地举白旗投降,凑近他的耳畔低语:「好像是……我在郊外迷路,你来接我那一次……」
「伤脑筋,我完全没有经验--」封勰颓然地看着爱妻的肚子,不由得紧张起来。
「呵呵……」未来的准妈咪美眸瞇成一条线,苦笑两声,「这种事情谁会有经验?」
尾声
五年后 日内瓦
「哥,你的茶。」倪亿君端出一套茶具放到茶几上,随手拿起一杯递给倪衡。
她跟封勰定居瑞士后,早就入境随俗了,这套茶具还是因为得知倪衡要来才特意翻出来的。
倪衡接过轻啜一口,不禁微微皱眉。「甜的?」
水眸微怔,难得粗心的倪亿君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哥只喝清茶。」
倪衡理解地微笑,「妳呀,还是像以前一样迷糊。」饱含宠溺的语气。
「哥,我重新泡过……」倪亿君站起身。
「不用了,偶尔我也会尝尝小封的喝法。」倪衡拦下她,再喝一口,忍不住点头。「还好,起码甜而不腻。」
一个小人儿慢吞吞地走出来。
「Fran,过来妈咪这边,妈咪帮你准备好了午后点心。」倪亿君朝小人儿招手,那呵护的模样温柔至极。
小人儿走过来在母亲旁边坐下,睡眼惺忪得直摇头,「我不要。」
「小寅都长这么大啦!」晋升为大舅的倪衡直盯住俊秀小外甥,忽然有感而发。「上回见面,好像还在地上爬来爬去。」
「舅舅。」幸福的小人儿轻唤着,可惜因为方醒来,没有表情。
倪亿君干脆把他抱进自己怀中,柔声地问:「还很困吗?要再睡一会儿吗?」
小脑袋频摇,嘟着嘴轻声说:「不要,生活要有规律。」
闻言,换来妈咪和舅舅的大大惊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懂得说这句话?
倪亿君轻拍小脸,「谁教你的?」
小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坦白地说:「奶奶。」
倪亿君笑得无可奈何,果然……不知道家里有一位教授奶奶,小孩子的启智期是否都会大大提前?
「啊哈,Fran,快过来,快来玩你的泡沫澡!」有些福态的管家芭普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喜欢尽其所能来帮助家里的每个成员的她,在清洁方面特别注重,每天午后,等小孩子睡醒后,她都要额外给他们洗个澡。
倪衡对她微笑,他对这位随时充满活力的管家太太也印象颇深,因为当初倪亿君怀着身孕嫁到瑞士,芭普太太就来到他们身边了。
那时的封勰一边要忙着发展自己的事业,一边又放心不下母子俩,虽然柯思羽看儿子神经太过敏,一度也请长假留在家里照顾媳妇,但还是要感谢芭普太太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甚至可以说,小寅是由她和倪亿君带大的呢!
「来吧,亲爱的,趁着小宝贝还没全醒。」芭普太太一下把小人儿抱了起来。
「我自己会走。」小家伙却不大开心,他讨厌别人过度的肢体接触。
「小寅很酷哟。」倪衡笑瞇瞇地看着这一幕。
倪亿君螓首轻摇,伤脑筋地扬起一抹笑容。「是啊,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臭脾气。」
「还准备回去工作吗?」倪衡看了一眼妹妹,现在的她全然沉浸在幸福中。
「嗯。等小妍满一周岁。」倪亿君点头。
「小封的意见呢?」
一提到丈夫,美目中的甜蜜更甚。「是他主动跟我提的,先前生小寅的时候,因为一切还没安定,所以一直待到他两岁才去工作。勰他在这方面很开通的,他说不该让两个孩子拖住我、女人的时间全耗在家庭上是很可悲的。」
「难得他会这么想。」咽下一口茶,倪衡禁不住有些感慨。「那小子以前也很任性,老是吵着要柯妈妈光荣引退呢!」
「呵,那是因为他吃醋。」这话惹来一串了然的浅笑,她早就听他半真半假地抱怨过母亲在学校太受欢迎。
从浴室传来的水声,还有忿忿不平的叫嚷声,打断了兄妹俩的闲聊。
「妳不要把她放进来!」
「跟妹妹一起洗嘛。Fran,再使劲搓一搓。」
「早上跑完路已经搓过了。不要过来!」
水花四溅的声音,夹杂着小娃儿细弱的抗议声。
「好啦,小宝贝,我们来冲水--喔,Fran的头发真是漂亮……啊哈,屁股也是!」
「让上帝诅咒妳,芭普。」小寅忿忿地说。
这番战况惹来客厅沙发上两个大人抑制不住的笑意。
「说起来,现在公司的担子全都落在哥哥的肩上,还吃得消吧?」倪亿君一想起自己嫁来异乡,把责任全托付给本来就对做生意不甚感兴趣的哥哥,内心就泛起愧疚感。
「还好。」倪衡摸摸头,淡然一笑。「人是可以改变的,我现在的确对数位产品和曲线产生很大的兴趣。」
「哥,曲线有很多种哦?」被封勰带坏了,她忍不住想逗弄自己老实的兄长。
倪衡还来不及澄清,芭普太太已经带着两个小宝贝出来了。
「这就是小妍啊?」倪衡从芭普太太怀里接过襁褓中的女娃儿,立刻眉开眼笑。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搜罗全世界的奇花异草来建造花园送给她。
「哥你也真是的,小妍都五个月大了,你这才第一次看到她。」倪亿君剥一颗甜橙给儿子,随口埋怨。
倪衡坐下来,一脸歉然地笑着,「前一阵子因为一个大案子要上市,一直抽不出时间,不过这次我带了很多有意思的玩具来作为弥补。」
倪亿君远远瞄了一眼放在客厅的大旅行箱,兴起温柔的笑意。「说起玩具,你那些根本连他们爸爸买的零头都还不到。勰他有事没事就会带一大堆玩具回来,要是小寅不理睬,他还会一直缠着要跟他玩。唉,真是怕了他了。」无可奈何的语气下却是浓浓的幸福感。
倪衡低头看看怀中一直笑得眉眼弯弯的可爱女娃,又看看正在微笑的妹妹,心有所触,随口说:「封昼他一直在美国。」
闻雷,娇颜上的笑容饮下。「他这几年都没回去吗?」
「嗯。」倪衡点点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妳能把他伤得这么深。」
这句话换来两人之间一阵默然。
她原以为一切都已事过境迁。
「他这么输不起吗?」她低喃,水眸已恢复清亮。「哥,如果将来有机会,你帮我劝劝他,他这样执意于偶然的一朵流云,会遮蔽了自己的天空,多可惜……只要他打开心窗,会发现这世界能给他幸福的人有很多……」
呵,对他,她的心已没有多余的空间再去惦记了。
转头望向窗外,清风拂面,白云悠悠,彷佛它们从未改变过,而他们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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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啰,亲亲小宝贝,刚才睡得好吗?」一只男性的大掌握住一只小小粉嫩的手轻轻把玩。
「啊呜……噗噗……啊呜……」
封勰凑过去听得专注,俊眉微皱,频频点头。「哦,还不错,就是脖子有些酸是不是?没关系,爹地帮妳捏捏,来。」
「呜……咯咯……咯咯……」小小的脸上漾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小妍才那么小,哪里会说话?」倪亿君搂着抱枕躺卧一旁,好笑地看着这对父女。
「怎么不会?婴儿也有他们自己的语言,只是鲜少有人听得懂罢了。不过呢,幸好我是个例外。」封勰笑得愉悦,大张双臂抱起心爱的心肝宝贝,「来--跟爹地亲一个。」
「咯咯咯……」小人儿还在笑,眉眼弯弯像新月。
小巧秀致的俏脸,可以令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
倪亿君笑看这可爱的一大一小,心里充盈满满的成就感。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跟心爱的人共同孕育小生命、一起等待宝贝成长更让人满足的呢?
「勰,我还是很好奇当初你到底对奶奶说了什么。」夜深人静之际,依人心爱之人的怀抱,多年的疑问仍是忍不住问出口。
「什么时候?小寅周岁的那次?」他故意装胡涂,终究拗不过她的肢体骚扰,只好投降。「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威胁她。」这是当年降服老夫人的三大步骤!
「威胁?该不会是忽然埋首在奶奶膝盖上,然后耍赖吧?」她开玩笑地说。
封勰闻言差点大笑,忍不住亲日渐顽劣的娇妻粉颊一记。「我对她说,不管她老人家认不认可,她的孙女儿我要定了!」
「奶奶有没有当场冷下脸?」她不复当年的忧虑重重,水眸晶亮地看着他。
封勰志得意满,一脸轻蔑地笑说:「尘埃早已落定,她还能再兴起什么风浪?相信她也清楚,她的偏执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嗯,这样说也许有点过分。不过她老人家可是个精明的商人,绝对只往有利的方面想。」
「说起来,从小到大我跟哥都不大敢顶撞她,连一句话都不敢。」望向窗外卷帘月色,倪亿君慨叹着。
「是又怕又爱吧?不过我知道要是妳奶奶真被我气坏,妳肯定也会难受。」封勰轻抚着娇颜温柔地说。
「嗯。」窝入温暖怀中,她轻点着头。
志得意满的眸子忽然发亮了起来。「亿亿,我们再生几个好不好?」
「不要。」下达指令的是他,做牛做马的却是她。
「再要一个,一个就好。」封勰眼巴巴地看着她。
「不要。」
「好嘛--」
「随便你啦。」可怜,她又轻易屈服了。
「好喔,那再要一个小妍,不可以像小寅,才半点大,那小子就这么臭屁,唉,真不知像谁。」目的达成,他笑得眉眼弯弯。
「又是一个臭小子怎么办?」她好笑地问。
「重新把他塞回去。」
「那我不要生了。」
「好啦,随亿亿生什么。」
她嘟起嘴,「不生了,你自己生吧!」
「亿亿,我错了,妳原谅我吧,不可以因为我的一个小小玩笑,就枉杀一条小生命啊。」
「我说不生就不生。」
「骗人,妳明明在生--」
「哪有?」
「喏,不是在生、气吗?」
止不住满脸笑意,满室甜蜜气息和笑闹,凝成一个醉人的吻……
原来,在某个云淡风轻的午后,他们不期然的相遇,所有的幸福在那一瞬间凝聚……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