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22
程洁: 恶霸情人
第1章
KTV的小包厢中,正热热闹闹地开着生日派对,一大群人疯狂地喝酒、疯狂地唱歌、疯狂地欢笑,似乎和外界隔开,自成一个嬉戏玩乐的小天地。
朱姿婕又干了杯啤酒,勾着今天的寿星廖振恒的肩膀,颇义气千云地说:“小恒,恭喜你啊!终于二十有五了,是老大不小的岁数了,如果不想被人认为不正常,快找个好婆家把自己‘嫁’出去吧!别说我不照顾你哦!”她绽开神秘的微笑,用力地拍了拍廖振恒的后背。
廖振恒敷衍地笑了笑,照顾他!那可千万千万绝对不要。在朱姿婕的用语字典中,照顾的同义辞等于“麻烦”,完了,朱姿婕到底想怎么“照顾”他呢?廖振恒的心中开始忐忑不安,眼皮直跳个不停。
看着廖振恒愁眉苦脸的模样朱姿婕偷偷地奸笑。嘿!这小子知道害怕就好,她定定地看着他,用力地清清嗓子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想来想去没什么大礼可送,喏!这个给你,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这是什么?”廖振恒接下一副钥匙,看着上面的四个数字,他转头不明究理地看朱姿婕一眼,一股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
“呆子!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旅馆的房间钥匙吗?亏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一点常识都没有,真逊哦!”
廖振恒没好气地说:“我当然知道这是房间钥匙,我是在问你给我这钥匙要做什么?”
“笨呆子,这当然是给你开门用的,没钥匙房间怎么进得去,难道你想闯空门做小偷,那是犯法的NB428!”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朱姿婕,你干么无缘无故要替我开房间?”廖振恒低吼一声,脾气濒临爆发边缘。
朱姿婕贼眉贼眼地笑了。“嘿嘿!special birthday present,我送的哦!好好享受吧!”她翻开一本交友八卦杂志摊在他面前。
廖振恒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要口吐白沫又狂喷鲜血。
廖振恒
正直好青年、特选好伴侣,世纪末最酷的猛男。
二十五岁、B型、水瓶座、一七八公分、六十二公斤。身心健康,无不良嗜好,典型家门不出的黄花闺“男”。
愿各位善心人士大美女不吝前来认识认识,你给我三十分钟,我给你三十万。
征求一夜温床女伴,与有心人士共同营造一个浪漫绮情的夜晚,意者请来电,敬请把握良机,欲购从速。
“你——”看着神情惬意的朱姿婕,廖振恒一口气提上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去。
“哇!你也觉得高兴?怎么,我这礼物送得很贴切哦!你都不知道刊出时,群众反应有多热烈,有多少妹妹打电话来想和你交朋友,可见你人缘多好哦!”
他人缘好?是那三十万人缘好吧!三十万元啊!
“你今天就好好玩吧!春宵苦短呢!对哦!这是订单,我很有义气替你付了两百元订金,剩下二十九万九千八百元要一个月内付清哦!否则迟一天要交五千元利息。”
“你有没有搞错啊!刊这种东西,又要我付那么多钱,你当我是谁?”廖振恒火大地说。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了。”她才不说这只是设计好的小恶作剧。“生日快乐!难得的生日不能生气哦!我去一下厕所……”说完她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出了包厢门口,朱姿婕还大笑不止,总算耍了那小子一次,真是大快人心啊!由于正乐得忘形,迎面撞上了个小流氓不自知,依然笑个不停。
“哦!sorry!sorry!”
“小姐,你撞了人就想跑了吗?”那人拦住她。
“我say sorry过了,难不成你听不懂英文啊!那我再说一次:对、不、起,这次你该听清楚了吧!”
那人气得一把提起她的衣领。“你分明讨打!”
眼看拳头就要挥过来了,朱姿婕眉头皱也没皱一下,反而直盯着那人瞧,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傲令人望而生畏。
在一旁隔岸观火许久的温曜之终于忍不住上前插手,救下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打跑了恶人。
“你不怕他真打你?”温曜之对这女孩子很好奇。
“有什么好怕的,还不就是痛一下而已,况且,我不一定完蛋,况且,我有自信,我别的没有,好运是一等一的多,你看,我不是有你这贵人出手相助吗?所以我不怕。”
温曜之对那套怪思想不予置评。
朱姿婕不以为然地捉起他的手,从口袋拿出笔来在他手上草草写下几个大字:
世风出版社小小菜鸟记者朱姿婕
“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你有事可以来找我,拜!”
看着手掌中的那些字,一个念头掠过了温曜之的心中。
朱姿婕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和某人的磁场大接近了,不知两人撞在一起会不会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呢!
他转身往另一个包厢走去。
哈!要还他人情还不简单!
演出个缠绵悱恻的爱情大戏给他娱乐娱乐,那就是最好的回报了,看来他得赶快着手去安排才行。
偶尔当当月下老人,也是挺有乐趣的。
☆ ☆ ☆
她真的很不舒服,全身上下仿佛有好几万只蚂蚁在啃她的骨头食她的肉,脑中更像有团百人大乐队在东敲敲西撞撞。她不想动也不想翻身,偏偏有只扰人的手像苍蝇一样嗡嗡地烦她,打断她的休息,撵都撵不走。
“起床了!快起床,你上班要迟到了!叫你起床了你还睡,你是猪哦!快起床啦!再不起床,我就放火烧你的床哦!起床、起床、起床——”没安好心的声音催了又催。
朱姿婕恼怒地坐起身子,全身的酸疼令她皱着眉。“妈咪,我拜托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好难受,今天不去上班了,我要请假休息一天啦!求求你放了我吧!”
“那怎么行呢!”方珍一把拉起她,推她进浴室。“快给我刷牙洗脸,下来吃早餐,别想赖床!”
朱姿婕诅咒几声,草草梳洗完毕,直到坐在椅子上,她仍是头重脚轻。
“哪!今天喝稀饭。”方珍把粥盛好放在她面前。
“妈呀!我吃不下,我还是好难过哦!”她推开碗,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又想找周公去了。
方珍看她一眼,悠哉地吃着早餐。“这是你自己找的,活该!要怨谁呢!跟你提醒过那么多次,别那么贪玩,结果你还是不记得,疼死你活该!每次讲都讲不听,怪谁呢!”
“我哪有,我又没怎样!”朱姿婕无辜喊冤。
“还敢说!”方珍瞅着她。“你昨晚是不是又和同事去狂欢整夜啦!还想骗我吗?”
“你怎么知道?你何时布了眼线来探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珍白她一眼。“是振恒告诉我的,是他送你回来的,你都不知道你醉得多难看,还吐了一地,一个女孩子喝成这样像话吗?”
“妈啊!我头快痛死了!别再念了,想想怎么救我吧!”朱姿婕以苦肉计哀哀求饶用以博取同情。
“你头痛又不是我造成的,痛死你算了!”为人父母的心疼归心疼,仍忍不住要念一两句才罢休。
“妈,那是同事好友开party,我一不小心就玩疯了,才会忘了好妈妈你的金玉良言,别这样啦!别生气啰!我保证下次不敢啦!妈咪你最好了,别跟我一般计较嘛!”
方珍递给她两颗止疼药和一杯水。“吃颗药,看看会不会好一点。”她就是无法抵挡女儿的撒娇,心马上就软成一团。
朱姿婕拿着止痛药如获至宝,马上和水把药吞了下去。
“你是天生来克我的,一对上你我就没辙了!”方珍摇着头说着。
要制造甜言蜜语还不简单,朱姿婕扯朵如花的笑靥。“谁教你是我的好妈咪呢,我好爱你哦!”
方珍甜在心里,表面上仍忍不住轻斥道:“你啊!就是这张嘴巴厉害,爱耍嘴子逗人开心。”
“那也要能逗你开心呀!”
“少滑头了,快吃一吃,上班要迟到了!”
朱姿婕下意识地看看时钟,不看则已一看惊人。“哇!没时间了,先走啰!妈咪拜拜!”朱姿婕匆匆灌下一大口粥,抓起外套和背包一路上冲冲撞撞地朝门口奔去。
方珍嘴角浮出疼惜的笑容,这孩子何时才能不让人担心呢?对这个宝贝女儿,她也忍不住想摇头。
☆ ☆ ☆
朱姿婕带着忐忑的心情踏进“世风”出版社,她是世风财经杂志的采访记者,偶尔客串演艺版插花主编。
呼!幸好没人注意到她的迟到,嘿!轻松过关啦!
她才刚坐在位子上,同事兼好哥儿们廖振恒即一副“事情大条”的表情,偷偷地跟她说道:“姿婕,你完了你,这次你凶多吉少啰!”
朱姿婕瞪他一眼。“我好好的啊!你哪根筋又不对啦!一大早就大惊小怪的嚷嚷。你也犯不着气我昨天耍了你一顿,就一大早触我楣头,这么诅咒我吧,当心小人有小报哦!”
“你哦!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哦!”
“到底什么事啦?”朱姿婕不耐烦地问。
“你知道吗?上级打算派你去采访个知名企业家,为他做一系列的专栏报导,你要在那位人物家中待上四个多月,和他一起生活,而且还要赶出十多份的报导出来,如果做不好的话,你就准备收拾收拾行李,回家吃自己了。”
朱姿婕不以为意地回道:“那又怎样,有什么好奇怪的,除了要一起住四个月外,其他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这么小题大作,又不是天要塌下来了,况且我不高,天塌下来还有一七○的人会替我挡着,我怕什么!”
“你明不明白上级派你去采访的是哪个企业家呢?”廖振恒不安的态度,令她也逐渐感觉到大事不妙。
“谁啊?”朱姿婕的神情变得严肃。“不会是他吧!那个死神‘银面阎罗王’……”
廖振恒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要你去采访的人,就是‘阎王’——阎烨炜,这次你真的完蛋了。”
朱姿婕的脸色马上转绿。“不会吧!有没有搞错?要我去采访,这不是害死我吗?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老编的决定,你……”
此时附近的同事轻轻介入他们的谈话。
“姿婕,老编要你去见他。”
朱姿婕一听,露出凄惨的脸色,廖振恒则深表同情地说:“Good luck!”
☆ ☆ ☆
“姿婕,我们打算要你去替阎烨炜,也就是‘阎王’做个专访,内容包括他的一切生活起居、工作情况及心路历程等,你必须对他做一番彻底的了解。”
“不行!说什么我都不接这个case,这太强人所难了,我绝不去访问那个黑道头头……”
她的话未说完就被老编截去。“他不是黑道大哥了,他已经漂白成为目前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之一,是个有名的钻石王老五,他的财产总额是你赚八辈子也赚不到的。再说,这是个机会给你去向他学习学习,你别这么排斥人家,嫌东嫌西地对他存有偏见。我告诉你,想见他的人,多的可以排起来绕地球好几圈了,只有你还在那儿推辞,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本小姐一点都不渴望见到他,保全小命要紧,我想我对他已经够了解了,你也清楚得很!如果到时谈得不高兴,他拿刀子把我给杀了,那怎么办才好呢!老编,我只有一条命,拜托你行行好,我年纪轻轻的还有大好人生要过,而且还有一个老妈要奉养,我可不想那么早去见‘阎罗王’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发发慈悲,别要我去了,有其他比我更优秀的人啊!为什么一定要我……”朱姿婕可怜兮兮地哀求,只差没下跪求情而已。
只要稍稍有些知识及常识的人,都应该或多或少听过“阎王”的伟大事迹,这个“银面阎罗王”阎烨炜,自从继任“火阎帮”帮主之后,人人皆以“阎王”尊称他。在他把“火阎帮”的势力扩张到高峰时,他却退居幕后金盆洗手由黑漂白,做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并成功地垄断世界金融市场,在业界占有一席之地。由于他的行踪不定,又长期配戴着银面具,于是,许多关于他的传闻,绘声绘影地被传开,其中尤以他凶暴残忍地杀妻虐子这个传闻最盛。“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这句话可说是为他的势力、为他的狂妄下了最佳注解。
老编一副老神在在地说:“放心!你去之前,我们会替你办好身后事,你绝对不会死得不值得,姿婕啊!你也知道我们在市场上的竞争对手有多少,现在所有消费者无不对他抱有很大的好奇心。如果能采访到他,那我们铁定会成为大赢家的,所以你就认命乖乖地去找他挖些东西出来吧!为了公司未来的前途着想,你一定要努力,一旦目标达成,自然有你的好处。”
现在是谁在求谁饶命啦!朱姿婕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阎烨炜从未露面接受访问,他始终戴着一只银面具示人,要不是我们老板温曜之和阎烨炜是好朋友,死求活求才求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你去探清他的真面目,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而且,这是老板的‘圣旨’,你敢不从吗?”老编软硬兼施,又给她来个下马威。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当然朱姿婕想不透这造成她陷入如此困境的幕后黑手竟是当初在KTV救她一命的大贵人,而这贵人正因自己玩心兴起打算陷害两个无辜蛋。
“你想知道原因?”老编睨着她道。
朱姿婕用力点点头,要被判死刑也该知道罪名吧!
老编上下瞟她一眼。“因为全公司上下只有你最适合这份差事,你不会和他闹绯闻,又没一点女人味,不会死巴巴纠缠着他,对方有一半就是这个缘故,才肯给我们一次机会为他做个专访。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比你更有这个资格,你要以大局为重,就答应了吧!”
难道长得像男孩子、没有女人味、不喜欢穿裙子留长发,这也错了吗?谁说女孩子不能像男孩子一样?可是为了这点小缺失,她就要被送去“从容就义”,这……太没天理了吧!
“你要是敢说不,后果自行想像。”
炒鱿鱼、丢工作、滚蛋、走路、回家吃自己……
短短时间内,朱姿婕脑中已运作过无数可能的“后果”。“不要!别炒我鱿鱼,其余的都好说……好说嘛!”唉!为了生活她还是得认栽,谁叫“视食物”者为俊杰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反正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她就认命去会会那个“阎王”也好。
“你觉悟了就好,明天把东西收一收,小恒会送你去的,你自己好自为之。放心!如不幸发生意外,我会替你向上级多争取些慰问金,你好好去吧!”
好——难笑,这是个超级特烂的笑话。
朱姿婕沉着脸点头,如果她这次大难不死,她一定会杀猪宰羊、三牲素果奉上,谢众神庇佑不杀之恩。
直到下班离开公司,她的心情仍在低调当中。
☆ ☆ ☆
刺耳的煞车声回响在十字路口,一名小男孩横冲直撞跑到路中央,幸好一名女子见义勇为,出面舍身相救,才及时挽回小男孩一命,此时那女子正跌坐在地上,为自己手肘擦伤及一身狼狈相感叹不巳。
“喂!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朱姿婕拍拍车门嚷着,今天她真是诸事不顺、样样犯冲,她可得回去查查黄历,看看她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
“小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现在是绿灯,是那小孩自己跑出来,没有看车子就乱闯乱撞的,怎能说是我的错呢!”对方边把车开到路边,边把责任全归到小孩身上。
“喂!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朱姿婕可真火大了。“遇上本小姐今天心情刚好烂死,不想饶了你,你这王八蛋,孩子的生命是只依红绿灯来分的吗?只因为不是遇上红灯,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随便撞人吗?”
“是他自己跑出来……”话才出口又被她给截断。
“什么话!一个小孩子哪知道些什么?他不小心贪玩跑过头,就活该被你撞吗?你的心是黑的吗?一个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争马路,你丢不丢脸啊!看到小孩过来就应该快停住才是,如果你今天真的撞到他,你怎么赔给他父母,你花再多钱、找再多小孩,做牛做马都没有用!”朱姿婕停下来喘口气,又接着下去骂:“你没有权利可以随随便便剥夺别人生命。如果今天是你的小孩出事了,你作何感想?你一定很想杀了那个司机,就跟我现在的感受相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差一点毁了一条小生命、一个幸福的家庭?”朱姿婕振振有辞地教训他。
“我又没撞到他……”那个司机颇无辜地拉长脸。
“等你撞到他那就太晚了!你最好注意一点,多尊重别人的生命,不要因为你‘不小心’就犯下大错。”
阎烨炜先是被那似河东狮吼而又气势凌人的嗓音给吸引住。怎么现在还有那么具正义感的人存在?他不觉地对那声音的主人感到好奇,很想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
阎烨炜摇下车窗,并摘下墨镜开始打量她。自从刚才他就对那女人赞赏有加,而且很欣赏她的个性,有与众不同的特立独行气味,我行我素的傲气之中,又有一颗善良的心,像一株无刺的白玫瑰,蕴涵清雅脱俗般的美,有股很吸引人的秀逸气质。
“你就是他的主人?”朱姿婕总算看见后车座的人了,她轻掠过阎烨炜一眼,又不屑地转头,慑于他的注视,心中竟莫名地透着异样的感受。“你很气派、很有钱、很有格调、很高水准,可是用这种人做你的司机,实在有损你的品味,我建议你最好赶快换人,免得有类似的事件再度发生。如果你稍稍有些同情心,你就会同意我的说法;如果你没有,那很抱歉!我会诅咒你快点下地狱去。”朱姿婕仍盛气凌人的训斥,却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眸,他炯厉的眼神让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他该下地狱?阎烨炜挑挑眉,就算下地狱又如何?他不是早在那里了吗?况且他不是地狱里的王吗?阎烨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锐利地上下逡巡着她。
想不到他今天忙中偷闲悄悄微服出巡一下,就给他遇到个这么有趣的偶发事件。看来平民模样的他,真的比较不吓人,所以这黄毛丫头才敢这么对他大声嚷嚷。
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缺点,这么地惹人嫌。
那司机气得只差没头顶冒烟,很想冲下车子揍她一顿,好不容易替温老板接送个朋友,也会弄出个麻烦,他可怎么跟温老板交代,搞不好饭碗都要砸了。
“怎么样?想打我啊!你来啊!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要你吃不完兜着走。”她不畏强权恶势力挑衅那司机。
那人当真拉开车门下车来,举起手想赏她一耳光。
“丢脸丢够了吧!”阎烨炜冷冽的眼神掠过司机。
阎烨炜极具震撼性的喝止,冰冷的言语,连朱姿婕都有寒意刺骨的感受。怎么有人讲话会冷到这种地步、这么不屑、这么不带一丝感情,她悄悄地打了个寒颤。
“滚!”简单的一个字,却是不容反抗的命令。他的眼神似剑,从容不迫地扫过司机一眼,就足已令那司机头皮发麻、脚底发凉。
司机立在原地,顿时不知所措,直瞪着阎烨炜。
由此可见温曜之识人的眼光并不怎么好,对手下的调教更是马虎,看来,是该为温曜之清理门户的时候了。
不知怎地,他就是赞同那正义女使者的论调。不讳言,他对那女人非常偏心。或许是因为像她这样热爱生命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像光一样,吸引人不自觉地想趋近向它。
“别要我说第二次。”阎烨炜轻缓的语调中,饱含冻人阴鸷。
直到那人的背影渐渐消失时,朱姿婕不得不对眼前绝然无情的男子打心底送上十二万分敬意。
哇!哇!哇!在朱姿婕心中连用三个惊叹号,代表她的诧异,她总算承认她遇上个非凡的大人物了。他还真是酷呆了,朱姿婕忍不住又多看他几眼,他是各方面皆出色的人中之龙,又懂得明辨是非,条件还真是好的没话说,但……好男人已经绝种了,这可能是种假象也不一定。
她旋过身子,采胜利者惯常有的趾高气扬态度,预备抬头挺胸地离去,谁知才跨出一步,膝盖的疼痛令她得意的表情急遽转变,险些没有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她斜着身子,一跛一跛地退到路边,将自己由那一团混乱的局面里抽离。
呼!痛死了!她摸摸膝盖,才发现那边肿了一大包,一定是刚才见义勇为、多管闲事的代价。咦,怎么她站了那么久,数落对方一大顿时却都没感觉到痛?也许是当时太激动了,完全投入所以忘形了,等到大势已去一切现实状况又回来时,她的知觉感官也就跟着回来了吧!
阎烨炜眼尖地发现了她的不妥,他微蹙一下眉,不发一语走下车,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
朱姿婕抬眼便掉进他深不可测的幽潭中,是他?那个车主人?他不会是想报仇吧!她现在可没那力气应付他。于是她本能地抬起脚步踉跄奔离,直到疼得受不了,她只好停下来,半倚靠在墙上,防备地望着尾随而至的他。
“你想干么?”仍是天地不怕的狂妄口吻,却因为一波波袭来的痛楚而少掉一半气势。
他没回答,只是指指她的脚,正好是她受伤的部位。
这女人还真是既顽强又固执,都跛成那样了还在逞强。
“怎样?”朱姿婕看不懂他的意思又问道。
“你受伤了。”他平平地说出显而易见的事实,一迳的深沉难测。
他不会是想趁她受伤毫无招架之力时,再狠狠地K她吧!
看着她的脸色隐约透着一阵青一阵白,而眼中的惶恐更是悄然可见,但是姿态却又那么高不可攀,他不禁想挫挫她的趾高气扬。冷盯着她好一阵子之后,阎烨炜终于说明来意。
“我送你去看医生。”
未姿婕陡地一震,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不,不必了!”这人好心虽好心,但也好心得太不合常理了吧!“我自己会去。”天外横福能免则免,她可不想半路横尸街头。说真的,她什么都不怕,唯独怕死。人心隔肚皮,她可要提防提防,何况他真的一点都不像个好人,都怪她胡乱把人家的司机小弟骂走了。
阎烨炜以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讥讽她的不自量力和太过逞强。“真的不用?”他的目光满是嘲弄。
头一次,他除了欣欣之外,这么关心过一个女人,而对方竟然毫不领情地拒绝他,这倒令他有些啼笑皆非。“阎王”的同情心向来是寥寥无几,而且,她的死活根本不是他该负责的,他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不过,这女人倒有胆,难道她不知道,他——“阎王”是不容违逆的。
“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听不懂是不是?喂!你别再跟着我了。”朱姿婕声势十足地想把他赶走。
堂堂“火阎帮”帮主兼阎氏企业总裁,要是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传出去不是成了笑话吗?
“你是在恐吓我?你知不知道没人敢这么对我?”阎烨炜云淡风轻地说,语调慵懒到已足够传达出他的不满和警告,在“阎王”面前,任何愠怒都只是小儿科,一旦他真正生气起来,整个世界恐怕会天摇地动一番。
“是吗?我才不怕你。”笨蛋才会听不出他强悍的言下之意,但是她力持镇定,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怎么惨事全给她在今天碰上了?工作才刚要“置生死于度外”,现在又遇上这个大困局,看来也不用回去查黄历,她现在就可以确定——今天不宜出门。
阎烨炜低笑,看着她佯装坚强却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表情泄漏出软弱,于是他走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架住她。
“喂!你别碰我,不然我叫非礼了!走开!快放开我!”朱姿婕急得大喊,惹得路人频频围观过来。
“我只是想带你去好好包扎,说真的,你还不够那个魅力可以引诱我‘犯罪’。”阎烨炜故意挪揄道。
逗她实在是件有趣的事,她把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全然没有心机,单纯得像个孩子,这是在他的世界里,他一向所缺少却向往的天真,于是,他纵容了自己的无赖行为。
“我说过了我不要你送,我又没断手断脚的。”朱姿婕愠怒道。她板起脸孔瞪视他,他怎么像苍蝇一样爱黏人啊!
“你的脚真的不痛吗?”他狐疑的目光又掠过她的伤处,不安分的右手还轻轻地滑过,用力按了一下。
朱姿婕痛呼一声,硬是指着他的鼻子,才想到词儿要骂时,阎烨炜竟跨前一步,顺势把她指责的手移到自己身后,将她镶嵌在自己胸前,替她挡住路人好奇的目光。
他抵着她的额头,和她几近气息相接,两掌撑在她的肩上左右两侧,牢牢困住她,邪恶地说:“如果你再不安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非礼’。”他的暗示带有极高的危险性。
她猛地抬起眼,却在同时,他俯身而下,如鹰般掠取她哓哓不休的唇,占有般用力地吸吮啃啮,似邪非邪地挑逗她,进而进逼她的唇齿之间,吞噬她似有若无的嘤咛挣扎。
“喜欢吗?”他语带暧昧地问她。阎烨炜由激情中清醒,紧盯住她潮红的小脸,这令他有征服成功的快感。
“你——”朱姿婕张大眼,气愤填膺地咆哮道:“你——你怎么可以……你这王八大变态……”她悻悻然抬手猛捶他的胸膛,不时愤恨地以手背胡乱擦抹嘴唇。
“记住!没有什么是我不可以的,如果不想继续下去,那就给我安静点。”他轻松制住她攻击的拳头。
啧!竟然有人不屑他的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他这么“反感”的人。对于习惯众人逢迎的他,这场面倒是挺新鲜的,不过这也不能够怪她,因为她根本不明白他是谁。
要对付她这种少根筋又欺善怕恶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更疯比她更凶,才压得过她的无理刁钻。
朱姿婕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闭上嘴巴瞪视他。
在他扶着她,不,应该说是半搂半抱着她,把她塞进大轿车里时,朱姿婕早已气得不想再理会他了。所以,当绕了快两条大街才看到一家小型诊所的招牌时,朱姿婕只差没给那招牌行三鞠躬大礼,感动得快痛哭流涕了。
☆ ☆ ☆
等到朱姿婕的膝盖缠上一圈又一圈绷带,由诊所内狼狈凄惨地跛行而出时,她真的有点后悔不该多管闲事的,现在这下成了铁拐“猪”(朱)不说,还被只大苍蝇黏着不放。
“我送你回家吧!”那只“大苍蝇”开口了,又是一副势在必行,不容拒绝的必胜姿态,骄傲得令人受不了。
“不必了!你不要再威胁我,我最讨厌被人强迫,你救了我,我真的很谢谢你,就这样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不相干。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向中央政府推荐你当选十大杰出中年,表扬你的好人好事,你不会吃亏啦!拜拜!”朱姿婕只想快逃离有他在的地方。
那个吻……她不是没有感觉的,所以才怕再和他纠葛下去,自己会由讨厌他变成喜欢他,那实在……太骇人了!
“你确定?”他轻挑眉尖,闲适地看好戏。
远处四、五个大汉聚拢围靠过来,明显来者不善。
“对啦!就是ㄊ丫啦!是ㄊ丫没错!”大汉确定的声音此起彼落的。
朱姿婕很不幸的发现自己又被别人盯上了,才刚犯完错的她,直觉以为是那被赶跑的司机同党,却没发现那群人所指的“ㄊ丫”是指男性的他——阎烨炜。
“你们想干么?”她下意识地望向阎烨炜,没料到他却是好整以暇东看看西看看、东瞧瞧西瞧瞧,置身事外不肖对她伸出援手。哼!算了!她是不会开口去求他的。
那群人像捕捉猎物般死巴巴瞅着阎烨炜,目光严厉地在他身上打转,他警觉地知晓了,瞬间敛住笑意,却仍在唇角挂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之后他才蓦然想起,这似乎是他的死对头“灰狼帮”的直辖本部中心,不过“灰狼”不是早被他消灭了吗?这些人还真是忠心护主,值得嘉许。
眼见其中一人丑陋又污黑的大手就要玷污朱姿婕的脸时,阎烨炜受不了地挺身而出,不仅拍掉对方肮脏的手,更一拳打落他的大牙,力道又快又准又猛。
“你们要找我吗?”有人敢动他,是件挺有趣的事。
那群人一涌而上,开始使出下三滥的手法,不是棍子就是刀子,在你来我往的攻击中,阎烨炜总有办法惩戒他们,却没一个能碰触到他的身体,即使对方卓越的作战能力不容小觑,但比起他来,那还差得远呢!
朱姿婕在一旁看傻了,真的打心底佩服他的英勇善战。亏自己还小觑他,想向他讨架打呢!如果他真的出手,想必自己已经在黄泉路上哭得呼天抢地了。
“小心!”阎烨炜大喊。
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悄然抽出手枪,瞄准朱姿婕,阎烨炜神色一凛,毫无考虑地保护着行动迟缓的她。不过,这却让歹徒有机可趁,子弹不偏不倚打进他的左手臂,他厌烦地轻挑眉尖,踹了凶手三、四脚,每脚皆重击致命。
“哇!你受伤了?快、快!找医生!”看着阎烨炜左臂的伤口血流如注,朱姿婕慌得大叫,也不管地上横竖躺着垂死的五人,挡下计程车立刻送他去医院止血,当场把这乱事远远地丢在后面。
连那辆自始至终无辜的大轿车也被搁置在诊所边。
唉!可怜的温曜之赔了司机又丢了车子。
☆ ☆ ☆
“你要带我去哪里?”阎烨炜静静地开口,完全不把手臂上的伤当一回事,还悠悠哉哉地点了根烟抽起来。
“笨啊!当然是去包扎啰!不然血流光会死人的。”朱姿婕忙手忙脚掏出手帕卫生纸拼命压住他的伤口,心有余悸地教训他,对他血流不止的手臂颇为担心。
阎烨炜被她语意中所流露出的关怀给震慑住,一惊,手上的烟便掉落了。
这点小伤对他的生命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而且在他的世界中,肉体的伤口是为了生存而烙上的,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喊痛的,痛——是再平凡不过的。
况且他的所有感受,不论喜怒哀乐都不能引起旁人的共鸣,他早就学会了无情无爱。就算死亡,想必也没有谁会因为他的消失而难过吧!
如今,这女人竟然在乎他的生死,这太奇怪了!
“你怕我会死?!如果我死,你会难过吗?”话一出口,阎烨炜自己也吓到了,想不到他竟会如此索求一个人的认同。他缓缓地捡起烟,丢出窗外,掩饰心中的不安。
朱姿婕信誓旦旦地说:“会!安啦!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老天一定舍不得让你死的,你放心,别想太多了!”
她的一番话在他心中轰然炸开,引起好大一阵的回响,他并没料到她会这样真挚热切地回应他。
向来结冻封闭的心中,恍若射入一方斜阳,融化了一小角落,跟着温热的记忆苏醒流动,进占有关她的点点滴滴,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被珍惜,他的生命仿佛因此重要起来。
见他不语,朱姿婕心疼地频频安慰他。
“别这样!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去求神保佑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到八十岁,不!你会活过一百零一岁的,怎么,你的手很痛吗?刚才那里本来有间诊所,不过你才痛打了那些人,不快跑走就等警察来抓人,所以才……”
阎烨炜温柔地笑了。“我没事。有你求神保佑,没活过一百岁,我不会罢休的,为了你这些话,我怎么样也要活下去。”
见他舒展了眉心,不再闷闷不乐的,朱姿婕这才松了口气。
回想今天一连串的事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觉不觉得我们像‘难兄难妹’?两个无辜的人撞在一起又无辜的都受了伤,无辜的彼此安慰。”
“或许吧!”
朱姿婕和他相视一笑,彼此间的芥蒂早已一扫而空。
突然车子因到达目的地而紧急煞车,朱姿婕的膝盖毫无预警撞上前车座,疼得她随手用力一抓,却正好抓着阎烨炜受伤的手臂。
“痛——”她隐忍着想尖叫的冲动,极力平抚痛楚,等到一波波热辣辣的感觉退去,她才重新调整呼吸。
“你……还好吧?”他古怪地问她。
“嗯!”她点点头,膝盖的痛楚已舒缓了些。突地,她感觉到手掌心黏答答的湿意,她猛地一惊,原来自己正掐住他的左手臂。
望着他含笑的眼,她慌得不知所措,又心急又内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的手……痛不痛?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真的……我……”
阎烨炜不以为意,反而爽朗大笑出声。
也许今天对他们两个而言,是多灾多难的。
但却因为这次的意外,使他们两人的生命都有了一番全新截然不同的际遇,一次新的开始。
第2章
“Magic!Big magic!Super big magic!I can't believe it!OH!My God!Surpiri ngmagic!”廖振恒看着朱姿婕夸张地朗诵着。
“喂!你唠唠叨叨念了堆英文作什么?不要老是喜欢‘献丑’好不好?怕人不知道你英文能力烂翻了是不是?”朱姿婕僻哩啪啦K他几句,又沉重地把脸趴在桌面上,发出一阵求救式的哀嚎。“唉……你知不知道我都快烦死了?烦哪!烦哪!烦哪!烦哪!烦——哪!”
“奇迹!大奇迹!超级大奇迹!我不敢相信!噢!上帝!惊人的奇迹!”廖振恒又很鸡婆的把之前的英文台词翻成中文来用,语调完全仿照读圣经的高贵念法。
“你以为你在朗诵比赛啊!少来惹我,滚开!”朱姿婕被他搞得更烦了,心情是越来越差。
平时活蹦乱跳、没凑热闹会死、没捣乱会病痛的朱姿婕竟然会安安稳稳把屁股贴在椅子上,把头撑在办公桌上发呆了近两个小时,完全是不像她的作风嘛!她不会是文静的代言人的。
廖振恒用瞧外星人的奇怪眼神打量她。“姿婕,你是不是生病了?”廖振恒还煞有介事的探探她的额头。
朱姿婕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走开啦!吵死了!你很无聊NB428!”
“哇!你吃错药了?脾气这么火爆,你是不是吞了整颗原子弹?一出口就想炸死人?想不开也不必这样子,你到底怎么了?”想来朱姿婕难得“郁卒”到这地步,可见问题是非同小可。“你是不是烦恼要去‘阎王’家的事?放心啦!你这次脚受伤,上级同意你可以延迟一星期再去,可以缓刑就不错啦,要是你真想‘畏罪潜逃’,大不了再去住院,住到‘阎王’老死,你就能逃过一劫了,所以,也没那么严重嘛!Take it easy!”
“闭上你的王八嘴!你不要再加重我的烦闷指数了好不好?那悲惨的事就别再提了,我想暂时忘了也好。”
“这怎么可以呢!”廖振恒打气地拍拍她的背。“做人不可以逃避现实,要勇敢面对挑战,所以,努力去打垮‘阎王’吧!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别灰心!”
唉!她永远没机会灰心的,因为她会先葬送在“阎王”手里,“阎王”不要她的命,就很偷笑了,要她去打垮“阎王”,那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的,她又不是呆子!
她倒真想学学鸵鸟,把头埋进沙堆中,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理,可以稍稍隔离自己和外界接触,让自己可以好好整理紊乱的心情。
“该不会是……”他突然别有用意暧昧地望她一眼。“如果是那一个月来一次的那个忐忑不安期,那我可就没法子帮你了,你好自为之吧!拜拜!”
“啊!”朱姿婕发泄地叫了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廖振恒也不忍心再逗她,遂切入正题,询问她的问题来源。
“啊——我也不知道哪!我……我心里……我的脑中,全搞成一团了,很不舒服,闷死了!很烦!”
“看得出来你很烦,那你在烦些什么呢?”
怪了!一向开朗热情活泼外向的朱姿婕,傻大姊一个,迷糊脱线又没神经的她,很少会有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她的观点中,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所以为某件事而忧心忡忡并非她的处事态度,对一切大而化之、小而化无的她,难得如此心浮气躁又闷闷不乐的。
到底为了什么?廖振恒耐心地静观其变等待答案。
朱姿婕抓抓头发,杂乱无章地说:“我也不知道,这太诡异……不可能的……我不承认……不是的……小恒,我该怎么办?唉!你不会懂的啦!”
如果讲得这般支离破碎他能懂,那他就是天才了!
“小姐,你在诡异什么、不可能什么、不承认什么、不是什么?你没说清楚,我哪里知道啊?”
朱姿婕用心思考了下,支支吾吾地说:“小恒,你……你会不会……唉!这怎么说……我……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的……”
廖振恒认命地拉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自顾自翻看桌上的书刊,不再白费唇舌开口催她,悠闲地等她自己招供吧!
朱姿婕想了又想,终于一鼓作气倾吐出来。
“小恒,我是想问你说,你……有没有可能一直记着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而且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两个人有讲过几句话?”她略带期待地问他。
“不会。”他不拖泥带水的两字金言,彻底粉碎朱姿婕心中的一道希望之光。
“我就知道不会……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那是很正常的啊!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可见交情一定很差,而且只见过一次面就更不用说了,想想,你会去买颗茶叶蛋,却一定要记住那店员的长相吗?一般人是不会这么无聊的,要记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累都累死了,除非……”他故意顿了顿。
“除非什么?”朱姿婕焦急地问。
“除非那个店员长得像李奥纳多,让你心生爱慕,没记得会后悔一辈子;不然就是他长得很‘抱歉’,令人难忘。不过你……我看是前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长得太‘抱歉’的只会令你笑到肚子痛,不会令你烦心的,我分析得对不对?想必那是个挺不错的家伙是不?”
“我也不知道,唉!奇怪!他救了我一命,我们也聊了些话,像朋友一样,却都没问到对方的姓名,在那之后,我却一直想起他的样子,好像照了相留在心底,而我……甚至想再见他一面,为什么呢?”朱姿婕的心思早在言语中完全透露出来却不自知。
她深吸口气,娓娓道出那段前因后果给廖振恒知道。
除了他吻她那段,其余的她都全盘托出。
他的冷傲足以冻死人,高高在上的气度惯于掠夺,似永远都不肯屈服。那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则说明了他出类拔萃的尊贵,他给人的感觉是那么高不可攀又难以亲近,可是对着她时,偶尔又温柔得撼动人心。
还有……他那双始终低温的眼睛……
听完后,廖振恒又是猛点头又是哀叹,一副大势已去的苦闷样。“没救啰!没救啰!吃药打针住院都没用了,最好找个地方好好安息吧!你这次不死也没半条命了。”
“廖振恒!你没事干么咒我?”她一拳挥过去。
“别气,”他轻松躲开了。“想想你的病啊!”
“我的病?我没病啊!我健康得很,比你还长命百岁呢!你才该去检查检查呢!”朱姿婕硬是又奉上一掌。
“还敢说你没病?你不是得了‘相思病’吗?被那个英雄救美的‘带原者’给传染的啊!唉!这病难治好哦!”
他越说越得意。“原来是小女孩长大了,要思春啰!”
朱姿睫连忙捂住他多事的大嘴,瞧他那唯恐天下不知的欢喜,她是一肚子气。“笨蛋恒!小声点!你以为这很光荣可以到处说,让人知道是不是?况且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呢!什么相思不相思的,少恶心了!”
“那你能肯定你一点都不喜欢他?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别骗人!别说你不在乎他。”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啊!只见一次面又不知道名字,不管怎么说,道理都是说不通的,一般人是不会这样子的,小恒……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其实很多方面,她和外界的对比是激烈得吓人,她根本就是个异类。
她会这么情绪起伏不定的原因,他不是不明白,因为她无法同意自己、原谅自己竟会爱上一个陌生人,她不相信爱情。
“那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以上这些不可能的论点都能成立了,而且百分之一百确定,不需要任何说服、任何妥协。”
“啊!唉——我不知道!我……我不相信会有一见钟情的事发生,不行的!我和他也许不会再遇到对方了,要不是那天的意外,我们不会撞在一起,世上不是天天有那种巧合的,我不相信!算了!算了!”
“爱神的箭射来射去老是射不准,以后你就会知道丘比特是多爱给人恶作剧了。也许某一天你又会在路上撞到另一名‘带原者’,或是‘受害者’,两个传染来传染去的,都病得不轻时,就只能送入礼堂了。别灰心,世事难料,要向前看,你的病目前只能靠‘时间’来治疗了。”
但愿,时间真的能冲淡她不乖的心思。
朱姿婕叹口气,又把头埋进手心里贴在桌面上,来个相理不相应。
没关系!她早有心理准备了,廖振恒那颗“水泥脑”是无法替她分忧解劳的,算了!
都怪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爱魅惑人,才破解了自己禁锢许久的心……
☆ ☆ ☆
按照以往的路线,车子驶向郊区的一栋别墅内,阎烨炜只有回到这个家,他的心才能获得全然的平静和安宁,做回他自己,单单纯纯的自己。
这栋盖在离海边不远的房子,四周植满蓊郁的树木,仿似一处世外桃源,空气中混有清新的青草味及淡咸的海水味,慵懒悠闲的感觉弥漫周遭。
只是这块完全被独立出来的区域,是“阎王”一人独享,亦是“阎王”最珍视的地方。
这里是“阎王”用尽一生心力保护的庇所,因为他和这里的风、海、林、花一样固执,都想默默守候这屋子的女主人——一个沉睡已久,却不会再苏醒的人。
这儿叫做“海居”,因为屋子的女主人爱海。
“海居”是阎烨炜一手建造出来用以保护自己的世界,除了亲近的挚友外,没人知道这处世外桃源是江湖中令人间之丧胆的“阎王”的栖息地。
将车停进车库内,阎烨炜并不急着进屋,反而徒步朝屋子的右方走去,约一百公尺处左右有一栋高两层楼的温室花房,偌大的空间全植满娇艳的红玫瑰。
由于温室是由玻璃所砌成,阳光透过玻璃反折的七彩映在花上,反而平添一股柔美的韵味,远远地就能看见成群簇拥的大红,在闪耀着眩目的光芒。
置身在与自己一袭黑蓝色西装格格不入的赤色风暴中,阎烨炜若有所思地发呆着,向来冻人的冷冽目光此时化为柔情似水的凝睇,始终聚拢在温室的某一角落。
☆ ☆ ☆
阎烨炜前脚才一进门,便警觉的查知已有人在沙发上,正悠闲地喝咖啡看杂志,四平八稳地等他回来。
“终于回来了?大忙人。”温曜之不用看也知道阎烨炜的脸上一定又是那副饱受摧残的可怜相,一年到头都改不了和“苦瓜”做双生子的坏习惯。“别这么冷淡嘛!好久不见了,你就不能表现得更热情一点吗?好歹我也算‘阎氏’的半个股东,你应该要对我亲切些。”
阎烨炜心想,怎会不常见面,昨天晚上才和他一起吃过饭呢!况且自求学时代到现在,他们俩的联系就没断过。他对他是够好的了,要不是真把他当兄弟,才会不介意他的无礼放肆和有意无意的调侃,这样还不算亲切吗?
他们的友情建立在相知相惜的基础上,虽然不靠任何言语保证,但彼此心底都明白对方的重要性,两人都用自己的方法在维持这份感情。
这就是男人间的坚贞交情吧!
阎烨炜缓和脸上僵冷的线条,在他对面坐下,迳自扯掉束缚颈部的领带。“你怎么来了?”话中只是疑问没有排斥,语调比起往常的冰冻刺骨已是温热许多。
“来逛逛都不行?你不是这么小器的人吧!”温曜之笑着睨他,言下之意是阎烨炜若真轰他出门,就证明阎烨炜是个小器之人。他完全不觉得随便到别人家逛逛坐坐的自己,是没资格如此训示屋主的。
阎烨炜噙着淡笑。“最近没事做?”聪明地避开刚才的问题,因为他并不会不欢迎温曜之。他走向酒柜为自己倒了杯伏特加,又回到位子上与温曜之对谈。
“听说伯母对你期望颇高,老四又从中推波助澜,正闹得不可开交,看来你这次不成功便成仁了,你是众人的希望之星。”他挪揄着温曜之的感情生活。
“别提了!人都跑走了!”说得失意却笑得惬意,凭温曜之在乎另一半的情势看来,不可能这么从容自若。
“你不是这么放得开的人吧?”阎烨炜也不疾不徐地回应,反正他相信温曜之已经决定好该怎么做了才是。
“正是!你知道就好!我要去追她回来,现在是来跟你告别的,可能我有一段时间要离开你了,希望你不要太想我才好。”他的表情很言不由衷,因为他心中最在乎的才不是正在他面前的阎烨炜。
“势在必得?你的口气很狂妄呢!”
温曜之点点头,大言不惭地道:“她要是敢飞出我的手掌心,我就不叫温曜之。凭我的势力,要找她是轻而易举的,她只能留在我身边。”
他的“势力”是按一通电话,找到“火阎帮”的女将神——黄芙,用精密的网路系统及“阎王”在世界各地呼风唤雨的能力而得知的。
其实,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寻人,只是他一家口子的眼线太多,一打草惊蛇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况且黄芙的办事能力高超又快速,不好好利用简直是浪费人才。
“可是……据说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你的地位不保。”阎烨炜提醒道,这当然是黄芙回报的结果。
温曜之回以一记高深莫测的笑容。“那我可要好好去会一会那个不怕死的家伙,竟敢动我的女人!”
“认真的?”他难得看见温曜之如此正经过,总算是棋逢敌手了,恐怕是一头栽进恋爱坟墓中再难逃出来了。
温曜之又是一个重重的点头。“再认真不过了!特别是为了这个女人,才会这么手忙脚乱。我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她是唯一一个令我有想结婚的感觉。”
爱情存在的实质感总要在错失后,才会一一涌现。因为没好好珍惜所造成的遗憾太骇人,让他痛彻心肺,再不把握,他也无法保证爱情是否会为他而停伫在刹那,等他蓦然想起心已失陷,那就太晚了。他不想后悔。
如此刻划在彼此间的鸿沟是他篆下的,他必须自己去抚平,所以,他要自己去追回来。
“她值得你这么待她!”阎烨炜衷心祝福。
“嗯!那你呢?单身汉的滋味不好受,亏你还乐在其中,世界上也只有你这样一个怪胎了。”
阎烨炜不置可否地喝着酒。
“果真是痴情种一个?”想起他身旁唯一停留过的女人,温曜之了然于胸地问:“你还惦记着欣欣是不是?”
阎烨炜陷入惯常的沉默中,又把自己隔离了。
“你还爱着欣欣,一直到现在都没忘记?”
“确实很难忘!”阎烨炜猛灌下一大口酒。“我和欣欣怎样,你很清楚。”
“我是很清楚。”温曜之斜睨着他。“真那么潇洒?分明睁眼说瞎话,要是你不爱欣欣,为什么自从娶了欣欣之后到现在都五年了,仍绝口不谈婚事,还说不是为了欣欣?”他气定神闲地分析。
因为难忘,所以他需要时间去沉淀,哪怕用了四年。
“也许是我想要的人,还没有出现罢了。”
温曜之不以为然地道:“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吗?所以你找不到一个合意的,那全世界的女人都该枪毙了。”
“你突然提这做什么?”阎烨炜故意岔开话题。
“没有,突然皮痒想做月下老人。”何止!温曜之是把自己当救世主了,想救救沉浸在冰河的阎烨炜,反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婚大家一起结不是很好吗?
“你很闲吗?动到我头上来,不怕死?”他挑眉说。
“看准了你不敢伤我,别忘了你骂跑了我的司机,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哪件提议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什么提议……”
温曜之当然不会给他有机会辩驳反对,他迅速截断阎烨炜的问话。
“我来这里逛得够久了,也知道你回到‘海居’前,先去花房蹲了老半天,这样不好哦!‘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别把自己闷死了,欣欣也不会再活过来。”
阎烨炜不发一语,手却下意识摸着另一只手臂,轻抚那藏在衣袖下缠着白绷带的伤口,思绪回到了那一天。
痛的感觉,原来要伤过了才会明白。
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温曜之喜孜孜地偷笑,为当事者的认同感到满意。
反正他将有一年半载不在,就算阎烨炜想找人算账,也找不到他了,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啊!
☆ ☆ ☆
“妈咪,你认不认识‘阎王’啊?”朱姿婕试探性地问方珍,她实在是不晓得要培养什么心情好去从容就义,也不奢望方珍会有多舍不得她去送死。相反的,方珍会乐不可支,吵着要A到阎烨炜的签名,新世代的疯狂妈咪就是这样,可惜又不能换,也只有认了。
“ㄢ王?”方珍用力想了下。“你是说食盐啊!那个‘盐王’牌子,那我当然知道啊!如果你想找的话,随便去巷口的便利商店找就有了。怎么,你不是指那个ㄢ啊?”方珍皱一下眉。“那就是岩石的岩啰!我知道在东北角海岸有一个‘岩王’峰,像一个帝王矗立在海上,你去翻翻地理丛书就知道了,那边的风景很漂亮呢!”
朱姿婕再三郑重警告。“妈咪!不是食盐的‘盐’,更不是岩石的‘岩’,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现在是认真的在跟你谈事情,少打哈哈了!我说的ㄢ是阎罗王的‘阎’字。”
方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阎’啊!左右还有牛头马面的那种哦!嘿!女儿,老实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不然干么急着要找‘阎王’认错,老妈我自认心地好做事佳,死后一定上天堂的,所以你问我上帝的事,我想我还清楚些,我这辈子是没机会见到‘阎王’了。”
“妈咪,我再一次很明白地说,‘阎王’指的是阎烨炜,当今阎氏企业的总裁,而他就是有名的黑帮集团‘火阎帮’的帮主,现在漂白成为企业家,我这么解释,你清楚了吗?”朱姿婕咬着牙把话说完,跟她这个完全没啥大脑的妈咪说话,要有超强的包容心和忍耐力。
“嗯!经你这么一说,我都清楚了,不过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有关那个‘颜一尾’到底是谁?‘火岩邦’又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乌托邦,只要你再回答我这些疑点,相信我就会更明白了。”和她研究食谱可能情况会好些。
朱姿婕险些昏倒,克制着想要拿东西砸人的冲动。“妈咪,难道你都不看新闻、周刊或杂志的吗?”
“有啊!还看很多呢!只是我看的都是演艺新闻、八卦杂志或妇女周刊什么的,我才不看那社会版的,不是打打杀杀就是强暴、绑架、纵火的无聊事件,看多了会对世界灰心的。况且我对政治又没兴趣,经济又打死不碰……女儿,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不会是谈我的嗜好吧!”
朱姿婕绝望地摇摇头,既然没人能分担她的忧,那她只好自己调整,天要亡她就亡吧!起码这种死法够特别。
“放心!”她安慰地拍拍方珍的肩,打趣地说:“等我见到阎烨炜时,我会建议他多和些女星拍拖闹绯闻,这样他的知名度便会大升,也不会有少部分的人连听都没有听过他呢!相信他一定很难过,或许会心痛到吐血哦!”
方珍奇怪地打量她。“女儿,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怎么像吃错药了,你不要吓我啊!”
“妈咪,听话!去买份保险,受益人写你自己,如果我拜拜了,你不用太想我,我还是会长伴左右的,虽然你看不见我,可是我依然会在你身边的。就这样了!太晚了,早点上床睡觉,明天才有好心情,我回房间了,拜!”
“女儿、女儿,你到底怎么了?姿婕、姿婕……”方珍摸不着门路地唤她,这孩子该不会神经有问题吧!
朱姿婕踱回房内,把自己重重地抛到大床上。决定把一切暂丢脑后,好好地睡它一大觉,醒来再说。
或许心中仍有点害怕面对那集邪恶于一身的“阎王”,可是也有大半怀疑传说中的他和现实的他有什么不一样,油然而生的好奇心反而逐渐融化初生的恐惧。
说不定,她能和“阎王”好好相处。
☆ ☆ ☆
廖振恒无聊地翻看报纸,他现在的工作是护送朱姿婕前往“海居”附近的指定处,将她交给守卫保镖,那人会领她穿越重重林木障碍抵达“海居”,那么他的任务就大功告成,可以交差了事了。
“小恒,你真舍得弃我而去?”朱姿婕边开车边问。
“怎么舍不得?其实我也很想去见识那个‘阎王’,你不知道他多酷、多具有神秘魅力。他每次露面都戴着面具,而且还规定记者只能拍他的侧身,到现在他的样子还是谜呢!本来我也是会怕怕的,不过后来想想能见到他的真面目,能访问他,倒是很伟大,偏偏只排你去,我是很羡慕你呢!在他公司工作的人,上上下下只有他的得意助手——黄芙和陈霄见过他的样子,你能有这机会是祖上积德,你就好好把他看个够,最好偷拍些裸照,肯定能买大钱。”廖振恒一副轻松自然地演讲完毕,当场和她脱离同一阵线,倒戈去了。
“NB428!你怎么变那么快?之前还和我同仇敌忾的,现在却拼命为对方说好话,噢,有嫌疑哦!”
廖振恒摊摊手,调调报纸距眼睛的角度。“没办法啊!老编说给我加薪百分之三十,要我多怂恿你、多给你些心理建设,要你改变对‘阎王’先入为主的成见,我拿人手软,吃人嘴软,你要体谅我。老编也算用心良苦了,你就乖乖接受他的好意吧!”他停下来歇口气,看着朱姿婕难看的脸色又道:“easy 一点,我相信‘阎王’不会想不开去看上个孩子的,除非他瞎了眼,要是他有特殊癖好的话,那又另当别论,总之,‘阎王’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蠢事的,你放心!别想那么多了。”
朱姿婕没好气用手肘用力撞一下他的肚子。“喂!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损我,你这卖友求荣的家伙。”
“我这是在说事实,虽然有时候真相都比较伤人……”廖振恒的话越说越小声,他的头也越往报纸堆中埋,显然是有某项新闻报导正吸引他的注意。
朱姿婕被他专注的模样逗笑了。“你到底在看什么?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吗?”她扯扯他的衣袖。
廖振恒欲罢不能地读完整篇内容才抬头看她。
“哇,连环杀人惨案NB428,好吓人!在同一时间内死了五个人,犯案手法都一样,都是一枪致命,之后子弹停留在体内爆炸,整个人粉身碎骨,我看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哦!好残忍!”廖振恒对这事件啧啧称奇。
“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那幕后首脑真是变态!”
“这新闻很轰动,光它就占了两个版面,而主谋可能找不到了,这或许是计划了很久,才有办法一下杀死五个人,这样的准确度真可怕,一定是高手所为。”
朱姿婕突然灵光一现,顽皮地笑道:“其实这样也不错啦!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是人人都有这种机会的,还有四个人陪自己,多浪漫阿!”
“哇!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廖振恒大呼。
“失礼、失礼!”朱姿婕顺口接下。“完全是被你调教的结果,弃好友于水深火热中的你是没资格说我的。”
“怎么会!你别半路认老师,我没那么厉害,倒是你才是个高人,你没听过‘最毒妇人心’吗?我还差了你一大截,你可比我没良心多了。”廖振恒推罪推得一干二净。
“那你一定不知道‘无毒不丈夫’啰!唉!你老爱推卸责任,活该到现在都娶不到老婆!”
这也能扯?讨不到老婆又不是个罪过。
朱姿婕偶然瞥到报上那大幅的照片,心头陡地一惊,猛然紧急踩下煞车,差点引发连环大车祸。
“姿婕,你怎么了?突然停下车,害我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很痛NB428!”廖振恒急抚额头。
朱姿婕不理会他,迳自拿起报纸读了起来,那五条人命丧生的奇案,越看她的一颗心便越提到了半空中,她颤抖地错愕着,那五个人的长相她并不陌生……
“啊!没……没事……”她连忙把报纸丢开,双手扶回方向盘上,又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姿婕,你还好吧?”廖振恒关心地问。
她甩一甩头,深吸口气,重新启动车子。“没事!”她试着调息自己不安的情绪。
只是那个疑问却逐渐扩大,成为一簇阴影,而能够回答她的人,是那个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神秘男子。
而她还是那么地思念着他。
第3章
朱姿婕将车子停在森林入口处时,被这一大片的自然景观凝住视线,那是由一望无际的绿树林所构成,枯黄的叶片掉落在地,积聚成堆好似叶海,尤其是在空气中浓浓的香草味外,竟隐隐约约可以嗅闻得到淡淡的海水味。
这附近一定有海,如此美丽的景观,竟使朱姿婕想要永远待在这里,不想走了呢!对于生长在都市的她早已忘了有多久没去过海边,去亲近赏心悦目的大自然了。
“小恒,这里好漂亮哦!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呢!我开始喜欢这里了。”朱姿婕赞叹地手舞足蹈。
廖振恒忍不住糗她。“哟!不知道是谁之前还死求活求地不要来呢!没想到才一见到这里的风景,就死巴巴要赖在这里了,女人心还真是善变,难怪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摸也摸不透,指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吵死了!难道你不觉得这地方很美吗?你真是没眼光,‘麻木不仁’就是形容你这种人吧!”
“OK!我走,我走了之后,你就不要求我回来,我们从此一拍两散,各过各的日子。”
朱姿婕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你要滚就快,还是你舍不得我,想留下来陪我,那我也不反对。”
“才不!你自己待在这里慢慢玩吧!”廖振恒随即跳上车子发动引擎。“希望你能平安回来,拜!”
“啊!真的走啦!”朱姿婕看着车屁股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的不安感又渐渐爬了上来。
没人支持、没人陪的日子,一定很不好受。
她对着眼前的树林,发出一声叹息,开始往远方那栋纯白色的建筑走去。她的耳畔始终扬着微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及小鸟不甘寂寞的啁鸣,除此之外,整个林中静极了,连脚步踩在地上也一清二楚,别无杂音。
当那屋子完全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只能用赞叹的眼光直瞅住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而她也见到理想中的大海,果然是那么湛蓝与清澈,呼息中冲刷着浓浓咸咸海水味,整个人突然神清气爽了起来。
一切仿佛就这么自然地存在着,没有突兀的对比,森林、屋子和大海,像维持某一种的平衡,静静地待在彼此的怀抱中安眠。
一种沁入心肺的清凉蔓延过朱姿婕的四肢百骸,令她全身瘫软如水……疲累不见了、那一小点的害怕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怡然自得的愉悦。
呵!或许是这处世外桃源营造出来的神秘魔力,让待在这里的人都能更轻松自在,靠近自然的感觉……真好……
或许……她真会赖在这里不想走了呢!
☆ ☆ ☆
“朱小姐,请进!欢迎光临。”
一见朱姿婕进门,“海居”的管事吴昌宏便领着她到客厅,热切大方地招呼她,由于获得温曜之再三叮嘱朱姿婕的重要性,使得吴昌宏丝毫不把她当外人看。
自从在KTV遇见朱姿婕之后,加上三不五时地偷窥朱姿婕在工作时的处事态度,温曜之对朱姿婕是越看越满意,于是死碰活碰也要将朱姿婕和阎烨炜硬凑在一起。
至于彼此是相合或相克,这就等两厢摩擦后衍生出来的火花再做决定,如果一时天雷勾动地火又一发不可收拾,那表示可以趁早进礼堂办婚事了,他也可以乘机收个媒人礼;如果是不巧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只好各自道珍重再见,那和他这个始作俑者也不会有多大关系。
不过,他是真的满喜欢朱姿婕的,平常只是个挂名老板的他,根本不晓得自己旗下有这号人物存在,在经过几次明察暗访的观察下,他是越来越欣赏朱姿婕爽朗独特的个性,更想着如果让她和阎烨炜碰上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他早已擦亮大眼拭目以待了。
不过幸好他可以畏罪潜逃,免于充当炮灰的命运,于是当撮合两人的媒人的责任便落在吴昌宏身上。
吴昌宏是在阎家看着阎烨炜长大的忠心主仆,由于陪着阎烨炜一路走来,他深知阎氏为争权夺利的丑态在阎烨炜的心中留下多深刻的伤痛。看惯了家族里的自相残杀,连自己的父母也因此丧生,阎烨炜从小就学到了无情和冷酷。在他的记忆中,姓阎的人都是不谈感情,只诉说着永不餍足的贪婪,吝啬给予阎烨炜一丝一毫的爱和温暖,所以,阎烨炜的心空洞无比,残缺了好大一块。
虽然五年前,欣欣曾试着治愈他心里的缺口,只是没想到她的猝死反而更加深阎烨炜的创伤,现在,他的心隔成一处禁地,没人能到得了,没人能抚平那分千疮百孔。
就这样,吴昌宏也只能在一旁又担心又焦急,却什么也不能为阎烨炜做。于是当温曜之提议这件诡计时,他二话不说当起温曜之的共犯来了,百分之百的全然配合。
所以对于朱姿婕的出现,他并没有过度的惊讶。
“不用客气,您叫我姿婕就行了,叫名字会亲切些,这是我的名片。”朱姿婕心无城府地对吴昌宏露出个大笑脸,顺便偷偷浏览室内的摆设。实在很难相信光看周遭一眼,她便已经爱上这里,爱上被这些富有创意的新颖家具所环绕的家。
吴昌宏倒了杯柳橙汁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顺手接下名片。“朱姿婕……真是个好名字哩!”
他也回她一个和蔼的笑容,同时乘机打量她,发现自己很快就被她的率性和自然给吸引住了。
一个像向日葵一样的女孩子,不同于玫瑰的多刺、百合的娇弱,她给人的感觉是活泼热情且富有朝气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困住她。骨碌碌的大眼,闪着灵活慧黠,眼中永远存着光明的希望,这样的她,真像株温暖的向日葵啊!
她的五官不是那种明艳动人的美,却有着一股天然的魅力。不驯的双眉、水灵的大眼、挺秀的鼻、不屈的唇线,清楚揭示她单纯且固执的个性。
对于吴昌宏的恭维,朱姿婕玩笑地说:“好名字是不错啦!不过用在我身上可就是名实不符了。”
“怎么会?一定符合的,你太客气了!”吴昌宏友善的态度使她的紧张放松不少。“我叫吴昌宏,是这儿的管家,在阎家工作将近四十年,我是看着烨炜长大的,大家都叫我吴伯,你如不介意这样叫我就行了。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你会喜欢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别客气。”
“不瞒您说,我早爱上这里了,树林、大海……这里的环境是那么的迷人,尤其是屋内的设计,给人很舒适、很温暖的感受,能住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幸福,我很喜欢这里,真的。”朱姿婕难掩兴奋之情地说。
室内全是暖色调的搭配,草绿色的三人沙发呈半圆弧形相对,光洁的地面上则是铺上白和黄绿条纹的棉质绒线地毯。客厅四周的方形木制花架上摆着许多绿色植物盆栽,让这儿更显温馨。
如果要说一进门最先撼动人心的该是区隔客厅和餐厅的长型喷水池吧!水由四面八方往上喷出,聚集于顶点时再沿着玻璃砌成的螺旋型台阶拾级而下,真是十分特别。
“这里全是烨炜设计出来的,叫做‘海居’。”
在吴昌宏简单的介绍下,朱姿婕逐渐了解“海居”是一栋颇为特别的圆柱形别墅,高五层楼,包括两层地下室,主体是长方形楼层,前后各围出半圆形的开方式阳台。
地下二楼是停放交通工具的车库,地下一楼是放置各式民生必需品的储藏室,规模似一间小型超市,一楼是大厅和餐厅、厨房,二楼则是客房、起居室、视听室和吴昌宏自己的房间,三楼以上就是来宾止步的禁地了。
“烨炜住在三楼,四楼是健身房,由于烨炜怕吵,又不习惯太多人打扰他的清静,所以佣人都住在‘海居’左边的那栋公寓内。喔!顶楼是座温水游泳池,你想上去的话,楼梯后面有座电梯,你可以搭那个上去。”
“‘海居’?”朱姿婕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她印象中的“阎王”不是这样子的吧!好多才多艺哦!很难想像他是个居家型的男人,还那么有……诗意,看来她对“阎王”得重新评估才是。
“人是有很多面的,看得到和看不到的也可以是截然不同的情况,往后你的惊奇还会有很多。”
朱姿婕和他相视而笑,表示认同他的话。
“咦!他呢?我还没见过他,他出去了吗?”
“没有,烨炜在书房里,书房是他最常待的地方。”吴昌宏瞥见她的行李袋,才猛然想起。“这样吧!我先带你回你的房间休息,等烨炜下楼来,你再跟他聊聊。”
☆ ☆ ☆
躺在粉紫色的大床上,朱姿婕转动着圆圆的大眼睛,直盯住天花板上奇怪的几何图形发呆。
那个“阎王”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如谜的容貌、如谜的行踪、如谜的个性……
说真的,要和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谜”号人物相处,确实是需要有点冒险犯难的精神才行。
想着想着,朱姿婕体内的好奇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那急躁不安的心情不断催促着要自己去一探“阎王”的神秘面纱,反正早见晚见都是要见的不是吗?
就这样,双腿仿佛有自我意识般走出去,才一眨眼,她已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登上楼梯,朝三楼迈进。
一踏上三楼的地板,朱姿婕又一次傻眼了。
好美的阳台啊!一大片亮白的沙滩,和浑圆大石头所砌出来的道路,正好与海相望,在沙滩上还放置两组水蓝色沙发、一张咖啡桌。
这可能是“阎王”私人休憩的地方,她心想。
她努力竖起耳朵用力聆听室内的动静,想尽快找出“阎王”的所在位置,结果除了她的呼息和鼓动如雷的心跳声外,一切静极了。她缓缓踩过石头,蹑手蹑脚穿过一道拱门,来到一个更宽敞明亮的大空间,她又是一愣。
一袭深蓝色的羊毛地毯,将原本宁静闲适的风格转换成极具神秘感的银蓝色调,这是一间大得离谱的主卧房,“阎王”就睡这里。
因为发现没人在,所以朱姿婕松下一口气,放胆在房里东摸摸西逛逛的。她欣喜地跳上银蓝色的大床又翻又滚,这床很软很舒服,任凭她横躺竖躺滚了十几圈都不会掉下去,拿来送给相扑选手,肯定他们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朱姿婕呼出一口气,这感觉还真像待在皇宫内呢!
既然“阎王”没在这儿,那应该还待在刚才吴伯说的“书房”吧!于是她下床又往另一方向走去,终于在路的最尾端见到挂念以久的——书房。
一打开门,好几柜的书架立刻吸引了她的视线,真是吓死人了,书架由这头延伸到那头摆了满满的书,光看一眼,她就觉得头昏脑胀了,竟然还有人受得了日日和它们相对,她可真佩服“阎王”。
当她的视线离开藏书柜转往另一边时,偌大的空间里,有个颀长的身影正趴睡在桧木桌上,令她的呼吸猛地一震。
阎王?她吓了好大一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自己把他给吵醒了。
他应该是睡着了吧!那她还是走比较好,真高兴这一次接触是在他最没有杀伤力的时候,连他不曾示人的侧脸看来都那么温和,看着滑落在地上的外套,朱姿婕想都没想就捡起来轻轻盖在他身上。怎知,手还来不及抽回时,却被一股毫无预警的力道扯住,将她安适的心情完全打乱,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牢牢地困在桌上。
一切动作快得让她无从挣扎,却又让她有一股熟悉感。
从她一进这个房间开始,阎烨炜的全身细胞无不保持着警戒状态,监视着她的一言一行。在她靠近时,他出其不意的反击,右手控住她的双腕压制在桌面,左手则抑住她的咽喉,当他豪迈的目光对上她不知所措的眼神时,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彼此的眼底酝酿、流窜……
“是你?!……”他们几乎同时就认出对方,朱姿婕诧异着喊出声,阎烨炜只是让那份惊讶在眼神中一闪而逝。
“是你!那……那五个人……”她蓦然想起那个报导,忘情地质问他。“是你做的对不对?后来袭击我们的五个人全死了……你……”她脑中快速翻过他的身分,那他不就是……一时间她又瞪圆了眼,直望着卸下面具的他。
“谁派你来的?”他的脸上依旧平板冷酷且面无表情,对于在这情况下和她的相遇,感觉有些恼怒。
她终于将他看清楚了吗?
想必她已知道他真实的身分了吧!也难怪她会这般大吃一惊,她的反应在他预料到的范围之内,而她眼中的惊恐和愤懑令他有丝不悦。
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扯远,变成了仇人。她的敌对心态令他不解。
“我叫朱姿婕,是‘世风’……”她理直气壮地说。
“温曜之叫你来的?”他迅速截下她的话,在得到她认同的点头时,他不禁低声诅咒着,没想到那家伙来真的,竟真派人来专访他的真面目,他以为温曜之只是说笑而已,所以他才没有放在心上,那混蛋真会给他惹麻烦。
“你还不放开我?很痛NB428!”她挣扎着扭动手腕。
闻言,阎烨炜果真松开了些力道,但仍未放弃对她的控制,左手则由喉部移到腰间盈握住。他的姿态虽转为慵懒,却仍具十足危险性。
“谁让你上三楼来的?难道你不知道三楼以上是禁地吗?就这么不怕死?”
“是我自己乱闯乱撞的,可是,那又怎样?我胆子大你又不是不清楚?混蛋!你摸哪里啊?喂!你干么?喂——”
朱姿婕还来不及抗拒就被他逼近的壮硕身形威胁得乱了方寸。
她原本该在气头上的,气他和自己思念的对象是那么的大相径庭,可是如今他的存在却混淆了她的情绪。
或许,她应该是气自己吧!气那份矛盾的心理作祟。
他的唇邪气地刷过她的唇瓣,却没吻她改而流连在颈部,用力吮出个红印来,像是某种程度的惩罚。
“你别这样!”她心中理智和情感的天平又歪斜了,为了挽回颓势的自己,她用力推开他,直觉地举起右手。
“想甩我耳光?”他悠然的笑笑,挡下她的手握在掌中,细细摩挲,引起她一阵战栗。“都知道我是‘阎王’了,怎么会不晓得‘阎王’最骄傲霸道,绝不让人羞辱他,包括一个泼辣撒野的‘弱’女子,懂吗?你最好收敛你锐利的舌头和伤人的利爪,否则你会因此而付出代价。”他温热的呼息拂过她耳际,轻轻柔柔地申诉了他的冷峻和命令。
“杀我吗?结束别人的生命真有那么大的乐趣吗?为什么你都不会觉得内疚呢?”朱姿婕义正辞严地大吼道。“我很怀疑,你的心到底有没有温度?反正人都是会死的,如果曾经快乐过就不会后悔,可是你呢?你真的快乐过吗?假使你的生命只到明天为止,那你能保证说你今天以前都很幸福,所以死也无所谓?”
朱姿婕指责式的一字一句叮叮咚咚地敲进他的心中,正好碰疼了他溃烂得无药可救的伤口,他神色一凛掐住她双肩。
“人命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最喜欢用血来洗我的刀子,别忘了我是‘阎王’,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我有什么不能不敢的?你最好牢牢记住,在我可以只手遮天的世界里,我就是王法,主宰一切当王的权利……”
“可是……你很寂寞吧!”她应该要恨他怪他的,毕竟他的双手曾经沾染那么多人的鲜血,他是那么令人憎恶的恶魔,她不该再接近他的……
可是……
可是……她却看见了他眼中不应该存在的……痛楚……那样悒恻的眼神,让她有点明白了。他的痛苦和挣扎是那样的明显。
她心软了!
她的手轻沿着他刚毅的脸畔游走,心疼地说:“高处不胜寒,为了站在顶端,你赔上了自己心里的热度,你应该觉得很寂寞吧!”
“那不关你的事!”阎烨炜挥开她烦心的手,对她的剖析逃避得一干二净,更恼怒她为何又戮痛他的心事。
“我可以保证!就算在下一秒钟死去……”她抬起头,坚定地直视他。“我觉得已经很满足,所以我不怕。”
“那是你啊!没经历过什么苦痛,才能说得那么轻松,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那么幸福。”他冷酷地说,话语寒得仿佛都冻结成冰,他根本不需要她来提醒自己的空虚。
没有人有这权利决定他的心该如何自处,他的嗜血无情只是求生的本能,没人可以批评他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妥,尤其是个什么都不懂又自以为是的无聊女人。
“不是那样的!每个人都是很辛苦地在活着,想尽办法要让自己活着,我也不例外,只是我选择了比较好的方式罢了,因为我有一颗温暖的心,所以不论处在怎样的环境里,都不会被打败,可是你……却输给了环境,让你的心随着恶劣的环境而变得冷冰无情。”她直瞅着他的双眼,仿佛要望到他的灵魂深处般地将他看透。
阎烨炜对她的话充耳未闻,只是冷漠地瞪着她。
笑话!想他堂堂一个“银面阎罗王”,哪有可能受囿于外在,向来只有他掌控一切,他没必要去迎合什么。
那荒谬的说教令他十分火大,她何必说得自己好像是个救世主特意来拯救他似的,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救赎。
“你不相信我?”她大失所望地叹息,接着她像为了证明什么地抓起桌上的拆信刀,就往胸口刺去。
阎烨炜猛地一惊,早一步夺下刀刃丢至墙角,惊魂未定地斥骂她。“你疯了是不是?你在做什么?”
这神经兮兮又歇斯底里的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谁叫你怀疑我,我只想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她无辜地嘟着嘴,能吓吓他真高兴,但惹他生气了也是挺麻烦的,不过,他干么那么气忿呢?刀子又没刺到他。
“你——”那失控的心跳频率太骇人,阎烨炜深呼吸好调整紊乱的气息。“你做到了,那又怎样?”他真的没有想到她会为了证明一件无聊的事,而如此不择手段!可是那又如何?她的所作所为仍是无法对他必然的生活有任何改变,都只是白费工夫罢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才敢赌上自己的命让你明白,只要心是暖的,就能快乐、就能什么都不怕。”
“既然这样,你就乖乖留在这里,到我肯放了你为止!”他厌恶地移开视线转身朝门口走去,不想再受她蛊惑。
“你想囚禁我?你到底在气什么?”她追上前拦住他问道。
她的豁达竟令他有一丝丝的嫉妒,忍不住用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她的颊边,语带威胁道:“你以为我还能放你走吗?在你看过我的真面目,知道我做过的事之后,我怎能放你出去大肆宣扬,好让社会大众对我更加认识,我特意营造的神秘面纱已经够令他们神魂颠倒了,若被你一说破,这游戏不就玩不下去了?”
为什么他总有办法把自己隔绝在冰焰中呢,她睨着他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是‘阎王’,就能把所有人都抓进地狱里,这个地球不是只靠你支撑才会运转的。”阎烨炜忍无可忍地低吼。“你很清楚我能!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自投罗网的是你,我绝对说到做到。”
这女人怎老喜欢公然挑战他的权威!
“是吗?”朱姿婕脑中灵光一闪,绽出个得意的甜笑。“那你放心,我一定会上天堂,所以我绝不归你管。”
她的得意洋洋真是叫人不悦,尤其是唇角的笑意十分的碍眼。
阎烨炜神色铁青,上前一步粗鲁地将她揽进怀里,以唇封住她多话的小嘴和顽皮的笑意。
他的吻既不温柔也不带任何感情,只是为了好好地惩罚她,从没人敢这么开他玩笑!他残酷地夺去她的呼吸,霸道地在她的唇齿间逗留,急欲申诉他的权威。
他不想再听见她那套似是而非的理论,那只会令他更加痛恶她所处的快乐,而想一手破坏它。
朱姿婕挣扎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想推开他,无奈他仍不为所动。
两人的唇紧紧相贴着,浅喘的呼息逐渐成为一体,他们的生命就这么出现难得的交集。
☆ ☆ ☆
朱姿婕烦闷地把自己和粉紫色丝被裹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天已快亮了,她仍是睡不着。
脑子里想的始终是与她相遇的阎烨炜。
谜雾散去,他真的实实在在出现在她面前,她到底是怎么了?是疯了吗?竟会容忍他的欺负而不反击,虽然他双手染满血腥,她却执意觉得他好,也能体会他眼底深沉的哀恸和悲伤。
是因为初相遇时,她对他的莫名在乎吗?
如果要说因为他的残酷嗜血而讨厌他,倒不如说是因为心中不肯相信善良如他,会有如此黑暗的真面目吧!
他的确有迷倒天下女人的天赋,他的气势、他的特质、他的严冰,在在地诱惑着人心。他是天生下来为王的。在如此不凡的身分下,究竟隐藏了一颗怎样的心地,她突然好想知道。
她的思绪不觉又飘回初相遇的那一天……
☆ ☆ ☆
“姿婕,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吴昌宏笑问。
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事了,肚了竟饿得发慌。朱姿婕绕过喷水池,走进黑白交错的餐厅,只闻到浓浓的蛋糕香。
“哇!巧克力的NB428!是不是慕斯蛋糕?啊!我最喜欢这种口味了!还有大颗的草莓,好幸福啊!”她乐不可支地迅速解决完一块,继续朝第二块进攻。
“这可是我精心研究食谱一个月的成果,不错吧!”
“真好!好好吃哦!”她笑了笑,喝了口牛奶。“咦!他呢?又出去了?”她向客厅探探头,自然地询问阎烨炜的去处。
“你想找他?”吴昌宏看她一眼,颇暧昧地笑了。“你出了门口往右边走去,就会看见他了。”
吴昌宏暗自在偷笑,因为昨晚那火辣辣的拥吻镜头正好被送宵夜的他给撞见了,怎不令人大快人心呢,朱姿婕可是头一个擅闯书房,却没被轰出房的幸运儿,由此可见阎烨炜对她存有某种私心。
“吴伯,虽然我一直在找他,那是因为我掌握不到他确切的行踪,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得到他的第一手资料,难不成你要我等他乖乖把事情告诉我啊!那不知道等到公元几年后了。别傻了!那个大闷骚,不追着他跑,是挖不出什么新闻的,就这样啦!我要去当狗仔队了,拜!”
她自动又切了块蛋糕,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真是个有朝气的女孩,希望她的出现能给烨炜不一样的未来,吴昌宏心想着,他也和温曜之一样乐见其成。
☆ ☆ ☆
走出“海居”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绿色草地,往右边望去则是一长排古希腊式的廊柱围出的一条走道,直通温室。朱姿婕顺着走道缓缓地漫步。
“你怎么来了?”阎烨炜颇不悦地皱眉,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在温室的清静时刻,这是他和欣欣共有的。
“哇!真漂亮!”朱姿婕直接越过他,像个好奇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看到最里面出现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时,她猛然顿住脚步。
好美,朱姿婕只能这么赞叹着,在成群红色玫瑰簇拥下的是幅美得令人屏息的女人画像。柳叶眉、挺鼻薄唇,穿着一袭粉紫色的婚纱礼服,幸福且灿烂地笑着,流露出温柔婉约的气质,好似个古典美人,惹人怜惜。
她看向画上的字——
阎烨炜之妻阎欣欣
“这就是你的老婆?真是美得一塌糊涂,看不出来你还满疼老婆的嘛!她真是个幸福的女人,能得到你的宠爱。不过,画上的日期是四年前的,真是红颜薄命啊!”她吃着蛋糕,心中对阎欣欣这个人生起很多疑问。
阎烨炜一把旋过她的手臂,怒声威胁道:“这地方绝对不许公开。”
“啊!我的巧克力……”朱姿婕惋惜地望着那块蛋糕残骸,心都揪起来了。“你这大王八,你好好说不会啊!你说我就会听的,何必动手动脚,把我心爱的蛋糕都弄掉了,你看怎么办?”她不甘心地斜瞪着他,没好气地说。“喂!还不快放开我?难道你想扭断我的手啊!暴力男!”
阎烨烨怔了一下,马上松了手。“才一块蛋糕就值得你伤心成那样?让吴伯再做个给你吧!”
她这平易近人的态度又将他搞迷糊了!
“像你这种暴殄天物成习惯的人,当然不能领会啦!不行,要三个,还我三个大蛋糕才行。”她伸出三只手指头在他面前摇晃,想想之后又摇头失望地说:“算了!你这人最没信用,还是不要和你打交道比较好。”
“不管你怎么说,‘海居’的一切我都悉心保护,要是你敢毁了它,我会不惜勒断你漂亮的脖子。”
“我的脖子长得十分坚固,你放心!”她迳自在温室内的石椅坐下,顺手摘了朵玫瑰在掌中把玩,扯下几片花瓣。“你不要每次动不动就教训、惩罚的好不好?知不知道你发怒的时候,眼神多锐利刺眼,简直就要令人冷汗直冒、心底发毛,那脸色难看极了,说变就变。”朱姿婕吐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又道:“脾气差就算了,还没一点绅士风度,又容不得人家说一两句,真是小器到家了,叫你赔蛋糕怎么可能嘛!倒不如我自己去买。”
“怎么,现在不怕我了吗?”阎烨炜在她对面坐下。
很喜欢彼此这样无拘无束的相处感觉,仿佛又回到初见面那幅景象。
她眼里的真切和热情又回来了。
“我该怕你吗?”朱姿婕好笑地看着他,自己好像都一直在凶他NB428!
“面对自己的敌人,越怕他也只有越被他欺负的分,反正作恶多端的人是你,要算账也不会算到我头上来,我只想轻轻松松过完这四个月。老实说,对于你我是一点都不了解,听多了‘阎王’的传闻,才会怕和‘阎王’相处。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流言都把你神化了,现实中的阎烨炜也不过是个平凡人,有平凡人的情感。”她自得其乐地把花瓣聚在掌心,往空中抛成一阵花雨。“现在我也抓到你的把柄了,看你还敢不敢三天两头威胁我,偶尔也该换我说要勒勒你的脖子啦!”
阎烨炜不发一语,教人分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又来了!又生气了!你这个人还真喜怒无常哩!当心会长皱纹哦!”她的视线在温室内绕了一圈。“喂!你为什么都种红玫瑰?白玫瑰、百合、郁金香也很漂亮呢!要不,向日葵也好。我最喜欢向日葵了,热情又有朝气,像我一样,这红玫瑰就有点爱得很沉重的感觉。”朱姿婕望向画中那美丽的人儿,思考了一会儿,又道:“今天你会这么令人难以亲近、封闭心房,是为了那个阎欣欣吧?”
阎烨炜蹙紧双眉,明显地不愿谈论这个话题。
“你不想谈她,是因为你到现在一直还爱着她,还忘不了她的死,对不对?但是外界为什么要说你‘杀妻’呢?我实在不明白。”朱姿婕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摇摇头。“可是我觉得你不像啊,真的不像啊!不像会杀害自己心爱的女人,要不然你也不会盖这间温室,天天来吊念她了。”
“别把你的兴趣放在欣欣身上,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的,越了解我只会越对你自己造成危险。”阎烨炜冷冷地说道,转身过去不再理她。
尚在沉思他的话,朱姿婕又被他下一个举动吓着了,堂堂一个“阎王”竟然在浇花,真是稀奇、稀奇!
由于这温室是他的禁地,都由他自己在照顾着,那由他自己来浇水也就理所当然了,她何必那么讶异。阎烨炜心想着。
“喂!给我玩玩好不好?”她狡猾地笑着,从他手中接下水管,一时玩心四起。“不过我不喜欢浇花,我喜欢浇人。”水柱指向他,彻底淋得他一身湿。
“够了!你到底在搞什么!”他狂喝道。
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是在讲她这种人,她的得意笑容撑不到三秒,手中的水管便不翼而飞,那样的速度感太吓人,她的挣扎全淹没在水花里,这一次换她成了落汤鸡。
她狼狈地缩在地上,不情愿地嘟着嘴巴生闷气。
“想玩,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见到她那模样,他反而兴味盎然地笑着,轻甩微湿的刘海,这个动作却叫朱姿婕看呆了。
“其实你不凶人、不瞪人、不骂人、不老装一副冷冰冰的酷样,也不挺讨人厌的。你啊!就是要温驯点,乖一点才有人疼,也才不会把你身边的人都吓跑了。”她头头是道地说着。“你啊!也有很温柔的一面,只是不爱表现出来。”
阎烨炜脱下外套盖住她因湿透而曲线毕露的身体,抱起她走回屋内,以免她湿答答地一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会着凉。“少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
“哪有?我可是认真的,你不要每次都不相信我好不好?真是个超级自以为是的家伙。”她不依地反驳。
“你再动试试看,信不信我把你摔在地上?”阎烨炜邪气的威胁,作势要松开双手,乐得吓唬吓唬她。
闻言,朱姿婕马上像八爪章鱼一样死命地抱住他,怕稍有不慎,自己的小屁屁会吻上地板,那滋味铁定不好受。
“你不能丢下我!”她霸道地哇哇叫。
阎烨炜不予置评,放肆地笑开了,只是正回“海居”的路上,他仍会故意手滑一下,惹她气得猛捶他胸膛。
然而那六个字,却偷偷溜进他的心底生了根……
你不能丢下我……
第4章
“吴伯,请注意一下,如果你再这么笑下去,我肯定你的下巴一定会脱臼。”朱姿婕边搅动打蛋器边提醒他,受不了他神秘兮兮的偷笑,令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没有,我只是最近心情好了点而已。”吴昌宏仍是眉开眼笑的,越来越喜欢姿婕待在这里。
相对于吴昌宏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姿婕的表情就有些灰色了。“又没中两百万彩票,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无聊的嘀咕,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到阎烨炜了,又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还有那个阎欣欣到底是谁,有关阎欣欣的一切疑问也困扰了她一个多星期,心情真是苦闷透了。
“你不开心吗?听说如果烹饪者心情不好,那做出来的食物也多半不好吃。”吴昌宏笑着接下她的工作,在钢盆中放进巧克力和砂糖,细心和成一团面糊。
“是吗?我心情不好也看得出来?”她懒懒地问。
要看不出来很难;她脾气暴躁,对人又爱理不理的,讲话还很冲很大声,任谁都知道她在生气了,她的脸上已经很清楚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嗯!你把心事全写在脸上,骗不了人的,怎么,和烨炜处得不愉快吗?其实,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朱姿婕半信半疑地问:“那亲爱的吴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这个嘛,当然是想心事啰!之前你在想一个人,之后就想到我,怎么样?我说中了吧!探测别人的内心简直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对我来说,容易得跟喝开水没两样,我只要看你一眼,就能猜到你脑中的运作概况。”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哦!哦!哦……”朱姿婕不置可否地虚应几声,张大水汪汪的双瞳转来转去,摆明了不认同。
吴昌宏故意摆出威势地说:“你敢有意见?”
“没有、没有,小的哪敢、小的怕死了!”朱姿婕笑哈哈地拱手作揖,和他演起古装戏码。“那小的可否斗胆冒昧请教大人,小的我刚刚所思内容为何?”
人家都这么恭维了,再不导入正题就太说不过去了。
“其实呢!你之前想的人是个姓阎的,但不是阎烨炜,是个女人,一个和烨炜有深切关系的女人,那个女人困惑住你的心,使你想一探她的真面目,却又怕一不小心被她给伤害了。所以纵使你心中有千万疑问急需解答,你也不敢贸然行动,因此你才会烦恼,是知道好或不知道比较好?不过……”吴昌宏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最后你的好奇心还是会战胜你的恐惧,照目前看来,你很渴望明白真相,因为那和烨炜有极大牵连,我想,能在你脑海占有地位的,除了阎欣欣——阎烨炜的亡妻之外,再无其他人选。”吴昌宏看她听得目瞪口呆,戏谑地微笑又道:“那么关于你第二个想到的人——我,那形容词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反正幻想总比现实美丽,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如何?我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朱姿婕认命地点头,把吴昌宏当神仙一样崇拜。“哇!吴伯,没想到你还会未卜先知呢!你说对了,我的确是在想阎欣欣,吴伯,你一定认识她吧!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事呢?”
“嗯哼!”这时候需要有些臭屁音调来充充场面。“你想挖些什么情报?给不给线民费?”
“哎!朋友间谈钱就伤感情了,改天我请你喝瓶可口可乐算打和了,我只是有点兴趣,想略知一下阎欣欣和阎烨炜之间到底有什么风风雨雨、可歌可泣、缠绵悱恻、坎坷纠葛、扑朔迷离,七零八落、三三两两、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你不用说太多,只要告诉我大意就行了。”
“你问了一堆,我还真希望可以把它浓缩成百分之百原汁告诉你,可惜我没那个功力,你要嘛就知道全部精彩内容回顾,不过那说起来挺耗时的,我也不想太多费唇舌讲废话,不如你逐项问我,我一一回答来得方便些。”
朱姿婕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他们真的……结婚了吗?”
吴昌宏重重一个点头。“你以为结婚可以说笑的吗?他们真的结婚了,千真万确绝对假不了!他们是在‘海居’门口的大广场搭建临时教堂,没有对外公开,只有几个亲朋好友充当证人和观礼人,及一个被绑架来蒙眼捂耳的神父,就这样完成了婚礼,至于他们的感情部分,我想烨炜到现在还爱着欣欣吧!只是他从来不肯承认,他以为自己没感情,所以从来不说爱,只把自己和欣欣定格在朋友的关系上,理所当然地去珍惜一个朋友。然而,我们却十分清楚他爱得多疯狂多痛苦,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样去爱,所以他爱一个人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那阎欣欣为什么会死?又外界为什么会谣传说‘阎王’杀妻虐子呢?阎欣欣真是被阎烨炜害死的吗?”
“欣欣的死完全是个意外,对烨炜造成的伤害自是外界所不能理解的,他比谁都不能接受欣欣的死讯,对于那些蜚短流长,烨炜也懒得多作解释,于是就演变成今天这副德行了,我相信传闻的可信度有多少,你比我清楚。”
她是站在阎烨炜那一边的吧!“这样啊……那……那位阎欣欣是个怎样的人呢?她好不好?”
“欣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又漂亮又善体人意,心地善良个性温和,看到她的人都会被她的柔弱无助所吸引,自然而然地会想要保护她。其实和她相处久了之后才会知道,我们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别看她弱不禁风像个陶瓷娃娃一碰就碎!她的坚强勇敢可不输给男人,就是这样才会格外令人心疼!她本来是名孤儿,只有名字叫欣欣,所以烨炜娶了她之后,让她跟着姓阎,因为她也算是阎家的一份子,欣欣是第一个让烨炜有了家的感觉的女人。”
朱姿婕脑中不断浮现那副女人画像,及满园耀眼的红玫瑰。“那……”许多话到了嘴边总不易问出口,只好耸耸肩掩饰性笑了。“算了!再问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就这样吧!知道太多也不好,何况我偷偷跟你挖内幕,如果A走太多东西,难保阎烨炜不会气得把我丢进海里去喂鲨鱼。故事一下子知道结局就没可看性了。”
“放心!我肯定屋外那片海绝对没鲨鱼,不过要是烨炜自己丢进几条食人鱼,那我就无法保证了。”吴昌宏半安慰半开玩笑地说,顺手把大功告成的面团送进烤箱。“OK!再等三十分钟就有香喷喷的黑森林蛋糕可吃了。”
朱姿婕失神地收拾桌面,心底闷闷的感觉又加重了。
“心情又不好了?”吴昌宏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看你拿一块抹布悬空在那里擦灰尘,神情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晓得了,我好像又更增添你的烦恼了是不是?你这可怜的小孩,一定是坠入情网了。嘿,别急着否认,要不喜欢上烨炜是满难的,你并非不正常,只是喜欢烨炜是场大冒险。”
“吴伯,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咧!”她没辙地说。
“傻瓜!”吴昌宏轻拍下她的头。“我是过来人了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我看多了,照理说你去过温室,就会看见欣欣的画像,如果你有一点点在乎烨炜,便会对欣欣产生兴趣如此而已,很好理解。那剩下的就让烨炜本人告诉你会比较好,他是当事者,不论感受或资料都比我来得真实且强烈,你自己再去问他吧!”
“吴伯,谢谢你。”朱姿婕衷心地说。“无论如何,我相信——阎欣欣是个好女人,幸福的好女人。”
“嗯!好像有某种发酵过后放太久的味道出现啰!隔夜的牛奶味道,我闻到了哦!”吴昌宏故意糗她。
何不干脆明说“酸”呢!还扯了一大堆无聊的暗喻。
“乱讲!只有没风度的人才会像发酵放太久、像隔夜的牛奶,我气质那么高尚,当然是真心诚意的,本来嘛!好的事物就值得称赞,而且,我从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我才没那么小心眼,我是很大方的。”
越描越黑的人是会让人越想欺负他的!吴昌宏虽赞许她的回答,但嘴上仍不肯饶她。“你有这种想法真是伟大,令人佩服佩服,但是……不过……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吃醋的小情人不断询问心爱的人的过去……”
“那是你眼花了,吴伯,我才没有爱上阎烨炜呢!你不要想歪了,我是为了工作,对!就是为了工作才接近他的,绝对绝对没有任何意图。”朱姿婕力持镇定地解释。
“真的好像老婆在抓老公的旧情人,那模样真够可爱。”吴昌宏根本不理她自我安慰的借口。
“吴伯,如果你再这么欺负我,等一下蛋糕烤好就不给你吃了。”朱姿婕贼笑下通牒威胁他,决定一扫不该有的紊乱情绪,连吴伯都察觉出端倪,再不制止的话只会越糟。
毕竟那不是当初她来这里的目的吧!她心想。
“那最好!搞不好吃了会食物中毒,凭你的能力……唉!不提也罢!说不定吃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吴昌宏看她气鼓鼓的脸而笑个不停。
不过,最后朱姿婕仍是笑了出来,只是笑了,嘴边仍不放弃地叨念:“一定不给你吃……”
可是她好像又忘了,那蛋糕根本是吴昌宏一手做的,她顶多也才打几下蛋、擦个桌子而已,居不了什么功的。
☆ ☆ ☆
“自从‘灰狼’死后,他们那一部一直处于分裂状态,西区的暴动也越演越烈,直到前一阵子突然出现一个自称是‘灰狼’的继承人,将‘灰狼’混乱的余党集结起来,重新夺回在西区的领导势力,并且大规模清除反侧叛徒,获得众手下的臣服。他的行踪、生年、容貌都隐密地被封锁着,只知道他的代号是‘GOD’,他可能比‘灰狼’更来势汹汹锐不可挡,据说他这次的目标是整个‘火阎帮’的控制范围。”黄芙报告着。
黄芙——“火阎帮”内唯一的女将,兼具智慧与美貌的奇女子,是“阎王”的得力助手。她原本是名优秀的女警,个性耿介不阿,却在一次出勤中失手导致任务失败而遭革职,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幸好“阎王”出手相救,从此她便投入“阎王”门下;誓死忠心效命,她的专长是枪法和电脑。
“‘灰狼’最显赫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至于那个‘GOD’,我没兴趣知道。想夺我的地位,得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亏他还真敢自夸为‘上帝’,如果耶和华天上有知,一定气得捶胸顿足吧!”阎烨炜漠然勾出抹冷笑,无所谓地看看她。
“何况我们现在已将‘火阎帮’转成‘阎氏企业’,我们是正当的生意人,他们想闹事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有利得多了。阎氏是我们遮蔽的后盾,可是他们没有,缺乏漂白的地下活动颇具危险性。”他明白地说道。
“我在他们的电脑里查到有机密档案储存‘火阎帮’和阎氏企业的内部营运架构、职员名单简介、重要干部活动成果,和近年来多项投资开发计划。另外他们尚辟了两个资料库,输入‘阎王’和我的各种记录,内容详尽可媲美一本优良自传,显然他们已采取某部分行动,积极程度不容小觑。”黄芙继续报告着。
“没想到阎氏作业严谨却仍百密一疏,所谓家贼难防,应该就是指这情况吧!”他早已猜出她下一步的想法。
黄芙朝他露齿一笑。“不愧为‘阎王’,lQ不低哦!当初陈霄突然要求入帮时,我已调查过他的身世背景。他崛起速度太骇人,突兀得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可惜他对过去保密得不够彻底,是他成功之际最失败的关键,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虽说那句话好像不是用在这边的,不过没办法,那是警察们的口头禅,她也习惯琅琅上口,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她轻巧地敲一下键盘,萤幕上随即出现有关陈霄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她轻轻读出那些字句。
“其实陈霄是‘灰狼’认养的义子,‘灰狼’有意让他接任帮主,私心偷偷地栽培他,并把唯一的女儿Betsy许配给他,之后更以坐镇西区为条件,把王位让出来给能够称霸西区的人,因此他的五个儿子和众多手下陷入自相残杀的混沌局面,等到暴乱到了尾声,再叫陈霄出来统治收拾残局,藉此把叛变的人一网打尽,更可巩固陈霄的势力,所以在‘灰狼’意外死后,他顺理成章接下整个帮务,成为首领‘GOD’。另一方面他仰赖‘灰狼’训练出的身手混入‘火阎帮’内,一年成为黑岩堂堂主,一年半并吞赤林堂、绿贝堂,两年后爬升到今日这个地位,和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望着那些数据,黄芙低叹一声。“真是好快哪!普通人要二、三十年才能达到的境界,他竟然只花了两年多,整整快了十几倍速度,就像坐直达电梯一样,咻的一声,就已站在顶端了,别人却还在苦哈哈地死命走楼梯,一步拖一步。”
“GOD”是陈霄。
阎烨炜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相信很快就会见到“GOD”的真面目了。
“我知道是他。”阎烨炜不以为意的一派悠闲,挑明了不把陈霄是内奸的事情放在心上,否则凭藉黑街守则,不是敌死就是我死,身为“阎王”敌人的陈霄早该消失了才对。
“先别拆穿他,我倒想看看他什么时候现出原形,我有自信我的眼光不错,陈霄的气势不输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希望这一次我没有看走眼。”他摆明了对陈霄特别偏心。
“其实陈霄接近你的目的是为了复仇,在你率领对付‘灰狼’的行动中,错手杀死了他的妻子Betsy,当时他正和‘灰狼’的二儿子谈判,来不及赶到现场,等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爸爸和老婆,这也难怪他会想报仇,据说他非常非常深爱他的老婆Betsy,不过我满怀疑的啦!像他这种人会懂得爱才奇怪!他一定不是真心的,反正小道消息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以讹传讹不正确的,还是不要太相信的好。”黄芙事不关己的闲扯,语气冷冰冰的。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他能理解陈霄的心情,所以他一直狠不下心来处置陈霄,总觉得自己有某部分极力隐藏住的脆弱,在陈霄的身上也同样找得到。
“怎么?别人的惨事,你不是很感伤却还很高兴,和陈霄处不好吗?”他故意问,想看黄芙怎么回答,如果说还要找出个理由来说明为何偏袒陈霄,那么他会说是为了黄芙,他太了解黄芙,所以他对陈霄必须不忍心。
“也不是不好!谁叫他做人太锐利、眼神太锐利、说话太锐利……什么都锐利,刺伤了别人,别人当然觉得不好受了,我也相信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我和他又扯不上关系,对于他的可悲遭遇,我没必要深表同情吧!”黄芙说得很言不由衷,还避开了“阎王”探测的目光。
“每天都会见面的,你这样排斥他,不太好吧!他会感受得到的。”阎烨炜露出抹淡笑说道。
“他知道了最好!起码他有改过的余地,反正我的冷漠是出了名的,如果他想安然无恙地和我共事,最好多带几个暖炉出门,要是被我冻伤,算他倒楣。”表面上,她对陈霄是不屑轻视到了极点,而私下呢?她不敢去想。
“你真的很讨厌他,和他一起做事,委屈你了!”
“不!不……会,这样可以有很多挑战性嘛!可以刺激工作效率,没关系……”黄芙没料到“阎王”会这么认为,所以她解释得很狼狈。
阎烨炜了然一笑,放过了她将话题岔开。
“今天晚上吴伯做墨西哥菜,他很久没见你了,知道你爱吃辣,就办了一桌料理让你尝尝。”
“是吗?我也很久没见到吴伯了,我才正想念他上次做的超辣白鱼意大利面呢!还有那道‘脆卷冰城’,我是不会忘的。”用辣椒做成的冰淇淋蛋糕,也只有吴伯想得到了!她脸上僵直的表情果然柔和了许多。“嗯!我也好久没去看看欣欣了,还有永圻,他怎么样了?”
那座玻璃玫瑰屋是“阎王”为欣欣而建的,至今欣欣依然活在他的心里,偶尔她会陪“阎王”一起和欣欣说说话,那时阎王的脸上总是十分的温柔。
“老样子!永圻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的。”想起他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人,阎烨炜难得快乐地笑了。
“永圻今年四岁了吧!”黄芙问道。算来,永圻长大了多少,就表示欣欣离开了多久,“阎王”遇上的是个相对的难题。
“四岁又八十七天……”阎烨炜为自己点起根烟,以极缓的速度抽着,眼底闪过一丝哀沉。
“听说,温曜之把一个女人硬塞进你家,我也想去看看,毕竟她是第一个踏进‘海居’的陌生女人。你没有欺负她吧!”黄芙挪揄说,她知道“阎王”对那名女子特别,因为之前曾有名登山客误闯枫林,就被“阎王”大卸八块了,哪还有外人可以安然存活在“海居”中。
“人是曜之找来的,也得给曜之个面子,一切等曜之回来了再做处置,暂时就先饶过她了。”
他的回答令黄芙呆了半晌,这就太不像“阎王”的作风了!“阎王”做事从来不征求别人的同意,一旦他决定了,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当然温曜之也没那个能力。而这一次,“阎王”却为了那名陌生女子破了前例,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 ☆ ☆
“你回来了!”
朱姿婕开心地开门,却在见到来者时冻住了笑容。
那个具有成熟韵味的女人,身穿米白色的典雅套装,神色干练有自信,活像由了Fashion Show走出来的模特儿,而拥住她的人,却是牵引着自己情绪的他!
“嗨!吴伯,我来了。”黄芙亲切地露出朵绝美笑靥。
“小芙!好久不见你了,我才跟烨炜说要带你来呢!快过来看看,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哦!”吴昌宏热情地招呼她,直拉着她要进餐厅品尝那准备了一下午的美食。
“吴伯,你别养肥了她,笨笨重重的会很碍事。”
黄芙不以为然的腻着吴昌宏。“怎么,吴伯疼我,你嫉妒是不是?吴伯,别理他,我们去吃东西吧!”
“墙头草!”阎烨炜忍不住笑了,轻斥她仗势为主。
“风吹两面倒!”黄芙得意的回话。
看着这一幕的朱姿婕,心情像由云端上狠狠被砸至地面,而阎烨炜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她就这么呆立在门边,直到吴昌宏叫她:“姿婕,你怎么了?快过来啊!”
朱姿婕看向餐桌,在他们三人所构筑的世界中,丝毫没有她可以介入的余地,于是她逃了,逃得远远的。
“不好意思,我不舒服,你们先吃吧!”她踉踉跄跄地奔回二楼,眼中揉上异常的NB427雾。
“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啊!”吴昌宏嘀咕。
“是不是生病了?她的脸色很苍白呢!”黄芙也说。
“要不要去看看她?不知道严不严重?”吴昌宏说。
“可惜我又不认识她,最好找个医生来比较好。”
“那要不要找江医生来,他医术很好的。”
“我想,江硕也救不了她了,因为她得的是心病。”
“心病啊!那不就要找心药啰!”吴昌宏建议道。
“一点都没错!一点都没错!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们是无能为力的。”黄芙和吴昌宏你一言我一语地担心着朱姿婕,却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锁在阎烨炼的身上。
阎烨炜不发一语,转身踏上楼梯,朝二楼步去。
被冷落的两人正暗自窃喜,悠悠哉哉吃着热辣辣的主食,不忘咧开嘴报以同情又热切的笑意。
“嘿!吴伯,你觉不觉得有好戏可看了?”
“我们不是正在看着吗?”吴昌宏回她个狡猾的笑。
其实他们的沾沾自喜不是没有理由的,阎烨炜从不追在女人后头的,除了欣欣之外,朱姿婕是第一个。
阎烨炜又为她破了一次例。
☆ ☆ ☆
“你再不开门,信不信我会拆了这扇门给你看!”
“走开!我不想理你!不要烦我!走开!走开!”
朱姿婕拿枕头捂住头,让自己不去听他的声音。
果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阎烨炜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履行他的威胁。“你怎么了?”他冷声问。
“没事!没事!我没事!你走吧!”
她的不开心仍明白写在脸上,到底是什么事能惹她如此震怒,一个连挑衅他都不怕的人了,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阎烨炜百思不解,头一次看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他再次重申质问。
我?我也不知道啊!一看到他的眼神,她就明白自己藏不了话,他的目光锐利又咄咄逼人,要是诓语他,他一定分辨得出来,他绝对容不下谎言和欺骗。
朱姿婕这才察觉自己孩子气的无理取闹已弄拧了情况,于是重新收拾心情对他说:“你去陪你女朋友吧!留她一个人在楼下不好。”
黄芙是他的女朋友?也亏她能这么误会他了,不过幸好总算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了,这倒是个有趣的现象。他发现她似乎很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连带也把他克得死死的。
他乍现的笑意惹来她不悦的愠怒,自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绪已经够烦的了,偏偏他这罪魁祸首还在幸灾乐祸,好不容易她才快烟消云散的闷气,此时反而窜升得更为激烈。“你这该死的大王八!”她扯开喉咙,一股脑宣泄心中的不快。“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这样!你告诉我啊!我像个白痴一样被架到这里来访问你,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来,一点都不想!我整个人都变了,不快乐、不爱笑,而且还该死的被你欺负,我不想这样、不想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为什么我要再一次见到你……”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反覆无常?只因为他带了个女人回来?
相较于她的激动,阎烨炜则显得沉静多了。
“你没事,你只是爱上我了。”
你爱上我了……
你只是爱上我了——
阎烨炜一字一字地说着,像宣判了她某种死刑,清清楚楚的字句不断萦绕在她耳边。
不!不是那样的!
“你别傻了!除非……除非天下红雨,不然打死我都不可能……我不可能爱上你的……不可能……”她颤抖地说。
“承认爱我有这么困难吗?还是你怕倾心于我,得不到我的垂怜?”他靠近她,高傲地宣誓。“凡是我要的,没有一样能逃脱出我的世界,连你的心都没有例外。”
他怎能如此索求她的感情自己却吝于付出?
“你放屁!你滚!你滚!”她气得口不择言。
“你现在站在我的地盘上叫我滚,你说我有可能做到吗?”阎烨炜无视她的怒气,大手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她抬眼望他,正好配合他俯下的唇。他掠夺的吮住她令人留连不舍的唇瓣。在他的怀中,呼吸着他的气息,她又乱得一塌糊涂了。
“我会让你正视对我的感情,哪怕是要天下红雨,我要你的心,你就一定得给我。”
为什么执意要她的心,他也不知道,要就是要吧!
天下红雨?他会记得她拒绝的借口,“阎王”会有办法令天空下起红雨的,等着看吧!没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朱姿婕心中一惊,她无力对抗他,只得弃械投降,但通常那样的下场都是惨不忍睹的,必定赔上了自己……
在爱中提心吊胆迷失自我的感觉,她不想尝试。
☆ ☆ ☆
“你还在生气吗?气坏身子对自己不好哦!”阎烨炜不痛不痒地说,笑着瞄过她气鼓鼓的小脸,继续吃自己的早餐。“吴伯的手艺真不错,怎么,不合你的口味吗?”
“看到你就吃不下了,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他越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越是恨得牙痒痒的。朱姿婕不愿自己老是受他操控,决定到屋外呼吸些新鲜空气。
一推开门,她即被眼前耀眼的橘黄色给眩惑了,清晨的阳光沾染在花田里,每一朵花皆含着朝露对她示意,她轻颤地步下台阶,伸出手触碰那些花瓣,真实的存在感,令她知道这绝不是在梦中。她错愕且惊喜地喊:“哇!整片的向日葵,好多好多的向日葵!”
屋外一处空地被辟成花园,植满排列整齐的向日葵,足足有一座操场那么大。
“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马上叫人恢复原状。”阎烨炜来到她身边,将她的感动尽收眼底却不点破。
朱姿婕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她认输罢了!这个自大的男人,没救了!她突然朝他甜甜一笑。“我好喜欢哦!谢谢你!我这么说,是不是满足了你骄傲的虚荣心呢?我的气还没消哩!你省省吧!不是种几朵向日葵就能交差了事的。”然而她的心里却暖烘烘的。
“当真不喜欢?”明明就爱得要死,还死鸭子嘴硬!阎烨炜作势拿出行动电话,按下几个键。“喂!小李,派几个人把‘海居’前的花全部处理掉……”
“不要!”朱姿婕夺下电话,连忙关掉。“花是无辜的,你不要太意气用事,我又没说我不想要,这么漂亮的花景,任谁看了都会爱的。”她胡乱为自己找台阶下。
“早讲就不用这么惊慌了!真的还气?”他笑说。
遇上他算她倒楣。“哼!看在花的份上暂时原谅你。”
“暂时?不能再多点?这么小器!”他故作讶异。
“才不是!那是节俭,凡事能省则省啰!”
其实真相吴昌宏都告诉她了,包括黄芙和阎烨炜的关系,原来都是她误会,只是她气他为何不主动开口解释清楚!唉,看来也只能算了,谁叫他是个不擅言辞的人呢!
“走吧!去海边走走。”他突然心血来潮提议道,硬是拉着她沐浴在清晨的微风里,舒服得令人晕眩。
☆ ☆ ☆
“我是黄芙,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
“你好,你若要找阎烨炜,他一早就出去了。还是你要找吴伯,他在地下一楼,我去叫他,你等一等。”
“不,我要找你。”黄芙神秘地笑一笑,毕竟她今天就是被“阎王”派来给朱姿婕做个心理辅导的。
又让人跌破眼镜了——“阎王”竟然在乎眼前这女子的感受?
“找我?”朱姿婕疑惑地望着她。
“我是聪明人,多少知道你和‘阎王’之间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你已经爱’阎王’这么深、这么不可救药了!嘿,别急着否认,我不是‘阎王’,你大可以不用害怕揭穿自己的感情。你放心!要我和‘阎王’配对,那是不可能的。‘阎王’是个绝对优秀的好男人,可惜不适合我,朋友绝不升华为爱人是我们早达成的共识,他怕你会想歪,要我来跟你说明白,要你别再气他了。”
“没有,早就不气了。”朱姿婕温和地笑了。
“你真的很特别,有种说不出的魅力,难怪‘阎王’会待你和其他女人不同,‘阎王’其实很疼你的。”
朱姿婕故意夸张地怀疑。“疼我?我怎么不觉得?”
“真的!要承认自己的感觉,有那么困难吗?”
“或许吧!真的满难的!很多事情一旦承认了,就没得反悔;看清楚了,就没有感觉;太早说穿了,就要提早接受结果,所以再看情况啰!毕竟我还不够清楚自己的心,不够了解阎烨炜,所以,我必须先保护我自己。很奇怪吧!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有一天死得太难看,是不容易救活的,你懂我的意思吗?”朱姿婕真诚地与她交心,对黄芙的防拒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累积的朋友情谊。
或许该怪自己胆小吧!从来没爱过人,所以不敢把心交付得太毫无保留,朱姿婕没把握能赢得对方同等的爱,阎烨炜的心只给了阎欣欣,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以后不会再逼你回答了。”
黄芙与她相视而笑,衍生的好感在彼此心底蔓延。
或许是对爱的感同身受吧!使她们即使个性上截然不同,在心境上却能彼此交流、互相体会。
等待一份爱,是她们目前共同的路,只要现在能够快乐地笑着,至于路的尽头有没有幸福,已不是那么重要。
☆ ☆ ☆
阎烨炜细心审视躺在大圆床上天真无邪的睡容,那是他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牵挂,无时无刻给他希望和温暖,让他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使的存在。
他的满身污腥仿佛都在见到他的刹那,一一被抹去、一一被净化,在有“天使”的这个空间里,他的身心都是纯真洁白的完美无瑕。
“爹地……”童稚的软音轻声唤他。
“怎么了?永圻是不是哪里痛?告诉爹地。”阎烨炜焦急地询问,一时间慌得手足无措,深怕失去他。
“早上江伯伯来过了,永圻已经乖乖吃药了。”
“这样啊!”原来是虚惊一场,阎烨炜松了口气,等一下回书房,一定要再和江硕确认一下才行。
“爹地好久没来了,永圻好想爹地哦!平常只有吴爷爷来陪永圻,永圻好闷哦!永圻想去找海爷爷说说话。”
阎烨炜内疚地抱住他,宠溺地说:“对不起啊!是爹地不好!下次如果爹地再坏,你就派‘咸蛋超人’来打爹地好不好?爹地一定不会还手的,让你打到开心为止。”
“不好!”他古灵精怪地又说:“我要派‘酷斯拉’去才打得赢爹地,‘酷斯拉’又大又凶!”
“臭小子!你就这么对待爹地啦!信不信爹地K你啊?”阎烨炜作势要伸手捶他。
“我不信!爹地才舍不得呢!”他自豪地说。
“臭小子!真被你猜对了,爹地真的舍不得打你。”阎烨炜发自内心快乐温柔地笑着,紧紧拥着他。
曾经,欣欣的死让他质疑起自己的存在,即使当上“阎王”,拥有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力量,仍挣脱不了生死的宿命,他开始憎恨自己,这份自责自厌几乎快撕碎了他。
就在此时,永圻的降临,使他明白欣欣对他付出多大的爱,本来以为自己过惯了黑暗,是见不到灿烂的朝阳,然而欣欣却带给了他一方璀璨斜阳,赐给他一个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宝贝,一个她用生命换来的活生生“天使”,一个能填补他心里脆弱旧创的“天使”。
保护“天使”永远留在身边,是他毕生的心愿。
亦是他对欣欣自始至终信守的承诺。
第5章
当阎烨炜正和黄芙、陈霄举行三人会议时,突然秘书告诉他,有位朱小姐找他,他的心猛然被硬生生提到了喉口,在看清来者之后,他的怒意远胜于讶异。
“你怎么来了?”
阎烨炜恼怒地将她拉进办公室,用以隔绝陈霄锐利的目光,她的出现也令在座的黄芙吓了一跳。
“吴伯要出来采买,我就跟着出来了,我闷在‘海居’那么久,能出来逛逛真好!又刚好绕到这附近,就来看看啰!”朱姿婕的大眼不停地向四周观望。“你的公司好大哦!设计得很有风格,又是你的杰作吧!我觉得你真该改行当个室内设计师,肯定能赚大钱的!”朱姿婕埋头研究他办公室内的摆设,对他挂在墙上的一幅印象派画作仔细瞧了很久,结果怎么看都看不懂。
“吴伯呢?”
“吴伯他先回去了,外面有阿力开的车子,等一下他会送我回‘海居’,你不用担心啦!啊!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你好像还在开会哦!那你快回去吧!不用理我了。”
“你不应该来的!”他语带责备地说。
他冷漠的寒意总算冻到她了,她愉悦的心情蓦然消逝得一干二净。朱姿婕转身看他,眼中满是不解。
“你生气了?是因为我没经你的同意就跑到这里来?”
“你不该出现的!”阎烨炜不悦地皱眉。他担心她的行踪一旦曝光将会招来危险,不希望把无辜的她拖进是非之中。
“为什么?”她像挨了一记闷棍,被人狠狠打在心口,但她仍力持镇定地问:“我妨碍到你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你干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嘛?”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乱闯乱撞的很容易出事?”
“我怎么会知道!又没人告诉过我,这里是你的地盘NB428!如果在这里都会出事,那是你应该负责的吧!我要回去了!”朱姿婕一肚子闷气地回话。真是扫兴!本来想给他个惊喜的,谁知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那么凶神恶煞的!
黄芙还说他疼她,骗人!她拉长了脸转身就走。
“你……”阎烨炜干脆拉着她下电梯,直接到停车场取车,沿途吸引不少好奇的目光,他却浑然不觉。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喂……”
直到朱姿婕安稳地被绑在座位上,他才丢给她三个字。
“去逛街!”
“可是……可是我刚才和吴伯逛过了呢!喂……”
朱姿婕尚弄不清他为何转变如此快速时,车子已喷射般驶向市中心的道路上,去找阎烨炜想逛的街店。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如此在意她的安危。
这不是好事,所以,他,心乱了……
☆ ☆ ☆
“怎么了?你不是去‘阎氏’找烨炜吗?”吴昌宏看着窝在沙发上发呆且一脸臭臭的朱姿婕,关心地问道。
未姿婕低头不语,想着刚才被阎烨炜拉着说要逛街,结果才刚走过个红绿灯,就又被他抓回车上说要回家,就这么回到“海居”了,她根本还乱轰轰的,就像个木偶般被抓着绕来绕去、耍来耍去的,有点莫名其妙得不知所措。而阎烨炜一回到“海居”,就把自己锁进书房中,所以,即使她有气也无处可发,只好闷在心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和烨炜吵架了吗?”吴昌宏耐着性子猜测。
“我想啊!可是没机会。”朱姿婕把大略的情形告诉他。“就是这样!他也不说怎么了,比女人还善变。”
“烨炜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更没有向谁解释的必要,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所以,这也造成他不擅与人沟通的弊病。他习惯了当王,却不懂得把心里的感觉真实地表达出来,这一点你要多体谅他才好。”
她懒懒地摇摇头。“算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起码自己是真的在乎阎烨炜,这是错不了的,从初见面那时开始,便在心里刻划下点点滴滴有关他的记忆,越积越多,当感觉逐渐加深,不知不觉就陷入情网中。
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原因的,所以她不想去质问为什么,更不想去抉择对或不对,反正爱都爱了,现实就是现实,再怎么用虚假谎言否定这份感情,也抵不过既定的真相,而爱,不应该是错的,至少不应该让爱铸成错误。
但是,爱上阎烨炜?那个令人闻之丧胆的“阎王”?
她不禁可以预见有一天,这份爱会把自己烧得体无完肤,就像飞蛾扑火的惨烈一般,必定伤了自己。
到时阎烨炜会不会舍不得呢?一定不会吧!
只能说要他的女人或许很多,却没一个是他要的,除了那个阎欣欣……没有女人可以使他死心塌地……
正因如此,到时输的、伤的、死的——都是她。
她好像越来越违反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如果你不追着他跑,又怎么能明白他的想法呢!对于一个不善于把感情表现出来的人,你不主动去发掘他内心的秘密,难道要等他来告诉你吗?烨炜已经够内向不坦率了,要是你也就此退缩,你们之间就难有交集点了。”
吴昌宏克尽职责所托,苦口婆心地开导她。
“吴伯,你也知道他闷骚吧!我才不想在他还摆个扑克脸的时候去见他,谁晓得他的火山什么时候爆发、什么时候休眠,没道理要我去当他的炮灰试验品吧!”
吴昌宏想了想,终于下了结论。“无论如何,可以的话,要去多认识彼此,这很重要,你毕竟不够了解他。”
朱姿婕狐疑地看他一眼,突然笑了出来。“吴伯,我觉得你好像是心理辅导老师,呃!不对,应该是婚姻介绍所的所长,你说的简直和媒婆的台词差不多嘛!快说!你是不是偷偷在兼职当红娘,不然怎会这么得心应手?你别妄想要当丘比特,人家丘比特是个光身子的小baby,你太老了,资格不符啦!”她像抓到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而沾沾自喜,其实也是想岔开话题,缓和一下严肃的气氛。
“你知不知道得罪一个管吃的人,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尤其你又是个爱吃鬼!”吴昌宏不动声色笑说。
朱姿婕顿时脑筋一转,马上苦哈哈地采哀兵姿态。“不要啦!你不可以这样,民以食为天NB428!你要我断粮,是虐待我嘛!好啦!我错了,你不可以不做蛋糕给我吃。”
“知道错了?太——晚了!你好自为之吧!”
吴昌宏教训式地丢下她,自个儿走进厨房里去。
朱姿婕哈巴狗似地跟进跟出,在民生大计遇到危机时,儿女私情也得先抛到南极冰冻起来,可怜的阎烨炜,谁叫他只能看不能吃,只好不受重视地暂时被打入冷宫中。
也许等有一天,她能吃了他的时候,她就不会这样狠心了,这是个艰苦的过渡前期,同志们仍须努力。
第一次和阎烨炜陷入冷战中,有些失落感,或许就像吴伯说的,她并不够了解阎烨炜,难免有时摸不透他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似乎只是一迳追在他的后头跑,没和他同等步伐前进过,所以他们仍隔了一段差距。
究竟是怎样矛盾又浓烈的爱,让阎烨炜肯守着阎欣欣四年、肯为她建温室绘画像,日日夜夜思念着?“阎王”理应是残酷无情的,为何独独对阎欣欣他会特别多情呢?
阎烨炜从不肯让人解读他的心,在他的心中布满了重重的荆棘障碍,尽管如此,她仍是想接近……
☆ ☆ ☆
一个女人身中数十刀痕,血流如注地出现在陈霄的脑海里,她雪白的衣裳染满触目惊心的鲜血,倒在他怀里时已没有气息,他甚至来不及捕捉到她眼里最后一抹神韵,都怪他不能及时由刀口下护住她,护住他此生唯一的最爱,只能任凭她就这样被人一点一滴的伤毁、被人夺去呼吸。
他的心仿佛被掏尽,所有的痛楚都在此时化为最深沉的恨!
他决定了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陈霄硬生生挤回不该出现的悲伤,每次冥想总容易想到Betsy,让Betsy左右了情绪,然而这是不允许的。他用力地甩甩头,希望这样就能甩掉对Betsy的思念,甩开闷窒不已的心悸。
遇见阎烨炜,是一种英雄见英雄的惺惺相惜,但是这样的情绪反而令他有些踌躇。只是Betsy的死造成的痛太剧烈,叫他忘不了,他早已有许多机会让阎烨炜以命偿命,不过他并不希望这么做,他想令阎烨炜也尝尝那种失去最爱的感受!
他翻翻桌上刚送过来的调查文件,上面清楚记载著有关朱姿婕的详细资料。
他正在计划着如何一步步把阎烨炜的心一一抽离。
一如他当初所受的苦难一样——刻骨铭心。
☆ ☆ ☆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黄芙未停下按着键盘的手指,露出挑眉存疑的表情之后,同意地颔首。
说真的,她对陈霄的印象并不是挺不好,只是她的心底一直存有芥蒂,在知道了他是敌方的主脑后,她再也找不出更合理的态度去对待他。虽然明白其实他并不太坏,目前为止也没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只是还是提防些好,所以她并不打算信任他,也尽量使彼此来往关系又冷又淡。
她不敢把握,一旦让心退离了冰点,直遽上升的温度,是不是会难以恢复平静?坚硬的冰一旦化为柔弱的水,就容易受到伤害。所以,将自己隔离都是为了保护易碎的心。
“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够了解你?”陈霄眯起眼打量她。他早已发现两人相处时紧绷的气氛,和不愉快的尴尬,他是很欣赏黄芙的个性和作风,并不希望和她对立,但就是找不出两人相敬如“冰”的原因。
黄芙冷漠地扫他一眼,有点不悦却仍回答他的问题,“OK!我叫黄芙,二十七岁,父母早死了,曾经当过警察,现在是‘阎王’的助理秘书,一六九公分、五十四公斤,一九七二年八月二十八日生,处女座A型,未婚……这样你明白了吗?需不需要再更多的资料?”她的语气含着不耐烦。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陈霄浮了抹淡笑,点起了烟,傲慢的态度压制住她的言语攻击。
黄芙故意反问他:“你有吗?”
“或许我就是有,所以才想问你,在帮内你的地位只仅次于‘阎王’,没人敢惹你,大都知道你对‘阎王’的重要性,我很怀疑‘阎王’怎会把我安排和你一起做事,这似乎令你很为难是不是?”他知道黄芙很排斥他。
“这样不好吗?”黄芙又问他,其实“阎王”把他们两人凑在一起,还不是好就近监视他,还用想吗?呆子!
“是你觉得不好吧!”他嘲弄地冷笑。
“我的看法对你很重要?”黄芙总把姿态摆得很不屑,和他像两座冰山在相撞,冰碰冰、硬碰硬。
“你讨厌我,我明白。”倨傲如他也只是冷嘲一笑。
黄芙润润双唇,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他。“我的态度本来就是如此,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我很少讨厌别人,也很少喜欢别人。”
“是吗?”陈霄对她的说词全然反弹。“由此看来,你自圆其说的能力仍有待加强。因为你的刺只针对我,我不是没神经,我有知觉能接收到你的憎恨。”
他的眼直望进她眼里。“你的蓄意漠视太明显,让人不知道很难,本来你如何看我与我无关,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你不累吗?你毕竟没有演戏的天分,说谎话又不在行,真是辛苦你了。”
他以同情的表情看她一眼,捻熄烟,洒然地离开她的视线。他的一字一句像颗巨大的炸弹,在黄芙的心中猛然炸开。
她呆了一下,他的语带讽刺狠狠扎进她心中。
越加防范的结果,却只让心失陷得更厉害、更彻底、更不可救药了,到达再也挽回不了的境地……
她按下一个键,萤幕上随即换成另一个档案画面,出现的全是陈霄以及他的妻子Betsy的所有资料。
她知道Betsy是个很迷人的女性,尊贵而娇媚,和陈霄很合适很相配,是典型的郎才女貌,尤其是那幸福洋溢的笑容,太抢眼了!真是惹人嫉妒,为何一个女人可以拥有那样美丽的色彩?
黄芙叹口气,把电脑关掉,想了好久,她的脑中始终重复在她持枪射杀陈霄,他胸口晕开一片血红的画面。
爱情对她而言是座坟墓,她若往下跳,必死无疑。
陈霄恨“阎王”,应该也是恨自己的吧!
☆ ☆ ☆
“我、不、写、了!”朱姿婕揉了一张稿纸,用力地丢在地上低吼道。
她早已无聊得快把杂志报纸翻烂了,电视也被转得快烧掉,而整叠稿纸更是被她揉得只剩几张。自己就快被纸山给掩埋了,却找不出灵感来下笔。
朱姿婕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团,唉声叹道:“要是被环保署知道她这么浪费大地资源不气炸了才怪!”
老编一直催她交稿,一副虎视眈眈想剥了她皮的模样。唉,如果她再不写出一点东西来,即使她饶幸由阎烨炜魔掌下存活,也会被老编炮轰而亡!
这都怪那个阎烨炜,该死的,不提供完善的内幕,连一点题材都不给,害她不知道怎样写他家居的一面才好。惨了!一定会被骂死的!老编轰人的功力可不输阎烨炜。
自从那次偷跟去阎烨炜的公司被聒了一顿之后,她和阎烨炜的关系便处于异常冷漠的状态。加上最近阎烨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忙,在“海居”内都不见人影,她也乐得不必和他针锋相对。
可是,这样子的话,消息来源不但断送了,而且又没有人可以说说话、斗斗嘴,也挺闷的。
“算了,我明天再写。”在拼凑不出一段完整叙述的文字之后,朱姿婕甩掉不太尽职的笔杆子,起身离开房间,打算四处逛逛散散心,让脑神经轻松一下。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懒人就要有懒人的宗旨。
“奇怪,这儿怎么有扇门?”
她逛下楼梯,突然发现在阶梯后方,有扇很隐密的门,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她好奇地走过去摸索,才知道那是吴伯曾经提过的电梯,只是她一直没注意到罢了!
看着电梯的标示灯,朱姿婕自言自语道:“三楼是阎烨炜住的地方,顶楼是温水游泳池,那……五楼呢?怎么没听吴伯说过?”
朱姿婕贼贼地张望四周,确定吴伯和阎烨炜都不在后,她悄悄步入电梯,按下五楼的键。
她小心戒慎地等着,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虽然还不清楚五楼有着什么,但好奇心兴起时,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她。反正看一眼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里面养了什么稀奇古怪不欲人知的宠物,哎!搞不好里面藏着阎烨炜的“秘密情人”呢!朱姿婕的好奇心更加被挑起了。
突地,阎烨炜愤怒的脸孔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没关系,没关系,如果不幸被‘抓包’,大不了来个装傻不承认、死都不认罪,阎烨炜也拿我没办法。”朱姿婕面对电梯镜中的自己,大声地说道。
哼!反正他们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很恶劣了,再烂也烂不到哪里去,能使他讨厌她更好,她就能乘机跑路,不用再继续这个烦人的任务。回到“世风”里,她更可以跟老编伸冤去,说不定还有安慰的奖赏呢!
总而言之,她就是没有不进五楼的理由。
等到电梯门敞开的刹那,朱姿婕呆住了、傻眼了,几乎同一时刻,便推翻自己原本穷极无聊的荒谬想法,她花了将近十秒钟,才使大脑能适应眼前的画面。
那是一座小型的游乐场,一大面墙上摆满各式各样大小齐全的布娃娃,几乎所有卡通造型玩偶应有尽有,而机器人、战车、恐龙等模型,都可以堆成一座山了。还有小型篮球场、小型赛车场、小型电影院和一个放满七彩塑胶球的球池……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竟然还有‘旋转木马’!”旋转木马五光十色的灯彩,令朱姿婕不住地惊叫着。
她绕过旋转木马,却看到一个小男孩躺在大圆床上,正用慧黠的大眼睛望向她,大圆床旁边摆满了一堆医疗器材。
小男孩的眼神中没有受惊的害怕,只是静静望着她,仿佛她是个闯入者,平白破坏了原有的安宁。
朱姿婕绽开笑容,无心机地想表示和善,小男孩似接收到她的意思,也回她一个天真无邪的大笑脸。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呢?”她走到床边坐下,轻抚小男孩的头。
为何他年纪这么小却被关在这儿?虽然这里物资充裕,但一个孩子的童年应该多彩多姿的;会跑会跳、会堆沙子玩泥巴、会和别的小孩子玩躲猫猫,会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而不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
“永圻……阎永圻……爹地说我和妈咪都一样叫ㄒㄣ、ㄒㄣ,是爹地最爱的两颗‘心’。”他自傲地说。
阎永圻……阎永圻……那不就是……阎烨炜的……
他是阎烨炜的儿子?!他真是阎烨炜的儿子?!
那阎烨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难道阎烨炜真如外界传闻一样“虐子”?所以狠心把孩子囚禁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他又要费尽心思营造一个想像玩乐的天堂,建置这么多体贴又保护的设备?
“哦!我的爹地就是高高的、帅帅的,妈咪很爱的、永圻也很爱的,吴爷爷、芙姨也爱的爹地。”他像现宝似地如数家珍,坚定得不容置疑。
朱姿婕被他孩子气的可爱给逗笑了。“你叫我阿姨就行了,和芙姨一样,我也是你爹地的朋友哦!”
“真的?”永圻张大了眼,露出仰慕的神情。“原来是爹地的朋友,真好!是爹地的朋友NB428!”
看着永圻一脸欣羡的表情,可见他对阎烨炜的崇拜到达极点。
“爹地一定很喜欢你,就像爹地也很喜欢芙姨,所以才肯让芙姨当他的朋友,爹地一定很喜欢你……”
朱姿婕有点不好意思。“这我就不清楚了,要问你爹地才知道,朋友是分很多种的,说不定你爹地很讨厌我呢!你不怕阿姨是坏人来欺负你呀?”
“爹地说过,只有是最重要的朋友,爹地才会带他们来看永圻。”永圻头头是道地说着。
永圻的信任使朱姿婕颇无地自容,因为她是自己跑上来的,没经过阎烨炜的同意……
“那阿姨以后也会常常来看我吗?”他期待地问。
朱姿婕点点头,不忍心他所背负的孤单。
“NB428!真好!真好!好棒哦!”他开心地呼叫,随着他腾空的单手舞动,朱姿婕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臂安静地搁在床边,插了一些针管,输送来源连着床旁的医疗设施。永圻像是看穿她的疑问,主动为她回答。
“爹地说那个是用来照顾我的,它会疼我就像另一个爹地妈咪一样,它虽然不会动不会说话,可是它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帮我把身体里的坏虫吃掉,这样我就不会痛痛了!”
“永圻都只待在这里吗?有没有去过外面?”
孤单加上病痛,让人忍不住心疼。虽然他都表现得活力十足,却难掩身子的瘦弱和眉宇间轻淡的落寞。她知道,他一直坚强地承受着一切。
“有啊!爹地有空就会来看我,然后说很多故事给我听,陪我玩游戏,不过爹地说来说去老爱讲三只小猪的故事,还改成三只公鸡、三只乌龟、三只狐狸……但是最近爹地都很久才来看我一次,我已经好久没和海爷爷说话了!”
“海爷爷?”她知道吴爷爷是指吴昌宏,那海爷爷呢?
“就是那一大片蓝蓝的水水啊!爹地说可以把愿望偷偷写起来装进玻璃瓶里告诉海爷爷,那海爷爷就会把我许的愿望带到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一定会替我完成。”
朱姿婕顺顺他额前的发,宠溺地问:“那永圻许了什么心愿呢?能说给阿姨听吗?阿姨看看能不能帮你。”
“呃……”他面有难色,最后才像下了重大决定般,深吸口气,小小声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旁说道:“爹地说这是秘密,只能有我和海爷爷知道而已,要是告诉别人,海爷爷会生气就不帮我了,不过我偷偷地说,应该没关系,我……想要有个妈咪……你不能说出去哦!”
“妈咪?为什么永圻想要妈咪呢?”难道他没有见过阎欣欣?不知道阎欣欣已经去世了?阎欣欣不是他妈咪吗?
“因为……爹地说妈咪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好久好久才会回来,我只能在种满花的房子里,看她的画像,一直和她说话,可是……我希望妈咪能像爹地一样陪我玩,能像爹地一样讲故事给我听,能让我看得见……摸得到……”他握住朱姿婕的手掌,静静地说出心中的盼望。
“也许是妈咪也很想见见永圻的,只是被很多事情困住了,所以不能来,永圻不能怪妈咪哦,不然爹地会很伤心的!因为爹地很爱妈咪也很爱永圻,所以永圻要爱爹地也要爱妈咪,知不知道?”她将他的小手包在掌心里。
她的呵护让永圻觉得很温暖,看着她,永圻突然眼睛一亮,开心地提议道:“阿姨,你做我的妈咪好不好?”
“我做你的妈咪?!”
不会吧!朱姿婕差点没吓呆了,她这个没谈过恋爱,连老公人选都从缺的人,居然要先蹦出个儿子来?!况且她擅自闯进五楼,阎烨炜一定又会火冒三丈了,她还敢得寸进尺的和他的儿子扯上关系,东窗事发后铁定会很惨!
“永圻知不知道妈咪是什么意思?”
“妈咪就是妈咪啰!来!我们打勾勾,不能骗人!”
天啊!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如果不幸被阎烨炜得知了,不是闹得不可开交也满城风雨了,把自己埋到地心去藏起来都不够呢!可是……可是永圻那渴求的眼神令人心软,她又不想伤害他纯真幼小的心灵,狠不下心来拒绝他,考虑了下,她也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这是个荒唐的协议,但谁叫她本来就是荒唐的人呢!
“你要答应我哦!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能说出去哦!连爹地也不能说,这样我才要当你的妈咪哦!”
永圻短小的手指硬是圈住她的小拇指,深怕她的应允只是暂时性。“勾勾手,说谎的是小狗。”
“嗯!勾勾手,说谎的是小狗。”朱姿婕没辙的复诵,反正下地狱就下地狱吧,阎烨炜想怨就怨她吧!她只是打心底想疼爱永圻,一种出于母爱的本能,没有其他的企图,希望能令永圻快乐,毕竟永圻已经比一般的小孩失去太多东西了,完成他的心愿不为过吧!爱永圻、当个假妈咪,她会十分乐意的,也算是帮阎欣欣尽一点心吧!
“太好了!妈咪,永圻有妈咪了,妈咪、妈咪……”
永圻斜靠在她怀里,瘦弱的脸庞满是明亮的笑意。
看到他那么愉悦,仿佛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再没有猜疑和顾忌,她要好好宠溺他,不管阎烨炜的看法如何,她都要把阎欣欣来不及给永圻的爱,重新让永圻拥有。
虽然她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阎欣欣的好。
但是,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吧!
☆ ☆ ☆
“你去哪里了?”
阎烨炜突然出现在二楼的起居室,大剌剌坐着等她。
朱姿婕才刚刚陪永圻聊完话,正准备要溜回自己的房间内,却被从暗处发出的低沉嗓音给吓了一跳,不过在知道出声的人是阎烨炜时,气忿的感觉远胜于作贼心虚。
这个人要嘛不出现,一出现就老爱弄个“君临天下”的排场,她才不想对他俯首称臣呢!
她绝不会把真心放在地上任他践踏,任他随意伤害自己的自尊,他越是一副NB468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她的心头越是冒火!
“我没必要事事都得向你陈述吧!”
“有必要!这里是我家,我有权知道你的行踪。”
他的盛气凌人只为宣示他的高高在上和无边的权威。
“我有手有脚爱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不是你的奴隶、你的手下,不要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
朱姿婕不再理他,快步跑回房内,怕再看着他,自己脆弱的情感将会溃堤,久久不见的思念,如海涛般一波一波冲击着她的心。
关上门,她将背靠在门上,她的心跳狠狠出卖了她,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却仍抚平不了失控的情绪。
阎烨炜无可奈何地轻笑,看得出来她还在气头上呢!
他揉揉鼻梁,疲累的神情在昏黄灯光掩饰下,并没让朱姿婕知道多少。在把手边的工作处理完后,他最想做的竟是回到“海居”,探一探这里令他牵挂的所有,而他不想去承认是什么系住了他的心……
☆ ☆ ☆
永圻斜靠在朱姿婕怀中睡着了,床上散落着七彩的小纸卡,现在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了,每天她都会抽空去看看他,做些单字卡让他学习书写,现在他已经能识得许多字了。而她也会每天带着不同的故事情节说给他听,告诉他一些小小人生道理,填补阎烨炜不在他身边的失落感。
看他熟睡的可爱模样,她有种很满足的感觉,如果当妈咪是这样的,那她也可考虑生个孩子,这感觉实在不坏!
或许是她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阎烨炜忿怒的出现在她身旁,猛地揪住她的手臂,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时,将她拉出永圻的安全范围之外,完全隔离她和永圻。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说!你对他做了什么?”阎烨炜看向永圻紧闭的眼眸,不好的想法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朱姿婕扭动手腕想挣开他的钳制。“你小声点,他只是睡着了,你别吵醒他,快放开我,你抓得我好痛!”
阎烨炜焦急地按下床旁的按钮。“方硕会替永圻好好检查,如果永圻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饶你,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滚回去你的房间!”他把她狠狠地甩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惊慌失措、这么暴戾……
朱姿婕狼狈地坐起身,努力地想解释些什么,却因方硕的到来而中断。方硕和阎烨炜忧心地守在永圻床侧,快速的进行诊疗,每一项医疗管子都再三确认,心跳、血压、呼吸……
是的,他们的恐慌是她引起的,可是她却什么都不想再说,默默地离开了现场,只是心里有些苦、有些酸。
被人误会不是好事,尤其是被阎烨炜误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阎烨炜很爱永圻是千真万确的。
她是第一次看见他吓成这样……
第6章
朱姿婕翻阅着笔记本上记录着说给永圻听的故事,脑中便浮现出和永圻相处的点滴,她是真的爱这个孩子,但是阎烨炜漠视她的真心也就罢了,还把她看得比十恶不赦的人口贩子都不如,害得她又气又难过。
阎烨炜突然开门闯入,打断她的思绪,吓了她一跳。
“干么?”她可不想先认输,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可恶,为什么这男人连生气的模样都这么帅气?明明气恼他,却仍受他吸引,难道她真的有被虐狂?先前的一肚子火,在看见他后全消了,而他蹙结的眉间不经意透露的倦意,竟令她暗暗心疼。
“永圻醒了。你挺行的嘛!不但见过他了,还自作主张当他的妈咪,把永圻驯得服服贴贴的,一直替你求情,要我别怪你。”他不愠不火的声调在她听来,却带有几分嘲弄意味。
“真是可喜可贺,你的宝贝儿子依然健在,正好洗刷我的冤屈,如果你是来骂我的,别浪费口水了,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好,就算我要做他的妈咪、他要做我的儿子,这也不关你的事吧!”她赌气地出口伤他。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永圻是我的儿子,可是我却没娶你当我的妻子,你怎么做永圻的妈咪?”他讽刺地说,此刻他的心只在乎永圻。“快说!谁让你上五楼的?”
“还能有谁?”除了热爱冒险的她自己外,是没人会同意她上五楼的。“如果我没闯进五楼,你是不是就这样把永圻永远困在那里?关在那里不给人知道?”
永远?早就没有永远了!“我不管你有什么借口,总之,我禁止你再接近永圻,你听到没有?”
“为什么?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能接受的话,我就从此不见永圻,请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公然挑衅令阎烨炜十分不悦。“我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别想违抗我。”
“我说过,我不是你的下属,别拿那一套来压我!”朱姿婕再也忍不住地大声吼道。
“我才不信你的权威,你知不知道你简直比一个三岁小孩还任性不讲理,你以为远离人群的生活,可以过得很自由自在?把自己捧得高高在上的,就能证明你的特立独行很伟大?
“不,你错了!你只是为了逃避懦弱的自己,你害怕和人接触后你会受到伤害,所以一味不肯付出感情,拒绝去爱人。你在害怕你的付出得不到回馈,虽然你一直唯我独尊,可是你毕竟控制不了人们的情感,所以你宁愿不要,我没说错吧!”她一股脑把心底话全部说出。
看着阎烨炜的面无表情,朱姿婕又接着说道:“你觉得这么做很潇洒吗?其实你过得很痛苦,愈要区别你和别人不同,只会使你更看清自己的可悲,既然这种苦你已经试过了,为什么还要强拉永圻也来接受?你无权决定他该走怎样的路,无权决定要他跟着你一样也被孤立,那他太无辜了!”
“你知道些什么?”阎烨炜眼里已经有了怒气。“你和外界那些造谣生事的一样愚昧无知。永圻是我的儿子,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
“不要对我发脾气!没有人会怀疑你爱子心切,可是,你不觉得永圻需要有一个健全的成长环境?你用物质为他建构的世界缺乏温情,他一直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只能全然相信你,而你给了他什么?一个老是迟到的爹地?一张妈咪的画像?一间有很多玩具却冷冰冰的大房间?他要的不是那些,他要的是你和阎欣欣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认识永圻才多久?永圻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我知道怎么做对他才是最好的,不用你来操心!”
阎烨炜低吼,转身背对她,打算要离开。
“你真是只大笨驴NB428!说都说不通!”她懊恼地说。
阎烨炜停了一下,最后仍是迈开步伐走出她的房间。
“喂!阎烨炜,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放永圻自由,爱他不一定要束缚他,他的世界不是只能依附你而存在,你别那么自私了……阎烨炜——阎烨炜——”朱姿婕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全然不理会她,毫不领情,排斥接纳她的意见。
“唉!”朱姿婕呈大字型摊在床上,无奈地叹口气,望着天花板发呆,思考着该如何点化阎烨炜这颗顽石。
一阵敲门声拉回她跑远的思绪,她知道一定不会是阎烨炜,因为他才不会这么有礼貌的,她从床上爬起来过去开门。
“姿婕,还好吧?这次的情况似乎很糟!”吴昌宏忧心忡忡地出现,阎烨炜发的大顿脾气他也知道了。
“嗯!都是我的错,我太自负了吧!我以为我了解很多事,现在才知道我一点都不懂。”她愁眉苦脸地说。
“也只有永圻能让烨炜这么失控了!”
朱姿婕忍不住问道:“吴伯,为什么要把永圻关起来呢?阎烨炜为什么舍得这么做?他不是很爱永圻的吗?”
“当初我没告诉你五楼的事,是因为那里藏着烨炜的一颗心,绝不容许任何人的破坏。永圻的身体极差,不比一般的孩子,可以健康快乐的生活着,即使一个人走在街上也没关系;而烨炜也不比一般的父亲,可以完全信赖着孩子的成长,他无法放心永圻离开他的范围生存。
“所以,你对他的要求才会这么强人所难,让他这么反感,他接受不了他全心保护的‘天使’出现任何意外,更怕这意外发生时,他不是第一个知道,他很害怕有一天会突然失去永圻。”
天使?“永圻是阎烨炜的‘天使’?”她喃喃而语。
“对烨炜而言,永圻不只改变他的生命,更是他爱欣欣的延续,所以才取名‘永圻’——永远的欣欣,他一直觉得永圻是欣欣赐给他的‘天使’,为代替欣欣守护他,使他能继续活下去。如果没有永圻,也许四年前当欣欣死去的时候,烨炜也已经不存在了吧!”吴昌宏说道。
“吴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样去爱,所以他爱一个人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现在我似乎能体会那句话的意思了,吴伯,你真的很了解他。”
吴昌宏笑了笑。“我是看着烨炜长大的,所以他遭遇过的喜怒哀乐,我十分清楚,他的孤僻不是现在才造成的,你一定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烨炜肯自己一个人待在‘海居’,他没有亲人吗?其实他是有的,在他十岁之前……”他顿了顿,陷入以往的回忆中。
“你能想像一个小孩子活到十岁却还不会笑吗?因为他的父母连抱他都觉得浪费时间,每天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争吵又争吵,最后还在他面前自相残杀而死。他从小只是被教导如何成为‘阎王’,只有心狠手辣、麻木不仁,才有资格站得比别人高,就连在他父母的葬礼上,他也没掉下一滴泪。
“而欣欣死的时候,他也只让自己大醉三天三夜,最后因为酒精中毒紧急送医急救,当他醒过来,护士小姐抱来永圻给他看时,他呆了好久,缓缓接下永圻抱着,然后他竟温柔地笑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吴昌宏的一番话让朱姿婕泪湿眼眶,大受感动。她从不知道原来阎烨炜的心中有这么多伤口,而她竟然还残忍地拼命去剥开他结痂的疤痕……她究竟做了什么?
“所以……阎烨炜才会那么在乎永圻?”她哽咽地说。
“嗯!我想烨炜一定从未告诉你,永圻是个早产儿,本来是救不活的,还好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延续他的生命,只是没人能把握可以支持多久。永圻的身子太弱,早晚都可能……或许这就是烨炜执意把永圻留在‘海居’的原因,你一定可以体会他的心情吧!他其实很痛苦。”
“吴伯……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一直在误会他……一直在伤害他……”她内疚地痛哭失声。
经过这一天,她和阎烨炜的距离一下缩短了许多,只是她却反复责备自己,好后悔先前那么骂他。
如今,她只希望阎烨炜能原谅她的过错,以后她一定会好好用心去接触阎烨炜的内心世界,尽力化解压制在他身上的情感桎梏,她发觉,阎烨炜的心比谁都还脆弱……
☆ ☆ ☆
“妈咪,起床了!妈咪……”一只小手不停拉扯床单一角,童音软软甜甜地扰乱她的清梦。
朱姿婕翻了个身,把头蒙进被子里,不想醒过来。
“懒人……懒人……快起床了,还睡!”这次换了个男人爽朗的声音,还带动作地摇她,愈摇愈大力。
就这样一声懒人、一声妈咪,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的手不断在空中挥舞拍打,想赶走那恼人的嘈杂来源。
真该死!她气得想跳起来开打,把对方千刀万剐,吵人睡觉是很不道德的事,尤其她昨晚又失眠……
“别闹啦!”她咕哝着,不情愿地把眼睛张开一条线。天啊!她竟然看到阎烨炜和永圻站在她的床边,她猛地迅速睁开眼,睡意全消失不见了。
“妈咪!快起床哦!爹地要带永圻出去玩呢!”
“爹地……”她疑惑地转头,正好撞上阎烨炜幽深的视线,她又是一惊,他总喜欢出其不意把她吓了一次又一次,然后自个儿待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暗暗叫好。
他的眼神有着难得的和善温顺,她会不会是看错了?她拼命眨了眨眼睛,低语着:“我是不是还在作梦?”
“我打算带永圻出去走走,如果你这个‘妈咪’想跟的话就快点准备,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梳洗换衣服。”
什么?三分钟!又不是当兵魔鬼训练,没必要这么严苛吧!没睡饱已经够可怜的了!她赖着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只剩两分五十秒。”他好心地提醒她。“你慢慢摸吧!逾时不候!反正放鸽子是说放就放的,不必挑时间。”
阎烨炜要带永圻出去走走?这她怎么可能不跟?太怪异了!怎么会突然想要出门,她得去弄清怎么回事才行!
三分钟!哇!可怕!朱姿婕咕咕哝哝地念念有词,接着刻不容缓由床上跳起,直冲进浴室中展开旋风式的搏斗。
☆ ☆ ☆
总算赶在时间限制之前下楼,所有人马已在车上准备就绪,只剩下她一人落单,可怜地匆匆忙忙跑过大客厅。
“下次再这样,休想我会听从你的命令!”她恶狠狠地咒骂,正准备跨出门口,手机铃响拦住了她的脚步。
“姿婕吗?我是小恒啊!别说你不认识我!”
“死小恒!这么久都不和我联络,我正想要把和你相关的记忆丢进太平洋去算了。快说!找我什么事?”
“你去那边那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老编要我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怎么,那个‘阎王’对你好不好?”
“不错啊,至少没有传闻中那么坏,由我还可以安全地活到现在,就可以知道他还满具有‘人性’的。”
“听你说来,和‘阎王’相处得很好嘛!你最好快点把工作处理好,否则老编已经在‘磨刀霍霍向猪羊’了,职位不保在其次,小心你会死得很难看哦!”
“闭上你的乌鸦嘴,老编早已通知过我了,不用你再‘好心’来提醒。”门外鸣了几下喇叭。“不跟你废话了,不然阎烨炜会扒了我的皮,我们现在要出去玩,还有那个他的儿子也会去哦!”她边穿鞋边说。
“他的儿子?”廖振恒的音调突然升高。
“难不成是女儿啊!就是那个永圻嘛!永圻好可爱呢,我还做了他的干妈呢!啊!我要走了!下次再说吧!”
朱姿婕因为太过心急,忽略了廖振恒异常的语气。她着急地关上电话,呼!幸好阎烨炜没有真的放她的鸽子。
☆ ☆ ☆
风和日丽、煦阳高照,这是个适合野餐的好天气,朱姿婕和阎烨炜坐在动物园的草地上,而永圻正在水池边观察游来游去的锦鲤,江医生则在一旁照顾他。未曾外出的永圻,对任何事物都觉得新奇有趣,兴奋极了!
“你怎么会想要出来?”朱姿婕看着阎烨炜说道。她好喜欢这样温和的相处方式,难得可以不吵架真好!
“是因为我骂了你的缘故吗?对不起,就像你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却一直装懂,还扭曲你对永圻的心意,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给我个机会弥补我犯下的过失好吗?”
“你虽不懂得真相,却懂得我的心,我为什么要怪你?”他的回答令她一阵错愕。“你不是很想知道有关欣欣的事?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儿子?”
“你……你愿意告诉我了?”朱姿婕受宠若惊。
“五年前,欣欣一个人辛苦经营一家小小的花店——在往‘阎氏’的路上,我每次看见她总是笑容满面的,细心呵护着每一朵花,然后幸福地交到客人手上。有时虽然生意不好,她也没皱过眉头;有人来找麻烦,她依旧温柔相待,这样的她真正吸引了我。她不迁怒、不自卑,虔诚感谢所拥有的,虽然是个孤儿,却活得比谁都快乐自在。这对愤世嫉俗的我来说,那正是我最缺乏的,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无时无刻都是暖的。”
“很像画里的感觉,气质高雅、心地善良。”这样的女人任谁看了,都会打心底爱上的。
“之后我头一次走进花店,买了生平第一束的红玫瑰,那是她亲自介绍的,她说其实红玫瑰是种自相矛盾的花——外表热情,内心却很孤独。它象征着热烈的情爱,但人们却因为担忧自己的真心无法兑现,所以都厌弃它。或许是她第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也有一颗孤独的心吧!”他沉静地叙述着。
因为这样,他才盖了红玫瑰温室,为了这段相逢的小插曲。“之后……她为什么会离开你……”她问得委婉。
这是他终其一生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我们的婚姻持续不到一年,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心脏有问题,不适合生小孩,她从来都不告诉我,直到她第一次进医院,我赶到的时候,医生才说她留下孩子,让自己死掉……”
读出他眼里的悲伤,朱姿婕露出个阳光大笑脸,把他当孩子一样地哄着,还轻拍他的背。“不要难过,放心!她一定会知道你这么爱她的,一定不希望看见你伤心。”
“都四年了,要伤心也早伤心完了!”
真是不坦率,却老爱故作坚强!“你为什么老是那么口是心非呢!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朱姿婕轻覆住他握紧的拳头,他激动的心情已表达得很明白了。
她或多或少能体会他的心情。他不习惯说爱,也不肯承认自己有感情,但却执意留着欣欣的回忆,一直难以忘怀,他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宣誓真心。
“即使生命是那么短暂,和你在一起也不过一年,但是我相信阎欣欣一定不会后悔选择了你,她那么爱你,你又那么疼她,就算只有一年的快乐生活也值得了。话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幸福才最重要。”
她像个挂名的心理医生一样,老爱安慰人。“你有当人保姆的嗜好吗?”阎烨炜沉重的心情似乎松懈了许多。
“看对谁啰!女人的母爱是与生俱来的,你不懂的啦!”朱姿婕的目光落在永圻身上,看着他天真快乐的笑容。
在阎烨炜为永圻架设的世外桃源,并不是只有冰冷冷的囚牢,至少阎烨炜没有禁锢永圻的心,让永圻变得冷漠孤僻,永圻依然开心而满足。阎烨炜用尽所有心力弥补永圻不能对外沟通的缺憾,于是永圻的内心依然暖和。
因为受过欣欣死去的锥心之痛,令阎烨炜不敢再冒险失去永圻,姑且不论永圻身体是否羸弱,就算永圻是个健健康康的强壮小孩,阎烨炜一样会将他困在“海居”,这就是他爱一个人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基于保护的立场,或许阎烨炜也是怕永圻可能活不久,愈知道这繁华绚烂的世界,对这世界多一分眷恋,就会愈舍不得离开吧!他也希望永圻能平安自然地面对离别。
“我又不是女人,不懂是应该的。”他咕哝说。
哎哟!这人的辩功有进步哦!“不错!不错!你有自知之明那是最好的,你千万别想不开去变性,那太划不来了!你没有‘母爱’,但起码你有‘父爱’嘛!”
“‘父爱’也是与生俱来的?”他疑问。
“那可不一定!你听过母亲真伟大,却很少听到父亲真伟大,可见‘父爱’还是差了一大截。”
“歪理!”父亲也是很伟大的。
“不是歪理怎么能逗你笑呢!闷骚的阎大少爷!”她没好气地说,觉得自己真是伟大极了。
“你过来一下!”他突然开口道。
“干么?”朱姿婕倾斜身子倚向他,心无戒心地问。
阎烨炜乘机偷袭她的红唇,决心好好惩罚一下这小妮子。
朱姿婕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呆了几秒,而阎烨炜却趁此又扣住她后脑,足足侵略个够本。好不容易肯离开她的唇畔,却转移阵地,贪婪地细吮她的颈项,引起她一阵酥麻,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他。
“你怎么可以这样乱亲人?尤其又是在公园里、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太……”她又急又气,偏偏来动物园被动物看的人又特多,这火辣辣的镜头早已成为注目的焦点。
“我只是想亲你。”他不只行为霸气,连解释也霸气。
“难道只要你想,就什么都能做了吗?好歹你也要问问我的意见啊!你这个自大狂!”难得刚才和他谈心的气氛是那么好,她才正对他悲哀的坎坷身世报以同情,而他自己也才哀痛欲绝,怎么一下子又露出那“阎王”一贯自傲的本色出来,真是煞风景,令人哭笑不得。
“你不喜欢?”他挑眉问道,不相信她没乐在其中。
“怎么能问这种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该说他像木头一样“呆”呢?还是说他像狐狸一样“奸”呢!根本是答非所问嘛!害得她那么窘。
☆ ☆ ☆
毕竟愿不愿意和喜不喜欢是不一样的,他老大就爱把它们排在一起画上等号,唉!不过呢!如果说不喜欢是有些违背良心啦!但是说喜欢不就正好称了他的意,他一定又会贼笑个不停了。朱姿婕红着脸在心里想道,转身就想逃跑。
这女人自己叫人问她的,却又怪人问她,还真反覆无常。
“你还没说清楚,不许走。”
阎烨炜长手一勾把想潜逃的她带进怀里。
“我不理你了!我要去找永圻……你……”
“永圻有江医生陪着,不用你过去,你陪我就行了。”
朱姿婕捶他一记。“谁要陪你啊!我才不要咧!”
“哇!打伤了我,怕你赔不起哦!”
他的威胁惹来了更重的拳头。“谁怕你啊!放心!我绝对赔得起,反正你也不‘值钱’,拿到当铺去也押不了几个子,大不了叫吴伯弄顿好吃的给你意思意思一下啰!”
“这么没大没小地侮蔑我,非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他使出最终杀手锏——哈痒,果然引她尖叫连连。
“不玩了!不玩了!你不能欺负我!不要……”她拼命躲开他的魔手攻击,她真的怕痒啊!
“我就爱欺负你,怎么样?”
“赖皮鬼!”
两个大人在草地上像孩子一样彼此追逐,远处的永圻看了也忍不住想过来凑热闹,于是三个人跑成一团,玩起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来,身旁尽是笑声围绕。
朱姿婕不禁想起她刚到“海居”时,吴伯曾告诉她:“人是有很多面的,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也可以是截然不同的情况,往后你的惊奇还会有很多……”如今,她真的发现到不一样的阎烨炜,好得令人感动。
偶尔会和他起冲突,还不是都怪自己没好好地弄清楚状况,吴伯也说过——“阎烨炜做事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做他认为对的事,而且不论他做什么也没人敢反对他,所以造成他不擅与人沟通的弊病,也不懂得把心里的感觉真实地表达出来。现在她总算明白吴伯说这句话的涵义了。
这下子不怕没题材好写了,这个世界欠阎烨炜一个公道,她要让世人明白“阎王”并没杀妻虐子,相反的他是爱老婆的好丈夫、爱儿子的好爹地,那些谣传都是假的,她有责任要澄清一下。“阎王”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凡夫俗子,传闻都把他神化了,他不坏,他还是个新好男人呢!
这么决定了,她要写篇惊世骇俗的耸动报导,把“阎王”的真面目全揭露出来,她逐渐庆幸是自己被抓来采访,否则怎会有如此机会接近阎烨炜,见到这样的真情流露,这种“幸福”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 ☆ ☆
阎烨炜和江医生坐在纪念用品贩卖处外的石椅上,等着朱姿婕带永圻逛完那大大小小的玩偶饰品。
“小恒?小恒!”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没认错人吧!她竟然看到廖振恒和她站在同一条走道上挑选东西。
“他是……”与朱姿婕的惊喜遇故友,廖振恒的表情竟意外地冷冽多了,他的眼神直勾勾定在永圻身上。
“永圻啊!”朱姿婕总算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恒,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很难看哩!出了什么事吗?”
朱姿婕很诧异居然在廖振恒的眼中发现到“陌生”?
“姿婕,对不起!我不想伤你的。”他道歉,但眼底却隐约酝酿着残忍凶恶。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少发神经了,我们不是哥儿们吗?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没吃错药吧!”
他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朱姿婕的笑意逐渐僵住。
“你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小恒吧!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无法接受曾经是那么友好的死党,如今却用这种敌对态度对她。
“这个问题你去问阎烨炜吧!把永圻给我……”
“救……”她没机会呼救出声就被廖振恒敲昏。
“妈咪!”永圻丢下玩具,跑到朱姿婕身边,正好被廖振恒强行抱起,捂住永圻急欲喧闹的嘴,便隐入街道的另一端……
☆ ☆ ☆
好痛!头好痛!
朱姿婕伸手探向头部,才知道头上缠了绷带,忍着痛楚,她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躺在“海居”自己房内的床上。
永圻……永圻呢?她着急地跳下床,惶恐地希望那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千万不要是真的……
“永圻……永圻……你在哪里……”
空荡荡的“海居”内只回荡着她殷切的叫唤,她翻遍了屋子上下,始终都不见半个人影,莫名的害怕压得她喘不过气。
最后终于在温室内找到了阎烨炜。她连忙冲过去,却因身体不适加上惊慌失措使她的双腿突然一软,扑进他怀里。
“永圻呢?求求你告诉我他好好的……”她抓住他的手臂,无助地企盼着,像溺水的人试图找寻浮木一般。
阎烨炜迟疑着该不该告诉她,他深吸口气说道:“下落不明。你别难过,我会把永圻找回来的。”
朱姿婕失神地怔住,原本无生气的脸仿佛罩上一层寒霜,变得更加苍白。她不住地低喃:“是我害的!都是我……”
“不关你的事,何况你自己也受了伤,别想太多。”
“可是……我……”话到了嘴边仍是出不了口,阎烨炜是那么地信任她,她几乎都要承认是自己犯的罪,要不是她的多话,也不会让小恒有机可趁劫走永圻的,她不知道小恒为什么这么做,她真的说不出来……心好乱……
“别说了。我抱你回去休息吧!”他的体贴反而更令她自惭形秽,她小鸟依人靠紧他,无言诉说着内心的不安。
他发觉了,只是收紧手臂抱她,他并没想到愉快的出游会造成她的受伤、永圻的失踪,是他太大意了,他以为保密得很好,连黄芙和陈霄都不知道,那么会是谁呢?
到底是谁抓走了永圻,永圻一不在,他的日子仿佛怅然若有所失,心里一直隐隐痛着,快要无法呼吸了。
为了不使朱姿婕担心,他强压下惶恐,只让焦灼的情绪积在眼底,以免更加深朱姿婕的自责。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的粗心大意所致,也怪不得别人。如今,只能要手下加紧找寻永圻,否则“海居”失去永圻,就只是座荒芜空寂的死城,再不会有一丝暖意,就像他的心一样。
“你说……永圻会不会有事啊?”她鼻酸地问。
“不会的,别担心了!”阎烨炜也只能用话搪塞她。
他将她放在床上,她却执拗得不肯放开他。
“如果……如果永圻有了什么万一……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她不敢想像阎烨炜知道实情后会怎样,永圻是阎烨炜唯一的宝贝,而她竟成了帮凶之一。
现在只能求神明保佑永圻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傻瓜!”他轻吻一下她的额头。“别自责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顾好你和永圻,别怪自己了,好好休息养伤吧!没人能把永圻从我们身边抢走,你放心!”
阎烨炜坐在床沿,握住她冰凉的手,疼惜地说:“睡吧!我会在你身边等你睡着了才走。”
朱姿婕忐忑闭上眼,只是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 ☆ ☆
黄芙揉揉太阳穴,一脸的憔悴,眼皮有如千斤重般快睁不开,唉!都怪总裁“阎王”大人跷班一星期了,所有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大事全由她扛下,不体力透支也难。
“终于有个不爱美的女人,舍得把自己累得像老了好几岁似的。”陈霄端了杯咖啡放桌上。“喝吧!如果你要撑着把这批公文全看完,你会需要这个提神的。”
黄芙防备地看他一眼,打了一个大呵欠,又继续翻开资料夹,自顾自地看着文件,完全不理会他。
“别这么不领情,当心把自己累坏了。”
“我没那个力气跟你吵架,我很忙的,拜托你行行好放了我吧!”黄芙埋首桌面,下了逐客令。
“谁想跟你吵架,又不是吃饱没事做,既然我这么惹人厌,那我还是走好了!”陈霄吊儿郎当又晃了出去。
如果他回头就会发现黄芙正用后悔的眼神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她只能任自己在讨厌他和喜欢他之间游走,没个定位,让一颗心硬生生被分成两半,不论哪一边都很痛。
直到那杯咖啡的温度逐渐冷凝,她始终没去碰过,就像打定了主意不能和他有所瓜葛一样……
然而她的安静只持续了半小时,因为半小时之后陈霄又不死心地提了一袋餐点进来,大摇大摆地走向她。
“别来无恙啊!女强人!”她果真倔强!“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肯喝,算了!”他一口饮下已凉的咖啡,味道有点苦涩。“既然我替你解决了咖啡,那你也要帮我解决这个!”他把一瓶热好的牛奶递给她。“换喝牛奶,免得伤胃。”
微热的温度穿透她的掌心,直达她的内心深处。
“如果你喝完了,我保证我绝不会再来吵你。”
黄芙无奈地喝下牛奶。“我照你的话做了,你是不是可以履行承诺别吵我?你怎么还不走!”他的存在对她是无形中的一股压力,时时提醒她自己有颗矛盾发痛的心。
“我只答应不吵你,没有说要走。”他大剌剌地窝进沙发里,啃着面包。“吃块面包吧!免得饿肚子。”
出尔反尔的家伙,黄芙叹口气不想理他,陈霄也真的不出声音吵她,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
直到天快亮了,她才累瘫了趴在桌上小睡片刻,醒来时已过九点,她下意识地望向沙发,早已人去椅空,可她……竟觉得仿佛怅然若失似的。望着肩上的外套,想起昨夜他的关心,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也不愿每次都得和他针锋相对,只是她不能对不起“阎王”,只好违背自己。
第7章
朱姿婕坐在后阳台的躺椅上,对着远方苍绿的森林发呆。最近阎烨炜忙着查凶手而忽略了她,加上永圻被抓走都快一个星期,悬着的心始终都安定不下来。
其实在这之前,她已写了几篇稿给出版社,是关于阎欣欣和永圻的故事,没有任何渲染,只照着事实陈述,一笔带过地为阎烨炜辟谣。老编很高兴这题材的棘手程度,倒是他也不太相信“阎王”真的会那么和善,毕竟“杀妻虐子”是一般人众所皆知的成见。
不过最后稿子全被阎烨炜给拦了回去,没了下文。他摆明了不希望把真相发散出去,只愿做个人人憎恶的伟大“阎王”,老编在阎烨炜的威胁加命令下也看开了不再逼她交稿,她这一趟算是无功而返,白来了。
可见温大老板并没真正取得阎烨炜的认可,就胡乱凑了这桩蠢事,只能算她倒楣被温曜之耍了一顿吧!
至于廖振恒,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似乎存心从世界上消失一样,早就离开了“世风”,她知道他是有预谋的避不见面吧!只是再怎么也没想到好友竟会在一夕之间背叛了自己,她和小恒在“世风”同生死共患难,感情不知累积了有多少,她仍无法相信他竟会做出这种事……
不过,或许该感谢他的手下留情吧!她才能存活下来,但是他当时如果杀了她灭口,她想她会好过些,不必成为代罪羔羊,命丧黄泉对她来说还比较仁慈。
永圻对阎烨炜的重要性,她很清楚,也知道他一旦伤了心,可以杀人于无形,势必讨回那份创痛。
“砰!”用力的开门声,把她飘离的思绪震回,令她吓了一跳。一转头朱姿婕就看见阎烨炜眼中烧着杀人的愤怒冲着她来。
“怎么了?”
阎烨炜冷着脸,堆积的寒意相当刺人。“你戏演够了吗?你的演技可真好!连堂堂的‘阎王’也被你耍得团团转!”
“阎烨炜……你……你到底怎么了……”
“你的敬业精神未免太好了,如果你不知情,最好去问问你的同党——廖振恒,当然你也可以过河拆桥死不认账下去,说你一点都不认识廖振恒?”
他都知道了?朱姿婕怔忡地看着他。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你,还疯了似也同意带永圻出去玩,让你有机可趁绑走永圻,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他冷漠的表情满是对她的怨怼,凌厉的目光鄙夷地瞪视她。
他真的恨她,应该一枪毙了她以消心头之恨才对,可是他……竟然提不起枪来,这个认知叫他十分自厌,该死!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简单,这是他暂时不杀她的理由,也是目前他唯一能接受自己对她宽容的绝佳借口。
“我根本不知道小恒会陷害我,这一切我比你震惊,最不能接受的应该是我,好朋友突然背叛自己,我才是那最恨的人,我没有……”她支支吾吾想解释清楚。
他冷冷笑道:“你终于承认和廖振恒的关系了?!”
“如果我和小恒是同党,为什么我会笨得连自己也受了伤?请你公平一点好不好?我也是永圻的妈咪,我也爱他,不希望他出事,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他。”
“从头到尾都是由你一手主导,廖振恒被你招来是事实,你说服我带永圻出游也是事实,现在永圻生死未卜更是事实,这么多事实你能抹灭几个?亏永圻还那么爱你,你最好快祈祷永圻没事,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不是我——”她也是受害者啊!“你已经被恨意蒙蔽了,那我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算了,你早认定凶手是我,那还来问我做什么?”伤心、难过的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没有告诉你我认识小恒和袭击我的是小恒,是我的错。我是怕你会生气会怪我,就像现在这样误会我。既然一切的起因都是我,那就随便你怎么处置,我无意见,不过我要你知道,我爱永圻是你侮蔑不了的。”
“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不够资格当永圻的妈咪,你怎么还有那个脸说你爱他?这栋屋子是我用心守护的,我最挂心的全部在这里,没想到一夕之间全被你一手给毁了,想你好大的魅力,‘阎王’竟栽在你手上!”
朱姿婕将滚在眼角的泪硬生生挤回去。“如果我和小恒真是同党,我一定会畏罪潜逃,而不是留在这里接受你的怨恨和责难,至于……永圻的失踪……我不奢求你的谅解,我该负责任。”她深呼吸以平复受挫的情绪。
“你省省吧!你的话对我不再具有可信度……”
门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口角冲突。
阎烨炜高昂着不屑,离开她的房间,踱回书房,朱姿婕则默默叹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心下楼去开门。
“朱小姐,有你的包裹哦!请签收一下。”笑容可掬的守卫保镖将检查过没有危险的小纸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还有一个大木箱,她狐疑地端详着。
送走守卫员,把门关上后,她缓缓拆开较小的包裹,发现那是一卷录影带,她好奇地把它放出来看。
一看到电视萤幕上出现的画面时,她不可遏止的放声尖叫,凄厉得令人发寒。听到叫声后,阎烨炜一惊,匆匆奔下楼,然而浮现在他眼前的影像却使他浑身都僵住了,似瞬间有人把他的心狠狠抽离,在他还来不及有所知觉就早已痛得麻木。他下意识握紧拳头,紧到指节都泛白了,巨大的忿怒在他体内窜烧,他一眨也不眨地瞪着电视机。
萤幕上是永圻被关进一个大铁笼中,手脚被锁链锁住,他双手手腕上被划了几刀,红色血液一点一滴地往外流。而旁边有一大群灰色肥老鼠围绕在他身旁,不断啃咬他的大腿,他吓得缩成一团,拼命想甩开老鼠的纠缠,又哭又叫,脸色逐渐苍白,地上积聚的血水也愈来愈多……
“永圻……”
他终于明白了,是“GOD”决意毁了他。
丧亲之痛,你也得尝尝!
萤幕上出现一行字是“GOD”给他的留言。
阎烨炜痛心地拿起烟灰缸砸向电视,让画面从此消失。他转身望向朱姿婕,不料却瞥见另一个长方形大木箱,有个不好的念头闪过,他略微了然地疯狂撬开木箱,什么都好就是不要……
真的是永圻!果真是他的永圻!他瘫坐在地上,瞅着木箱中整齐干净且梳妆料理好的永圻,躺在布置精美的花丛里,不再会说话、不再会笑、不再能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像沉睡了一样,安详的睡容令人怜惜。
“GOD”送回永圻,连带附送回永圻的棺材,他失神地抱出永圻,呆了似地抚过永圻冷僵的颊,搂紧永圻已冰凉的身躯……
这不是真的!不——他不相信……
他的“天使”不会抛弃他的,他的“天使”不会……
“永圻……永圻怎么了?”朱姿婕张目结舌地想过去探探永圻,却被阎烨炜早一步用力推开了,不让她碰触永圻。
阎烨炜恶狠狠地怒视她,眼神凶恶如一只负伤的野兽正预备反击,他咬牙切齿咆哮。“别碰他!别想用你的脏手碰他!”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骂道:“是你!是你!是你把永圻害死的,是你——”
几天前,他对她的特别,和似有若无的疼惜,全在得知她的背叛和永圻的死讯时,毁得一滴不剩,说不出哪样的打击对他来得大些,只是此时他又经历了一次失心的痛苦,那是自从欣欣死后,他发誓再也不要再承受的!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她泣不成声地辩解着。一句句的解释却再也挽不了阎烨炜的谅解,挽不回他之前的温情。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我要遇见你?自从你来了之后,把我的生活全搅乱了,我是‘阎王’啊!你却让我恢复得像阎烨炜,叫我失去残忍和威凛,你分明是在害我!而我竟还傻傻地任你摆布,你这可怕的女人,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说啊!”阎烨炜直直把她逼向墙角,永圻的死已全然夺去他的心神和理智,他突然勒住她脖子。“把永圻赔给我!永圻死了,你凭什么活着!”
朱姿婕忍不住咳嗽,呼吸困难使她脸色渐渐苍白,她没有呼救没有挣扎,只是痛心地闭上眼,任眼眶边打转的泪水顺势而下。带着赎罪的心理,她放弃求生,任他更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直到脑中因缺氧而昏昏沉沉……
冰凉的液体一滴、两滴……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仿佛有自我意识般似被某种东西烫到迅速缩离。在瞥见朱姿婕颈上青紫的指印,阎烨炜猛然惊醒,她瑟缩委屈的模样竟令他有想纳她入怀的冲动,她是那么的无助,清澈的眸中诉说她的清白无辜,但一想起永圻,他又硬起心肠。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我怕我会……杀了你……”
朱姿婕绝望地奔出房子,直到跑离“海居”一段距离,才跪坐在地上,任泪水泉涌而下。
☆ ☆ ☆
没想到真的是“GOD”!没想到陈霄那样残忍!
这样的人值得信任吗?而她竟然还爱上了这样邪恶的人。不行!她不能再沉沦了,她要把他从心中摒除,不能再任心随他起伏,他是她的敌人哪!
“黄芙,你心情不好?”她突如其来的冷漠令陈霄摸不着门路。
“我讨厌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OK,我不烦你。可是我需要一个理由。”
黄芙近似鄙夷地说:“我没必要解释什么,也懒得再说,请你马上出去!”她旋过身不想看他的脸。
“你恨我?为什么?”他感受到她不同以往的敌意。
“我们不可能和平相处,我不可能会接受你的。”
陈霄拉过她的手臂,却被她突然使出的短刀伤了手。
“别碰我!”她将刀刃抵住他心口。“出去!”
陈霄竟笑了,伸出手握住刀锋,往自己胸口移动,黄芙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终于挣扎地甩开刀子。
“求求你放过我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低声求饶。
“不放!”陈霄揽她入怀,他只想致阎烨炜于死地,却不打算把罪迁到黄芙身上,他是在乎她的。
黄芙推开他的拥抱。“不要把你的深情用在我身上,不值得的!我不要……别浪费你的温柔对我,我永远都不会接受的,永、远、都、不、会……不能……”
她头也不回地慌张跑开,留下陈霄愕然伫立。
☆ ☆ ☆
“女儿,你终于醒了!差点把你妈咪我给吓死了!”
朱姿婕浑浑噩噩地苏醒,才睁开眼就看见方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忧心忡忡地摸摸她额头、听听她心跳。
“怎么,你的工作完成了吗?才几个月没见到,你就瘦了一圈,告诉妈,是谁敢把我的女儿折磨成这样,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要把他打个半死才行!”审视她的容颜,方珍又计划着。“我看我得去炖只鸡给你补补才行,还有买碗猪脚面线给你去去霉气。”
在身心俱碎的情况下,母亲的关怀令朱姿婕好窝心。“妈咪……”她无力地唤道。好多话想跟母亲讲,好想母亲能安慰她受伤的心。
阎烨炜对她的恨重重地伤了她,虽然如此,她仍是好想他、好爱他,可是她间接害死他的儿子,他能原谅她吗?想必是不可能了吧!永远都不可能了……
脖子上的瘀痕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恨她……
“你要好好休息,恢复成以前那个爱笑爱玩的姿婕,那才是我的宝贝女儿哦!”方珍从柜子上拿来一封信。“今天有一封你的挂号,好像是你公司寄来的。”
朱姿婕接下信缓缓地拆开,纸上的印刷字又让她溢出了泪水。
那是一封开除通知,能有办法左右上司令她丢了工作的人,除了阎烨炜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人选。
她突然掉下眼泪,使得方珍手忙脚乱地又安慰起来。“女儿,你怎么了?别哭,别哭,有事好商量嘛!”
女儿心情郁闷已是奇迹,现在竟又哭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记得女儿已经十几年没哭过了。
“妈咪……”朱姿婕咬着唇想忍住决堤的泪水。
“乖孩子,是不是受了委屈?说出来吧!妈永远站在你这边。说!是哪个混蛋欺负我的宝贝女儿,我一定去砍死他,没关系,妈疼你,妈去替你讨回公道。”
枕在方珍怀里,她的心情好似稍稍安定,找到了依靠,便开始把爱上阎烨炜的点点滴滴告诉方珍。
“妈咪……喜欢一个人好辛苦对不对……”
“傻丫头!”方珍轻拍她的背,疼爱地说。“爱有伤心也有开心的时候,这都是一种成长啊!爱不会只有一种颜色,不会只有悲哀的,要能坚守到最后,才能得到幸福。”
“可是我害了他……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认识他……”相信他和永圻会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才对。
方珍轻拭去朱姿婕脸上的泪水。“既然爱了,你是真心的,就不是错,记得你爸爸的事吗?其实你爸丢下我们二十多年来,我没有恨过他,更没有埋怨过他,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过了二十多年快乐的日子。”
“我原谅了他同时也使自己保有平静的心情,别人或许认为我很笨,明明看错了人,却还不肯向现实低头,其实他们错了,我到现在都爱着你爸,恨只会抹煞这份爱,而且我也不会过得快乐。
“你爸有权选择他想走的路,只能说我的爱留不住他,即使今后他不陪我走,我一个人也能活下去,我不觉得我错了。”
“妈咪……”方珍的话仿佛一股暖流滑进心中。
“你要快点恢复,我女儿很坚强勇敢的,不会这么没志气的三两下就被打倒,什么东西刺伤你,你就把它的刺给拔掉,别逃避!那解决不了问题的,知道吗?”
“谢谢妈咪……”
她在心里默默决定着,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后,就把一切都忘了,当做她从来不认识阎烨炜……
☆ ☆ ☆
“阎烨炜有儿子?你抓走了他的儿子?那人呢?”
“可见我们的消息太不灵通,阎永圻已经四岁了,我们现在才知道。”“GOD”敲着笔杆,神情有点不悦。
“那阎永圻人在哪里?”陈霄又追问。
“GOD”脸上露出抹奸邪的笑。“我还给阎烨炜了,还送了他一份大礼,很特别的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该不会是……”陈霄不敢往下想。
“放心!我十分好心地将完整的阎永圻交回给他,你不用担心你的挂名主人不好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陈霄,你真正的主人是我,不是‘阎王’。”
“GOD”有意无意地提醒,陈霄的眼神有些心虚。
“陈霄,还记得Betsy怎么死的吗?”他突然问。
“记得!”那是陈霄永远刻骨铭心的痛。
“Betsy是失血过多致死的,她死的时候脸色好白、好白……”他拿出一个大玻璃瓶,透明中映着鲜红的血液。
陈霄拢紧眉,错愕地瞪着“GOD”晃动的玻璃瓶。
“知道这是什么吗?”陈霄的呆滞令“GOD”笑得更开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该懂的!”
那是阎永圻的血?“GOD”杀了阎永圻?
“是不是很痛快呢?Betsy的痛终于有人替她受了。想必现在阎烨炜铁定悲恸不已,就像我当初的心情一样,这次多亏了知道阎永圻的存在,才报了小仇。”
“你杀了阎永圻!”那是个才四岁多的无辜小孩。
“不行吗?阎烨炜也杀了Betsy,一命偿一命是最自然的道理了,Betsy是你最爱的女人,你不要忘了这一点!”
陈霄沉默了,的确,Betsy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这一场戏已近尾声。陈霄,你没得选择,只能演完它,Betsy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妹妹如何死在阎王手下,你最好牢牢记得Betsy的死因,别愈来愈被阎烨炜同化了,至于……下一个目标是谁……你很清楚……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GOD”的命令在陈霄心中炸开,心中天人交战着,他只是“GOD”手下的一名傀儡,为复仇而生的一项工具,此时,他不由得想起了黄芙……
☆ ☆ ☆
为了改善朱姿婕恶劣的心情,方珍特别陪她去压压马路,希望走一走对她的情绪有所帮助。
“女儿,出来逛街还不高兴啊?至少也该笑笑啊!”
“妈咪,放心,我没事啦!”朱姿婕说道。很多复杂的感觉乱成一团,理也理不清,到最后只剩下茫然了。
“再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你是我的女儿,你在想什么我岂会不知道,感情的问题可大可小,要懂得想开啊!别把自己困死了,拼命钻牛角尖也不见得好受。”
“妈咪……我知道!”知道不等于能想通吧!
方珍斜睨她一眼。“你要是真的知道就不会一直愁眉苦脸了,看你老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从你回来后就没见你开心过。”
“妈咪,我很好,只是……有些事需要时间去适应,慢慢去遗忘。”这是她目前所能做的了。
方珍忍不住疼溺地轻斥,半恼、半心疼地说:“你这孩子老是喜欢装坚强,明明难过得要死不活,还要在人前假装开心,既然心里不舒服,又何必要硬撑呢!我肯定你的演技没有好到可以媲美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我可是‘栽栽咧’,别想三言两语敷衍我,你骗不了我的。”
为了不让方珍担心,朱姿婕亲昵地挽起方珍的手臂,撒娇地道:“妈咪,我知道你最好了啦!也最爱我,现在我肚子饿了,我们找间店歇一歇好不好?走啦!走啦!”她硬拉着方珍走进一家咖啡屋,希望吃东西可以转移一些注意力。
心情要恢复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目前这阵子,阴晴不定的情绪难说个准,只好暂时向方珍说抱歉,无法让人理解的心事,需要有段过滤程序才能清明透澈。
朱姿婕踱入咖啡店内的洗手间想洗个脸,突然一簇黑影袭来,还来不及看清楚,她已失去知觉。
☆ ☆ ☆
辗转醒来,她已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才深吸口气,酒精的气味仿佛还残留在她的口鼻,令她忍不住难受地轻咳,觉得头昏脑胀的,十分不舒服。
咦!这些摆饰好熟悉?满目耀眼的银蓝色……深蓝色的地毯……
她惊觉地坐起身子,再一次确认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阎烨炜的房间!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醒了?”
从昏暗的角落突然传来低沉的嗓音,着实把她吓了一跳,阎烨炜漠然地由沙发上站起身,捻熄烟走向她。
“你为什么把我抓来?”才一星期不见他,再见时的那份悸动依旧浓烈,只是彼此的距离却愈来愈远。他变得沉静多了,也更加陌生,她……再也走不进他的世界了。
一想到此,她的心竟隐隐痛着,不是决定要忘了他的吗?怎么一见到他,所有的心防就瞬间撤除了呢?还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毕竟太软弱了吧!
“永圻……在温室里,在欣欣的身边……”他极平淡的叙述,像在说明今日的天气一样,不愠不火。
朱姿婕被他懒散又具十足压迫感的举动给激怒了,她讨厌这样的他,更讨厌他要用如此窒息的场面来贬压她。
“那又如何?你说清楚好不好?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追讨你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命令道。
“代价?要我偿命是吧?你可以一刀捅死我没关系,省得你劳心劳力的,反正我也只是你满手血腥中的一滴血,你也不会在乎多杀我一次对吧!”她意气用事故意说道。
阎烨炜似乎把她的话当耳边风,无视她的怒火,仍气定神闲地宣布。“我要你赔我一个儿子。”
“赔你一个儿子?”她没听错吧?很难相信这句话会由他口中说出,儿子又不是物品要怎么赔……买一个吗?
“我要你生一个儿子赔给我。”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还不忘邪气地笑着凝睇她,要求她的绝对服从。
“我去哪里生一个儿子赔给你?你别太异想天开了!”她脑中突然掠过不好的想法。“你……该不会是……要我生一个……你的儿子……赔你吧!”世上哪有这种事的?
“你不认为这是比杀你更能报复你的最好方法吗?”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唔……唔……”
阎烨炜将她困在大床上,封住她的唇,将她吻得密密实实,两手用力扯开她的衣襟,探入衣内握住一方高耸,来回地逗弄顶端,更顺势而下抚摸她的大腿肌肤。
朱姿婕拼命挣扎,制止他入侵的双手,指尖抓伤他的手臂也抓过他曾经为她受过伤的左手疤痕。
“下流!”想甩他耳光的手又被他推开了。
“没有人可以掴我巴掌!”他撤回身子,无赖地笑着。“反正你对我的评价好坏与我无关。别再想法子激怒我了,就如你说的,你对我根本就不构成威胁,那你的话对我也没有多大影响,省省吧!别白费唇舌了,我记得在咖啡店还有一个女人和你同行,好像叫方珍是不是?”
“你把她怎么了?”朱姿婕霎时白了脸。
“知道害怕了?”阎烨炜冷笑。“如果不想方珍,或者该说你唯一的亲人受到伤害的话,你最好安分些,既然落了把柄在我手上,就不要太嚣张!永圻的死是你造成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要是直接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乖乖生个儿子赔我吧!凭你个性这么刚烈,应该受不了这种侮辱,别想要自杀,我不会让你有那个机会,我要你多留在这个世上一天,就多受一天痛苦折磨。”
她不敢相信恨意可以把人完全改造成另一种面貌!
“要是你还担心方珍的安危,就别轻举妄动。”
“你不能这么做!快放了我妈咪!”她焦急地喊道。
“我不能?”他挑眉淡笑。“我告诉过你了,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王法,我有什么不能不敢的?人命对我早不见意义,我爱怎样就怎样,全凭我的喜怒而定。你应该知道的,我是最没人性的‘阎王’,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永圻的死真的让你彻底变了!”那不是他的真心,她想看清他脸上的假装,他却冷漠地别过头。
“这才是真正的‘阎王’!”无情是他的专利。“噢!忘了告诉你,我会给你一场风光盛大的婚礼,向世人宣称你是我‘阎王’的女人,那会是多震撼的新闻,‘火阎帮’的帮主夫人、‘阎氏’的总裁夫人——”
他的眼定定地对上她的。“这么华丽的头衔将紧紧困死住你,等你为我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我再一脚把你踢开,由夫人变成一文不值的怨妇,你受宠的程度是那么的短暂,流言会过度渲染你的可悲遭遇,你终将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做个被我抛弃的可怜虫。你最好提早想想要怎么过那种凄惨的日子吧!”
婚礼?他要娶她?就只为了报复她?
“我再告诉你一点,”他冷冽的眼神残酷地刺进她的瞳中,一字一字加重地说:“我不可能会原谅你!我、不、可、能、会、爱、上、你,听清楚了没?这是场为泄恨而生的婚礼,你根本不必抱任何期待。”
阎烨炜绝然地甩上门离去,留她无助地缩成一团。
他的所作所为只为证明他真的对她恨之入骨。
罢了!既然他想那么做,就顺着他吧!如此才能稍减她的亏欠,在无法埋怨他的情况下,不如接受他吧!
就算他真的变了,那又如何?小恒不也是一夕之间背叛了自己吗?那又有何好争议的。再没有人值得她信任……
☆ ☆ ☆
“你要娶姿婕?弄场人尽皆知的婚礼?”黄芙呆了!
这将会引起多大的风波,“阎王”不会不知道,当初就是为了顾及欣欣,才没把婚事闹大,为何这次“阎王”决定得那么仓促又急欲宣告呢?他不会是想害死姿婕吧?
“明天,我要在阎氏大楼结婚,同时大设筵席,诏告全天下,不仅要轰轰烈烈,更要她成为媒体的焦点。”
“害死永圻的人是陈霄不是姿婕,你不要再怪她了。为了报仇而娶她,这很不公平,而且你们也不会快乐,原谅姿婕吧!”黄芙忍不住为朱姿婕说好话。
“要报仇哪还想得到快不快乐。”
“可是……”
“别说了!”他手一挥,阻止她的好言相劝。“出去吧!没人能改变我的决定。”这场婚礼他誓在必行。
桌上搁置着朱姿婕交给“世风”的稿子,内容字字皆褒、句句皆情,主题始终脱离不了他的好。
他转身站在落地窗前,凝视远方高低不平的建筑物,脑中不禁浮现出永圻稚气又单纯的笑容。
失去“天使”,他也只是个坠入深渊的“恶魔”……
电脑的画面上出现与他冲突已久的对立者的资料,当别人都认为他被蒙在鼓底时,他早已掌握了一切,只是不想去在乎罢了,直到一切牵扯上姿婕。哈!竟是姿婕害他失去永圻,竟不是陈霄,好可笑啊!
画面上隐隐闪动几个字。
GOD
灰狼之子,陈霄之主,Betsy之兄
看来,他与“GOD”的战争是没完没了。
第8章
这是真的吗?过了午夜十二点,这魔法是不是就会消失了?还是她是个灰姑娘,只能有这一刻的绚烂动人。
朱姿婕盯住镜中的自己,抹上明亮的粉彩淡妆,衬托出她细致的肤色,一身高雅低胸剪裁的白纱礼服,运用简单线条将她的腰身完全呈现,合宜又曳地不对称的裙摆使她看起来更高挑修长,她完美的曲线比例在穿上礼服后益发成熟妩媚。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迷人,绾起的发露出大半光洁的颈项,背后自腰部向上呈V型开展,亮出姣好的背部肌肤。头纱上装饰着白玫瑰,裙脚、衣领、袖口也都由白玫瑰缀成,而会场却清一色用向日葵来布置,象征她是朵开在向日葵群中的白玫瑰,清秀自然却又不失热情奔放,兼具白玫瑰的纯和向日葵的诚。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宛若女神般,拥有高贵不凡的魅力,难怪说当新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候。
由于阎烨炜毫不隐瞒地发布消息,所有的报章媒体早已集聚在会场要采访她了,因为她是“阎王”的女人,称得上是一名奇女子。
她现在才见识到阎烨炜的能力,他能在一个晚上令法国首屈一指的设计师制作出白纱礼服,然后空运回“海居”,并要人彻底规划阎氏大楼的五个楼层,作为喜气热闹的婚宴场所,又招来七、八位造型师为她穿衣打扮梳头化妆,还有人不断拿出珠宝首饰为她佩戴。
阎烨炜该是懂她的,没有像戏耍小丑那样为她画个大红脸,身着舞娘艳服惹人讪笑,给她搭配的首饰也不是大大粗俗的石头。所有配件由钻石、珍珠、翠玉到金饰,无不巧思雕琢,只为更突显她的美貌出色,精巧应合她绝佳的神韵和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样的自己,连她也看傻了,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镜面。
“嘿!新娘子,怎么在发呆呢?”婚礼快开始了,当伴娘的黄芙理所当然得顾顾新娘子,虽对“阎王”此次的作为不甚认同,可她也只能照着做,无能为力去改变。
“阎王”的脾气是固执加固执乘以固执,无法减掉也无法除去,决定的事是怎么也不可能转变,除非他自己先想通了,否则任谁对他晓以大义、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他眉头动也不会动一下。
“刺激太多了,还在接受当中。”朱姿婕笑说。
“新娘子要快乐开心,才会更美丽哦!”
朱姿婕抖抖衣裙和身上的首饰。“有这些东西陪衬,哪还怕不够漂亮,反正……这也不是真的……”她记得阎烨炜一再提醒她这场婚礼会举行,只是因为——报复。
“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黄芙说。
“他不是真的要娶我……”她把这场婚姻发生的始末告诉黄芙,平淡的语气像已接受了一切意外委屈。
“你要真是‘阎王’的仇人,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他也不会大肆铺张弄这场婚礼了。或许是……他不想杀你,所以不能认同自己竟然想原谅你。对他来说,永圻该是胜过一切的宝贝,于是他强迫自己必须恨你。”
“阎王”的本身就是矛盾的综合体,既无情却多情,在他的心里被打了许许多多错综复杂的死结,所以他的人格也表现出深奥难以捉摸的暗沉,他的世界不是光亮的,能一看就懂,是分不清无数个黑暗色块所构成。
“如果我没认识阎烨炜就好了……”那这一切浑沌的局面就不会发生了,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场错误。
“别胡思乱想了,典礼就快开始了,再准备一下吧!”有些事,旁观者是理不清的,黄芙也只能笑了笑离开。
朱姿婕低头回忆着阎烨炜的一切,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却猛地发现镜中的反影,吓得差点令她失了心魂。
“不高兴吗?如此大喜的日子,不该愁眉苦脸的。”阎烨炜闲散地倚在门边,脸上恬适的笑容让人分不清他此刻心情的好坏,他已变得愈来愈难捉摸。
“你……你来多久了?”
“够久了!久得知道我的新娘子在抱怨,抱怨我这个丈夫不够爱她、不是真心想娶她的。”阎烨炜嘲弄地说。
“偷听人讲话,你真没道德。”
“别拿礼教的大帽子压我,没用的。”他仍是一派悠闲。“看到你这么漂亮,我都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呢!”说着,他已整个人欺向她,吮住她的唇瓣,反剪她的双手在后。
朱姿婕抗拒地不停闪躲。奋力想挣开他,但只是徒劳无功。她知道他不是真的想吻她,只是想藉此来羞辱她,诚如娶她亦是如此,她不想就这样被他掌控了,就这样沦为他的阶下囚。
等到他终于放开她,他的眼中浮现的是惯常的冷漠,他笑着说:“就是演戏也要演得像些,我是为了把你呈现在众人面前,才如此大费周章地命令人好好打扮你,你休想坏了我的计划,最好乖乖配合我演好这个角色,我保证方珍目前非常安全,只要你不乱来的话,她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的损伤,一切就看你的啰!”他不要有个不快乐的新娘子。
“你的承诺能有多少可信度?值得让我信任吗?除非亲眼见到我妈的人好好的,不然你说什么都没有用。”她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当然会如你所愿的嫁给你,当那个众所瞩目的好妻子,不过……这场戏的剧本是你写的,至少表演方式该由我决定,不是每个新娘都甘心结婚的,你不能主导我的心情起伏,你不能!”
“随你!”
他冷哼一声,绝然地转身离开休息室。
朱姿婕得用力地握紧拳头,才能阻止自己哭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欺骗世人、欺骗上帝,步过红毯到达彼端的阎烨炜身旁,当阎烨炜一袭铁灰色西装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注意到了他戴着银质面具,由左眼角延伸到右耳垂,斜遮着他大半的面貌,不轻易示人的左耳垂正悬挂着属于焰火图腾的标记,这是唯有帮王才有的烙印,拔除不掉的,除非毁了它或伤了自己。
一看见这标志,就会明白他是叱咤风云的——“阎王”。
☆ ☆ ☆
行礼的会场设置在三楼的临时教堂中,摄影机会把整个过程连接传送到其他四个楼层的宾客席上,让大家能亲眼目睹盛况。
而在阎烨炜右耳内的隐藏式耳机,也不断传来:
“报告:狙击人数57人,包括……”
“报告:狙击人数96人……”
“报告:狙击人数134人,包括……”
阎烨炜的唇角泛起冷寒的笑,终于有人上当了!相信这场婚礼对他而言将代表另一个复仇的意义。
朱姿婕很快就会明白他的冷血之处何在了。
立定在神父面前,朱姿婕轻挽着他的手臂,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无辜的诱饵,被玩弄在“阎王”的股掌之间。
“朱姿婕小姐,你愿不愿意嫁给阎烨炜先生呢?”神父不断催促她,问了好几次,她却依然僵在原地。
“我愿意”这三个字像卡在她的喉咙,她试了几次,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她不愿意?!阎烨炜凝着眉,握住她手掌的力道不觉加重,显示他的不高兴。
透过大型放射布幕,她的迟疑清楚地落入宾客眼中,席上已传出细细碎碎的蜚短流长,而各大媒体镜头也虎视眈眈地捕捉画面上的影像。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再不开口,这场面一定收拾不了。但,不是她不肯说,而是她说不出来,谁来救救她啊?
她轻摇阎烨炜的手臂,终于使他转头望向她。在接触到她求助的眼神时,他原先的愠怒一哄而散,原来她不是故意不回答而是吓坏了。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大手一揽,他低头靠近她轻颤的嘴,不停轻啃慢啮,流连不舍地缠绵着,直到她冰凉的唇逐渐回归灼热为止。
“啊!朱姿婕小姐还没说愿意呢!”这新娘也太不合程序了,真是新郎新娘不急,倒是急死了神父。
众人连忙把交缠的新人拉开,毕竟还是得听新娘的意愿。
阎烨炜爱怜地抚过她的颊畔,慑人心魂般低语。“快说愿意嫁给我,这样才能把不相干的人全踢开,让我名正言顺把你吻个够,好好抱抱你,嗯?说愿意……”
他这番话似有魔力般地除去她的心理障碍,她绽开笑颜在神面前宣誓她最真诚的诺言,她对着神父大喊:“我愿意!我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之后她转向阎烨炜,语气轻柔却十分坚定说:“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好爱你!所以我愿意嫁给你!”她的告白引来一阵欢呼,祝福的掌声也此起彼落响起,阎烨炜噙着笑为她戴上婚戒。
虽被朱姿婕突如其来的爱之宣言给撼动,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他不想去猜测她话语的真伪,因为在这一刻,他们是夫妻,一对十分相爱的夫妻,如此而已。至于其他感情成分又何必去计较?那没必要存在他们的婚姻里。
她羞涩地低下头,看着她红赧的双颊,他竟不经意地说出:“我也爱你……”
话才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不!那一定不是他的真心话!
朱姿婕猛然抬头望他,却正巧迎上他的唇,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好幽幽地闭上眼,同时不断在心里重复着:我爱你!我爱你……
☆ ☆ ☆
当他们一起出现在二楼的记者席上,媒体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阎王”的长相,纷纷鼓噪要求“阎王”脱下面具露出真面目,但见“阎王”无动于衷后,又转而向朱姿婕求情。
朱姿婕左右为难,而阎烨炜却迟迟不肯给她讯息,一副隔岸观火置身事外的样子,把问题丢给她一个人去解决。
“我是很自私的,希望只有我能见到‘阎王’的真面目,我和你们毕竟不同,拥有的就只是这份特权,这就算是为人妻子的小小奢求吧!原谅我不能答应你们,我深知,我见到的和你们所见到的‘阎王’是有所差别的,靠着面具的阻隔,我才能拥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部分……”
说完,她垂下眼,原以为会受到责骂,却被宽阔温暖的胸膛紧紧环住。“做得好!这样才值得我疼……”
她埋在他胸前不语,有谁像她这般可悲,演了一场闹剧之后,却还把心给赔上了。她注定是阎烨炜的俘虏,一辈子逃不开了,她在神的面前说出实话也发过誓,若有一天阎烨炜当真毁去她的心,她也无话可说。
爱上阎烨炜的惩罚就是她妄想找回自己,她的生命已全然被他所主宰。
今天,最大的遗憾是——这场婚礼,她得不到母亲方珍的祝福,一思及此,她不免也觉得鼻酸了。
突然间席上冒出六、七个大汉,身手矫健地窜向他们身边,将目标锁在朱姿婕身上,一枪、两枪正中她的心脏……
子弹的后座力使她缓缓向后倒去,捂住胸口的伤处,她疼痛地蹙眉,却见阎烨炜诡魅地笑了,只见二十多个记者打扮的宾客们一一掏出枪枝封锁那几名凶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弄糊涂了!她竟然没流血?
“起来吧!这礼服是由防弹材质所制成,你没事的!”这是他肯打这场仗的有利条件之一,他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不肯做个输家,所以他处心积虑地想要赢得胜利。
朱姿婕茫然地凝视他,不能理解他的冷残从何而来。
“不明白?”阎烨炜也没过去扶她,只是嗤笑一声,撂下伤人的嘲讽。“这次多亏了你,我才能把‘灰狼’,不!是‘GOD’精心调教出的高手全都一网打尽。相信‘GOD’这次必定元气大伤。”这只是小小的示警,下次他就要“GOD”的命!
这是他和“GOD”的第一次正面对峙。他和陈霄之间的恩怨该作个了结了,陈霄说了那么久的谎,是该揭穿的时候了。揭穿“GOD”的真面目。
“GOD”和“阎王”是不容许共同存在的,陈霄必须作出抉择了。
而且“GOD”也该要付出代价了……
谁是“灰狼”?谁是“GOD”?什么高手?这些……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懂……
“还不明白?”他干脆挑明了说:“你是我的诱饵,用来引我的死对头上钩,那群人以伤害我所爱的为乐,以为你对我有重要性,伤我不如伤你,所以用你当幌子再好不过了。也因为如此我才能那么容易消灭我的敌人,你的功劳可真不小。”
朱姿婕愣在原地,心底逐渐冷寒。
诱饵……她对他只是轻贱、可有可无的诱饵……
“快起来!我们还有三个楼层要敬酒,别浪费我的时间。”他也不等她,掉头转身就离去。
她像由幸福云端跌至谷底深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之后她见了些什么人、听了什么话,她全然毫无印象,就连黄芙、吴昌宏过来与她谈笑,她仍没有知觉。
☆ ☆ ☆
黄芙守在病床旁边,压住频频想翻身的陈霄。
“我……我怎么了?”陈霄痛醒过来,以为痛楚来自后脑,轻抚几下后,才发现最大的痛来自于左胸口。
“别动!会扯到伤口的,你受伤了,造成大量出血,身子还很虚弱,别起来!快躺好。”
陈霄放弃挣扎,挫败地诅咒一声又躺回床上。“该死的!我从没受这么重的伤过……窝囊透了……”
陈霄因这伤而在“阎王”的婚宴上缺席了,这对他而言或许是好的,至少他躲过了“阎王”的擒人计划。
“医生说,幸好刀子刺得不深,没伤到什么。”
“回去吧!要讨厌我的你来照顾,太虐待你了,何况这不是你的责任,回去吧!不用来探望我了。”
是她先划清界线的,他只好奉陪到底。
“我……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你……”
掩上房门,黄芙的视线霎时模糊了,多可笑啊!自从入了帮,她以为自己早已失去真正的感觉、失去脆弱的心,怎么现在的她会这么感情用事呢!
为了怕陈霄会公然在婚礼上伤害姿婕,她自作主张的命令人敲昏他,本想杀了他一了百了的,只是原本该准确无误刺进他心脏的刀刃,却偏了一边,她实在狠不下心……
陈霄胸口上的伤是她一手造成的,那丑陋的疤痕仿佛在宣告他们之间永不可能交集的印记。
☆ ☆ ☆
这是属于她的新婚之夜,新娘如预期中的缺席了。
回到“海居”,朱姿婕把自己锁在房内,孤单的感觉让她备觉脆弱,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倾泄不止……
凌晨三点多,门外一阵喧闹将已睡着的她惊醒,她胡乱地抹了抹脸,便跑下楼去开门。
醉得东倒西歪的阎烨炜着实把那群护送他回家的人狠狠削了一顿。“为什么送我回来?我还要再喝!你们听到了没!一群混蛋!”他吵着,又摇摇摆摆往门口踱去。
她明白他的买醉,只为了故意孤立她,她明白的。
“别喝了!你醉了。”朱姿婕指挥着那些人将他扶到床上,安抚地道。那群人见负担解除,个个逃之夭夭,“阎王”若有什么闪失可非同小可,没人能扛起这责任的。
阎烨炜在床上翻来覆去,一袭铁灰色的礼服被他折腾得惨兮兮,失去了原先的光鲜亮丽。
“擦擦脸,会比较舒服。”
她拿来一条毛巾,轻解下他的面具,擦拭他俊逸的脸庞,又找来睡衣要替他换上,他却像难驯的小孩子,不合作地拼命乱动乱扭,执意不让她碰到他的身体。
“别这样!其他人都睡了,我又不能丢下你不管,你乖乖地换衣服好不好?”她当下和他玩起角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顺利摸到钮扣,扒下他的衣裤帮他穿睡衣。
“呼!OK了!活该你也被我看光了。”她笑说。
唉!女人果真特别心软,醉倒的他使她无法置之不理。
突然阎烨炜拽她跌入自己怀里,使他们的身躯形成紧密贴合的暧昧姿势,两唇相距近在咫尺。
“你……放开我,我去倒杯热茶给你喝好不好?”
“不放!”他执拗地耍脾气,霸道地圈住她腰身。
“乖乖的,听话好不好?”朱姿婕顺顺他的头发,酒醉的他不那么飞扬跋扈,单纯得像个小孩,她爱这样没有防备不带面具的阎烨炜,不必和他针锋相对,也不会被他伤害。
“不好!除非……你说你爱我……”
朱姿婕甜笑道:“我都已经嫁给你了,又戴着你的戒指,若不爱你怎肯嫁你呢!”也不管神志不清的他听懂不懂,她仍是回答了,再一次表露她的真心。
“等一等,我很快就回来!”她起身快速地跑出房门。
真是个傻丫头!阎烨炜揉揉鼻梁,昏沉的眸子霎时晶亮阴鸷,受到阎家人严厉的训练,他根本不可能使自己疏于防范,他的头脑再清醒不过了。对于她三番两次的表态,他已不晓得该不该相信,因为,她的眼神真诚得令他迷惘。
“啊!睡着了!”等朱姿婕端茶回房,他已合上双眼,她惋惜低叹,本想再和他多讲些话的。
“我觉得今天好像一场梦一样,而我在梦里化成了灰姑娘……”把玩他的发,她喃喃低语。“过了午夜十二点,这些魔法就会消失了,你……时好时坏,我都抓不住你的想法,到底你对我的心意何时才是真的呢?还是你真的很恨我……”
她的唇缓缓印在他的唇上,正要撤退时却被困住了。
“又被我抓到了!”这偷袭他的小贼!他笑吟吟地说。
“你装睡!”她睁圆了眼,惊呼!
“不装睡怎么抓得到你这只好色的贼!”
“我哪有?”
“还敢狡辩?不然你刚才在干么!”阎烨炜笑道,翻身将她密不透风地压在身下。“说不出话来了吧!”
“我……我……你……你想做什么?”
“一男一女躺在床上,你说能做什么?”他的嘴角扯出一抹邪恶的笑,大手伸进她的衣服内,沿着她的肋骨轻轻摩挲。
“你……你没醉?”他迷蒙的眼睛变回原来的幽亮。
“我有说我醉了吗?”他绝对没那么说过!
“你……”
阎烨炜灼热的唇顺利堵住她多余的恶言相向。
胶着的热力在唇齿间爆发,他灵滑的舌已窜溜进她嘴里,游刃有余地舔吮她的舌,缠绵复缠绵,她的无措正好加深他的掠夺,如燎原的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吻由浅而深;由轻柔而至狂烈,她诱人的柔软红唇更激起他冒生不熄的欲火,几乎想吞咽了她甜美的唇舌。
“唔……”朱姿婕在他唇下发出破碎的低吟,想阻止他的逼犯,浑身却虚软无力,心跳异常失了速度。
这个吻有别于以往他吻她的感觉,多了温柔……和……欲望。温柔的他,容易引人失陷;欲望的他,反而令人害怕,那是她完全不认识的一面……
胸前传来的一阵凉意,断了朱姿婕的思路。
“不要……”
“阎王”向来不接受拒绝!她的不要对他而言是种另类的邀请,尤其是她吐气如兰的轻吟,那令他只想赶快释放自己的欲望。
“求你……不要……”他的欲望抵住她的腹间,令她手足无措地惶恐起来。
“求我?求我不要停止……还是不要这样?”他笑了,她青涩的反应使他有种征服的快感。
“啊——”她惊喘,咬紧下唇。
对她,他志在必得,也不需克制自己,她是他的女人不是吗?他想要她,她就必须给,永远都不准说个“不”字!她无权作任何反对。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这是他野蛮要她的原因,没说的是,他对她竟有那么强烈的渴求,那是不允许的!他绝不许自己迷恋上她,于是他故意蹂躏她!用毫不怜惜的方式,他要疯狂地与她狠狠燃烧一回。
☆ ☆ ☆
傍晚,整天不见人影的阎烨炜突然出现在她房里。
一如他向来善于表现的王者之风,大剌剌地恍若大君亲临,眼底充斥着轻蔑和不屑,陡地丢给她一张名片。
“你明天下午去找这个医生检查身体!”
“妇产科……沈雯?这……为什么?”
沈雯是江医生的学妹,是个极优秀的妇产科医生。
“你不是要生个儿子赔给我吗?不好好调养身体怎么行!沈雯会为你打理好一切,你只要做好动手术的准备,很快、很快,你就能生下我的孩子了。”
“我不懂……”她好好地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动手术?
“你懂的!你以为我还屑碰你吗?昨天晚上只是我正好缺个床伴而已,你也真热情如火,配合度还挺高的。”
“你……这样伤害我,又能得到什么?”
“就算我是在报复你吧!机会也是你给我的,只能怪你自己笨,学不乖!”“阎王”不是她能爱的人,她竟不知好歹,妄想以爱化去他的仇戾。
朱姿婕浑身一僵,他的指控直刺进她心里深处,她的百般原谅、百般纵容,还不是希望他能变好,结果呢?反倒成为他用来欺凌她的一种手段,他根本不在乎。
“现在才后悔?太迟了!”他得意地笑了。“现在我连碰你都懒了,做个试管婴儿够快够准确,又不必天天上你的床,是再好不过的方式了。”这是最能阻止自己迷上她的方法。
他宁愿要个试管娃娃,也不愿再接近她?他好狠……
“阿炜,你在哪里?”软嗲的女声轻轻传来。
“琳琳,你怎么上来了?”他立刻温柔地迎上前去。
“我等了段时间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饭吗?”在瞥见朱姿婕时,周伟琳神色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呃……我还是下去等好了,没关系的。”
阎烨炜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疼惜地顺着她的发。“不用了,我们走吧!”他的唇温存地逗留在她的唇上。
有那么一刻,朱姿婕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可以不用去看见这一幕,他怎能如此羞辱她?她觉得自己好卑贱、好不堪,他对她弃若敝屣,竟当她的面和别的女人亲热。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朱姿婕的愠怒令周伟琳心生歉疚。“阿炜……不要啦!我……还是回去好了……反正我明天一早也有戏拍。”
“我送你回去,嗯?”
阎烨炜大摇大摆护送着新欢离开,连看都不曾看她。
放荡的男欢女爱是他认识欣欣之前的生活模式,如今,因为朱姿婕,他决定重新恢复放纵无情的自我。
许久之后,朱姿婕才想起那个女人是谁!周伟琳——被喻为新生代最有实力的女演员,在影视界颇受推崇,不只演技好,更因诚恳善良天真可爱,许多导演都抢着要跟她合作。她不耍大牌、不自以为是,这对一个知名演员来说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所以各方对她的评价只有褒没有贬。
想必这是阎烨炜挑上她的理由。此外,她的某些特质感觉好像欣欣,难怪他用她来刺激自己。
朱姿婕缓缓瘫坐在地上,手中紧捏着沈雯的名片。
厚重的无力感不断向她袭来,既然阎烨炜以伤她为乐,就当个没心没感觉的木偶吧!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有哪个新娘像她这般可悲的!新婚的恩爱只持续了一个晚上,她果真逃不开灰姑娘的命运。故事中灰姑娘闪亮的光芒只有一下子,可是王子最后仍来找寻她,而自己呢?
阎烨炜彻底让她明白何谓“心死”,她真的学会了!
就一个晚上,她的爱已全然死亡、毁灭。
新婚之夜,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哪怕他只为满足征服的欲望,粗暴地要了她。对于这一切,她仍是心存感激的,然而……阎烨炜重重给她致命一击,用试管婴儿、用周伟琳,终于成功打垮了她!
她输得好惨!不但失去方珍、失去自己,更失去原本温暖的心地。
她的心已逐渐、逐渐冷却。
她深知——恨是最难消除的一种感情。和爱相比,爱就显得微乎其微,恨的强烈震撼远胜过爱,而杀伤力绝对绰绰有余,用来摧毁一个人的爱,更是易如反掌……
第9章
“她不肯吃!”
这无奈的声音已经重复好些日子了,或许应该说这种情况已僵持达两个多星期之久了。
看见佣人端回一盘盘未动的菜色,阎烨炜忍不住又气忿地打翻托盘,似一阵旋风般直冲进她房里。
“你为什么不吃饭?为什么?你在和谁过不去?”阎烨炜用力旋过她的手腕,大声吼道。他气她这么不爱惜自己,更气她以绝食来抗议,为的只是和他赌气,她这般公然挑衅,以不妥协的方式与他对峙,他哪有先认输的道理!
朱姿婕静静承受他的力道,即使和他两眼对视,她的眼仍空洞而飘忽。她放弃所有生存意志,只为防备一颗脆弱的心再度受创。
“说啊!你想慢性自杀?我不会令你如愿的!”他取来桌上放凉的牛奶,硬要灌进她口中。
她倔强地不肯咽下,白色汁液全自她嘴角溢出,滴在衣服上。
这阵子以来,她开始一个人生活,把旁人和不相干的一切全隔出她的世界,她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只是呆呆坐着看天空、看树林,像只没有生气的木偶。
她把他当成一团空气,无论他叫她唤她,她都不予理会,就算他天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示威,她也只是一个人躲在房里,用棉被把自己包住,然后缩在墙的一角,默默流下眼泪。
那不是哭泣,只是体内过多的水分需要排出而已。
阎烨炜把杯子用力掷向墙壁,玻璃的碎裂声清脆响起。“我不会让你这么残害自己的,你休想!你最好记住,我是‘阎王’,你的命是我的,由我操控着!”
他是不是“阎王”又有什么差别呢?只是他再也伤害不了她了,因为她好累,她已不想再去爱他,不爱他就不会受伤。
“给我叫医生进来!”
她既然不肯动口,那他只好动手!
反正这么多天下来,他都是强迫医生为她注射营养剂,以维持生命迹象,他不会让她就这么死掉的!绝不!
☆ ☆ ☆
“沈雯已经排好日期了,你为什么不去动手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儿子,你不会不想还我吧!”
这阵子的他似乎特别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这都是因为她的不合作,老爱惹得他大发雷霆才甘心。
“说啊!”他按紧她的下颚,硬要逼她开口说话。
何必去呢?反正一开始她就根本没必要动那个手术。朱姿婕淡淡地想着。
“说啊!”
见她无动于衷,他更加重力气。
“你想我说什么?”她冷漠地道。
看着那一开一合的唇瓣,阎烨炜心中突然有股骚动,在自己还搞不清怎么回事时,他已吻上了她。
近一个月多没抱过她了,他实在不明白这红唇对他具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几乎一沾上,他就舍不得离开了。
双手抵着她的后脑,他的舌更加深入占领,恣意地在她唇上摩挲。他发了狂似地想念她的甜蜜,于是他的掠夺延伸到了耳下,轻舔她细致的耳垂,吮着她光洁的肌肤。
“不要!”
在他的手覆上自己胸部时,朱姿婕猛然觉醒。头一个念头就是用尽力气推开他,但这动作却使自己反跌在地,腹部狠狠撞上茶几一角,她痛得抱住肚子,差点掉下眼泪。
阎烨炜骤起的欲念因她的拒绝而怒火高涨。
“你不是不想动手术吗?那你就得和我做爱!不然怎么有孩子呢?”他拖起她甩到床上,整个人压了过去。
“你口口声声说要孩子,凭你这么恨我,哪有可能会爱这个孩子呢!既然你又不屑爱他,那我何必要生他呢!”
“我要你生,你就得生!我高兴折磨你!”
“那我不想生你的孩子,这总可以了吧!”天!腹部的痛楚愈来愈密集,她有个不好的预感,如果那个判断没错的话……噢!千万不要是这样……
“你敢再说一次!”她竟不要生他的孩子!
“我不想生你的孩子……”她咬着牙说,极力忍着痛。
“很好……就凭这句话,我说什么也要让你受孕才行!”他阴鸷地笑了,动手剥下她的底裤,毫无预警地进入她,粗鲁地发泄着,强迫她的身子完全接受他。
他刻意泄忿的方式弄痛了她,更造成腹间的不适。
无视于她的抗拒,他自顾自地占据征服,直到餍足之后才放开她的身子,下床穿衣,冷然离去。
他这可怕的恶魔,到底要伤她几次才甘心?
随着时间流逝,痛楚仍在蔓延,隐约感觉腿间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她已无力去探查,只是累得晕了过去。
☆ ☆ ☆
她有了孩子!
她真的有了孩子?
四个礼拜了!
母体太过虚弱又大量出血,若再不好好调养身子,很容易会保不住孩子,这次幸好及时抢救得宜……
她真的有了孩子……
沈雯的话在他脑里嗡嗡作响,像狠揍了他一拳。
该死的,她有了孩子竟还敢绝食抗议,她当真就这么不想要他的孩子?才以这种方式好流掉孩子?这该死的女人!他真想掐死她,省得她这么毒害他的孩子!
“你有了孩子为什么不早说,我不信你不知道!”
“孩子?”她真是……有了孩子……
她脸上的诧异更被他恶意曲解为厌烦。“放心,这孩子还好好的,没有顺你的意流掉,你很失望是不是?”
孩子……她还沉浸在当妈咪的感受中,却猛地被他攫住双肩用力摇晃,他无限度的力道抓痛了她,虚软的身子完全禁不起这般撼动,他似乎想杀了她……在这一刻……
“你到底想弄死我几个孩子?”
“我……我没有……快放……开我……”
“你到底想弄死我几个孩子……”他咆哮。
“我……”她的意识逐渐浑沌不清。
阎烨炜一把推开她,像一刻也待不下去,夺门而出。
☆ ☆ ☆
阎烨炜对她的责怨和漠视更甚从前了!除了强迫她的饮食正常外,他的关心再无半点多余!
他是真的只要孩子!其实一开始他就说得很明白了,这是订好的游戏规则,对他而言,这只是场游戏罢了……
“放我走吧!”
第二次踏进他的书房,她终于决定了终止这出闹剧。
CAME OVER是必然的结局,早晚始终要来临的。
“我很累了!我完全猜不透你的想法,有时你恨我,有时你却让我觉得受保护。可是你的变化无常,我根本适应不了。你爱永圻胜过一切,光凭这点我就活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这婚姻很无理取闹,我不该为了赎罪而答应你的条件,因为我根本得不到你的原谅,放我走吧!我想走……”
“我说过你生了我的孩子后,你自然会沦为弃妇,你只要尽义务演完戏就好了!要走,也要我赶你走吧!”他切掉电脑上育婴资讯的画面,顺手捻熄烟,仍是无情地道。
“那是多久?给我个时间!”
“最快也要九个月后!”他不耐烦回答。
“可是我现在就撑不下去了!”她低吼。“像游魂的日子好难捱,假装看开更不好过!你老是不肯顾虑别人的心情,但你的感受却要让我来背,你说等你把我利用够了也伤害够了,就会像丢垃圾一样将我丢开,其实你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呢?爱上你就已经足以害死我自己了……”
“我说过,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你能不能原谅我?”她突然问。
他愣了,许久之后,两个字才由他口中溜出。
“不能。”
就这两个字,将他们完全隔离。
朱姿婕不愠反笑。“我会好好生下孩子给你,你可以派人监视我没关系,只是在这段时间内,我不想见到你……把我妈还给我吧!我只想和我妈一起生活。”
孩子给她力量去抵抗,她不恨他却也不想再爱他了。
阎烨炜收拢拳头,始终不发一语。
☆ ☆ ☆
“请问一下这病床上的人去哪里了?”黄芙问。
正在叠被的护士想了下说:“他哦!昨天有人来接他出院了,说要把他转去别家医院,好就近照顾他。”
黄芙急急追问:“那知不知道转去哪里?”
“这就不清楚了哦!”
清亮的花束由黄芙手中掉落,在地板上散成一片。
之后,陈霄再也没有回来,她知道他是回复“GOD”的身分了,那么下次见面时,他们就是敌人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
☆ ☆ ☆
方珍看见朱姿婕醒来,差点没搂着她又亲又抱的,不过碍于她现在的身子非比寻常,方珍也不敢太激动。
方珍叹口气,把瓷碗搁在床头柜上。“瞧瞧你这副痴呆失神的样子,一定是我那笨女婿害你的,想起那笨女婿真的除了笨,就没有别的形容词了,不过也好,他的笨和你的呆正好天生绝配。”这全是违心之论,方珍对这笨女婿可是愈看愈满意,喜欢得不得了,而且知道女婿根本就不笨,只是见到朱姿婕又瘦了一圈,有点怪起女婿来。
“妈……咪?妈……真的是你?”她没在作梦吧!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傻丫头。”
“妈咪……”偎进方珍的怀里,朱姿婕不禁红了眼。
“怎么了?都快做妈妈的人了,还那么爱撒娇,太忧郁,生下来的孩子会不健康哦!”方珍顺顺她的发,疼爱地说。“你这么没定性,要是也生下个和你一样爱玩的小滑头,我那笨女婿可就永无宁日了,娶你是一项大冒险,真亏我那笨女婿有那种好胆量。”其实方珍都没说那笨女婿登门求了八次、跪了三次、发了七次誓才得到允许。
朱姿婕松了一口气,回家的感觉真好,她没想到阎烨炜真的会送她回方珍身边,但是听到方珍口口声声的笨女婿,那不可能是阎烨炜啊!阎烨炜不是才以方珍威胁她……
“妈咪,你说的笨女婿,到底……是谁?”
方珍怀疑地看她一眼。“不会吧!你没病傻了吧!连这种问题也要问我!我的笨女婿当然就是你的笨老公啦!你的笨老公当然就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笨老爸啦!你肚子里的孩子的笨老爸当然就是我的笨女婿啦!”
“妈,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他……”方珍那一团绕口令式的话把朱姿婕搞晕了,脑中乱成一团。
“那个是你老公吧,怎么问我呢?自己好好去想!”
阎烨炜人会变那么好吗?不!
“妈,那你看过阎……我老公?”
“怎么没看过?在婚礼上啊!他打扮得还挺性格的,学那蝙蝠侠一样把脸遮一半,不过是穿西装就是了。”
“你有来?”又是一个大大的震惊。“那——我以为……我为什么没看见你?之后呢?你去哪里了?”
“婚礼上那么多人,我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回想那一天,方珍不禁眉开眼笑的。“说真的!我那个笨女婿真不赖,把你打扮得漂亮极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呢!我就想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你知道吗?我们隔壁搬来了一家小型医院,全员待命要好好照顾你,他一定很爱你,所以,你们结婚后小俩口的新婚生活我也不好意思打扰,那笨女婿就送我出国去玩,我去了一趟欧洲才回来的。”
原来……阎烨炜并没伤害方珍,那只是个幌子……
“别发呆了!快点喝汤吧!都凉了,看我那笨女婿这么在乎你,我要是没把你养得肥肥的,笨女婿饶不了我吧!”
“Yes Mother!”朱姿婕做个服从的敬礼手势,一边喝汤,一边不知不觉想起另一个人。
不知阎烨炜怎么了?为什么他会肯送她回家?趁她睡着时将她移回家,一睁眼就能见到方珍,这是为什么呢?阎烨炜不是很恨她……
朱姿婕伸手轻抚腹部,感谢老天让她有了孩子,不知怎的,她始终觉得这胎会是个男孩子,像永圻一样可爱的男孩子,有像阎烨炜一样的眼睛、鼻子,一样的固执脾气……
☆ ☆ ☆
“朱姿婕小姐今天的生活作息如下:八点半起床,九点吃吐司配牛奶的早餐,九点半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十点半上超市买了奶粉、肉、蔬菜和蛋,十二点……晚上十一点喝完一杯牛奶后就上床睡觉,一天的睡眠时间约八到十个小时,偶有午睡的习惯,身体状况良好。”
每天听着调查人员日复一日如流水帐的记录,这似乎成了阎烨炜的习惯了,仿佛过这一天就为了有这一点她的消息,知道她在做什么,好像自己就在她身旁。
“那医生怎么说?”阎烨炜边看呈上来的书面报告,边翻看着附上一大叠朱姿婕的照片问道。
照片上集结下来的是朱姿婕生活的点滴,有她在红砖路上漫步的倩影、有她在公园和一群小朋友嬉笑的可爱模样,有她在选购东西时的认真神情、也有她在百货公司看宝宝服、宝宝鞋的快乐幸福样……
“医生说母体和孩子都很健康,虽然母亲的身子仍有些单薄,但持续上升的体重还算正常。”
照片上的姿婕变漂亮了,也长胖了些,脸上的笑意好耀眼,蕴涵母性的光辉,使她看起来格外动人有魅力。
他们就像两根刺,只要不相对,就不会伤害彼此,这是他决定放她走的原因,不相对,他们才能和平相处。
她明明不想生他的孩子的,现在为什么能这么努力和孩子一起生存下去,这么努力要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看她这么快乐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以前那无忧无虑热情的向日葵了。
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她体内流泻,像发亮的太阳星体,持续散发光源和热能,真的好耀眼、好耀眼……
“把她所挑过的、碰过的,不管是女装孕妇装也好或童装也罢!全都包起来送过去,交给方珍就好了,另外……”视线瞥到窗外那逐渐枯萎的鲜黄花圃。“再送一把向日葵。”他的思绪始终围绕在照片上,直到黄芙进来。
“光看照片好吗?怎么不亲自去见见本人呢?”送走朱姿婕,黄芙可以感觉到阎烨炜更加封闭了。“不是说好要放她走吗?如果舍不得就去将她接回来,何况她现在又有了小baby,自己一个人一定会有很多不安吧!”
“方珍会待在她身边,况且我调查她只是怕她没照顾好我的小孩,如此而已。”阎烨炜面无表情地说。
“这样让她离开你身边不是很危险吗?经过那场人尽皆知的婚礼,很难有人会不认识她,起码也都熟知她是你的女人,你现在这样丢下她好吗?”黄芙了然于心地问。“你是在乎她的吧!至少你在乎她所生下你的孩子。”
“我一点都不爱她。”他坚定地说,也说给自己听。
好一个不爱!黄芙淡笑,笑他的口是心非。
其实“阎王”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是在感情方面却愚蠢极了。
想爱却又不懂爱,所以才会把事情处理得一塌糊涂,不过总有一天他会能克服自己心理的障碍,不再记挂着因永圻的死而生成的恨,只有那时他才能深刻了解到,恨让人痛苦,爱才能让人幸福。
“陈霄的事查得如何了?”阎烨炜转移话题,不想再谈感情的归向,因为“阎王”是没有感情的。
“自从婚礼上伤了他的大半手下之后,他就消失无踪了,加上几个仅存的堂主又起内讧,局势十分混乱。”
“放心!我和他会再见面的,另外帮帮他吧,这次我要将他们完全消灭,‘GOD’该下台了。”他要夺回他的势力,顺便将所有的恩怨情仇一并了结。
“好……好吧!那我去处理了,至于陈霄的去向,我会尽快答覆你……”在步出门口时,她犹豫了一下。“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要杀陈霄,请让我在场……可不可以留一刀给我,我想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阎烨炜没说话,并没表示任何意见。
☆ ☆ ☆
在公园的小凉亭里,有一群小孩子正围着朱姿婕问问题,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嘿!姊姊,为什么你的肚子大大的?”一个小男孩首先发难。
朱姿婕温柔地笑,一手轻抚腹部。“因为姊姊有了小宝宝了呀!你们以前也都是这样在妈妈的肚子里,然后慢慢长大的哟!你们都是天上降下来的小天使呢!”
“是天使啊!那有没有翅膀?”梳辫子的小女孩问。
“有啊!在善良的人心中,都有一对漂亮的、纯白色的翅膀哦!所以你们要做个乖小孩,知道吗?”
所有的小孩都拼命点头。朱姿婕看着他们开心地笑了,小孩子真的好可爱哦!
远远伫足的身影,始终将目光锁在那粲然的笑颜上。
直到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击,扰乱了他的宁静,朱姿婕的样貌逐渐模糊,他拼命眨眼睛,想记取那份美,自己却更加坠入黑乡,终至看不见她的脸。
他的身躯沿着铁栏杆缓慢倒下,在方格的红砖路面上,正一点一滴缓缓积聚和淡红色格格不入的鲜红……
☆ ☆ ☆
“你最近好吗?”朱姿婕问道。许久不见的黄芙脸色看来有些憔悴。
“我是还可以啦!”黄芙答,思索着该不该告诉朱姿婕,毕竟有人三申五令地禁止这消息走漏的,只不过……
“嗯,那就好!”朱姿婕啜口牛奶。
“你呢?”黄芙也喝口柳橙汁,反问她。
“很好啊!孩子很健康呢!”她开心地笑着。
“那你还爱着‘阎王’吗?”黄芙单刀直入地问她。
朱姿婕迟疑了下,轻轻摇首。“不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又何必再去思考那个烦人的问题。”
“如果说他受了重伤呢?你也不肯理他吗?”
重伤?这两个字深深击中朱姿婕的心房,她脸色顿僵。
“虽然他放你走,却又舍不得你,派人探查你每一天的生活,以便使自己感觉和你同步活着,有时他还会到这里来偷看你好不好,就在公园外面,他被人袭击了……你和他真是两个不可救药的家伙,却又让人操心得不得了。”
袭击?朱姿婕惨白着脸,整个人傻住了,直直看着黄芙,两手不安地抱紧腹部,藉以安抚自己和孩子。
“去见他吧!他一定很需要你,只是——你们都用错了方式去爱对方,去见他吧!”黄芙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我不能……”心又揪痛了!她不想再受一次这样的苦痛。
“你能的!只有你才可以点醒那不懂爱人的傻子,其实永圻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太自责内疚,你只是当时凑巧趟了这浑水,成为‘阎王’的受气包罢了!你是无辜的局外人,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黄芙再次肯定地说。毕竟他付出那么多爱在永圻身上,那伤需要时间愈合。
要回去吗?她的心中陷入一阵两难抉择中。
随着眼角积压愈来愈多澄透的泪水,她的答案也愈来愈明晰,直到泪珠滚落的那一刻,她也下了决定。
☆ ☆ ☆
海居
阎烨炜辗转醒来,第一个意识便是阵阵扑鼻的饭菜香,一张开眼就看见离床不远的小几上正搁着热腾腾的食物。他用手撑着床垫想坐起来,但左肩传来的剧痛使他停下所有的动作,又躺回了床上。
“醒来啦?好点没?”朱姿婕刚刚在门外,把他所有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将刚刚榨好的果汁端上桌,便偎到他床边,探视他的伤势。“我做了些东西,你要不要吃吃看?”扶着他坐起身,又小心地拿着枕头垫在他的手臂下,好使他受伤的左手能舒服地平放着。
现在她真是完全同意黄芙的说法了,这“阎王”尽管多不可一世,却是个恋爱傻子,因为呼风唤雨的日子久了,使他忘却如何面对自己、如何去爱人,怎么自己会被这练达的外表给骗了呢!还笨得相信他用来伤害自己的手段,其实这些只是他用来蒙蔽真心的伎俩,他的危言耸听是为了逼她就范。
“不用了!”阎烨炜本能地拒绝。为什么她会在这呢?他不明白为何她都被他赶走了、被他伤透了,竟还肯回来照顾他?虽然,他的心因听见了她的声音而兴奋地悸动着。
“不吃东西怎会有力气呢?”朱姿婕无视他的怒意。
“你到底想怎样?”阎烨炜本想狠狠甩开她递上前来的碗,但顾虑到她有了身孕,故只是轻轻拨开,弄翻她递来的粥。
“现在起,除了真心话之外一概别说,为了良好胎教,你也不想吓了孩子吧!别再想法子伤害我了,没用的!这次我会耐心地等,等你对我也对你自己坦白的时候。”
“是不是黄芙通知你,你可怜我才来看我的?”
真是个火爆浪子啊!“你哪里需要人可怜了!老婆服侍老公是天经地义的,还要什么理由?”朱姿婕笑问,自从想明白后,心情也开朗多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神的面前发过誓了,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是夫妻啊!”她轻执起阎烨炜未受伤的右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瞧见他复杂的眼。
“baby?这是爹地哦!爹地什么都好,就是理解力差了点,始终不能领会妈咪的心意,你要站在妈咪这边哦!要是爹地不乖,你要帮我打爹地哦!”朱姿婕在他眼底读出深深的感动,即使他仍面无表情。
他轻抚她的肚子,脸上僵硬的线条逐渐变得柔和。
“我知道你很爱孩子,所以你要不要抱抱孩子?”朱姿婕坐在床沿倚向他的右胸,拉过他的右手臂环住自己。
“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受伤,我的心都凉了,好像心跳和呼吸瞬间都停止了。答应我!以后好好爱自己,再也别吓我了哦!记得你说过:没活过一百岁,是不会罢休的!我不允许你违背誓言,我们要一起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然后手牵着手一起去海边看夕阳,约定好了哦!”
阎烨炜不语,他们的相遇说来真是个奇迹。
“烨炜,你说我们的相遇是不是命中注定呢?从我俩一见面我就有预感我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你……说来那个笨司机还是促成这段缘分的媒人婆呢!应该要好好感谢他才对哦!”
阎烨炜轻扯笑容,一手搁在她浑圆的肚上打拍子。
“你觉得我会生男的还是女的?我希望可以生一个像你一样的男孩,多好!我知道,永圻的死,我再也挽回不了,也知道这对你的伤害有多大,你可以怨我恨我,可是我真的希望也愿意为你生孩子,或许取代不了永圻,但至少可以让你的心不再那么难受,我希望你可以快乐些……我肚子里一定会是个男孩,像永圻一样的可爱。”
阎烨炜动容地搂紧她和孩子,原本被冷漠腐蚀得空洞的心,仿佛注入源源不绝的生命力,又重新温热的跳动起来。
曾经因他的无知、他的倔强而放弃了一份爱,原以为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第二次。幸好,老天又把这份爱重新带回他的生命里,让他缺裂的心得以一点一点复原。此刻,在他的心里,真诚地感谢天。
第10章
“GOD”拿起装满红稠液体的玻璃瓶,左右摇晃翻动,看了又看,开始觉得这样的大红色好碍眼,愈看愈觉得恶心不舒服,怎么当初会认为这颜色很漂亮呢?
“失败啦?”轻轻的语调却有重重的压迫感。
“对……对不起!是……是他的身体突然歪了,所以、所以……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行动失败的杀手跪地频频求饶,因为公园真的不是个好狙击的地方,加上阎烨炜的警觉心又比一般人强,能射中他已经不容易了。
“那你还敢回来见我?”“GOD”懒懒地问。
“不要!我求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个机会吧!”
“GOD”诡魅地笑了。“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不是我给你的,既然你争取不到,不如让贤吧!”
“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GOD’!我求求你!”能赎罪才可抵消死过。
“这么怕死啊!那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求生的权利呢?”那笑容阴冷至极,似雨前的诡谲宁静。
那人吓得猛磕头求饶,“GOD”的权威不容小觑。
“出去吧!”
“GOD”沉声下了道命令如释重负的手下连忙起身谢恩,心有余悸地步出门,然而他却没想到早已有人在外头等候,从此他再也看不见明天的朝阳了。
“GOD”继续晃动那鲜红的玻璃瓶,“GOD”不是神的意思吗?怎么他现在却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撒旦”,最丑陋的恶魔。
突然一阵黑影袭入,一掌朝他颈部劈去,他甚至还弄不清来者就晕过去了,他毕竟也只是个凡人……
银白的刀刃悄悄落下,“GOD”这虚无又缥缈的名词是该退出的时候了。
☆ ☆ ☆
“这样做好吗?”挺着个大肚子的朱姿婕有点迟疑。
“放心!这个计划铁定万无一失,相信我!”说话的人是远在天边却电话连线而来的温曜之。
要是能相信他,还需要犹豫吗?黄芙没好气地想。温曜之这个主谋者就是太有自信了,才敢去捋阎烨炜的虎须,开玩笑!那多可怕呀!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NB428!
“没有经过试炼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美其名是在教训朱姿婕,实际上却是温曜之自己心境的最好写照。
“我也觉得可行,可以试一试,反正曜之也很有把握。”静待一旁的吴昌宏也加入声援行列。
“瞧!我有个支持者了,吴伯真是英明啊!你们绝对要相信我,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你们也不想让‘阎王’继续自甘堕落下去吧!这是救他的最好办法了,况且,你们忍心害我得不到幸福吗?”最后一句话才是大重点。不快解决等他回来就惨了。
这人果真还是为自己着想的,难怪这么热心要帮忙,原来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如此,他的计策还能相信吗?
“可是……我怕后果不堪设想。”朱姿婕仍觉不妥。
“安啦!有我就搞定了。”一样的自负自豪。
“那你怎么不回来?尤其是‘阎王’若是怪罪下来,我们全都遭殃,而你却一个人逍遥法外,这太不公平了吧!你确定‘阎王’不会气得砍人?”
“你知道的,有智慧的人只要动口不动手,自然也没必要去面对失败的教训,因为我一定会成功的。”
“总归一句:你势在必行?”黄芙又问了一次。
“当然!不试试怎么知道成效呢?再说,你们不想看看那大牌‘阎王’的真正心意吗?我可是很期待哦!”
“还是不要好了!”朱姿婕知道阎烨炜生起气来是何等的吓人,他根本容不下欺骗,哪怕只是稍稍试炼一下。
“姿婕,你不是很想知道,烨炜到底爱不爱你?试了之后,你才能知道你想要的答案,试吧!”吴昌宏又加入劝说的一方,谁叫一直以来他都是温曜之的同伙幕僚呢!
“可是……我怕……”她没有承受否定答案的勇气。
“不要怕,尽管面对它吧!现实虽然伤人,但总比活在自我安慰的谎言里好吧!”又是句明训人暗训己的话了,那可是句句血泪啊!温曜之是深刻尝过那个中滋味。
“或许试试也好。”黄芙伸手覆住朱姿婕的手,鼓励地笑了笑。“我希望你能真正得到幸福。”她虽然不太支持温曜之搞怪的把戏,但不可否认这是获知“阎王”真心的唯一方法了,不论答案为何,起码可以结束这暧昧不明的局面。
“我会赢的!幸运之神一定会降临在我们这边,到时你们就会知道选我是对的,我不会令你们失望的。”温曜之信心满满地道。
朱姿婕和黄芙相视而笑,在彼此眸间,交会着无声的感动,真诚地感谢对方、真诚地希望对方幸福。
“嗯!我试试看!”朱姿婕应允接下这个case,抚着肚中快要九个月的小baby ,她想确定烨炜的心……
☆ ☆ ☆
“姿婕,你不要再弄了!外面的太阳那么大,你……”有谁都快到预产期了,还活蹦乱跳又拔草又浇花的,朱姿婕玩得愈开心,阎烨炜就愈是胆战心惊。
“不行!这些向日葵在我不在的时候,都被你虐待死了。不赶快重新照顾好是不行的。这么大片花田,要是荒芜了,会很可惜的,我想好好保护你送我的这份礼物,我不要看到向日葵死掉,你先进去啦!我没事的!”
“朱姿婕!你再不给我进屋试试看!我马上叫人折了这片花圃!”阎烨炜给了最后的下马威。
“你敢……哎哟!”朱姿婕突然皱眉抱住肚子。
“怎么啦?怎么啦?哪里痛?是不是要生了?”阎烨炜紧张地问。
“没有……因为听到你要拆花圃,心有点痛,所以……肚子也跟着痛了一下,好像宝宝也心痛了……”
“OK!OK!我不拆花圃,不拆了!我马上叫人把向日葵花养好,你不用担心,赶快进屋休息吧!”
她又是赖皮地摇摇头。“这是你送我的NB428!我当然要自己动手整理啦!才不要别人插手来管呢!”
“你……你要是再皮,我就抬你进屋去啰!”他真后悔没事送个花田做什么,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就送个人造花,不用特别照料,依然开得很美,而且既长寿又坚固得很。
“你抬得动吗?我现在可是个大胖子哦!”见他又要发怒,朱姿婕连忙陪笑道:“好啦!我等一下就进去了,我只是帮向日葵浇浇水嘛!何况我只是有baby,又不是重病在身,晒一点太阳没事的,你不要当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偶尔做做运动对孕妇的身体才好呢!”她用力点了点头,似乎要加强话中的可信度。“要是生孩子没有力气,那不是更危险?相信我,我可是个超级健康的妈咪呢!你乖乖地先回屋子里去,如果有空觉得无聊,就拖拖地、洗洗碗,自己打发打发时间。”
“朱姿婕,我不是叫你来当工友的,你马上给我停手,听到没!你的身体怎么和一般的孕妇相比?你还有两个星期就是预产期了!不小心一点怎么可以!”天!他真的会被这不知死活的拗女人给逼疯!他不禁又大声吼着。
“对了!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妈咪,我想要妈咪来这里陪陪我,你说好不好?”无视他的怒气,朱姿婕自得其乐地说,脚下当然是半步没离开过花田,不把他的威胁当威胁。
阎烨炜没辙地忍下闷气,转身进屋去打电话给岳母大人,或许方珍来了,可以治治朱姿婕好动又不安份的个性呢!
阎烨炜的身影才踏入门内,远处暗藏的黑影便向朱姿婕走近,眼神贪婪凶狠且咄咄逼人。
“姿婕,妈说她现在就可以过来,你赶快进来,我们去接她好不好?”阎烨炜诱哄道,希望能使朱姿婕离开那片该死的花田!
“嗯!”朱姿婕露出个大笑脸,重重点一下头。
此时,两颗连续的子弹无声无息地划过空气,分别射向朱姿婕的左胸和浑圆的腹部,子弹的冲力使她的身子逐渐往后倾倒,手中的浇花器翻落在地上,她僵白了脸连呼救都来不及喊出口,只能用手扶住肚子,整个人跌进鲜黄的向日葵花圃里。
“姿婕!”
阎烨炜霎时愣住了,痛心的呼叫回荡在冷旷的空气里。
他随即掏出手枪,朝窜逃的暗杀者射了一枪,只见那人顿住几秒后,便砰然倒地,一切只在转眼间。
“姿婕……”他丢开手枪,奔到她身边轻轻扶住。
“哇!想不到……想不到你这么……这么厉害……我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她痛苦地道。
“别说了!别说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放心,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他惶恐得六神无主。
“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听你……的话……才会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是我该死!”
朱姿婕颤抖地伸手抚上他的脸。“别这样!看着我……别怪自己……你是‘阎王’啊!‘阎王’……要坚强一点……如果……如果我没有撑下去……你要答应我……原谅我的错……好不好……不再要恨我了……恨我……”
“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事的,你记得我是‘阎王’,我是地狱的‘阎王’,你要死也要由我同意才行!我不准!你听见了没?我、不、准!不准你死——”他嘶声吼。
“不要为我……报仇了……我不想你有危险……如果孩子保……不住了……不要难过……”
阎烨炜搂紧她,亲吻她的发。“没事的,乖!没事的……”他哽咽地说道。
他颤抖地伸手按在她的伤口上,却止不住汩汩涌出的红色液体,两枪皆正中要害,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逐渐消失,孩子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听我说……不要哭……‘阎王’不可以掉眼泪的哦……你知道吗……我好爱……好爱你……真的……”
她气若游丝的声音才传到他耳边,她便晕死过去,原本碰触他脸颊的手,已无力地垂在身侧。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凝聚,由她紧闭的眼角溢出,微扬的唇角仿佛隐含着舍不得的悲凄……
因中枪而造成的致命伤口,血液正一滴一滴渗透出他的指缝,染红成群嫩黄的向日葵花瓣……
☆ ☆ ☆
“她怎么了?快说!她怎么了?”
才刚踏出手术室的医生,连脚步都还没踏稳,就被阎烨炜揪住领子。“我叫你快说!听到没有!快说——”他架起医生背靠在墙上,一副兴师问罪、质问人犯的模样。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医生遗憾地低下头。
“你说什么——”阎烨炜猛然一拳狠击他的下巴。“抱歉有什么用!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是医生啊!你怎么可以让她死……你应该救她的!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她……你信不信我会炸掉这家医院,你信不信——”
姿婕好不容易才救他脱离欣欣死亡的阴影,可是现在连姿婕也死了;还有谁能帮助他振作呢?为什么老天就不能够给他一个平平安安的日子呢?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你镇静一点,这不是医生的错,你……”黄芙上前拉住他,她从没看见“阎王”这样失控过!欣欣死的时候、永圻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激动,他竟然哭了……
“阎王”竟然……竟然掉下眼泪……伤心的眼泪……
无辜的医生又挨了阎烨炜几拳,旁人赶忙拉走阎烨炜,以免他在盛怒之下打死那名医生。
“放开我!放开我——”在看到自手术房里推出的病床,他奋力地挣脱钳制,迟疑地掀开白布,朱姿婕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呈现在他面前,他的手指轻沿着她的脸颊边游走,原本温热的肌肤,此刻早已冰凉,冻痛他的指尖。
“先生,请你让一让。”
“不行!你们想带她去哪里?不能带她走!她没有死,不准带她走!你们没有那个权利,滚!”他忽然想起随身配带的小刀。“你们敢再碰她试试看!谁敢推她走!我就要谁的命!全都给我滚!”他发了狂似地保护朱姿婕不被任何人抢走,他不相信她会就这样离开了他!这一定是骗人的!她才没有死!这不是真的!
“先生,你这么做会令我们很为难,请你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她已经死了,就让她好好地走吧!”
“不可能!不可能救不活……孩子没了没关系!可是起码要把她救活啊!你们这样算什么?我要送她去更好的医院!一定有医生能救治她的,你们滚开——”
“先生,母体是由于失血过多而死的,早在进手术房时,她的生命迹象已经很微弱了,且腹部的那一枪正好打中胎儿,根本来不及剖腹生产……”
阎烨炜疯了一样拿着小刀乱挥。“你们骗我,你们骗我!姿婕不会这么快死的,一定是你们……你们这群混蛋……我要你们付出代价——代价……放开我!”
突地,医生、警卫、护主一拥而上,抓住发狂的阎烨炜,在他臂上打了一针。
“医生,他没事吧?”黄芙看着阎烨炜瘫软晕眩的身子,担心地问,阎烨炜手中的刀子未射出便已掉落在地。
“没事,只是给他打了镇定剂,希望他的情绪能正常一点,不要再这么激动,否则很容易发生危险。”
黄芙心疼地看着被推走的阎烨炜和朱姿婕。
人,为什么总要失去了,才会觉得想要挽回呢?
为什么要到失去了,才会真正学到在乎呢?
☆ ☆ ☆
“黄小姐,不好意思,有人要送束花给阎先生。”护士小姐说道。“他还问了阎先生和阎太太的状况,这里有他附送的一张卡片,他来了很多次。”
“谢谢你了。”黄芙顺手接下花束,考虑了一下,便把卡片拆开来,一看到上头的字迹,她不免呆住了。
“是陈霄寄来的吧?我早猜到是他了……”阎烨炜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由她的表情读出这个答案。“他写些什么?”他慢条斯理接下她手中的卡片,迅速浏览过内容。
我在“梅江墓园”等你
陈霄
“黄芙,替我查一查‘梅江墓园’在哪里。”他这般冷静的样子和先前的失控简直天壤之别。看到黄芙一脸疑惑的表情,他笑了。“放心!我还需要陈霄给我一个理由。”
“好!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想去吗?那就一起去吧!不过,在去之前,我想先单独回家一趟。”阎烨炜说道。
☆ ☆ ☆
再度踏进温室,却有种生疏的陌生感,自从姿婕出现之后,他已经很少再来看看欣欣了,是他变了吗?
温室中的红玫瑰荒芜了大半,是他疏于照顾的结果。
呵!原来过去只能成为回忆,只有现在才是真实存在的。想来,他也并不是那么痴痴恋恋着欣欣不忘,如今他终于明白,那份多年来维持的执着只是为了保护懦弱的自己罢了!是他不想再去爱人的借口而已,他其实是自私的,非常的自私!
为了给他一记当头棒喝,所以姿婕出现了,像阳光一样,渐渐照暖他黯淡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沉溺在她的笑容里却不自知,为了矛盾的情绪还以伤害她为乐,藉此让自己反抗她的温柔,力挽失陷的心。
可是,他仍是失败了!
燃起一把火焰,阎烨炜离开了温室,想以后他不会再来了吧!在玻璃屋中,熊熊烧着烈火,此后,红玫瑰、欣欣的画、永圻的墓都将陪着他一起消失。
此刻,他竟看见了如朝阳的火红出现在他眼前……
☆ ☆ ☆
“子弹打中胸口和腹部,以致母体失血过多,婴儿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医生的话像梦魔一样困住陈霄,没想到他仍晚了一步,他虽拦住“GOD”却拦不住“GOD”已发布下的命令,“GOD”终究不肯放过朱姿婕。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没阻止这悲剧发生,都怪他陷在Betsy之死的阴影,才会被“GOD”一次又一次的操纵,伤害了那么多的人。
陈霄靠在墓碑上,随着脚步声接近,头也没抬地说:“你终于来了……”
阎烨炜抿着唇,冷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记得你的死对头吗?我就是‘COD’,如何,被自己信任的人给背叛了,滋味是不是很痛苦啊!”
“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在听了他的自白后,阎烨炜淡笑道,虽然,他不知道为何陈霄要承认自己是“COD”,不过这一切都没关系了,他早已不在乎了。
陈霄冷笑。“不过我想这痛比不上你爱妻爱子的死,更加来得伤心欲绝吧!廖振恒是我的得力助手,是我命令他绑走你的儿子,嫁祸给你有点爱上的朱姿婕,为你儿子计划了个风光又别致的死法,你还满意吗?”他平板描述的语调之下,眼神似有一闪而过的矛盾。
“为什么?你忍心对一个小孩子下手?”阎烨炜忿忿地说,目光炯然如火,却暗藏着诡异的安和。
“如果你没杀死我的妻子,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了,这都是你一手铸成的,是你亲手把他们推入死亡的深渊,喔!我还漏了一个,就是你那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因为你毁了我的幸福,所以凡是你珍爱的人都会因你而死,这是我对你的诅咒。”他的笑声回荡在凄清的墓园中。
阎烨炜突地用力出拳槌向陈霄的腹部,一拳又一拳。
陈霄瘫倒在地上。“这样就想安心吗?你别大异想天开了,这样打我几下,对他们的死又有什么补偿?”
“既然你如此恨我,我就给你个机会报仇,而我也可以替姿婕讨回公道。”阎烨炜蓦地丢给他一把手枪。
“杀你?”陈霄突兀地笑了笑。“如果要杀你,我不会今天才动手,我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拿你的性命,难道你不觉得——有时候,杀一个人的心,比杀他的人更能令他生不如死吗?我想,你一定很清楚这个感受,对不对?”
“如果你打算放弃机会,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你真的做到了……我的确生不如死……”阎烨炜瞄准他的胸口,随即扣下扳机,弹道歪了,只擦过陈霄的肩膀。
陈霄捂住伤口,而后迅速抓起地上的枪。“是你逼我的……我要你在?Betsy的墓前赎罪……”
两人同时举枪,扣下扳机,子弹蓦地射出。
在同一瞬间,阎烨炜竟缓缓放下执枪的右手,等着陈霄开枪射中自己,霎时陈霄也迷惘了,瞪着这一幕画面,来不及收回已发的子弹。
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故意射偏,就是等着“阎王”来杀他啊——
“很好……”阎烨炜扯出欣慰的笑容。“很好……我欠你的,已经还给你了……”他捂住中枪的左胸。
“‘阎王’?”躲在一旁的黄芙抢下阎烨炜的枪指向陈霄,含着泪水。“为什么你一定要报仇……伤害这么多人……”
陈霄垂下手看着她,复杂的心情连自己也难以理解。
黄芙绝望地别过脸,不想看他死在自己手里,她几乎是割着自己的心艰难地举起枪瞄准陈霄的。
陈霄和黄芙皆屏息等着这一刻,没想到阎烨炜的大手一挥,两人错愕地看着这戏剧化的转变——在开枪那一刹,阎烨炜竟用手掌挥开手枪,使子弹射向另一旁的空地。“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插手。”他吐出一口血水,身子不稳地晃动着。
“‘阎王’……”
阎烨炜用手背揩过嘴角,深深地看了黄芙一眼,便踩着踉跄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远了,那眼神仿佛在说——
我把他交给你了……
“你一定很痛心吧!我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看‘阎王’悲哀的下场……”讶于她的不愠不怒,陈霄又说:“怎么,被我蒙在鼓里那么久,知道事实后,还能这么镇定,不亏是黄芙……”他平躺在地上,脸上笑意蕴有无限酸楚。
“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你失去妻子的痛苦已经够深刻了,又怎么忍心令别人也受一次?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Betsy就能重新复活吗?你真的能若无其事发自内心地笑着吗?不!你一点也不快乐,你不快乐……”
“我没必要听你教训那么多!你——”黄芙忽地侵占他的唇,堵住他接下来可能的不逊言辞。
由于她的动作大突然,陈霄足足呆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手停在她的腰侧,本想推开她的,却发现这个念头愈来愈微弱,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环住她的腰,狂野地回吻她。
“你呀!和
阎王'真是半斤八两,你约他来这里杀自己;他是赴约要你杀他,两个都在等着送死。其实
阎王'也不是输给了你,他是输给了自己,姿婕死后,他也失去了寄托,即使他从没承认他爱过姿婕,不过玉石俱焚却是他真心的最佳体现,他只想逼你出手结束他的生命。”离开他的唇,黄芙开始娓娓诉说陈霄所不知道的实情。
“早在你进帮内不久,
阎王'已知晓你的底细。他肯把你一直留在身边的原因,一半是赎罪,另一半是那种英雄惜英雄的信任吧!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而你,还不是舍不得伤害‘阎王',虽开了枪,但是你却故意让子弹偏离心脏……”
“我以为是我控制了全局,没想到我早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他对阎烨炜有怨、有恨、有敬、有服,这一份特殊的感觉难以用笔墨形容。
“你……,你并不是‘GOD’对吧?阎王早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自始至终不怪你的原因除了?Betsy之外,也因为他早就知道你不是‘GOD’,更知道‘GOD’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而你之前自称是‘COD’,无非是想逼他怪你、杀你吧?你替‘COD’顶罪是因为姿婕的死令你觉得内疚吧!”
陈霄没回答,只叹出一口气。
这一切都该解决了,不管是Betsy的死、和“阎王”的对立,或是“COD”的存在,这一切的恩怨是非终该做个了结。
“阎王”欠他的,就用永圻来还,那他欠“阎王”的,早用Betsy赔上了,这样就够了,不要再有人因此而牺牲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无幸的朱姿婕会受到波及……
“放心!姿婕心地善良,绝不会变成鬼来抓你的。”
还没结束呢!后头还有人得受苦了,黄芙窃笑地想,她并不打算告诉陈霄,让他再多去内疚个几天几月几年!
“你……你不用回去照顾‘阎王’?”
不必了!会有人好好照顾他的。这是唯一一次,她不站在“阎王”那边,她想真切地面对自己的心。希望“阎王”磊人有大量,别太记仇了。
“今后我的去向就看你的诚心有多少,诚心多我可以考虑陪你去环游世界,诚心少就互道珍重再见吧!”她看着陈霄的双眸,定定地说道。
黄芙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做了个惊人之举——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服,果然有个已结疤的刀伤在心口附近。
“我怎么好像在一天之内成了你的研究对象了?”
黄芙神秘地笑了,能放下桎梏重新相处,真好。
“以前因为你是‘COD’的人,我又在‘阎王’这边,也只好冷漠以对,不敢和你有所牵扯,以后我不会再故意假将讨厌你了,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哦!”
“我得视你的态度而定,如果你够温柔听话,我的诚心就多一点,如果你是母夜叉的化身,那我的诚心就会少得可怜了!”陈霄学她的说话方式将她一军。
“你学聪明了,敢跟我谈条件!我得重新评估你的智商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上你呢?”黄芙叹息道。
“因为我帅、我酷、我潇洒、我性格、我英俊……”
“够了!你也不怕会咬到舌头。”
“我的舌头够灵活,要我证明吗?”
“不,我宁愿你的舌头用在有用的地方……喂!喂!看你那反应,就知道你又想歪了,我是说吃东西啦!思想不纯正的家伙!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邪恶事!”
“你又知道我邪恶了?看来不邪恶一下不行了!”
“你想得美!”黄芙一掌推开他索吻的热唇。
他胸前的刀疤在她眼前晃动着,她可得守着这秘密才行,或许等到七老八十心血来潮的某一天,再向他“认罪”好了。
“笑什么?这样贼兮兮的,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她多变的表情令陈霄心生疑惧,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哪有?你太多心了!”黄芙理所当然地答道。
“说谎话鼻子会变长,你不怕吗?”陈霄威胁道。
“我又没说谎,干么害怕!你的伤得赶快包扎一下,我们快去医院吧!”她再次坚定地说,迅速转移话题。
她的未来铁定是幸福又快乐的,她可不想错失太多可以耍耍他整整他的机会!
☆ ☆ ☆
阎烨炜推开想为自己包扎的护士,他的所到之处皆留下冗长的血痕。“滚开!不要拦我!我死不了的!我要见我的妻子,让我和她说几句话行不行?”由于他禁止将姿婕送进太平间,所以院方仍将她安置在一间私人病房内。
一进病房,阎烨炜便把房门反锁,不让别人再吵他。
“姿婕……”他轻唤,走近床侧,审视她平静的脸。
“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才让你和孩子一起离开我,你一定见到孩子了吧!他长什么样子?像你还是像我?”他爱怜地摩挲她的颊。“我们要一起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然后手牵着手一起去海边看夕阳……这是你说过的,为什么你要反悔!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
伏在她胸前,他只觉得好累,仿佛全身力气都用尽了。血液不断涌出,染红了白色床单……
昏沉间,他发现有只小手在轻拍他的背,他疲惫地抬头,便看到姿婕感动又心疼地望着自己,唇间泛着笑意,他……他是在作梦吧!
“你……你……”他混乱的脑子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好久不见,爱哭的‘阎王’。”她轻拭他脸上的泪。
“你还活着?”他不可置信地摇撼她的双肩。
“等等!这么对待一个刚生产完的女人不大好吧!生孩子都快痛死了,轻一点啦!我还想再生下一胎呢!”
“你……孩子……你是不是在耍我?”在确定她是“活生生”的之后,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被骗了!
“怎样,失去我才会知道我多好了吧?”
阎烨炜心力交瘁地道:“好!你够狠!演得真好,还串通医生合伙玩我!真有你的。我认输了!你自己去演个够吧!”他愠怒地走出房门,正好遇到要进门的方珍。
“喂!你是要听我解释,还是一走了之呢?走了你就没老婆孩子啰!你考虑清楚吧!”她朝他的背影喊道。
“女儿,叫你化个妆你就是不听,你看你白着一张脸,都把女婿给吓跑了!”方珍护现床单上和地上的血水疑问。“女儿,你受伤了吗?怎么血流成这样?”
“没有啊!妈咪,你猜他几秒内会回来?”
“十五秒,够短了吧!不过他好像在气头上呢!”
“不必!我说只要十秒,他一定会回来的。”
母女俩开始屏气数着:十、九、八、七、六、五……
(当然,就算过了十五天,阎烨炜也不会回来,因为他一出门就倒在地上,被推进手术室里急救去了。)
☆ ☆ ☆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自己决定那么做?要是事情没那么顺利,或者中途出了意外,那该怎么办?”
朱姿婕自在悠闲地削着苹果,不理会阎烨炜的咆哮。
“受了伤就不要叫得大大声,你不痛吗?小声点!我没有重听,你慢慢讲我就知道了。不是不肯跟你商量,就算我真的问过你了那又怎样?你会同意我‘假死’吗?不可能的吧!”
“那为什么你的脸那么冰?好像没了呼吸一样?还有,你怎么骗医生护士替你圆谎的,快给我从实招来,别以为我重伤在床就修理不到你!”他仍是心有余悸。
“你舍得吗?”朱姿婕的姿态高得不得了。“我可是狠挨了一刀才生下你的宝贝儿子,你要再敢凶我,休想我会考虑再生下一个弟弟或妹妹。”以生产力威胁,够贼吧!
虽然得知母子均安,但他仍消化不了被骗的感受。
“有哪一个人生完孩子还会‘热血沸腾’的?何况产房温度又不高,当然冷啦!我那时是痛晕了,才能完全配合演出,至于那些客串的医生护士是温曜之、黄芙和吴伯他们安排的,这个计谋就是他们想的,要怪就怪他们,别气我!”
“怎么不气?哪有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别这样嘛!”
阎烨炜仍绷着一张怒脸,不肯接受她好言的解释。
“好啦!你去气个够!反正你老爱凶我,也不差这一次了,我是大骗子,那你呢?你还不是骗了我好多次。”
“过来!”他沉着气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干么!想打我啊!”她嘴上不情愿地咕哝,但还是靠向他。
突地,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纳入怀里。“你要是敢再骗我,不把你吊起来打屁股,我就不叫阎烨炜,别随便考验我心脏负荷的极限。”
阎烨炜顺着她的发,接着说道:“其实我会那样对你,与其说是怪你害死永圻,不如说是你的背叛更令我痛心才是。”
“我知道……你早就原谅我了对不对?”她甜笑。
“当医生告诉我说你死了,我又吵又闹不肯相信,像个失控的疯子,可见你对我的重要性……”
“所以你才会跑去见陈霄,顺便送死来解决一切?其实你一直不肯杀了陈霄一方面是因为——你内疚,你杀了他的妻子;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她顿了一下,看着阎烨炜说出他心底的话。“感同身受;他爱Betsy和你爱欣欣一样狂烈,所以他的痛你可以体会,你比他早受过那份痛,深知心被掏空时的生不如死。你在他的身上处处看见自己的影子,所以不自觉同情他,接受他对你所有的恨意,不管他做什么你都没怪他……你的心情我都知道……现在,我很感谢欣欣,她只拥有你的过去,却将你的现在和未来都让给我,就算你仍然爱着她也没关系,这样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别再让我担心了……”想起那座已化为灰烬的温室,过去仿佛也已经不再困缚着他,他只想把握住现在。
“都知道你是死神了,我要死会先征求你的同意。”
“我永远都不会同意的……”他吻上了她。
此时,当屋内缱绻缠绵时,门外正有三只耳朵侧贴在门板上,不用说了那当然是方珍、吴昌宏和温曜之这三个肇事者了。
他们三人正喜孜孜、贼悄悄地离开了……
终曲
在一年一度的结婚纪念日,被迫要重披婚纱,重走红毯的一对“旧人”此时正躲在休息室内纳凉。
南方岛屿果真什么都热情,人民热情、风光热情,就连大阳都好热情,而她就快被这种热情给热晕了,有谁会在热带地区穿这种厚得要死、重得要死的婚纱礼服呢!
“老公,明年我绝对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放心!这种机会只有这一次。”阎烨炜擦拭朱姿婕额际的汗水,安抚着他这不怎么有耐心的小妻子。
此时,电视画面不断传送着世界各地的重大新闻:
由阎烊伟手创建的“阎氏企业”,于目前宣布停业……
“阎三结束营运,不啻是世界金融风暴的一大重挫,而这波“阎氏效应”将造成怎样的变化,我们将一系列的报导,为您分析未来金融业的走向……
“阎氏”自成立以来,发展之快……
电视啪的一声被阎烨炜给关掉了。
“烨炜,你为什么要关掉‘阎氏’呢”那是他辛苦建立的王国,他怎能如此率性说不要就不要?
“我累了!那太无聊了!”又是一派潇洒的回答。
无聊?那“阎氏”对他的意义也大低了吧!
“你的无聊就害得全球金融商业都崩溃了!”她轻斥。
“没关系!我高兴就好,反正我的财富多得十辈子都花不完,也不不在意那一点了,况且我只是用它来打发时间而已,也是该退休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这人也霸道过火了吧,简直把全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你以后要做什么?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哦!”
“我们去环游世界,去北极、去沙漠,我要带你、带我们的孩子玩遍世界各地。”他理所当然地道。
“你……你是在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好怀疑,凭这样的我却能得到你全部的爱,我真的觉得好幸福。”
“或许是在我们初相遇的那场意外车祸吧!当你说:舍不得我死,求我长命百岁时,我的心就已经被你占领了。”
“你后悔吗?”他是这么的出色,她怕回报不了他。
“我很感激我所遇见的——你,再也没有比这更令我快乐的了,你喜欢去旅行吗?恐怕我们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会待在‘海居’了,我想拆了它,你要有流浪的心理准备。”
“你……,你要拆了‘海居’?为什么?”
“那些对我早该消失了,‘海居’也好,温室也罢!我的未来只想跟你一起创造,沾染过去太多影子,对你对我来说都是负担,人要向前看才能成长嘛!”
“烨炜……”她动容地红了眼眶。
“别哭!以后都不准你再为我掉眼泪了,我只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阎烨炜稍稍整理朱姿婕额际弄乱的发丝,又细心为她拭净眼角的泪水。“听话!不要再哭了!你看妆都化了……,”他轻声对她说,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喂!喂!二度结婚又把新娘子弄哭了,你这新郎倌未免当得也大逊了吧!”温曜之敲几下门板,大摇大摆打断他们小俩口的卿卿我我。
“喂!光天化日之下,想你侬我侬也要挑个好一点的地方,不怕被人看见吗?”他又点点手表。“时间差不多该出去了,我是来客串主持人的,好歹你们也给我点面子,不要迟到了!”
“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看着推门而入的温曜之,朱姿婕有种熟悉感,好像似曾相识。
“怎么,你们见过?”阎烨炜饱含兴味地问,这样的话,一切谜团就能连接起来了,和姿婕的相遇也非偶然。
“你认错人了!OK,时间到了,快出去吧,”温曜之干脆硬将他们推出休息室。“你这小子真幸福,可以结两次婚。”而他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会吗?两次都是同一个人。”阎烨炜打趣道,放过逼问温曜之的机会,反正他早已心知肚明了。
不巧这耳语可被朱姿婕听得一清二楚。“你好委屈哦,要跟我结两次婚,要不这样,我们一拍两散,儿子归你、女儿归我,这样好不好呢?够皆大欢喜了吧!”
“女儿?哪来的女儿?”阎烨炜一头雾水。
“你别想不认账哦!如果不是女的,我就不生!”
生?朱姿婕的得意笑容令阎烨炜又呆了。“你……你是说……你……你……”
“早上才证实的,这一次你一定要陪着我!”
“是!是!是!老婆……可不可以男的女的都生?反正男孩女孩一样好嘛!不可以有性别歧视!”
朱姿婕对他的软语低求不为所动,虽然那一声“老婆”听起来真是甜到心坎里。“除非……你说你爱我,我才决定考虑考虑!”她故意拿乔。“如果你不爱我,那我为什么要那么辛苦为你生小孩?很累人的NB428!还要花十个月那么长的时间,又痛得半死!你都不知道。”
现在还问这种问题?是他表达得不够明显,还是她的接收神经出了差错?他自觉爱意已经是尽在不言中了NB428!
“你知道我不是爱说甜言蜜语的人,这些话你我心照不宣就好了,说出来不是很没有美感?走吧;典礼快开始了,别让客人等!”阎烨炜以不变应万变,要他说“爱”……实在有点别扭。
朱姿婕垂下脸,眸间升起一股雾气,悲凄地说:“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是为了孩子才娶我的!”
“别……别哭了!”她伤心的泪水令他心烦。
“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她哭诉。
“好!好!我……爱你……不要哭了!”他哄道。
“哇!那么不甘愿!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用力地喊出声。“这可以了吧!不要哭了哦!乖!”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哈哈……”
突然一阵哄堂大笑,阎烨炜猛地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受邀而来的宾客们全聚集在他身后,那他刚刚震撼力十足的爱之告白不就……天!
“谢谢你!我也好爱你!”她顽皮地眨眨眼睛。
“下次你敢再这样耍我,我不饶你。”她的笑脸和那句“我也好爱你”使他的闷气骤然消了大半。
在一旁的温曜之真是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这么怕老婆?真没用!亏你还是个‘阎王’,我看你现在只配做个小小鬼。”温曜之摇摇头无奈地说。
☆ ☆ ☆
在中庭花园的露天广场上,在神父的见证下,阎烨炜和朱姿婕再次许下承诺,这一次除了真心再无其他。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阎烨炜等的就是这一刻,当两唇贴合的刹那,朱姿婕感觉似乎有东西从天空降下,落在他们四周。她摊开手掌盛接,没想到竟是嫣红的玫瑰花瓣,切碎了自天空撒落。如水滴的花雨,似一车红雨的花雨,拂了她一身,玫瑰的馨香围绕着她。
“你不是说过吗?除非‘天下红雨’,否则不会接受我的,如今,我真的能令天下起‘红雨’来……这是我送给你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的礼物,你喜欢吗?”
“嗯……”她密密地偎进阎烨炜怀中又想哭了。
“傻丫头,这样你也哭,当心生出个爱哭鬼来。”
“人家感动嘛!”她用力地吸吸鼻子。
“爱哭鬼。”阎烨炜紧紧抱住她,附耳对她说了串重复连续的话。
在他的胸臆间有种温温的东西,热切滚烫地盈满他全身,许久,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一份原以为再不可能出现的感觉了,那是一份……爱的感动。这令他飘飘然的,他竟也能体会为所爱的人而活的那种滋味,他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是没有感情的……
那阵耳语又使朱姿婕眼泪掉得更凶,因为她真的听到了,他对她说的,一句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沐浴在花海中,他们紧握住自己的未来和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