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7-07
冷萱: 恶夫不能嫁
楔子
喀尔喀大沙漠
黄沙滚滚的大漠中,有一个不甚起眼的洞穴。而现下,洞穴里躲了三个人,并紧紧依偎在一起取暖。
虽然时节己入春,但是入夜后的沙漠日夜温差极大,三人难避寒冷,但至少躲过了直接被刺骨寒风袭身的痛苦。
他们还剩下的清水,应该还能撑一天吧?二十五岁的隆科多担忧的想着。
被敌军冲散后的他们,靠着鞍袋里的一点粮食维生,但只吃了一天便告罄;五天下来,他们已经杀了一匹马来止饥,可是在寅吃卯粮的情况下,杀马止饥并不是办法。
看着已饿得睡着了的表兄爱新觉罗‧玄烨,隆科多更是着急。
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己去世多年的亲姑姑佟(佳)氏唯一的亲生儿子饿死在这场亲征噶尔丹叛军的战役中吗?
不!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不能只因善扑营部队救驾来迟,而让他们八旗共主、天下百姓的贤能君王活活饿死呀!
唉!无法可施了。隆科多扶好靠在肩上的玄烨,动作极轻地爬了起来,仔细调整着因饥饿而战栗的步履,免得踩到因伤中要害而昏迷、躺在地上的好部属戎云。
走出洞穴,借着清冷的月光,他尽量将收集来的柴薪架好,然后以打火石点燃。
右膝跪地,他抽出腰际间的佩刀,在月光的反射下,刀面森然冷冽地闪着寒眼的光芒。
他小心地划开左大腿的裤管,并将布料切割成条,然后紧盯着裸露的左腿肌肉。
不能再犹豫了!隆科多告诉自己。洞里面的两个人是何其重要啊!一位是待他有如亲手足的君王康熙陛下,另一个则是他忠诚的部下戎云,他绝不允许饥饿将他们两人击倒。
当机立断,他将一截短树枝咬于白牙之间,毫不迟疑的一刀往左大腿挥下,霎时,椎心刺骨的疼痛从刀刃所划开的肌肉处传至四肢百骸!
隆科多紧闭双眼,痛楚转化成了牙间的力量,他紧咬着齿间的树枝,随即又一个狠心,将划开的肌肉割下来,小心的将它们一分为二,在分别以清理过后的枝薪穿过它们,并动作迅速的将枝薪上的腿肉架于生起的火堆间。
在「滋滋」作响的烧烤间,他颤抖着双手,替自己护理刚才挖掉一大块肌肉的伤口,清水淋浇在疼痛如火炙且还鲜血如泉涌的伤口上时,又是一阵刺骨的疼痛,但他终究用布条使劲地在伤口上方打了个死结以止血。
在他替自己护理伤口的同时,火堆上的腿肉也烤熟了,将肉拿起后,他吃力的站起身,咬着牙,拖着受伤反还未完全止住血的左脚,一瘸一瘸地走进洞穴。
====== ※※======※※ ======
「隆小子,既然叫不醒戎云,就别叫了;趁这肉还热着,你自己先吃了吧!」玄烨一边大啖着隆科多送进来的烤肉,一边劝道。
「这……」隆科多实在吃不下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腿肉,因此他犹豫着,但他又不能不吃,因为他骗玄烨这是前天杀掉的马仅剩的肉。
「哦──噢……」
喘息声响起,隆科多立即低下头一瞧,原来是戎云醒来了,也立时替他解了围。
隆科多快速将戎云扶起,先喂他暍一点水,再喂食他腿肉。
他们松懈且专心吃着肉,以至于洞外有人马接近,他们都没有发觉,直到听闻柴薪被踩断的声音,才警觉起来。
坐在洞口的隆科多立刻抽出刚才用来割下自己腿肉的佩刀,同时站起身冷静地高举起刀来。
专心于洞外情形的隆科多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玄烨虽然也抽出了佩刀,但是他却怔怔地望着他沾了血的刀。
玄烨看着隆科多一瘸一瘸的左腿,心想怎么睡了一觉后,隆科多就受伤了,而且现下正流着血的他,脸色更是苍白得活像个鬼……
他与戎云醒来后,立即有马肉可吃……
面对此一不合理的现象,玄烨剎那间全明白了。
割股侍君!隆科多是在效法介之推啊!隆科多为了不让他和戎云饥饿,居然割下自己的腿肉……
洞外的脚步声打断了玄烨的思绪,他屏着气息站了起来。
但是,隆科多还是先取得了优势,动作迅速地将手中的刀刺了出去!
刀剑声立时响起!
「住手!隆科多!我们来救驾了!」
老迈的声音响起,隆科多快速将刀收回。是费扬古的声音!
「是费扬古──万岁爷,是费扬古来救驾了!」隆科多兴奋地大呼着,完全忘了左腿还伤着呢!
「老臣费扬古救驾来迟,请万岁爷降罪。」费扬古率善扑营的弟兄跪在洞穴外。
玄烨总算吁了一口气。五天了,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隆科多苍白着一张脸,瘸着腿步向玄烨,欲伸手扶住他。
玄烨先是不动,只是目光灼灼地望向他的左腿。
接收到玄烨投注来的目光,隆科多也回望了玄烨一眼。
君臣对望着,玄烨的眼底净是了然、心疼与赞赏,他随即步出洞穴,接受军队的跪拜。
肃静之后,他说道:「传朕旨意,隆科多升任汉军旗副……」
「皇上!微臣惶恐!请皇上收回成命。」隆科多立即出言打断了玄烨的旨意。
「隆科多,朕是要报答你割腿肉救朕,难道你要朕升任你别的职务吗?」玄烨惊讶且不解。
费扬古与戎云闻言,也是既震惊又感动。
「万岁爷,忠心侍主,原本就是臣下该尽的事,微臣只是尽人臣该尽的本分罢了。」隆科多解释道,「况且,万岁爷去年才拔擢微臣进銮仪卫,微臣也还年轻,只希望能在卫队里好好历练,升任太快,会让微臣失去斗志的。」
玄烨闻言,深深地望着隆科多,赞赏的说道:「好!在场所有将士全都听见了,隆科多对朕如此的忠心,日后不管在任何时间、地点,只要我大清国还在,盖臣隆科多均可随时向朕讨封、讨赏!」
隆科多心底一片释然,他单膝跪下,拱手声音宏亮的说:「谢主隆恩!」
第1章
康熙三十九年四月初 北京城郊
初春的南苑围场还有冷冽的感觉,但骄艳的春阳硬是让这份冶冽淡去了些。
毕竟在黄河以北的省分,在被冬季笼罩数个月之后,能如此奢侈的享受着春阳照拂,是何等舒服的一件事。因此,隆冬过后的这一日,纵使乍暖还寒,也只会让人更加兴奋。
围场内,朝廷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御前护卫选拔。而这未来的武官选拔,非常受到八旗子弟的重视,被选上了后,能保卫整个皇城安全的使命感,是极为光宗耀祖的一件事,因此,每位考生莫不卯足了全力,跃跃欲试。
每位考生都知道考中入伍服役后,将会受到何等的严格训练,尤其是三年前万岁爷指派了銮仪卫銮仪使隆科多来接管御林的军务后,操练就更是严谨。
隆科多对于部队的严格是素来有名的,但这都无损于各个年轻男孩想报效朝廷的决心。
此时,围场内正在举行马上弓矢这项测验,主考官隆科多骑着爱马于一旁监考。二十九岁的他已经是受朝廷倚重的栋梁,一方面固然和皇上与他的家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早年过世的姑姑就是万岁爷的亲额娘,就连他去世多年的大姊,也曾是中宫的皇贵妃;更重要的就是,他完全是个军事方面的天才,这在他少年时期就已经展露无疑。
「隆科多!隆科多!」
一名声音清脆的少女骑着马,朝隆科多奔来,她笑靥如花的接近,打断了隆科多的注意力。
「依秋,妳怎么来了呢?」虽然惊讶,隆科多还是不受影响,紧盯着眼前男孩们的测试。
「我大清早就出宫赶来的!」爱新觉罗.依秋格格将手臂缠向隆科多的手时,「不是说好你来南苑围场监考时,就会带我一起来的吗?」依秋娇瞋着。
「依秋,妳都已经十八岁,是个大姑娘了,『舅舅』我要顾虑到妳的安全呀!」隆科多依然直视前方,但他的眼底均是藏不住的慈爱,而且,他还强调着「舅舅」的辈分。
「茫!舅舅!舅舅!」依秋不置可否地学着喊,刻意忽略他眼神中的慈爱。
隆科多总算将头转过来瞧她了,他皱了一下眉心,然后笑开性感薄唇,但他只是伸出大掌,轻拍了拍依秋的肩膀。
依秋看他简直快看痴了,当然也没有忽略他所谓拍肩的意义。她撒泼地将双手抚向他的宽肩,「不要!人家不要舅舅,人家要你当额……」
「嘘——」隆科多巧妙地避开了依秋的双手,将手指在她的小嘴前比了一下。
他这个动作让依秋笑了,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妳若乖乖的不吵,那妳便是『舅舅』的乖『外甥女』;妳若是再吵的话,那『舅舅』可要差人送妳回宫啰!」隆科多敛起了笑,低声警告着。
这话果然见效,只见依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悻悻然地住了嘴,专心且微愠地看着可望而不可及的隆科多。
他们就这样并辔站在一起,让人看见有了「英雄配美人」的联想。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不只是场上的考生,就连场外陪考的生僮们也都如此认为,这也包括了其中一名头戴瓜皮小帽的生僮。
他有双极易让人误以为是女娃儿的翦水秋瞳,但那明眸灿烂的水灵大眼,实不该属于一位少年。
没错,「他」就是个女娃儿易容改装的,是贬臣前礼部侍郎莫宇元的庶女莫梅萼。
当他的长子取得机会得以进京考武官时,他的夫人,也就是梅萼的大娘陈氏,遂将她打扮成生僮模样,陪着大哥进京赶考。
悔萼想起大娘说,她和她娘亲都是在家张嘴吃饭的,既然她的长子进京考试花不起钱另请生僮,不如就让她陪着去。
莫宇元和梅萼的亲娘当然反对,一个小闺女如何能到外头抛头露面?但是陈氏仗着她是嫡妻,而且当家作主已经多年的权利,硬是将梅萼给送出了门。
于是,变装之后的她,便同大哥一同来到了北京城。
从过完元宵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进京,这对小小年纪的梅萼而言,无疑是个考验,尤其她大哥今天的测验是马上弓矢这一项,必须在早晨就起来,也因此现下她已经是无精打采了。
只有刚才那位差丽的女于骑马入试场时,稍微让她提起了精神之外,后来她又开始懒洋洋的,眼皮儿也沉重了起来……
之前随着那女子骑马入试场的骚动,梅萼也注意到了今天才露脸的主考宫。
她觉得那主考官就像是天神似的,骑在好大的骏马上,威风得不得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小女孩的眼中,大人会有「放大」的效果,隆科多昂藏的七尺之躯与结实的胸膛,皆令梅萼咋舌不已。
尤其是跨在马背上的粗壮长腿,她心想,可能自己的两条腿加起来都还没有他的粗。
在身高不及五尺的梅萼眼中,远远望过去的隆科多,是天神,也是主宰她大哥的神祇,而他身旁的美女,又是那么的美好。
总之,在梅萼简单的心思下,眼前的一切全都美化成浪漫的梦幻。
可就在依秋不断将手臂在隆科多手臂上绕上又绕下时,梅萼不知不觉的昏昏欲睡了起来。
「喂!小莫——小莫啊!」和她并肩坐在台阶上的生僮,推着无精打采的她。
「嗯……哦!什么事啊?」梅萼一时之间意会不过来「小莫」就是在叫她,直到人家一连了推她几次,她才清醒过来。
「小莫,我看你就先去那边的小屋里歇一会儿吧!」
「这……阿牛,不妥吧?」虽然轮到大哥还需要很久的时间,但她实在不敢乱跑,纵使她很想小睡一番。
「哎呀!你家公子不知啥时才会上场咧!那小屋隐密得很,我看你就去了吧!」阿牛坚持着,「有啥事,我自会去找你的。」见梅萼累得头颅直点,阿牛坚持的说。
于是,在阿牛热心的建议中,他们穿越林子,来到一间小屋前。
阿牛对梅萼说,前几天他有和他家公子从其它的入口偷溜进来,「勘查」过地形,因此,他知道林子后面有个小屋子。
两个小人影就这么轻巧的进了小屋的院子,踏上台阶后,他们推开了大门,便走了进去。
屋内一排排整齐放置的长箭、盾与棍,令他们咋舌不已,就在心跳稍微平缓了些后,他们听到了一种声音。
声音隐隐约约从放盾的架子后方传来,好似生病或受伤之人的声音。
彼此对看了一眼,两人同时心想,小屋于好像已经有人进来了,而且那人还病得不轻呢!
他们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梅萼朝阿牛点了一下头,两人很有默契的往前踏出一步,此时却又传来了另一声姑娘的喘息声,吓了他们好大一跳,于是两人蹑手蹑脚地又踏前了一步。
「雅儿!快!——点,坐上来……」
忽然间,他们听到了男人很痛苦的吼出声来,吓得阿牛转身跑出去。
梅萼不知道阿牛已经冲了出去,因为长那么大,她头一回听到此种痛苦的喘息声,让她呆愣在当场。
「那位相公与娘子受伤了吗?」她正苦思要不要出去求援时,却发现阿牛已经不见了,但那喘息声越来越大声,大到都掩盖住了屋外的马蹄声。
不知情的梅萼下定决心,欲进去救助受伤的相公与娘子,她往前踏了两步,来到盾架的前面。
依她的身高,正好看到奇怪的景象。喘息声就是从背对着她的娘子所传出,她的身子正一上一下,不知道在双腿下骑什么东西。梅萼好奇的张大了嘴巴,更加的探出了头——
突然间,她发现身后多了个身影,转头一瞧,她看见了一只正要举剑的壮臂,而这身子太过高大,她的身高连那身子的腋下都还不到。
梅萼只好更加仰高头,看到了那人薄而宽的唇正因发怒而紧抿着。
正当她欲后退一步,想看清楚对方的脸时,盾架竟「哐啷」一声倒了下来,躲避不及的她,硬是被挂着十几个盾的架子给压倒在地!
「啊——」
惨叫声传出,若仔细听,会发现除了梅萼,尚有另一人惊叫。
「雅儿!妳在做什么?」
这是一个因愤怒而压抑的声音,梅萼被盾架压着,什么也无法看见。
「不——不!隆贝勒……饶了我!饶了我!」尖锐的男声讨饶着。
隆贝勒?是刚才的主考官吗?梅萼心想。
「爷,妾身不敢了!不敢了!呜……看在燕儿和勤儿的份上,饶了妾身吧!」女子开始哭哭啼啼地求饶。
沉默中,梅萼只听到哭泣与模模糊糊的对话。
「你这个该死的奴才——」
突然间,一个重量压上了倾倒的盾架,这重量更是令梅萼动弹不得。
接下来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梅萼同时感受到一股由上而下的穿刺力量,然后就是眉心处一阵刺痛!
「留你何用!」
咆哮声之后叉是一声惨叫,盾牌上的人一阵扭曲,之后便没了声响,惊愣住的梅萼不知道眉心的刺痛是因为被自盾架上方剌入的剑刺中了。
那被称为雅儿的女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回荡在充满血腥、愤怒的空间之中。
当梅萼意识到自己间接目睹了一件命案的发生时,她不禁全身颤抖了起来,引发了堆栈在一起的盾牌摩擦声。
「什么人?」隆科多闻声喝问。
梅萼紧张到发不出半点声音,忽然间,身上的压力与盾牌皆被挪开,她终于见到了主考官隆科多本人。
他右手的那把剑还在滴血,梅萼仰头看着那双因愤怒而发出冰冷的眸子,不禁战栗的想,他好像是发怒中的神祇,正不可一世的俯视着她……
====== ※※======※※ ======
亲眼目睹丑事的隆科多,「愤怒」两字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这个不安分的臭婊子!说是陪他来好伺候他,结果竟背着他偷人!
刚才他突然想到围场内的枪库房里可能有用得着的箭,便朝着枪库房而来,未穿越林子之前,他瞧见了一位误闯枪库房的生僮,正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出来,于是他拦下生僮,身后的侍卫亦开口喝问着对方的身分。
生僮害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早已吓到尿裤子了。
吩咐手下将人带下去后,隆科多独自来到枪库房,他心想着刚才那生僮的惊恐模样,进了院子后他立刻发觉异样,因为大门是敞开的。
一踩上台阶后,耳中听闻的竟然都是男女的浪叫声,女子的喘息声还格外耳熟。
瞬间,他听出那是他的侧福晋雅儿的声音,更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
冲至盾架处,眼前的一切,让他霎时教愤怒的情绪攻上心头。
雅儿敞开了她的白嫩大腿正紧紧夹着身下的男人,这大胆的泰尔,还是他府邸的护卫队长!
无法容忍这窒息的丑恶,隆科多一把推倒了盾架,袭心的怒气汹涌扩散至他的四肢百骸。
「你这个该死的奴才——」
用力一抓,他将泰尔甩向满地的盾牌上,高举剑的右手伴着痛心的咆哮,并送入了泰尔的心口!
眼看着泰尔断气的同时,地上的盾牌居然传来了摩擦声——
「什么人?」他喝问,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不假思索的一脚踢开泰尔,再掀开盾牌——
又是个误闯枪库房的生僮!这下可好了,恐怕全京城的人明天都要晓得他隆科多的糗事了!
饱受惊吓的人儿有一对不像男孩该有的眼睛,倒像是……
突然间,他发觉男孩的眉心有一弯细细的血丝流下,他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擦去眉心的血,马啼声却阻断了他的动作。
梅萼偷偷地换了一口气,腿都吓软了,但她还是七手八脚的爬了起来。
隆科多转头一瞧,原来是他的侍卫回来向他复命,听到身后的哭泣声,他忆起还没有料理那羞辱了他的女人。
「雅福晋吉祥!」侍卫顺着隆科多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贝勒爷的侧福晋正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
「妳实在不必如此羞辱我,因为妳是羞辱到了妳自个儿!」隆科多悲凉的低南。
「呜……爷,爷!呜……」雅儿后悔不已地哭得很是伤心。
「妳自个儿挑吧!休书是妳来领,还是我差人送到妳娘家?」隆科多已经耐心尽失。
雅儿一听到「休书」两字,几乎要厥过去。她歇斯底里的说:「休书?休书!亏你说得出口!自从我嫁给你当侧室之后,我有过过好日子吗?」比起他对她,她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你根本就不愿意碰我,我成天就像个活寡妇似的,休书?哈哈哈……」她已经眼神涣散的开始笑了起来。
梅萼已是看得心惊胆战了,深怕隆科多还沾血的剑又要再夺取一条性命,她于是颤抖着手扯了扯雅儿,欲阻止她的激狂,却遭雅儿反手一推,就这么趴迭在隆科多的脚前。
发觉到她的长辫全然被打散的同时,掩饰性别的小帽已经滚落至隆科多的脚边,她想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雅儿身上时赶紧将小帽取回戴上,却被眼捷手快的隆科多给一把扯了起来。
「女的?原来妳是易装成男孩啊!小妹妹。」隆科多居然觉得自己释然了。
「不!不!我不是小妹妹!我只是太久没剪头发了!」梅萼否认连连。
「没剪头发?」隆科多顺着她的话问。他瞧过的女人不知凡几,这样个小女娃还想蒙他?这芙蓉般的娇颜,明明是属于小女娃儿的脸啊!
见她不回答,隆科多遂沉声问道:「妳是谁家的『生僮』?今年几岁?」
此时,疯狂的雅儿崩溃得大呼小叫,隆科多不悦的将注意力转移。
「将她带下去!」说话的同时,他抓起梅萼的瓜皮小帽。
怎知侍卫一个松手不注意,竟让雅儿给脱身了,还扑至隆科多的怀里,侍卫再次冲上前去制伏她,将行为疯狂的雅儿带出屋外。
梅萼急巴巴的看着绣有她名字的瓜皮小帽被隆科多给带走,她心想,难道就没有机会可以将她的小帽抢回吗?
带着满心的惊惧与慌乱,梅萼趁着一团乱时,从侧门溜了出去。
「想不想要这顶小帽?」
没想到隆科多就站在侧门口。
「我……」她吓了好一大跳。她怎么会不想要?满头的长发不遮起来,她会出不去的呀!于是她露出了一脸的期待。
「好!那妳说,妳刚刚看到了些什么?」他原本交抱于胸前的左手伸向梅萼的长发——
梅萼一惊,反射性的低下身子,灵机一动的便往他的手臂下钻过去。
抓了个空的隆科多立即转过身,准备要冲向前时——
「隆贝勒,雅福晋已经安置好了,是送至您府上吗?」
隆科多怔了一下,待他回过神时,梅萼已经跑进了林子。
虽然雅儿丢尽了他的脸,他也从不曾爱过她,但好歹也替他生了个孩子。
「直接送回雅福晋的娘家!」他沉声道。
隆科多瞇起深邃的眼,望向梅萼逃走的方向。
没关系,要找她出来很简单,既然是来陪考的「生僮」,那她的公子一定能替他找出她的,他可不希望自己遭到背叛的丑事传遍京城。
他注意到了,她迈出的步子极小……是了!女子缠足!没错,瞧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汉女娃!她是个汉女!
明天……对!就是明天!不晓得名字没有关系,只要找到眉心有个剑伤的小女娃儿,他会好好告诫她一番的!
第2章
散着长发的梅萼不停地往前狂奔,就算是逃出了围场,她还是不停地跑!
那个贝勒爷就像大娘口中骂人时所形容的恶煞一样,他甚至还拿剑杀人了,刚刚「病中」的相公不就是被他一剑给砍死了吗?
对了!贝勒爷最后好像还问了她一个问题……他是不是问她有没有看到什么?她当然有瞧见,她还听见了呢!里面的两个人不都是病了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还要问她?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因为她就像是逃避鬼煞般地逃了出来。
如果不逃,恐怕隆贝勒的剑就要砍向她了!
梅萼越想越惊慌,她一个才及笄、没见过世面的眨臣闺女,打从出娘胎,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这么地被刺死呢!
边跑她边心想,还好这一路上没遇到人,否则见着她这副「活见鬼」的样儿还得了。
前面就是她和大哥的临时租屋处了,只见梅萼像个贼似的,先是前后左右都看了个彻底,确定没有人跟来,她才伸出颤抖的小手打开门。
跨进门坎后,她立即将门关上,一手扶着隐隐疼痛的腰侧,一手急急地拉开衣橱的门。
她不能再留下来了,赶紧回家吧!她一边收拾着自己带来的男装,一边下住想着那个冷冽眼神。
隆贝勒的眼神好吓人,不但会喷火似地,彷佛还能立即将人给瞪成了冰。
咦!梅萼的视线正好对上摆置角落脸盆架上的铜镜。
镜中的人是她吗?吓了好一大跳的她放下行囊,走向铜镜。
啊!天老爷!她的眉心之间怎么会有血?血……哪来的呢?
梅萼拿起架子上的布巾,沾了一些水后,惊骇莫名地擦拭着。
对了!她想起来了!是刚才她被压在盾下时,被隆贝勒刺人的剑累及的!
血是止住了,却在她的眉心留下了伤口……管不了这么多了,日后会结疤的。
她赶紧将脸蛋儿顺便抹一抹,扔下布巾之后,动作迅速地将自己浓密的长发给扎成了长辫,再抓了一顶大哥的帽子便往头上戴。帽儿虽然大了许多,但总比头发让她露了性别还强吧!
走了……走人了!赶紧躲回家吧!
梅萼抓起行囊,推开门就往外走,大半天过后,她才想起没有给大哥留封信。
这下子大哥不是急坏了?她停了下来,犹豫的转身。
下!不可以再回去了,回到了家后,大哥不就知道了?对!快走吧!
一个人行了四天,梅萼竟然碰上了人口贩子,对方见这么一个白净的「男孩」,说什么也要将她骗到手。
于是,肚子饿又饱受惊吓的梅萼,逃离京城没多久,便又落入他人手中……
====== ※※======※※ ======
不知是不是天老爷特别眷顾。隔日,梅萼趁着人口贩子的头头不注意时挣脱绳索,头也不回的往市集人多的地方跑去。
杂沓的脚步声在后面追赶着,但梅萼不放弃希望的往前狂奔。
「好家伙!站住!别跑哇!」
怒暍声不断从后面传来,梅萼只能仗着个头娇小,不断地往前钻着跑。
官府在哪儿呢?梅萼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张望着,她没有注意到街角有一顶软轿正要步出,当她回过头时,已经来不及停下了。
她直接撞上轿身,再反弹至地面!
「发生什么事了?」
梅萼虽然头晕目眩的倒在地上,但她还是能听到轿内传来了个能稳定人心的声音。
「回老爷,是个小兄弟撞到咱们的轿子了!」扶在轿旁的大叔回道。
轿内的人闻言,将帘子一掀——
梅萼看到了,是个像她爹爹一般年纪的中年人,他将头探出来瞧了一瞧。
「落轿!」
轿夫们听令将轿落地,轿内的人随即弯腰走了出来。
「小兄弟,有没有怎么样?」中年人笑着扶起了梅萼。
「没有……」梅萼站起来之后,摇了摇稍微晕眩的头。
随后追来的喽啰吆喝着跑了过来,梅萼见状,立即躲到中年人的身后。
「好老爷,您救救我!救救我呀!」梅萼颤抖着手抓着中年人的衣袍。
中年人转向梅萼,望了她一眼。
「好老爷,他们全是人口贩子!」梅萼着急地解释。
「乱讲!快跟哥哥回家,来!」小喽啰已经冲到他们的面前,上前就要抓人。
「且慢!」中年人开口一喝。「你们说他是你们的谁?」
「当然是咱们的兄弟呀!」
中年人闻言,立即大笑了出来。
每个人不禁面面相觑,就连在他身后的梅萼也惊讶极了。
「你,去通知官府抓人。」中年人停止笑意后,随即对随从下令。
「喂!为什么要报官?」小喽啰一听到「官府」两字,便壮着胆子大声吆喝回去。
「是呀!不让我带弟弟回去,你才要进衙门呢!」人口贩子的头头暍道。
「确定是你的弟弟吗?」中年人再次低问了一声。
「那还用说吗?」小喽啰还觉得好笑呢!
「那好!」中年人转头对梅萼说:「小妹妹,告诉这些『哥哥』们,妳是男是女?」
「我当然是女的!」梅萼兴奋地大声承认。
「怎么样?还说她是你弟弟吗?」中年人笑问着。
眼见计谋无法得逞,头头儿与两名小喽啰互望了一眼,然后悻悻然地转身就走,其中一名临走前还撂下话说一定会再回来将她带走。
梅萼一双明眸瞅着人口贩子离去的方向。她恨死了这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口贩子!
「好老爷,活菩萨!莫梅萼日后必定报答您的!」梅萼真心的说。
「举手之劳罢了!」中年人笑道。
「好老爷,您缺不缺丫鬟?莫梅萼让您使唤了!」梅萼跪下地。
中年人只是将梅萼扶起来,摇头道:「不用、不用!我不缺丫鬟!」他慈爱地问道:「小姑娘名叫莫梅萼?」
梅萼闻言,遂将为什么到北京,也将自己匆匆离去的原因大致说了一回,只是没有提及隆贝勒。
「这么说,妳暂时还无法回家,以免有麻烦。」中年人听完后,告诉梅萼,为了避免对方「循线」找到她在塞北的家,她最好先不要回家。
中年人对梅萼甚有好感,其实他也有个闺女,但已经被他们开封府的汉军旗佐领点名上缴朝廷三年一度的选秀名单,而女儿深怕七个月后的选秀会拆散了她与意中人,因此已经离家出走了。
在河南经营药材买卖的他,已经从河南来北京找闺女大半个月了,却一点收获都没有,知道夫人急出了病,他必须返回河南。因此,他建议梅萼随他回开封,一方面可以避祸事,一方面也有个落脚处。
十五岁的梅萼遇这事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听闻善心的于老爷要收留她,当下她便欢喜地答应跟随。
单纯的梅萼不知道隆科多其实并没有要她的命,而且事情发生的第二天,隆科多确实有找她,只是繁忙的军务、公务以及处理雅儿的事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他也就没有多余的工夫找了。
====== ※※======※※ ======
七个月后 紫禁城内静怡轩
「于小姐,这位置是妳的!」静恰轩内的纪嬷嬷跨进屋后,板着一张老脸,顺手往女孩的位置一比。
「哇——于小姐随身携带进宫的东西可不少哇!」同纪嬷嬷来的管事公公,夸张的怪叫了一声。
女孩一听,遂向跟在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立刻拿出了要打赏的礼。
「嬷嬷,来,这玉镯子只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女孩可是经过指点的,嘴甜口蜜的,却一点都不嫌腻。
她当然懂得,这些个要照顾她们日常生活的嬷嬷及太监该如何打理,若是不先打点一番,她要在宫里选秀的日子就难熬了。
「公公,」她再从丫头递给她的木盒中,拿出了芳香扑鼻的东北老参。「这参跟宫里进贡的参一比,可要好太多了。」说完,她执起太监的手,笑脸迎人的将东北老参往太监的手里放。
康熙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朝廷二年一度的选秀即将举行,因此,各地要送进宫来参加选秀的少女们便陆续报到了,其中包括了来自古都开封府的于欣惠。
送走了纪嬷嬷与管事公公后,她颦起柳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在她的眉心有颗很迷人的「贵妃痣」,微颦起眉心时的欣惠真是有绝代风华的美感。
「小姐,别泄气呀!妳做得很好啊!」跟来的丫头芹儿打气的说。
只见女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芹儿,然后她笑着摇头,靠着床便坐了下去,随即又将头给低了下。
「芹儿,妳明知道我不是正牌的欣惠小姐,妳就别喊得那么生疏了。」
芹儿先是贼头贼脑地看了一看四周,确定偌大的临时屋舍中没半个鬼影儿,才又转了回头,很神秘的说:「不叫妳欣惠小姐,难不成要叫妳梅萼姊吗?」
「嘘——」梅萼也紧张地东张西望,之后她拉了一下芹儿的手。「干嘛把话说出来呀!会被杀头的耶!」她小声的提醒芹儿。
其实,她们也太紧张了点,户部跟内务府借来安排选秀的秀女们的临时屋舍,全都集中在外朝的内务府静怡轩内,根本不会有人听到的她们的对话。
但不担心又不行,因为真正的于欣惠身在遥远的湖南,她莫梅萼只是「担任演出」的。
七个月前,梅萼随着于老爷回于府后,就成了欣惠的替身;于夫人重病的后半年里,她每天替欣惠照顾着于夫人。
梅萼是如此尽心尽力地服侍着重病的于夫人,哪怕是耗尽全部的生命,她也没有二话。
七个月前,开封的汉军旗佐领将欣惠列入上缴选秀名单时,于老爷还能振作着至北京找女儿,但朝廷选秀的诰命当真犹如青天霹雳的降临时,竟然将善心、乐观的于老爷给急出病来,梅萼只好硬着头皮替了欣惠。
她不顾于氏夫妻的劝阻,一心只想报子老爷的恩,当夜就和芹儿带着诰书赶到开封府的衙门。
自她进了衙门,便知道自己已没了退路。
====== ※※======※※ ======
翌日 敬事房
「秦公公,不需要我来挑人吧!戎大人来挑不成吗?」隆科多跟在秦公公的身边,走向敬事房的方向。
「不成呀!隆贝勒,内务府特别交代了,这次您卫队中要的人,您要自个儿挑,然后我们再编册上报啊!」秦公公紧张地看了一眼隆科多。
「好!好!我这不就来了?」隆科多应道,随着秦公公转了个弯后快步地往前行。挑了人后,他还得赶紧回去处理事情呢!
前头突然传来了些女孩的哭喊声,让隆科多慢下了脚步。
在他身旁的秦公公发觉隆科多转移了注意力,便解释道:「隆贝勒,她们是三日后要参加选秀的汉女,规定的是全部都得穿上花盆儿底鞋,但是这几个缠过足的汉女还没有放脚,现正放了小脚要套鞋儿了,每个当然是疼得不得了呀!」
隆科多顺着秦公公手比的方向望去,院子里正有大约十六、七个女孩,在太监、宫女、嬷嬷及自己带来的丫头帮忙下,要套上花盆儿匠鞋。
但是,每个女孩都放声大哭,其中还有好几个疼得在地上爬,连他见了都于心不忍起来。
隆科多缓步走在廊下,不禁蹙起了浓眉,当他快要定到廊底时,他发觉并不是每个女孩都哭哭啼啼的,因为他看到了个不一样的女孩,她正低着头,用颤抖个不停的小手撑在身后的椅子上,另一手捂着自己的小口。
只见女孩身前的丫头,将她已除去缠脚布的嫩白小脚,使劲儿的穿进了坚硬的花盆儿匠鞋中,终于忍耐不住的她疼得仰起螓首,紧闭的双眸中滚下了晶莹的泪珠,为了忍痛般地紧咬着鲜艳欲滴的下唇。
「噢!」梅萼再也无法忍受椎心般的痛楚,呼疼的喘息逸出了唇齿之间。
如果连这个都忍不住的话,那么等会儿要走路时,她不就会哭得像身旁的女孩般?想到这里,梅萼更用力地咬住颤抖个不停的下唇。
她是如此专心地忍着疼,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侧的廊下,正有一对赞赏的目光凝视着她。
隆科多已经着迷了。多美的女孩呀!她那忍痛的表情,让他联想到的是——这女孩在床第之间,是否也会有这么美的表情?
令人心疼,却又令男人着迷!
他身旁的秦公公虽是个闱人,但他怎会不懂男人在此时会有何联想?
于是他开口,讨好的语气满是暧昧,「隆贝勒,此女是来自河南开封的于欣惠。」
于欣惠……隆科多在心底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宇。
「隆贝勒,她是汉军旗的,皇上选秀时会排在最后面。」秦公公附嘴至隆科多的耳边道。
秦公公晓得,按照大清律例,皇上选完后剩下的秀女,就会让王公贝勒们挑,因此他提醒着隆科多。
隆科多闻百收回了视线,他低下头看着身旁的秦公公。他先是不语,随即才笑了起来,道:「秦公公,任何女孩一旦成了女人后,全都会变成『食髓知味』的荡妇,因此,只要玩玩即可,不需要认真。」说完,他阴鹭的一笑,又将视线调回于欣惠身上。
只见她已经颤抖地站了起身,隆科多不禁要鼓掌表示他的折服了,只见她的手扶着身旁的丫头,吃力地迈着刚放脚的步子;虽然她已经痛得泪流满面,还是很努力地往前迈步。
哼!又是一个要「趋炎附势」的女孩,纵使她可能是被她旗族的佐领挑出的,但他还是会将她归类于贪婪的女孩。
眼角余光发现旁边的廊下站了两人,梅萼于是转首看向阴影处。
那是谁呀?她看到了站在太监身旁的高大男人,从他的蟒袍看来,应该是四品以上的武官吧!他在那里站多久了?他是否将她及每个女孩放脚的过程全看到了?
隆科多看着还噙着泪的于欣惠。
她是于欣惠吗?为什么他觉得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她?
是因为她那双美丽的眼眸吗?怎么会如此眼熟……
「隆贝勒,她还有个贵妃痣呢!」秦公公又低声在他耳旁说话了。
是呀!眉心间还有颗贵妃痣呢!哼!绝代风华吗?
「梅萼姊,那人是谁呀?怎么有人这样瞧人的。」芹儿小声附在梅萼的耳边道。
「是啊!登徒子。」梅萼被隆科多望得有点害怕,因此小声地啐道,还睇了他一眼。
但隆科多回给她的,却是一个潇洒的哂笑,让她被急急的心跳给吓着。她红着脸收回视线,再将头低下来。
她必须赶紧将花盆底鞋给踩熟才好呀!于是,梅萼继续忍受着椎心刺骨的疼痛。
她的速度还算快的了,当其它的女孩还坐在地上哭个下停时,她已经能拖着步子在踩了。
专心的与疼痛抗衡的梅萼没有发现,刚刚在廊下眼露精光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当她想起时,立刻望向廊下,才发觉那儿早已空无一人。
====== ※※======※※ ======
「隆贝勒,依秋格格差人送来的银耳燕窝粥是给您的呀!您不能老是要属下替您吃吧!」
隆科多一回到办事房,戎云立即端着手中的瓷盅追着隆科多。
隆科多停了下来,一把抢过戎云手中的瓷盅,再将窗户往外一推,将瓷盅里的食物给倒了出去。
「这样你满意了吗?」说完,他在戎云的瞠目结舌中,将瓷盅放回食盒中,再若无其事般的将盖子盖了回去。
「这……隆贝勒,您……」戎云好半天只吐出了这句话。
但隆科多没再看他一眼,继续走向书案。
「隆贝勒,您吞辣椒了吗?」戎云不可思议地问道,「还是敬事房让您吃了闭门羹?」
隆科多还是不语,瞪了戎云一眼后,便自顾自地拿起笔。
戎云自以为了解的笑着摇了摇头,笑道:「隆贝勒,怎么样?今晚再去群香阁吧?」
一阵沉默后,隆科多停下批公文的动作,将笔往桌上一放,抬起头来注视戎云。
「你这会儿可闲了?开始计划起晚上的事?你安排后天选秀时要用到的幡旗手名单呢?拿来我瞧瞧!」隆科多的语气中有着下耐烦。
戎云见着他的愠色,只好闭上嘴,悻悻然地走了出去。
戎云走后,隆科多便陷入一团迷雾之中。
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一直浮现那双明眸?还有那颗痣?为什么他会不断的将这两者联想在一起?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的想,更何况还是个娃娃般的女孩。
但她是要选秀的秀女,不是吗?在万岁爷还没挑过之前,他们是没有资格去想的,除非万岁爷将秀女指给了他们。
或者是万岁爷让他们自己去挑……
不成!他就算是能挑,也不要去挑她!那双眼媚得能勾走所有男人的魂,更何况,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全是一个样,那便是没有一个是绝对的烈女。
他无法、也不想再给自己找罪受了!
全天下的女人部是下能相信的,纵使他从不曾爱过任何人,但他知道,他与爱情绝缘,现下——不!就算是以后,他也绝不会去爱上任何女人。
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会不断想着那双明眸呢?
第3章
坤宁宫外
总算到了选秀的时候,然而梅萼的心情,跟今天阴霾的天气相同:她的脚还是很痛呢!
「喂——喂!刚刚向着咱们看过来的魁梧男人是谁啊?」一位要参加选秀的工南臣丽兴奋吔低问着。
「听说他就是京中颇负盛名的『浪子贝勒』,隆科多贝勒爷。」回答的这位闺女,是闽浙总督的女儿。
「哇——他好帅喔!为什么会叫他浪子贝勒呢?他那多情又好看的眼神,好迷人喔!」某位秀女惊叹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京里王公大臣的女儿,都称呼他这么个不相称的绰号。」
「对啊!若没有被万岁爷给挑中的话,我真希望万岁爷能将我指给他。」又一个叹息声加入。
「不!万岁爷才要将我指给他啦!」站在她们前面的另一个女孩听到后,也加入了讨论的阵容。
「喂!妳们全甭想了!自从多年前隆贝勒的嫡福晋过世之后,他就发誓不再娶妻了。一闽浙总督的女儿如此的泼着冷水。
「啊——为什么呢?」
于是,众秀女讨论着,不时忍不住地大呼出声,这引起了队伍前的太监注意。
「详细的原因没人清楚,我只知道隆贝勒连五公主都拒绝,甚至五公主纡尊降贵的要当他的妾,他都不肯呢!」闽浙总督的女儿冷水越泼越大桶。
如此的惋惜和梦幻般的叹息,一声声地传入了排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梅萼耳中。
隆贝勒……是七个月前她在南苑围场中见到的恶煞吗?
天老爷!求求祢,别让我遇到那恶煞呀!梅萼像是掉了三魂、少了七魄似的,东张西望个不停。
「欣惠小姐……欣惠小姐!」芹儿见梅萼脸色越来越苍白,于是喊个不停,但梅萼像是没了魂似的,让芹儿紧张死了。于是,她赶紧改了个口,「梅萼姊……梅萼姊。」
芹儿小声的附在梅萼的耳畔唤着,她着急的扯着她的衣袖,希望能将她给唤回神。
「嗯……」梅萼耳中一片嗡嗡然,但她还是努力集中心神,望向芹儿,勉强地应了一声。
「欣惠小姐,您怎么啦?」芹儿掏出小手绢儿,擦了一擦梅萼的额头;她整个额际全都是冷汗。
「我……我怕我撑不下去了!怎么办?芹儿。」梅萼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
已经听过梅萼七个月前遭遇的芹儿,当然也有听到前头别旗的秀女所言,因此她也是如临大敌般地东张西望。
「不会、不会!」芹儿赶紧安抚梅萼。「妳千万别多想,现下妳是女儿装扮,不是当时的生僮模样呀!」
此话算是奏效了,只见梅萼眼神不再涣散,呼吸也已经不再如此急促。
慌乱之间,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芹儿刚才的拭汗动作,竟将梅萼为了遮掩眉心间小刀疤而技巧妆点成的「贵妃痣」给拭去了。
通过了神武门后,各家秀女得自行步入坤宁宫,因此,陪同的丫头就候在外面。
梅萼的勇气彷佛只能撑到坤宁宫的大门似的,没了芹儿的陪伴,她居然比其它秀女还要差劲,居然硬生生地在大门口就昏厥了过去。
「欵——糟了!又一个秀女厥过去啦!」
「谁家的呀?」
「是开封的于欣惠。」
步入坤宁宫另一个入口的隆科多正好听见,他走了过来,大手一伸,拨开挡在眼前的太监。
他往地上一瞧,还真的是于欣惠躺在地上!
隆科多立即吩咐其中一名太监将人抱进坤宁宫边的一个小房间内,自己也跟了进去。
====== ※※======※※ ======
「于欣惠!于欣惠!」
有个坚定的声音不断的吵着梅萼,她在昏沉中想着,她不是于欣惠呀!为什么这个人不放弃的一直喊她于欣惠呢?
她好害怕,她不要醒来了!她实在很想起来叫那个人住嘴,让她继续的睡,但她全身上下就是软绵绵地,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
「别叫了!她有丫头跟来,你去叫她的丫头进来。」隆科多吩咐一旁的太监出去叫人。
小房间里只余下他们两人,这让隆科多好奇地接近了梅萼的额际瞧。
咦?风华绝代的贵妃痣呢?
他不禁将大手托向她的脑后,然后仔细的瞧着她的眉心。
「这是个疤!」隆科多看清楚了,还伸出粗粝的手指抚向她光滑的额际。
「梅萼姊!梅萼姊!」
隆科多深思之际,突然从外面冲进了个小丫头。
没有见过隆科多的芹儿、一听到梅萼昏厥了过去,心急之下便冲了进来,也不管房里有没有人,冲口而出的就是「梅萼姊」三个字。
「梅萼姊……梅萼?莫梅……」
被芹儿与进来的太监挤到一旁的隆科多,听到芹儿口里叨念的名字时,也不住地在口中喃喃地念道。
他站在角落的阴影中,眼前虽看着芹儿他们在努力地要使于欣惠清醒,但他的脑海中却关不住地回想起了一些可能足以联贯的事情。
眉心的小伤疤……血……梅萼——
这个名字他曾在一顶瓜皮小帽中瞧过!
啊——是了!七个月前他从南苑围场中带回的瓜皮小帽内侧就绣有这个名字,莫梅萼!
隆科多已经全都联想在一起了,她下是于欣惠,她是莫梅萼!
当隆科多震惊地抬起头时,清醒过来的梅萼正踩着花盆儿底鞋,身形不稳的出去,他立时追出去,只见她已经举步欲踏入坤宁宫。
低着头的梅萼自眼角余光看到了刚才她休息的房间里,正冲出来一个人,于是她将头一转,看到隆科多。
四目相交之下,隆科多一片了然的眼底,透出的全是阴鸷的寒光。
此时,隆科多绝对可以确定,她是冒名顶替于欣惠的莫海萼,因为从她双眼中所盛满的惊惧,与微张的樱唇中清晰可闻的抽气声,他完全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梅萼的脑中一阵轰然,她被隆科多投注过来且警告意味浓厚的眼光吓呆了,他还将她从头到尾彻底瞧了一遍,薄唇漾起了抹深沉的哂笑。
直到身后的秀女低低地提醒一声,她才晓得自己一脚已经跨入了门坎,随即怔怔地收回视线。
没办法了!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能怎么样?梅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隆科多冷眼看着梅萼走进去。
好哇!好个冒名顶替、满口谎言的女人,他怎能让这种女人去伴圣驾?
莫梅萼若真的被万岁爷挑中,那就看他会怎么来修理她!
====== ※※======※※ ======
「德顺,秀女都走完了吗?」玄烨还埋首在噶尔丹的战报中,一整天下来,在太监高唱秀女的声音中,他也看完了今天该看的奏折。
「万岁爷,都走完了,您要自己挑人?还是请太后决定?」近侍太监德顺答道。
「隆科多还在吗?」玄烨抬起头来。
「回万岁爷,隆贝勒还在门外。」
「那让隆科多先挑,之后朕再挑。」玄烨交代完后,又低下头。「可以撤掉帘子了,秀女都下去了,不是吗?」
小太监与宫女将阻挡秀女们不能直接朝天颜的帘子时,德顺领着隆科多走进来。「万岁爷,隆贝勒来了。」
玄烨对跪拜后站起身的隆科多说道:「隆小子,那些个秀女你先挑一挑吧!朕原本可以替你拿个主意的,只是一整天下来,朕整个心思都放在政事上去了,所以我也没看,就你先挑吧!」玄烨看着隆科多,大方的说道。
「这……皇上没挑,微臣……」隆科多惊于玄烨的大方。
「朕可没说朕不挑啊!朕是让你先挑喔!」玄烨步下高台,笑着走向他。
眼见玄烨的大方,更让隆科多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那爱说谎的女人留在宫里;他就算是要了回去当个侍寝的,也算是便宜了她!
她若是表现得好,日后让她怀个他的孩子,都可算是对她的天大恩惠了!
隆科多打破沉默,「万岁爷,那微臣就带开封的于欣惠回去了!」
「汉女呀!呵呵……好!有眼光!缠过足的汉女总是比旗女要紧些……哈哈……」玄烨低声的靠向隆科多的身旁道,有经验的他颇为欣赏这个表弟的眼光。
缠足……
是啊!当时在南苑围场中,他就看到了她的缠足,前几天不也看到了内务府安排她去敬事房放脚吗?
那蚀人心骨的疼痛表情,还让他想了两天呢!
玄烨开口打断了隆科多的沉思,「戎云的话,朕也赏他一个;就安排明天他去宗人府挑吧!」这番话他同时对着隆科多与德顺说。
隆科多和德顺听命而同声应答。
直到跪安出去时,隆科多都还回忆着梅萼的表情。
他严厉的打断了自己的冥想。今天晚上他不就可以看到她了?他摇了摇头,暗地嘲笑自己一番。他还有正事要处理呀!
====== ※※======※※ ======
按照惯例,由宗人府安排,选秀后遭到分赏的秀女分别送往各个王公大臣家中,这也说明梅萼已经是隆科多的女人的事实。
当宗人府的参事来宣布这件事时,梅萼在一堆秀女的失望叹息声中完全呆掉了,她惊恐地感觉到全身上下的血液彷佛都流罄了。
「芹儿,我……我……」梅萼一双小手全是冰冷的,她颤抖个不停,紧紧抓着芹儿伸过来的手。
「欣惠小姐,您是『欣惠小姐』,他会好好地待您的,别担心。」芹儿特别强调她的「欣惠」身分。
「是啊!于欣惠,妳这不是在讽刺咱们吗?每个人都巴着能被赏给隆贝勒,而妳这种反应,未免太夸张了吧!」
众女妳一言我一语的,让梅萼更是心慌。
原来这七个月当中,她并没有真正逃离过隆科多,天老爷只是让她过了提心吊胆的七个月,然后还不放过她的将她往隆科多身边送!
坐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快昏倒了,于是她像个跛子般踩着不稳的花盆儿底鞋,往屋外冲去。
扶着廊柱子,她的脑海不断闪过在南苑围场那一天的每个画面。
她后悔了,深深地后悔着,她应该随阿牛一起跑开的,她不应该随阿牛去枪库房的,她更不应该进南苑围场的!
不!应该说,她连京城都不能踏进的!
而如今,她离家是越来越远了,也离好心的开封于家越来越远。
深秋的寒风扬起了满地的落叶,吹得她更是寒颤且无助,滚落的热泪在不知不觉中润着她冰冷的唇。
难道她就没有其它法子了吗?快想想——
「饮惠小伹,隆贝劲府上的马车来接咱们了。」芹儿跨出门槛后说道。
这让梅萼震动了一下。是啊!她现在是于欣惠呀!对!她一定要坚持着自己是于欣惠,她从没有去过南苑围场,她是在开封长大的于家千金小姐!
梅萼兴奋地告诉芹儿她的想法。
纵使寒风轻扬,也吹不走梅萼已经建立好的自信心。
====== ※※======※※ ======
隆科多回到家中已接近子时,管家周伯在他的周围绕来绕去地伺候着。
「莫梅萼呢?你将她安排至何处?」隆科多接过热茶喝下。
「嗄?爷您说的莫……」周伯反应不过来。
「哦!是于欣惠才对!」隆科多改口。应该还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姓名吧?
「爷,于小姐已安排至晓阳馆了。」周伯应道。
「好!我上去瞧瞧……对了!她还好吧?」隆科多起身要走,又回头问道。
「有差人送饭菜上去,她还吩咐了要热水洗澡。」周伯回忆道。
「哦——洗澡?」隆科多心中有一霎时的不悦。她小妮子可真有经验,知道要洗得干干净净来伺候男人吗?
「爷,这粥……」侍女阿蔷端着一碗消夜追了上来。
「不吃了!」他哪里还有心情吃?一想到莫梅萼那个小淫娃在等他,哼!他可不能让她独守空闺呀!不是吗?
他大步地往晓阳馆的方向前进着,远远地望去,暗夜里的晓阳馆像是个沉静且乖顺的少女,但他深知现下里面正有个妄想「飞上枝头」的骗局,等着他去揭穿它!
屏退了阿蔷与周伯的随侍,隆科多上了二楼,霍地推开了房间的门。
冷寂的室内是黑暗而安静的。
「为什么不点火?」他走向床前的圆几,将阿蔷刚才交给他的烛台放下。
大手掀开床前的帷帐,他不悦的瞇起了冰眸。
人呢?她人呢?周伯不是说已经将人安置在此吗?
隆科多将房间里里外外全看了一遍。竟连个鬼影都没有!
「周伯!阿蔷!」他对着才下楼的管家与侍女大喝着,两人立即出现在他面前。
「人呢?」隆科多大手往屋里一比。
周伯与阿蔷闻百,有默契的往房间里冲,他们重复着隆科多刚才的动作,看得出他们也是不清楚梅萼的下落。
「爷,早先她和她的侍女都还在这里的……」阿蔷回忆着先前她所瞧见的情景。
「是啊!我也相信两位的办事能力,但人明明不在这里!」隆科多往椅子上一坐。「去找出来!」
于是,领命而去的周伯与阿蔷,招来了王府中的侍卫与仆佣。
立时,府邸四处灯火通明,沸腾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无功而返的阿蔷首先回到了隆科多的面前。
「对了,她的侍女住在哪儿?」隆科多突问道。
「啊!对了!那边还没去找,奴婢现在就去看看。」阿蔷也想起来了,她战战兢兢的说。
其实主子以前很亲切的,都是七个月前,他们的雅福晋偷人当场被贝勒爷逮着,主子才成了如今这个样……
从那时开始,整个府邸就再也没有欢笑,幽默、风趣且体贴下人的主子也彷佛变了个人。
「不用了!是在后院集中丫头的地方吗?」隆科多沉声问道。
「不是……一个下午还挪不出位置,于是先安排耶丫鬟到克毅少爷楼下的空客房了。」
「克毅的楼下房里?」隆科多低沉的声音,教人听来更是危险。
克毅虽然不是嫡子,却是他颇引以为傲的长于;如同他与其它王公贝勒般的成长,克毅也是从小便随皇子、皇孙们一起到南书房读书、练武功。
莫梅萼十五岁的话,那他的克毅只比她小四岁……
不行!克毅是他的骄傲,怎么可以让克毅沾染到那个不洁女孩的气息呢?
隆科多二话不说,立刻前往克毅的院落。
「克毅是不是和十四阿哥去热河了?」隆科多对在身后小跑步跟着、手提灯笼的阿蔷问道。
「是的,爷,克毅少爷昨天下午就出门了,这一趟应该要一个月才回来了。」
这个答案让隆科多宽心了些。
到了门口,隆科多也不敲门,推开了门便走进去;阿蔷也提着灯笼跟进。
走向床边,他大手掀开帷帐,两个女孩偎在一起睡得很熟,莫梅萼是睡在床边侧的一个,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让雪白的枕头衬得更加闪亮诱人,她连睡容都是如此迷人。
微颦的眉以及紧闭的双眸底下,是有如羽扇般的长睫毛,睫毛上还挂有晶莹泪珠;小巧又挺直的鼻子,厚薄适中的菱形小嘴微启,上面还有些齿印子和干涸的血迹。
她白皙的玉颈下面被锦被覆盖住,隆科多想也不想的用大手一把掀开碍眼的棉被。
薄如蝉翌一的亵衣底下,还看得到嫩黄色的小肚兜,稳定起伏的胸哺是尖挺而小巧的,修长的玉腿却被亵裤遮住,以挡住了隆科多得以一窥女性幽密处。
彷佛知道有人正在窥伺,也或许是身子失去被子的温暖,梅萼伸手拉扯被子的同时,幽幽地醒了过来。
剎那问的四目相交,让隆科多终于「见识」到人类彻底惊慌与恐惧是什么样。
梅萼反射性地坐了起来,她的惊惧感染了身旁的芹儿,同受惊害的两人抱紧了彼此,往床角缩着。
隆科多突然起了嫉妒心,于是寒着嗓子问道:「我隆科多的府邸派不出丫头吗?她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没遣送回去?」
阿蔷闻言一惊,忙跪下回道:「爷请息怒!爷请息怒!」
「爷请息怒!明日一早立即将人送回!」匆匆进门来的周伯也听到了主子的问话,立即跪下回话。
「不!不!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留下芹儿?」梅萼一见如此态势,更是紧张的战栗,但她还是大胆的反问。
「哈哈……」隆科多突然一阵狂笑,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紧紧偎在一起的梅萼与芹儿,更加不知所措地抱在一起。
突然,隆科多大掌一伸,扣住了她与芹儿缠在一起的藕臂。「妳应该求我吧!」他只消一出力,便将人给扯离了床角。
「哦!是的!求求您!留下芹儿——」梅萼的另一手不断扯着被箝制的手,努力的要掰开隆科多黝黑色的大掌。
「爷!求求您——求求您让奴婢留下来照顾欣惠小姐!」芹儿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跪倒在隆科多的脚边。
「还不能打动我。」隆科多平静而又冶酷,他所宣布的结论,没有人能听懂。
「打动?爷……」跪在地上的芹儿一愣。
梅萼不只是迷惑于隆科多所谓的「打动」两字,她更迷惑着隆科多的下一个动作。
高立于床前的隆科多,下一刻就将梅萼用力地往腹部一带!
梅萼震惊地仰起螓首,仰望着用令人难懂的眼神俯视着自己的隆科多。
随后,她从他的唇形读出了他的话——还不懂吗?小骗子!
梅萼当然不懂,但「小骗子」三个字她可懂,指的就是她假于欣惠的身分。她坚决的摇头否认到底,并且妄想要将自己扯离隆科多。
「还装!既然装得这么像,那就让妳明白了。」隆科多也懒得解释,他索性将挣扎得很努力的梅萼打横抱起来。
「没有!爷,我没有装!我……我真的不懂……我们该如何才能打动您……」梅萼的小手不断地推拒着隆科多壮硕坚挺的胸膛。
「好!爷告诉妳了!没有『我们』,只有妳!」隆科多用力地箍紧她,「而且,妳不是要求我吗?爷我就给个好心,让妳尽情表现!」说罢,他大步地跨出了门,奔王栏杆边,一个潇洒的纵身,便从二楼利落地翻身至一楼。
他的速度好快!梅萼的上一口气还来不及接顺下一口气,隆科多已经来到了他的寻梅阁,好像他怀中只是抱着一堆的羽毛,并没有重量似的。
一脚踹开房间的门后,隆科多大步地走向床铺。
「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能给我离开这个房间,否则我立即送走芹儿!」说完,他大力将她抛上床。
「噢!」梅萼吃痛的出声,她尽快撑起身子的动作还是稍慢了,因为隆科多已经将手伸向她的颈子了。
他要掐死她吗?梅萼连闪开的空间都没有,他的另一手已经伸向她腰后,用力地箍紧了她。
梅萼倒吸了一口气。「您……您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要杀我?」
隆科多先是不语,粗掌探向她的颈后,他突然间一阵轻笑,因为她的轻颤。
「我会『杀』了妳的。」他点头保证。
是的!他会杀了她,用一种只有男人才有的武器「杀」了她!
隆科多动作轻柔地解开她肚兜上的系绳。
梅萼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当他要杀她之前,竟还要轻薄她。
接下来还有更多令她不敢置信的事,在将她的肚兜扯下之后,他居然先是用鼻尖轻嗅她双峰上的粉嫩蓓蕾!
隆科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先闻她身上的芬芳清香,他只知道,她身上有一股这七个月来他都不曾忘怀的幽香。
「您……」
隆科多的嘴对准了她的右胸,低下头一口便吮住了她的蓓蕾。不只是闻,他还要尝尝她的味道!
「不!不可以!」梅萼羞得伸手挡他。
他却趁她双手还没来到肩上时,将她的手腕压置于她的头顶上方,双手利落的解开腰闾的系带,将她的两手绑住。
他要杀她了!天——他绑住她了!她要死在他手里了吗?七个月前她才逃过一劫,难道终究是在劫难逃?
「放了我……求求您!」她全身上下已泛起羞人的疙瘩了。
当隆科多的双手在忙碌时,他的嘴也下得闲,他的舌不断地舔吮她的乳尖,一手的拇指与食指没让她的左胸遭到冷落,捏住了娇嫩的乳尖后,还故意拉扯着。
梅萼紧紧地咬住颤抖个不停的下唇。她不能哭,她要有尊严的死!
可是……他的模样好像很陶醉……他不是要杀她了吗?还是他要活吞了她?他的舌将她的胸缠卷得好紧,还啧啧有声地用力吮着……
早先在克毅房间楼下时,隆科多的欲望已经开始沸腾,当时他就将她拉至腹部前,以暗示她。
当他将鼻端靠向她时,他险些把持不住自己!
迷人、芬芳、柔软、富弹性……
天老爷!虽然这个贪婪的女孩心思如此不堪,但她仍是个处女,不是吗?依然有很多让他尝不完的鲜美,更何况这个女娃还这么的美,真的是风华绝代!
贪婪……呵!他会比她更贪婪的!
沮丧之下的梅萼徒劳的踢动小脚,隆科多遂将双腿栘进她的腿间,撑开她夹得死紧的大腿;依依不舍的离开诱人乳尖的古铜色大掌,转移向了她轻薄的亵裤,然后一把扯下了它。
女性的秘密幽径深深地吸引着他,他先将她诱人的黑林拨开,探指欲寻找美丽花瓣下的花核心。
「啊——不……」梅萼的小口吐出了一声难堪的喘息。
经验丰富的隆科多,已经精准地触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让他的胯间更加兴奋地感到骄傲。
卖力地运用手指的力道,他挑逗且捏揉着如珍珠般的核心,在她星眸半闭的注视下,将粗长的食指探进她的幽穴。
窄与紧是指端传送至他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在这么个诱人的想法中,他当然是将指尖更往深处钻进。
「噢!」羞窘不已的梅萼颤抖地扭着下半身,难堪的仰起了白皙的玉颈。没有了双手的帮忙,加上双脚被限制住,她只能靠扭动身子以抗拒被他粗指撑开窄穴的不舒服感。
隆科多汗流浃背的发觉,要克制蠢动的欲望是非常困难的事,因此他将在她臀后的另一只手伸向裤头,褪下裤子的同时,他中指也加入食指的行列,一起深入浅出她的体内。
当他这么做的同时,他一边低头观察着她,只见她眉心微颦、星眸半合,一股羞江约瓜子睑在乌黑亮丽的发间转动着。
释放出兴奋的欲望置于她柔软的地带,他抽出在窄穴中的两只手指,帮助他的分身轻触她的幽穴口,此时的她突然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突然睁大了双眸。
「知道我要做什么吗?」隆科多终于将唇贴向他看了好久的樱唇,轻声问道。
梅萼只是瞪大双眸看着他。
她晓得的,因为宫里的嬷嬷有告诉她们这一批可能会成为宫嫔的秀女,初夜时皇上会怎么临幸她们,但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还不杀了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她不懂!
眼见她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更加俏红了一张妩媚的小脸无助地瞅着他,隆科多也无暇再抬眼望她了,因为他已经发觉她还有个更馨香的檀口值得他深入。
于是,在他将舌尖探入樱唇的同时,他的分身也随之沉入她的体内!
刚才先由手指领略过窄穴的快感,如今由他的分身亲自来领略了。
同样的紧窒感觉威逼着他,亢奋到了极点的硬挺只能到达她的某一点,就困难得无法再深入娇小的她了。
呜咽声传来,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已经炽热如铁的分身,就如同利剑急着回到它原本的鞘一般,完全体会不出窄穴的主人正极力排斥着。
隆科多额上淌汗,难忍的更加骄傲的用力挺入,直顶到了一层障碍后,才又停了下来。
「不——不!」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小动物般,梅萼惊恐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真的还是个处女?隆科多虽然仍有疑惑,但狂喜更甚,因为她是完整的,这份完整也会只属于他!
「好!现在爷就告诉妳,我要『杀』了它了!」隆科多的嘴贴靠在她唇边,吐出了这个宣布后,腰身一沉,他的骄傲便突破了她那道象征贞洁的薄膜,一举进入她体内深处。
「啊——」突如其来的椎心刺骨,让梅萼痛得吶喊出声,也让她泪如泉涌。
她的泪沾湿了他的唇,隆科多突然感到心疼的将坚挺的分身急抽至她的幽穴口,探手回到刚刚他所寻到的敏感核心,轻缓的揉捏起来。
他告诉自己,不这么做的话,她一定会紧张的排斥他,并且伤害到自己!
他要她心甘情愿臣服于他,自动偎向他!
隆科多将束缚于她头顶上方的手腕抬起,再将它们圈套在自己的颈后:经由他灵巧的手指拨弄之后,她已稍微柔软的甬道虽然还不是很湿濡,但已比之前好很多了。
他不愿再等待了,移开手指,再度撑开她而深入的分身,是如此着急地要贯穿她。
于是,他不顾初识人事的柔软娇躯,经由几次缓慢的深入浅出后,便狂猛的在她体内冲刺。
「不……不……不要了——饶了我……」
梅萼喘得不得了,她难过的流着泪,她初经人事的身子,被隆科多高大的躯体彻底占有后,只能回以无助的战栗,以及无止尽的痛楚!
在隆科多越来越强而有力的密集冲刺之下,梅萼脑中渐渐空白,最后,她顾不得已然冲上云霄正濒临释放的隆科多,眼前一阵发黑的昏厥过去……
第4章
看来他是误解她了,但她为什么又一副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还懂得挑逗他,不是吗?包括她的家世。
当初她为什么会来到北京?她是陪谁来考试的?她又为了谁甘冒杀头罪名顶替进京来选秀?
神秘的小美人!他感到好奇极了,她真的是彻底引发了他的兴趣。
有了这个认知后,隆科多将又硬挺起来的分身退出她娇小的身子,然后翻身离开她,在他与她的衣堆中,翻出自己的衣服穿上。
走向角落放置铜盆的地方,他从架上取下布巾,沾了一点水后转身回到床边。
他先是一阵轻笑,因为发觉她的双腿在不知不觉中又合拢了。
将她的双腿轻缓分开,隆科多用湿布巾拭去残留在她大腿内侧混合着的他与她干涸的体液。
鲜嫩的粉红蕊办煞是诱人呀!翻开护住她女性甬道入口的层层花办后,隆科多赞赏地想着。
还好从没有被别的男人先行看过、尝过,否则,他真的会杀了她,只因为她没有将自己掩藏好、保护好。
会红肿,是免不了的,他轻笑的想。
他将自己的唇贴上红嫩的花蕊,轻柔的舔吻着,似乎是要弥补第一次的粗鲁动作似的,小心翼翼的不再弄疼她。
或许他是自私的吧?但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大方的和其它男人分享自己的女人?更何况,女人的爱情不也是容不下一粒砂?
这几天他的情绪起伏很大,瞬间能从暴怒转成从容的一笑;也只有眼前的小美人,才有如此能耐。
可笑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如此能耐。
她本身还有许多他尚未发觉的秘密,而他知道,这个神秘的莫梅萼会占据他的注意力很久。
她的滋味让他的舌尖不忍离开,不但采入了刚刚才包容过他的幽穴,还深入的描绘着内壁的四周。
看来她真的是累坏了,不论是精神上或肉体上皆饱受他的折腾,但此刻他已是欲火焚身,焉能放她如此睡着。
醒醒吧!风华绝代的小美人,再让我要一次,等明早我上朝后,一定让妳好好休息!隆科多在心里如此呼唤着梅萼。
彷佛能听到他的心音似的,梅萼缓缓而幽幽地醒了过来;隆科多从她的潜意识下要合拢双腿便能得知。
于是,隆科多的舌尖离开她的窄穴,顺着她平坦的小腹往上舔去。
把她的双手松绑后,他将自己的大掌伸至她的臀后,大力地托向自己的硬挺。
梅萼缓缓地眨着还沾有泪珠的睫毛。她刚刚是不是曾失去过知觉?
为什么呢?难道她……顿时,私处传来一阵灼痛。
从她迷惑的微颦眉心中,隆科多了解了她的迷惑,于是他说:「刚才我已经要过妳了!」
梅萼闻言立即转头,看向正在看着自己身子的隆科多。
「您怎么能……」她倒抽了一口气后惊慌地道。
「呵呵!我为什么不能?而且我还要呢!」隆科多发觉了她的纯真与可爱,他突然心情大好地忍不住要逗弄她,于是,他用动作来证明他的「还要」,他的硬挺再度撑开她的窄穴,然后一冲而入,明示了他的决心。
「好痛!」梅萼闭紧双眸,从紧咬的唇办间吃力的逸出疼声。
「过几天妳就会比较舒服,刚开始会疼是本该有的。」隆科多心醉神驰地开始在她刚刚被他润滑过的窄穴中冲刺起来。
在隆科多所带领的律动下,梅萼所感受到的是属于男人的体味以及男人的精力,她攀在他背后的小手,因为吃痛而以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肤。
晕眩中,她听到他粗喘地低喝了一声,便再也不清楚接下来他要如何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带着精神与肉体上的疲惫,她终于不支地昏厥过去。
隆科多拨开她汗湿的秀发。两次了,他居然在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小处女身上,达到了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的高潮。
而且,讽刺的是,她已经累坏了,他都还能在不省人事的身子里彻底发泄,就算现下她都睡着了,他都还依依不舍地要留在她体内……
====== ※※======※※ ======
翌日 干清宫外
「隆贝勒——隆贝勒!」
原本准备翻身上马了,隆科多与戎云还是停了下来。
哦!原来是依秋宫里的小绿丫头。隆科多捺着性子等她跑来。
「隆贝勒,格格请您过去了好多次,今日不知是否有空可以过去?」小绿喘着气问道。总算是给她等到隆贝勒了,这隆贝勒可越来越难请。
「有什么事吗?」隆科多急着要和戎云交代完事情,便要回府了。
一大清早,他从梅萼的身边离开,现在已经快晌午了,他一直在想,等她醒来后,他有一箩筐的问题要问她。
更何况他还想她想了一个早上。
但是,昨天深夜里,她铁定是累坏了;因此,要出门前他还特别交代了阿蔷,不准任何人去打搅她,连她的那个芹儿也不准去找她。
为此,他急着将銮仪卫队内的公事处理完。
「隆贝勒,格格说,有关于新的卫队乐谱,她有点意见……」小绿小心地说道。
「意见?」隆科多乍听一愣,随即看向也一脸疑惑的戎云。
什么时候卫队里的乐曲,要经过她五公主依秋格格的同意了?
「是的。隆贝勒,在这里一时也说不清楚,不如请您过去格格的房里一趟……」小绿更加小心地建议道。
「我和戎大人正有事要相商,一商量完,便请戎大人过去,如何?」隆科多边说边上马,他也不是真心要小绿同意。
坐稳之后,他便准备要起步。依他的经验来看,依秋只是借故要找他去陪陪她,对于这一点,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是,隆贝勒——」小绿赶紧挡到隆科多的马前。
「是呀!小绿,乐谱的事情我也了解,我难道不能去见格格?」戎云抬头看了一眼已在马背上的隆科多,只见他已稍有怒色,于是立即打断小绿的话。说完他便翻身上马,也随隆科多一起走了。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着急的小绿傻眼了。
原先她只想到,总算是将隆贝勒给留下来听她说话了,没想到还是请不动人。
因此,她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潇洒地骑马远走。看来要回格格那里报坏消息了。
转了个身,她抬起头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咦!那边的几个公公在讲些什么啊?」
瞧见几个眼熟的太监在说东道西的,小绿于是靠了过去。「『割股侍君』?这也能让万岁爷感念至今呀?」
「可不能这么讲啊!隆贝勒也是那次战事的功臣之一啊!」
他们只是为了说隆贝勒于康熙三十五年的英勇事迹吗?小绿心想。
那件事情让宫里的上上下下讨论了好久,每个人都津津乐道着当时的事情,这个小绿当然也知道,因为隆科多毕竟是依秋一心一意爱着的人。但这倒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接下来所听到的事——
「万岁爷大方得很,就这么让隆贝勒先挑秀女呢!」
「真的?那隆贝勒挑了吗?」
「呵呵!当然挑啰!怎么会不挑呢?」
「是啊!隆贝勒当天就挑了一个,还是所有秀女中最美的呢!」
「是于欣惠吗?」
「哈哈!兔崽子,上道啦!」
「是啊!要是万岁爷晓得让隆贝勒挑了个最美的秀女,万岁爷恐怕会气昏啰!」
「哈哈……」
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都没听说?
待小绿回过神,才注意到那群公公已经走远,她发觉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有问出口。
该不该告诉格格呢?如果告诉格格……会不会又像上回一样,因为向隆贝勒表白却不受接受而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是,她如果不说的话,那格格日后查起来……
唉!她怎么办?怎么办呢?
====== ※※======※※ ======
隆科多府邸 寻梅阁
澡堂子就位在隆科多房间的一楼,坐在氤氲的浴桶中,梅萼的眼眶中全是泪花在打转。
冒名顶替的下场就是现下的遭遇,不是吗?有没有被选上,她就是得这样了,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这还是好听的话儿呢!说难听一点就是,她只是个男人燕好时的发泄品!
无论如何她就是无法再回头了吗?
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呀!
「梅萼姊,别伤心了,水快冷了。」芹儿从门外定了进来。
梅萼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醒来之后,阿蔷便轻巧的进来服侍她,但她实在不习惯阿蔷,才央请阿蔷去帮她找芹儿来。
芹儿搀着两腿间酸痛不已的梅萼下楼时,梅萼还妄想逞强不让扶,若不是芹儿搀着的话,她早就从楼梯顶端滚下去了。
「芹儿,怎么办?我好害怕!我以为:……说出口之后,梅萼才开始后悔,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再也拦不住的夺眶而出。
「不会的!梅萼姊,妳不要太烦恼,找个机会向隆贝勒解释一下,相信他……他会谅解的!」芹儿也哭出来了。
一看到梅萼时,芹儿也赫了一眺,全身上下部是隆科多孔武有力的指痕,她可以想象梅萼度过了怎么样的惊恐夜晚。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芹儿只好跪在浴桶旁,让梅萼趴在她的肩上尽情的哭。
伸出手拍抚着梅萼的纤肩,芹儿轻声的说:「梅萼姊,别伤心了,相信老爷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了,因为有妳为他解忧……」
「砰」的一声,澡堂子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了开!
两人同时看向被打开的门,逆着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惊讶不已的梅萼七手八脚地欲接过芹儿递过来的大布巾,但是布巾在半空中翻腾了一下,原来是被门口的人给抢走了。
「啊——贝勒爷!」
门口的人跨了进来,梅萼与芹儿认出人了。
芹儿下意识就是站起来,欲保护梅萼般地挡在浴桶前。
「好了,妳可以退下了。」
隆科多只是轻声下着命令,却饱含着威严,芹儿立刻屈从的让开了。
「芹儿——芹儿!不——救我啊!」梅萼发出可笑的求救声,伸出小手妄想要拉住芹儿。
「要芹儿救妳?」隆科多高大的身躯矗立在浴桶边,危险的瞇起阴鹜的双眸,「那谁来救芹儿呢?」他突然低喝出声。
如果是在平常,隆科多简直会被自己的嫉妒笑死。他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抱着她的侍女,他就吃味儿了吗?
芹儿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她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
「将芹儿锁到后园的柴房!」隆科多对着门边的侍从命令道。
梅萼不顾身上只有一件单薄且湿透了的亵衣以及双腿间的酸痛,立即爬起来。
「不——不!不!求求您!我求您,别……」她紧紧抓着隆科多。她完全不懂,为什么要将芹儿关起来?为什么?
「爷——爷!是奴婢惹您不高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芹儿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但隆科多只是满眼的阴惊,紧盯着眼下的梅萼,视线缓缓地扫遍她的娇小身子。
像是突然发现有不相干的人在场,隆科多一边抢下大布巾包裹住梅萼,一边对站在身后、双眼发直的侍从喝道:「还不带下去!」
赶紧收回视线,侍从一把拉着芹儿便出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芹儿做错了什么吗?」被隆科多紧紧抱在怀中的梅萼,小手乱挥,不住地挣扎着。
从水中将梅萼抱起来后,隆科多只是将她扛至肩上,大步地往澡堂子外走。
门外还跪了三个人,隆科多以冰冷似寒风的语气命令道:「芹儿今后调离梅——欣惠!调至瑞菱福晋身边,欣惠改由阿蔷伺候。」
周伯与阿蔷低头应声。
「为什么——为什么?」被倒挂在隆科多肩上的梅萼听到这个决定,边踢着他,边不满地问道。
「今后若再被我发现芹儿接近梅……欣惠的话,就饿芹儿两天肚子;若是再不服,那立即遣送回于家!」
送回于家?梅萼终于静下来了。他的命令是针对她的,不是针对芹儿或其它的人啊!
于是,她不再挣扎,认命了。
====== ※※======※※ ======
「阿蔷!」进屋后,隆科多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对着门外高喊。他走向床铺,将梅萼放上床。
「欣惠的衣箱呢?」隆科多对着进来的阿蔷问道,「送进来了吗?」
「还没送进来。欣惠主子是睡这个房吗?」
阿蔷实在很想去替梅萼擦干头发、身子什么的,可是,刚才芹儿只是和梅萼一起抱头痛哭而已,就被罚关到柴房去了,这教她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她日后的房间就是这里了。派人去将衣箱抬进来,午饭也可以送进来了。」隆科多虽然望着梅萼,却是对着阿蔷交代。
阿蔷立刻领命而去。
隆科多看着仍旧不发一语的梅萼。
其实,她也没犯什么错,她不过是找芹儿来伺候她罢了,他干嘛发那么大的火气?
可是,他就是找不到可以解释自己行为的理由!
他从前不是如此对待仆佣的啊!更何况,芹儿还是随梅萼入府的,不是吗?
而且,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笑醋劲,居然无法看到她抱着别人,纵使两人都是女娃儿,他也无法忍受。
他恨恨地收回视线。「将妳自己擦干!」
不再看她那失了魂魄似的眼神,他走向圆几,坐下后,便替自己倒了一杯火。
可是,都过了好半天了,她仍是呆坐着。她就这么胆小?吓傻了吗?
「难道真要我去替妳擦干?」他低声问道。
梅萼转头,看他看好半晌,才缓缓地擦拭着自己。
没多久,阿蔷走了进来,她领着人将梅萼的衣箱送进来,然后又张罗着其它送饭进来的人,五菜一汤,几乎摆满了圆几。
隆科多命所有的人退下,没留人下来伺候。
见梅萼还是坐在床上,他只好自己动手添了两碗饭,将筷子摆放好。
「先来吃饭吧!」他轻声对梅萼说。
梅萼震动了一下,彷佛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眨了眨眼后,她才缓缓地起身,走向圆几。
已经肚子饿的隆科多自顾自地吃暍起来,看到梅萼选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时,他不悦的皱着眉头问道:「我问妳,当初是陪谁进京武考的?」
「陪我大哥。」她老实回答。眼前虽然有碗有筷,但是好半天她还是不动。
「妳大哥?录取在銮仪卫队内吗?」隆科多听她这么一说,才想到当时怎么没有从考生之中去找与她同姓莫的人。
她摇着低垂的螓首。「那日从南苑围场出来后,我没能回到家,所以不晓得大哥是否有考上。」
「莫毓?对不对?妳大哥叫莫毓?」他想起了这个名字,可是他没见过莫毓。
她点了个头,依然没有举著的意思。
「吃啊!怎么不吃呢?」隆科多已经吃完了一碗饭。「要我喂妳吃吗?」
她哪里还有胃口……可怜的芹儿还关在柴房里,她怎么可能吃得下呢?
「芹儿有饭吃的,我又没说要饿她肚子,只有罚她关!」
隆科多见她将头抬起,用美丽的秋水明眸望着他。
「我求您——放了芹儿吧!」她满怀希望且语带哽咽的求着。
「哦!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放了芹儿?让她与妳一起再说三道四吗?」隆科多不为所动的继续吃饭。
「说三道四?」梅萼先是一愣,继而说道:「不!没有!我们没有说三道四!」然后,她随即意会他说的「说三道四」的意思。
「对!妳们没有『说三道四』,妳们只是不断强调着谁是『欣惠小姐』,而谁又是『梅萼』,对不对?」隆科多冷冷地提醒着她,「妳们难道要嚷得全中国都晓得,妳,莫梅萼,只是冒名顶替于欣惠?」说完,他只是一派潇洒、从容的喝汤。
梅萼完全不敢相信亲耳听见的话。他……他这是在提醒她,他完全晓得她的秘密?
她跪在地上,仰望着高深莫测的他。「我……我没有……我就是于欣惠……」
隋急之下,她有气无力地否认,才又想到,刚才隆科多问她「莫毓」时,她不都承认了?
隆科多只是瞇起眼斜睇她一眼,随即将汤碗一放,大声地狂笑了起来。
「哈哈!先前的妳还能聪明、勇敢的冒名进宫选秀,怎么?」他的大手托起她的下巴。「现下,一紧张,人倒成了蠢猪了。」说罢,他伸出另一手,缓缓地抚向她的眉心,粗糙的指腹慢条斯理地抚着「证据」。
梅萼一惊,将头转开,不敢再看他。她好气自己的心虚,她更恨自己有这么多的把柄在他手中。
隆科多两手只是轻轻一带,便将跪在地上的梅萼拉至双腿间。
「心虚?请问『于小姐』,这小刀疤是哪来的呢?」他紧扣着她的下巴,下让她将头转开。
一阵轻颤窜起,梅萼无助地闭上双眸。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隆科多低头看向始终令他心荡神驰的瓜子脸,从她皱紧的眉心,看得出她有多忧心。他原本想要放过她的,但是,她微启的樱唇正好对着他的下腹。
「这伤疤是我留给莫梅萼的记号。」胯间迅速窜起一阵兴奋,他边说边将跪在地上的人儿站起来,「既然是莫梅萼才有这伤疤,那么,我昨天深夜至今天凌晨间,已在她的身上烙下记号……」他将她已半干的亵裤脱下来。「『于小姐』方便让在下验明正身吗?」
梅萼双眸紧闭,完全没有勇气看咄咄逼人的他,知道自己的下半身赤裸在他眼前,她更是羞窘,何况现下还是大白天。
一阵鼻息喷搔着她的私处,她的大腿随即被他分开。
「这记号是我所留的,因为这唇印子是我的唇印。」他指的是她大腿内侧的瘀青唇印,然后,他在相同的地方覆上唇用力吸吮着,好像存心让那瘀青没有褪去的一天。
梅萼挣扎着,非常不喜欢他这么对她。
他轻笑,松开了唇。「我们都一起瞧见了这印记是我的,那么……妳是谁呢?」
他的宣示与问题,既霸道又让人无力招架。
「还有这里!」说罢,他的手指又拨弄着她的私处。「这片片花办间还留有我的齿印子呢!」
他「诚心」地「招认」自己所有的「罪状」,言词之间,只让梅萼听到了属于男人的骄傲。
「啊——别……」下一瞬,她又痛得哀求出声,因他又重复刚才在她腿侧的「用印」,还用牙齿咬向护住她女性甬道的层层花办。
「求我啦?嗯?」隆科多几近邪佞,再将舌尖窜入被他拨开的花办底下的花心深处。
又是一阵轻颤由双腿间的私处传向四肢百骸,这让梅萼几乎快站不住,她只能伸出双手,扶向在她腿间忙碌不休的头颅。
「没……没有!」喉间吐出虚弱且破碎的否认,她将另一手改扶向一旁的圆几。
「没有吗?」他都已经欲火焚身了,她居然还妄想要否认?
隆科多不再多说,解开裤头并褪下裤子后,便往地上一坐,也将梅萼的身子转了个位置,让她背着他坐下来。
还妄想挣脱开隆科多的梅萼,僵硬着不肯坐在他所指定的「位置」上。
「想不想救芹儿出柴房?」他低沉的嗓音响起。
梅萼当然想,于是她点头。
「那敢情好,听我的话,将臀再往后挪!」隆科多双手支在自己的身后,好整以暇地命令着。
咬住下唇,梅萼尴尬的将双手撑向身前他的大腿,然后抬起臀,缓缓地往后挪。
看到她女性的幽口对准了他挺直的小兄弟,隆科多说道:「很好!坐下!」
但因为她的犹豫不决,使得她的幽口只是轻轻地磨蹭着他昂挺的欲望顶端。
然而,这一清纯的动作,只让他的小兄弟更加兴奋,却也使梅萼更加心慌地回忆起私处被贯穿的痛楚。
隆科多已经忍不住了,他撑离地面,坐直了起来,然后紧抓她的腰臀间。
「快!」
她被他使力下拉的臀部,如他所愿地坐了下来!
「啊!」两人同时喊了出来。
被贯穿的痛楚袭向梅萼的窄穴,她疼痛难当的哭喊出来。
但感觉到她那甜美的窄穴肌肉又圈住了他之时,隆科多吼出的是既兴奋又赞赏的声音。
梅萼撑在他大腿上的柔荑,因痛楚而将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肤。
他的粗壮欲望撑开了她的紧窒之后,便在她的体内深处威胁地律动起来。梅萼虽然紧闭眸子,却止不住晶莹的泪珠流下。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窒息了……
「再扭腰……臀也再抬一下——快!」隆科多将下巴靠向她的纤肩,一边将自己的大手扶向她的柳腰,一边将唇对着她的耳畔指导着她。
被隆科多紧拥在胸前的梅萼,已觉得自己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哪还会有余力照他的话做?
见她缓缓地摇着头,隆科多知道要靠自己了,于是,他扶着她的纤腰,开始一上一下地在她体内捣弄起来。
梅萼想要反抗存在体内的硬杵,却适得其反,反将硬杵越裹越紧!
在尝到被紧紧圈住的甜蜜快感后,隆科多开始狂猛的冲刺。
在越来越快的冲刺之下,他承接下了向他袭来的高潮,然后彻底在她窄穴的尽头,释放出兴奋的欲流……
第5章
睡到中午过后,梅萼才一身酸疼的醒来,这是她来到隆科多官邸后,将近半个多月来的经历。
她醒来后,隆科多通常已不在身边,每次都是阿蔷领人送浴桶与热水进来,让她得以舒服的入浴。
在入冬后的北方能够舒服的洗个热水澡,是非常奢侈的享受,更何况她还能每天中午都洗澡。
「阿蔷,麻烦妳快一点。」梅萼对着身后以热水淋在自己身子上的阿蔷道。
这个时候洗澡太危险了,因为半个月来,就有四次被甫下朝的隆科多撞见,而那四次,他都不避讳阿蔷也在场,朝服与顶戴一脱,便下水与她洗鸳鸯浴。
如果澡洗好了他都还没有回来的话,她只能坐到窗边晒太阳等他,这是他规定的。他说,他要一上楼时,就看到她有如贤慧的小妻子等着他回来。
「霸道!恶棍!恶煞!」
已经洗好澡的梅萼,坐在窗前,不时小声的以自己所知道的形容词咒骂着。
「欣惠主子,其实隆贝勒真的很喜欢您。」在她身后帮她梳着湿发的阿蔷突然说道。
梅萼先是小脸一红,才小声的说:「妳……妳当然是说他的好话,他是妳的主子啊!」
「不!」阿蔷摇头,「对阿蔷而言,隆贝勒不仅仅是主子,他待阿蔷就像是个慈祥的父亲……」
「父亲?」梅萼差点被自己夸张的惊呼声给呛着。
做父亲的,会让女儿看他强要别的女孩的身子吗?梅萼想起那四次洗鸳鸯浴时,阿蔷都还在场。
「是的,阿蔷是个弃婴,是隆贝勒从馊水桶边把我捡回来的。贝勒爷对府中一些弃婴奴才都特别好,在我们小的时候,他还为我们请了四年的先生,教我们读书、识字呢!」诉说自己身世的时候,阿蔷还满脸的幸福。
阿蔷口中的隆科多是这么的好心肠,可是,她所感受到的却净是他的恶毒呀!她反驳道:「是这样吗?那么,我和芹儿被他拆散不打紧,为什么他还要将芹儿关在柴房?」
「贝勒爷不是真心要关芹儿,芹儿只被关了一个下午,半夜里就被放出来了。」阿蔷将梳子放下来,再顺了一顺她的长发。「至于将妳俩分开,改派我来,是因为我熟知贝勒爷房里的一切。」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梅萼还是无法释怀他对自己的种种恶行。
「欣惠主子,我们所有的下人都一致推崇您的美,唯有您的姿容足以匹配隆贝勒的英雄气概喔!」阿蔷叉道出一句让梅萼听来非常脸红的话。
美?这从来就不是她所在意的,她所在意的是,长大后能嫁个好人家,而不是像她娘亲一般地当二房。
可偏偏她的命运比娘亲还惨,好歹娘还是爹的二房,但现下她连个妾都谈不上,只能被隆科多当成招之即来、挥之则去,没有任何名分的人!
「阿蔷,妳不是不知道,我连个名分都没有,还谈什么配不配得上。」梅萼回以一个苦笑。「我只是个被『赏』的女孩呀!」她心灰意冷的道。
「欣惠主子,您就别自暴自弃了。贝勒爷的房里,从不让福晋、侍妾过夜的,可是您就不同,光您在这房里一住就是半个月来看,贝勒爷是真心在对您呀!」阿蔷努力地劝慰着。
当她第一眼看到贝勒爷将欣惠主子抱在怀中时,她就认定贝勒爷一定会在欣惠主子身上找到幸福,而事实上也是。
贝勒府已经失去好多个月的轻松气氛,但在这短短的半个月内全都回来了,因为贝勒爷居然开始有笑容了。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别的房里的丫头都还很羡慕她阿蔷呢!因为,她们慕名想瞧欣惠主子,都还瞧不到。大家都想看看,究竟欣惠主子是不是美得有如天仙。
只是,她很难得看到欣惠主子笑一下,几乎每天都是眉头深锁。
「阿蔷,我好想和芹儿说说话……怎么办?」梅萼突然伸手拉住阿蔷,哀哀地求道。
连也是女娃儿的阿蔷,看着梅萼美丽的眸子时,都不禁痴了,更不用说是有血有肉的男人!
难怪贝勒爷会告诉她,教她要看好欣惠主子,别让她下楼。
勉强回神的阿蔷,只能抱歉地摇摇头。「很抱歉,我无法作主。」
「那我要等到哪一天才能再见到芹儿?」梅萼突然感到一阵心酸,眼眸中已有湿意。
「等妳完全不会时时想着要见她时,妳们才能再相见!」
是隆科多的声音!梅萼立刻转头向身后的窗外一瞧,并没有看到人,当她将头转回来时,隆科多已经站在她面前。
她吓了好一大跳,小手抚向心窝,顺便想要站起来。
隆科多动作更快,他将两手支在她头的两侧,然后低下头凑向她,将她困在椅子上。
「嗯——好香!沐浴过了?」边说他边深深地嗅闻着。
梅萼伸出小手挡着他的胸。「别——阿蔷在啊!」她急忙将头转开,小声的提醒他。
但隆科多抓住抵放于自己胸膛上的小手,还送王唇边,低头吻了一下。「手张开!」他的唇抵放在她的小拳头上。
半天梅萼仍不愿意张开紧握成拳的小手。
他于是诱哄着,「快,小手张开,让我品尝一下,然后我就让阿蔷下去!」
闻言,梅萼只好红着小脸,将手掌张开。
她看到他先是伸出舌尖,在她的掌心舔了一下,还很陶醉地闭上双眼,含住了她一根纤指吸吮着!
「您食言!您并没有叫阿蔷下去!」梅萼不悦地抗议着,不好意思的看向阿蔷的方向,哪儿还有阿蔷的影子,原来阿蔷早识时务的出去了。
她红着小脸用力地抽回手。
「您……您好坏!」她将自己被他偷袭过的小手紧紧地靠抵在怀中。
「哦,那『霸道』、『恶棍』、『恶煞』呢?不是说我?那妳说谁?」隆科多一脸讥诮地走了开,踱向屏风后,一边脱去朝服,一边学着她刚才的咒骂。
「啊!您……都听到了?」梅萼一脸的诧异。连她无心的低喃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是啊!还有,妳很在意自己没个名分就在我这儿住下,对不对?」隆科多只着单衣就踱了回来。
「我当然不敢多想!我只是个『奖赏』,不配有名分的!」梅萼悻悻然地回道,说完还站起来,转身便朝屏风后面走去。
这让隆科多不禁仔细地望向她的背影。这小妮子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讲酸话,让人听了隔外刺耳呀!
「哇!几天下来,牙尖嘴也利啦?嗯?」他直冲向她的面前。他倒要看看她要跟他讨什么名分?
梅萼一直往后退,但她的方向不对,竟往屏风后头一直退,随即便被隆科多宠大的身体给欺压上来了。
「别……别这样,玩也让您给玩透了,您就发个善心让我走吧!」
他没有回答她,强迫她仰着头承受他风暴般的吻。
无助的、柔弱的、脑中一片空白的梅萼,只能从芬芳的口中逸出一声声虚弱的喘息,听在隆科多的耳中,竟成了一声声的娇吟。
「想走?妳这个小淫娃,妳还想走去哪个男人的怀里?」他的声音听来十分危险。
这么芬芳,柔软的身子,他怎么能将她交给别的男人?休想!
「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从我入了王府后,人都一直在这儿被您看住,我有什么地方能去?」梅萼不甘示弱地回应道。
「那妳就待在这儿吧!人要是不见了的话,妳帮我看看……我到底是去开封的于家要人?还是去遥远的塞北莫家要人呢?」将她托高了身子后,他一边将她压靠向墙,一边动手解自己的长裤。
他凶狠的威胁,让梅萼脑中一阵轰然。
他是当真的吗?她惊惧地望着他。
布帛的撕裂声惊醒了陷于不可思议想法中的梅萼。
「啊——求您别再撕……」他每次伸手向她,就是要撕她的衣服,她急忙出声制止他的动作。
「那妳便自己动手脱了吧!」隆科多骄傲地道出对她的命令。
梅萼心知躲不过,委屈的伸出小手,不甘不愿的褪着自己的衣物。
听到科隆多带着欲望的喘息声时,她的小手战抖的加快速度,深怕被他动手「协助」。
可是,隆科多还是嫌她动作慢,一伸手,她便再也没有一件衣服可蔽体。
「将妳的手搁到我的颈后,抱住我!」
隆科多的长腿用力一拨,便轻易地打开了梅萼颤抖个不停的腿,就定位后的他先将她压向墙壁,随后用手扶着昂挺的欲望,对准了她的女性幽口后腰力一挺,便进入了她始终还像是第一次破身时那样紧窒的小穴。
梅萼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就这么被他的蛮力给进入了。
他是个魔鬼——天老爷……魔鬼!落入他的掌心后,她就再也逃不开了吗?
「告诉妳,天底下只有我隆科多不想要而不要的,从未曾有过我都还没放弃,就得不到的道理!」隆科多狂傲的说。
他还以为这么对她,她贪婪的本性就要露馅儿了,没想到她小妮子居然没有如此。
她还真是正好样的,居然一开口就是要走!走?哼!那也得等她被他给吃光了,她才能走!
只是,他心头突地一阵紧揪,为什么呢?一想到她躺在别的男人怀中的画面,他就想更加粗暴对她。
对!谁都别想!就算是将她吃了,他也会连渣都不剩。
这辈子她别想离开他身边!
====== ※※======※※ ======
翌日 紫禁城外朝銮仪卫队衙部
下了朝之后,隆科多就在自己的办事房中坐着,坐对面的戎云正对他说着这几天宫中私语的内容。
大伙儿都传着隆科多现下在自己的王府里藏了个小美人,年纪才十五岁,却已经有倾国倾城之姿,若再长大点儿,肯定出落得更美。
因此,文武百官也纷纷向万岁爷讨赏,讨得最凶的两人,一个是喜欢结党营私的太子胤祖,另一个是鄂伦岱贝勒。
「这么说,我还得将欣惠带出来,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啰?」隆科多好笑地下了个结论。
戎云当然知道隆科多只是不满的讽刺着;身为隆科多的副官兼好友,戎云还不曾见过他一下朝就赶着回府呢!
纵使隆科多前后曾有过不少的女人相伴,也纵使他还未娶嫡福晋雅儿之前就有了瑞菱母子,但他的一颗心可说还是一片孤寂。
「对了,我叫你帮我找的莫毓呢?」隆科多将话锋一转。
他其实不担心梅萼真的会逃走,因为他谅她也没有那个胆子,但是,能未雨绸缪的先将她哥哥给找出来,倒也多了一个留住她的把柄。
「有,找到了!他目前是内廷的护军校,直属于领侍卫的衙部,官拜准七品校卫。」戎云对隆科多的指示向来非常的恪遵。
「哦!准七品能在宫中?」隆科多忖度着戎云的报告。
「因为莫毓是眨臣之子,他虽以优异的成绩考取领侍卫内的护军,但他的身分只能暂时授予准七品。」戎云解释。
贬臣?那么梅萼对他说的身世是真的了,并没有骗他。
隆科多点了点头,随即从自己的袖袍中取出一封信。「你替我送这封信给他,你亲自去送。」
戎云收下信,心中虽有疑问,也没有问出口。他向来是个知进退的好下属,知道若是能让他知道的事,隆科多一定不会瞒他。
「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我会找时间告诉你的。」隆科多看出他的心事,简略的说。
信里只是要告诉莫毓,梅萼与于欣惠交换身分来京里选秀的事,也说了梅萼已被皇上赏给他了。
当然,隆科多是根据梅萼所言而书的信,只是到目前为止,他唯一没弄懂的是,梅萼为什么会代替于欣惠来选秀?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他想请莫毓替他问一问自己的妹子。
「对了,爷,万岁爷派您去热河行宫带回十四阿哥,您准备何时出门?」
「明天一大早就去,记得准备两辆马车。」隆科多叮咛着。「信就麻烦你去送了,在我往来热河的十天里,卫队里你就多留点心。」隆科多交代着。
「这是当然……」戎云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依秋格格驾临的朗报声。
「她还有什么事呢?万岁爷快给她指婚了,她还不安分。」隆科多不禁摇头,他不知对依秋讲过几回了,格格她就是不肯死心。他转而向戎云说:「戎云,你先去处理事情吧!」
「是!」戎云应声而退。
戎云前脚才出去,依秋后脚就跨了进来。
「隆科多,上回我说的乐谱要改,你怎么也不来听一下我的意见?」依秋将宫女、太监留在院子里,独自走进办事房。
隆科多从公文中抬起头,看向噘着一张小嘴、满脸不高兴的依秋。
放下笔,他起身绕过依秋后便往门边走去,打开门对着门外高喊着,「来人!给依秋格格上茶。」
见隆科多把她故意合上的门打开,依秋跺着脚,往门边隆科多的方向走去。
隆科多轻巧一闪,闪过了依秋伸向他的手,往窗边的桌椅走去,坐下之后,沉声说道:「戎云没去找妳吗?该死的戎云,我定要说他一说。」他顺着依秋的话,说着一些言不及义的虚词。
他哪会不晓得依秋来他这里是为了什么事,还不是小女孩的一厢情愿,来找他谈情说爱的。
看到隆科多冰冷的态度,依秋就有气。
听闻他府里现下正有个美得似仙女的秀女在侍寝,她已气得一肚子火,问清之后,才知道小绿那死丫头早已知晓此事,却没有告诉她,这下子当然是赏她个十来大棍。
随后,她到宗人府去查,才知道是她皇阿玛赏给隆科多的!
她立时警觉大事不妙!往常选秀剩下来的秀女,隆科多从来不挑的,怎么这次他倒挑了起来,还一挑就挑中了太监们口中最美的于劳什子的,于是慌慌张张地赶忙跑来找隆科多。
可是眼下她也没辙了,因为隆科多还是一副懒得和她多说的样子。
这都要怪自己爱着他,爱了这么多年,还死心塌地的为了他坚持谁都不嫁,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答应娶她做嫡福晋。
如今都这么着了,她很是好奇小狐狸精到底是长什么样,就不信姿色绝美的自己比下过人家。
「隆科多,上回我托克毅带去给瑞菱帮我改的针绣,克毅不晓得拿了没?」依秋灵机一动,硬是扯了个与来此的目完全不相干的事。
结果是有效的,隆科多先是低着头,闻言后随即抬起头,然后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依秋瞧,因为他不晓得到底有没有针绣一事,因此,他干脆点了个头。
「那好!我找时间去找瑞菱问去。」依秋欣喜极了。她终于有机会去会一会那个小狐狸精了。
「妳堂堂的大清格格,派个人去就成,我看妳就别随便出宫了。」隆科多摇头表示不赞同。
「都可以的!我就差人去找瑞菱!」依秋连忙点头称是,她心知隆科多明天要去热河,现下她只要敷衍、敷衍就行。
等着吧!小狐狸精,看本格格怎么让妳现原形!
====== ※※======※※ ======
跪着双膝的梅萼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彻底的晕了过去,昏厥在旭日东升之际,也昏厥于身后男人最后一记强力的冲刺之中。
很难想象一个快要三十岁的男人,会这么的有精力。隆科多一边从梅萼的窄穴中退出,一边自傲的想着。
或许他现下的想法不一定真的能实现,但看着累得昏厥过去的娇人儿,他还是忍不住的想着,希望有那么一天,他能带着她到北京郊外骑骑马。
她若上了马,肯定会将她可爱的身子紧紧地偎着他,说不定他还能来个「马上展雄风」呢!
他到底要不要带着她一起去热河?山高路远的……只怕这个娇小的身子会吃不消,更何况他还是去出公差。
等会儿阿蔷和替他更衣的小厮就要进来了,隆科多只好温柔的将锦被覆盖住梅萼光滑的背,再拨开遮住她小脸的长发。
俯身向她,他吻住了她闭紧的眼。「梅萼宝贝,我俩就要分开十天了,妳千万要为了我而珍重自己,明白吗?」他在她的耳畔低喃。
彷佛像是对他的话做回应,梅萼的眼皮动了一下,但她并没有醒过来亲口承诺他。
隆科多苦笑着下床,掀开帷帐,他一边走向已在门边候着要服侍更衣的小厮,一边暗自决定着,回来之后,他就会替梅萼安下名分。
他怎么会不明白,梅萼已为他的生命和他的贝勒府带来了奇迹。
就连瑞菱偷偷地在远处见到偶尔踏出房间的梅萼时,也都对他说过梅萼真的很讨人喜欢。
隐约中,他也觉得日后的生命中,已经不能没有梅萼的陪伴。
前天当她说想离去时,他心中竟像是被狠狠地揍了一拳似的,着实教他难以承受呀!
趋炎附势、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小淫娃……看来,这些他曾加诸于她身上的种种形容词,都该要抹去了。
想着、想着,隆科多已经是从上到下都穿戴妥当了,他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被帷帐遮掩住的床,半晌后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身踏出房间。
步下楼梯时,周伯、阿蔷以及瑞菱,已在一楼候着他,他走到瑞菱前面——
「瑞菱,我要去带回克毅了,我不在的这几天,贝勒府就交给妳了,楼上的女孩,也请妳代我好好照顾。」他低声说道。
「隆哥,这本来就是妾身的本分。」瑞菱温柔的说。
他轻笑了一下,伸出手抚向她的脸。
小他两岁的瑞菱,在她十五岁时就跟他了,身为戏园子的当家花旦,她的身世,是不能成为当时连嫡福晋都没有的他的妻子。
因此,瑞菱替他生了克毅之后,倒也甘之如饴地伴在他的身旁,当他的侧福晋。
十二年的夫妻相处,瑞菱全然不在意他继续寻找他的真爱,她说她反倒比较适合当他的家人。
当隆科多转身欲离去时,他看到了陪在瑞菱身旁的芹儿。
「芹儿,来贝勒府快满一个月了,还习惯吧?」
「回贝勒爷,芹儿很习惯。」芹儿诚心地道。
发现梅萼的真实身分后,隆科多曾找芹儿谈过。他说,若还是让她留在梅萼身边,难保她不会说出梅萼的来历。因此,为了她们主仆两人,他还是将两人分
但隆科多始终无法从芹儿口中得知,梅萼究竟是如何去于家的?而真正的于家千金究竟是死是活?
而芹儿又怎么能说出,欣惠是怕一入宫成为秀女,就从此与情郎分开,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
如今纵使隆科多已经知道梅萼是个冒牌货,芹儿还是不敢说出一字半句,唯恐事情爆发,会诛连九族!
「芹儿,今天就让妳去陪陪欣惠,但妳还是在瑞菱福晋身旁当差的,懂吗?」隆科多笑着说道。
「懂的!芹儿谢谢贝勒爷,也代小姐谢谢您!」芹儿欣喜无比。
隆科多点点头,深深地望了在场的每个人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也不知足不是心有灵犀,他又转头往寻梅阁的二楼望去,居然看到梅萼有如化外仙子般地站在二楼的阳台。无奈他已经不能耽搁了,要不然他一定会再回到二楼,好好与她欢爱一场!
他们就这么隔着萧瑟的园子,互相凝视着。
先是梅萼红着小脸将眼光调开的。刚才她其实已经醒了,也听到了他在耳畔的低喃,那竟让她心头涌起一份陌生的悸动,是喜悦,更是一种莫名的空虚……
这份空虚让她心儿一揪,想到他说要离开她十天,她顾不得双腿之间的酸疼,披上一件暖和的兜蓬,便走出了房间。
原以为他与芹儿说完话之后,便会离去,没想到他竟与她如此有默契,居然还回过身来,并且一眼就看到了她!
见他性感的唇角漾起她所熟悉的笑弧,她再度羞红了脸,连忙别开视线,冰凉的小手也抚向了自己的心窝。
天空飘下点点的雪花,象征冷冬将临,但为什么她的一颗心却暖烘烘的?
梅萼不禁心生迷惘。
第6章
来到隆科多的贝勒府里也有好些日子,这还是梅萼第一次来到阿蔷口里「天下第一好主子」的瑞菱福晋房里。
之前,她不受拘束地自由行走在贝勒府中,和芹儿快乐的聊天,并且关心地问著芹儿的近况;芹儿则回答瑞菱福晋待她和其他的丫头一般,都是一视同仁的好;芹儿还说,她在瑞菱福晋的房里时,一堆丫头都跑来问她有关「欣惠主子」的事情,并很羡慕她能服侍那么美的主子。
在梅萼的眼里,瑞菱就像个大姊姊般亲切与温柔,没有半点侧福晋的架子,而且,从小在戏班子长大的瑞菱还小露了两手,让梅萼与所有房里房外的丫头们都乐得直拍手叫好。
与瑞菱一起用完午膳,梅萼才回到她与隆科多的房里。
虽然屋外飘著初冬的第一场瑞雪,但是梅萼还是心情顶好,但一想到隆科多不在身边,寂寞便袭上心头。
日子就这样过去,在隆科多从热河回来的前一天,府中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 ※※======※※ ======
轻车简从出宫的依秋来找瑞菱时,瑞菱特地拉著梅萼来认识「新朋友」。
八个月前骑著马依偎在隆科多身旁的依秋,现在看来,依然是如此的与隆科多相配呀!
近距离看著依秋的梅萼这才发现,美丽、气质不凡、身材纤细又高眺的依秋,果真是大清的骄傲。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见了依秋格格还不行礼!」依秋的奶娘曲嬷嬷寒著脸喝道。
见梅萼还呆立著,瑞菱忙扯了一扯她,示意她跪下。
梅萼愣了一下,看到依秋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时才回过神,跪下後的她深吸一口气道:「格格吉祥!」
「好啦!都起来呗!」收回睥睨的眼光,依秋讪笑著招呼著跪在脚前的一群人。
哼!真是个贱狐狸,一双媚眼还真能勾魂呢!依秋在心底冷哼一声。
「新丫头?」依秋以下巴努了一努站在瑞菱身後的梅萼。
深谙後宫内斗的瑞菱,焉会听不出依秋口中带酸的问题,她小心酌句该怎么回答。
「回格格,欣惠是万岁爷赏给贝勒爷的秀女,贝勒爷将她带回来後,便编到我房里。」瑞菱一边端过丫头手中的茶,一边笑著解释。
但是好半天都过去了,也不见依秋伸手来接,只是将眼光来回定在瑞菱与欣惠之间,最後盯著于欣惠不放。
瑞菱一瞧,不禁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她将茶杯交给梅萼,小声地说:「欣惠,去,给格格上茶。」
梅萼这才拾起螓首,望了一眼对自己低声说话的瑞菱一眼,然後伸手接过瑞菱手中的茶杯。
端著茶,她低著头走向依秋,将手中的茶杯往上递出时,却意外的倾倒。
瑞菱以及站在後头的芹儿与阿蔷都目睹依秋伸手去接茶杯时,故意以她小指上的景泰蓝指套往梅萼递出来的茶杯上一碰,指套随即掉了下来,发出惊人的响声!
梅萼一惊,手中倾倒的茶杯一翻,就洒在依秋的衣服上!
抽气声此起彼落响起,梅萼更是双膝一弯的跪了下去。
「该死的丫头!不但将格格的指套撞掉了,还将茶水洒在格格的衣服上!」曲嬷嬷夸张的惊呼著,拉著依秋便要站起来。
顺势被曲嬷嬷给扶起的依秋,瞄准了梅萼跪伏在地的手,欲将坚硬的花盆儿底鞋踩下。
阿蔷见状,立即冲向梅萼,使劲儿的将梅萼撞开,再将自己的手放在刚才梅萼手放的位置。
於是,全屋子里的人,包括被阿蔷挤到一旁的梅萼,就看著阿蔷的小手接下了依秋踩下的一脚!
「啊!」阿蔷疼得惊呼出声。
「格格请息怒!」
首先回过神的瑞菱与芹儿赶紧跪了下来,芹儿还立时爬向梅萼,情绪激动的将梅萼护於身後。
瑞菱忙装出也紧张不已的声音,啐道:「芹儿,快将欣惠拉下去!她如此惹恼了格格,看我等会儿怎么赏她排头吃!」
「是!」芹儿一听便懂,她立即爬了起来,拉起梅萼就要走。
「慢!」依秋突然阻止她们,脚终於也抬离了阿蔷的手,然後缓缓地走向梅萼。
「格格,饶了欣惠!饶了欣惠吧!」瑞菱更加紧张地道,「欣惠笨手笨脚的,我肯定不饶她的!芹儿,还不拉人下去……」』
「我说瑞菱啊!那么紧张做什么?」』依秋再—次打断瑞菱的话。
于欣惠就这么宝贝?保护成这样?依秋恨恨地想著,然後伸出手,抓住了梅萼的手。
「你就是于欣惠?」她睨著她问道。
「回格格的话,民女是于欣惠。」梅萼垂首回答。
依秋恨不得现在手中就有一把刀,可以将梅萼给刺死。
她到底是谁?一个没被她皇阿玛挑中的秀女,被分到了各个王府之後,有谁能和她一般如此得人缘?
「我说啊!这于欣惠是万岁爷赏给隆科多的秀女,既然犯了这般蠢行,若再让她留在隆科多的府里,不是丢宫里面的脸吗?」依秋故意说道。
依秋格格这是什么意思?大夥儿不禁面面相觎。
「格格的意思是……」瑞菱索性问个明白。
「格格的意思是要将于欣惠带回宫,交由咱们的永和宫好生训练!」曲嬷嬷也不耐著瑞菱了。
「这……格格,送出宫的人,照规定是不能再回宫的呀!」瑞菱急忙跪向依秋的脚边,抓住依秋所言不合情理之处。
梅萼与芹儿也在瑞菱的暗示之下,再一次跪了下去。
瑞菱可急死了,她心想,贝勃爷就快回来了,竟然发生这等事!
「成!就算是本格格的口谕,定要将此送出宫表现不好的秀女再带回调教,谁敢有意见?」依秋冷冷地撂下这句话之後,接著道:「走!出来受秽气也受够了,回宫了!」说罢,她便朝著大门的方向走去。
「格格,贝勒爷快回府了,等他回来,您再带走人也不迟呀!」瑞菱立即从地上爬起,欲阻止依秋的行动。
这让依秋听了之後更加狐疑,於是她转过身来望著所有的人,也包括梅萼。「我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她会让你们所有的人如此保护?」
「也是,天底下应该没有一个格格、公王,连要教一教底下的人还不行的吧?」曲嬷嬷站在瑞菱身旁怀疑的道。「更何况,我们格格都还让这个『皇上不要的人』给弄得湿衣服、掉指套的,难道格格没有权利教训人吗?」
「说来说去,格格就是不肯原谅欣惠的无心之过?」梅萼往前跪向依秋的身前,也急著问。
「放肆!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呀!」曲嬷嬷怒暍。
「我懒得说了!来人!」依秋收回视线。「将于欣惠带走!」
大夥儿眼睁睁地看著梅萼被两个太监架疟了!
望著远去的一行人,每个人都吓傻了,因为隆科多要离去之前,特别嘱咐所有人要照顾好人的,结果……
「阁伯,赶快派人进宫去找戎大人,请戎大人在宫里好生招呼好这件事!」
「我这就去!」周伯立即领命而去。
====== ※※======※※ ======
小绿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她今天一定有一顿排头要吃了,因为,现下她手中就有一封信,那是隆贝勒托戎云大人欲转给一个在领侍卫内的侍卫莫毓。
自从被依秋打了十大棍之後,小绿就被依秋罚去给轮值的侍卫们送水、送饭,因此来永和宫轮值的侍卫,几乎均和她很熟悉,其中却不包含莫毓。
当戎云送信去莫毓所属的衙部时,大意的以为交予的那个人就是莫毓,於是将信放下後便放心的走了。巧的是,那日正在永和宫值勤的莫毓闹肚于疼,同僚来转信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人,只碰到了小绿,信便到了小绿的手中。
这已是三天前的事了,但就在昨天,小绿趁著依秋出宫的时候,偷偷打开了信瞧,好笑的是,不识字的她,竟然看得懂隆贝勒的署名,
她不禁犹豫了,该找个识字的人读给她听呢?还是将信送回衙部?
但是,她被格格的处罚还没结束,没办法到处乱走动。
接著就是昨天傍晚时,格格从外面绑了个女孩回来,然後将人往宫後井旁的一个杂物间一扔,便再也没来瞧她了。那人已经一个晚上没吃没暍了,怪可怜的!
也不知那个美丽的女孩是否昏了?
好奇的小绿乾脆蹑手蹑脚的跑去瞧。她心想,反正只要按时给侍卫们送水、送饭,然後水缸里的水不能少,就没有她的事了。
小绿在小屋外站了一下,里面都没有动静,她便从窗边的缝里探著看——
咦!人呢?啊!她正缩在角落里颤抖个不停呢!
「喂!」小绿轻声喊著。
女孩先是没反应,後来才幽幽地抬起眼,可能是一夜没睡,又受冻,因此她眼神涣散的看了一下,随即又将头埋在双膝间。
她是犯了格格什么呀!瞧她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还安静了一整晚都没有吵人。
不行!起码自己可以发点善心,倒杯热水给她喝吧!小绿在心里下了这么个决定之後,也不管依秋的喜怒无常了,转身便往平时帮侍卫们准备热水的地方而去。
====== ※※======※※ ======
梅萼现下冷得全身不住的打颤,期望隆科多能来救她。
跟依秋格格的处罚比起来,隆科多当初用於她身上的惩罚,算是很轻微了。
他现下回京了吗?他好吗?一想到自己从不曾问过他一句「你好吗」,她就忍不住後悔了,因为她怕自己没有机会问他这些了。
这几天和芹儿谈过之後,她才晓得隆科多当初对自己是有误解,才会对她百般羞辱,但就算是他在盛怒之下,他还是有一颗温柔的心。
因此,漫漫长夜里,梅萼心中全是隆科多的一切:他的挑逗、他的激情、他的一言一行……
天老爷!她当真成了他早先用在她身上的形容词了吗?小淫娃!她居然想隆科多想了一整晚!
为什么?她不懂自己的心……
「喂——喂!」
那个声音又响起,是她迷糊了吗?刚才已经响过一次了啊!梅萼循声望去。
见她将头抬起来,那声音又开始说话了——
「喂!你要不要喝水?」
这话是在问她吗?可是人呢?她人呢?为什么不见她的人?
「喂——喂!我在这儿呀!」
这次梅萼掌握住声音的方向了。声音是从窗边来的,难道是依秋格格派人送水来了?
梅萼伸手扶住了墙,撑起已经酸麻的双腿,好半天才像个老太婆般,一步步地走向了窗边。
「你渴不渴?要喝这水吗?」小绿见她靠近窗边,遂问道。
梅萼对著被戳破的窗户看出去。是个宫女。
「你不知……不知道我被……被格格关……起来了吗?」梅萼吃力地道。
「嗯!我知道,可是现下格格或许还在睡,因此没人会看到。」
「我怕我会害了你。」梅萼犹豫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关系,你先喝这杯水吧!水还热著呢!我是小绿。」小绿感动地道,没想到这女孩这么的有善心呢!说著,她将窗洞用手指挖得更大些,将手中的杯子递了进去。
「小绿,谢谢你!」梅萼被绑住的双手以极不自然的姿势举起接下来,她先谢过小绿,才喝下杯中的水。
「你叫什么名字?格格为什么要关你?」小绿边看著她喝水边问道。
「我……我是于欣惠,因为我的笨手笨脚惹得格格不高兴,被格格一怒之下带进宫来的。」喝过水之後,梅萼说话已顺畅些了。
「嗄!你就是公公们口中那个最美的秀女于欣惠?」小绿不可思议的叫道。难怪第一眼见了她,就觉得这女孩真是美丽。
「小绿,真是不敢当。」梅萼被小绿夸得小脸红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後,小绿才想起怀中的信,便拿出来问道:「对了,于欣惠,你一定识字吧?这封信帮我看看吧!」
刚伸手要递出,身後竟传来尖锐的声音——
「是什么信,拿过来!」
「格格吉祥!」小绿闻声,立即转身惊慌失措的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般。
屋里的梅萼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形,只隐约看见信反折後的一小部分。
一小段的文字却教她惊骇莫名,上面提及她不是于欣惠,而是莫梅萼!
梅萼的抽气声才响起,依秋已经冲过来抽信了。
那信是谁写给谁的呢?为什么写信的人那么了解她?梅萼著慌的想。
「好……很好!」看完信後,依秋抬起头,发出一阵惊人的狂笑。「哈哈!露馅儿了吧!狐狸精呀狐狸精,你露出真面目了吧?」她眼露狠光的从洞口睨视梅萼。
梅萼无话可说,但她不明白信到底是谁写给谁的。
「将她看好!此女不是于欣惠!她是犯了欺君大罪的莫梅萼!」依秋说罢,便耀武扬威似地拿著信走开。
梅萼就这么呆呆地站在窗边,过了好半天,一阵恐惧突然袭来,她才晓得原来自己全身上下战栗不已。
怎么办?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怎么办?会有几条命要因为她而陪葬?
抖了好半天的双腿终於因无力而顺著墙弯了下去,梅萼跌坐在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来。
「欣惠!」
声音响起後,接著是庞大的影子遮住了她,梅萼抬起头来一瞧——
是隆科多来救她了!
隆科多吓坏了,他一大清早刚进家门,就看到府中没有一个人在睡觉,每一个人还都失魂落魄地——
看到他回来,瑞菱揪紧的心一个放松,便昏厌了过去。
将瑞菱交给儿子克毅与阿蔷照顾後,他聆听周伯冷静的将昨天下午依秋来府里的一切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之後,隆科多先是狠狠地咒骂了依秋一顿,接著,他便在大厅里踱著步,思索著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皇上今晨有没有叫大起?」隆科多问周伯。
「回爷的话,没有,今天万岁爷是去上书房议事的。」周伯立即回答。
「好!我也不多耽搁了,将三位小阿哥送进宫之前,我顺道先绕回府里的,我现在就将阿哥们送进宫!」
隆科多决定了,他要去求皇上,让梅萼当他的福晋,这么一来,梅萼不但有了名分,还能有他的姓氏保护她。
一进宫後,他立即将三位小阿哥带去兆祥所,然後吩咐随从找戎云至永和宫与他会合。
来到永和宫时,依秋前脚才刚出去,他於是逼问太监被依秋绑回来的「于欣惠」在哪里。
该死的!竟然将梅萼关在那种地方!隆科多不禁在心中狠狠地啐骂依秋。
依秋分明就是要去找梅萼的麻烦,根本没有所谓的要与瑞菱讨论什么针绣不针绣!
当太监将简陋的屋门打开後,隆科多迅速踏了进去,一眼便瞧见梅萼蜷缩在窗户下面……
梅萼虚弱的抬起头,她眨了眨眼,摇摇欲坠站起来後,随即投入隆科多欲揽住她的胸膛。
「我来带你回家了!」隆科多将她用力抱紧在胸前。
「不……还不能!」梅萼将身子撑离他,仰头看著他满是疑惑的眸子。
隆科多蹙眉看著她,瞧见她双眼充满惧意。
「刚才依秋格格拿走了一封信,我不晓得她要去哪里,她似乎非常得意的知道我其实不是于欣惠!」梅萼无法不心急。
「信?什么信?」隆科多将她一双冰冷的小手包覆於自己的掌心。
「我不晓得信是谁写给谁的,但我看到了一些内容……」梅萼已经慌得不知所措。
隆科多先要太监退出去,这才安抚她的说:「慢慢说清楚。」
於是梅萼便从小绿端水给她喝说起,一直说到依秋将信拿走为止。
隆科多心中一凛。难道戎云没有将信交给莫毓?皱起了双眉,隆科多不断在心中分析著。
「好,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去,再来找依秋。」说著,他便要将她带出去。
此举让梅萼更是紧张了。「不……不!不!爷,若格格将信交出去的话,我……」梅萼站在门边不敢跟著他走。
「听话!乖,什么都别说了,你一夜没睡吧!我先送你回去。」他搂紧她。他必须先将梅萼安顿好,才能放心的去面对—切。
望入了他能安稳住她心神的眸子,梅萼随即闭上眼眸,不再说什么的紧紧偎入他的怀抱。
隆科多不知道依秋会将信交给谁,他只知道梅萼不能在紫禁城中太过招摇。
带著梅萼穿梭在高大的宫墙间,他小心的选择比较少人走动的巷弄,顺利的将人带出宫。
====== ※※======※※ ======
「爷,戎大人来了!」贝勒府门口轮跑腿的小厮喊住隆科多。
正要陪梅萼上寻梅阁的隆科多闻言,将人仔细交代给阿蔷後,便大步来到大厅。
「戎云,你有直接将信交到莫毓手中吗?」他开门见山的问戎云。
「有啊!有什么不对吗?」戎云不解的问道。
「你确定?」隆科多确定的一问。
听闻如此慎重的问话语气,戎云犹豫了。
隆科多不在京城的日子,身为隆科多副官的他几乎要忙坏了,因此,当他想起有那封信时,已经是七天後的事,也立刻去了莫毓所属的衙部。
印象中,他是顺著指示的人所比的方向找到了莫毓,将信交给对方後他就走了……
眼见戎云的犹豫,隆科多便将他所以会写信给莫毓的缘由说了一遍。
戎云听完後,神色更为不安了。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这样吧!明天一大早,你就先帮我将梅萼送走吧!」
「爷要送莫小姐走,那不就更是印证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戎云不以为然地道。
「可是,不将她送至安全的地方,我没办法专心应付依秋啊!」隆科多烦躁的说。
戎云先是皱紧了双眉,半晌後,他顺道替隆科多拿起主意了。「这样吧!爷,我先将她送至城郊的闲拈居,等您将此事摆平之後,再将莫小姐接回来。」
「也好,如此一来,就算信到了万岁爷那里,至少我还能说已经将人送至佛门,说是让她好好地反省。」
於是,隆科多和戎云策画著梅萼离去的路线,他还叫了护卫队的吕护卫来。
当所有的事都讨论好之後,也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隆科多於是留戎云一起用膳。
「爷的眼力还真好,七个月前打扮成生僮模样的莫小姐,七个月後换回女装,您照样能将她给认出来。」戎云突然想起此一不可思议之处。
隆科多先是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才缓缓地道:「说来也真巧,当时我是气得动手杀了奴才,没想到竟在梅萼的眉心留下了一个疤。而替代于欣惠进宫选秀女的她,竟突发奇想地在自己眉间以化妆技巧点了个贵妃痣,因此勾起了我的记忆。」
「爷,那您知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进了开封于家?」戎云边说边瞧著他。被情爱滋润的男人,眉宇之间丝毫不见从前的落寞了。
「这个我还不清楚,但现下我是一定要叫她全都说出来!」对於这整件事,隆科多也有不明白之处,况且他俩都已经如此亲密了,她竟然还瞒著他。
散席之前,戎云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爷,要好好的问呀!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胆识及慈悲心肠,也真难为了莫小姐啊!」
隆科多心想,他的梅萼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小女人,而他会用全副的柔情奸奸地问她的。
第7章
寻梅阁外大雪纷飞,阁内则是温暖的柔情蜜意。
隆科多将梅萼汗湿的秀发往後拨弄著,不时吻著她柔软的樱唇。
「宝贝儿,这个月有来葵水吗?」隆科多边问边将大手抚向她平坦的小腹。
「你问这个……教人家怎么回答……」梅萼将红透的小脸埋在隆科多的胸膛,娇瞠道。
「还这么容易害臊?嗯?」他低下头在她的耳畔轻喃,「你不说,我就去问阿蔷罗!」
「喂——别!」梅萼倏然将脸抬起,害羞的抗议著,小手把他的嘴捂住。「人家说就是了嘛!还没来……你问这做什么?」
「傻宝贝,葵水没来,就表示你肚子里怀小孩了。」说罢,隆科多又将大手抚向她的小腹,「等这事结束,我请宫里太医院的医佐来替你把脉。」他还吻了一下她柔软的掌心。
「我进了于家之後才来葵水的,这八个月来,我都来得不准时,您就晓得我怀……怀孩子了……」梅萼低声反驳著。
对於男女之间的性事,她是成了隆科多的人後才有些懂的;她觉得自己还像个孩子,当母亲怀孩子一事,她根本不敢想像。
「好,那现下你都已经说到于家了,你就开开尊口吧!说一说你是怎么认识于氏夫妻的?」停放在她小腹上的手,在他边说话时边往下挪去。
梅萼先是双手往下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您……这么不安分!教人家怎么说嘛!」她的双腿间还有些酸疼,於是酡红著一张小脸抗议。
「好!好!我不乱动,让我就这么摆著,行吗?」隆科多安抚著,他的手指真的不动了,静静地享受被她的紧窒包裹住的美好感觉。
梅萼先是娇羞的睇了他一眼,然後才缓缓地将她从南苑围场逃离的事说起……
「答案」公布之後,隆科多的双眸几乎快冒火了。
「这于欣惠真是可恶!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这么个大烂摊子!」听完梅萼的叙述後,隆科多冲口而出的便是替梅萼及于氏夫妻打抱不平。
越啐越生气,最後他乾脆坐起来,好骂个痛快!
「那人口贩子真该杀!我大清国内竟有人如此当街掳人,不可饶恕!」
在自己的咆哮声中,他没听到梅萼的抽气声,直到她的小手抚向他的左大腿,他才低头——
原来是四年前在喀尔喀大沙漠中,为了皇上与戎云,他割下肌肉後留下的伤疤被梅萼发现了。
好大的伤疤!梅萼心疼的想,现下自己所见的丑陋疤痕,当时一定让他非常的痛!
皱紧眉心,她缓缓地抬起头。「还会痛吗?」
隆科多伸手抚摸她的头,笑著摇了摇头。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了起来;随即她低下头,将唇贴上去,细细地吻住狰狞且丑陋的伤疤。最後,她将脸颊贴靠上。「告诉我一切的经过好吗?」
隆科多抚著她的头,将三人被困在沙漠中的五天经过道出。
听著隆科多用轻松的口吻说著这—切时,梅萼已泪流不止。
「我好心痛……我简直……」梅萼滴下的泪,湿濡了他腿上的伤疤,她几乎泣不成声。
「别心疼,你该高兴的,因为你有这么尽忠的丈夫。」隆科多一边将她抱到自己的身前,一边说道。
「丈夫……你说的是……」梅萼惊讶的紧盯著他瞧。
「当然是指我呀!傻瓜,难道还会是别人吗?」隆科多吻著她的发,反问道。
「可是……」
「梅萼宝贝,嫁给我,做我的福晋,好吗?」隆科多抬起她的下巴。
「可是……」
好半天梅萼只会重复著「可是」两个字,因为她实在受到了太大的惊吓。
起先阁楼外嘈杂的脚步声,因为雪深的关系,并没有让隆科多分心,直到来人踩踏上楼梯,才让他警戒起来。他立即抓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将锦被往梅萼的身上覆好。
「怎么了?」梅萼也发现异状,忍不住颤抖起来。
隆科多还来不及回答梅萼,便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什么事?」
「爷——」周伯声音急促的回答,「现下大门外来了宗人府的人!」
梅萼的抽气声非常清晰,隆科多依旧沉著的穿著衣服,要周伯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他们……奉万岁爷口谕,要来带……呃……请欣惠……莫……小姐……」周伯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是「欣惠主子」还是「莫小姐」?
隆科多走到门边猛然将门打开,要他慢慢说。
「他们传圣上口谕,要带莫小姐进宫,接受宗人府的调查。」
「调查?」梅萼在帐内穿著肚兜,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手颤抖,好不容易才绑好系绳。
但是隆科多竟说:「请他们回吧!」
「嗄?」
「对!他们不是万岁爷派来的,万岁爷半夜派人至王公贵族府邸时,一定是派大内侍卫来请进宫的。」说罢,他打算关门。
「爷?」
「对!就说贝勒爷已入睡,请他们明天再来。」这次隆科多真的把房门关上了。
只是,门里和门外的人,都对隆科多的举动十分不解,因而傻愣住。
「可是……爷……」见隆科多潇洒的回到床上,梅萼下禁著急起来。
「嘘,别担心,有我在,更何况他们全都是依秋派来的。」说完,他将外衣一脱,只著单衣便躺下。
他告诉梅萼,天亮後她就随戎云去闲拈居,要她好好睡。
但梅萼怎么睡得著呢?她紧紧偎著隆科多,以寻求一点温暖与勇气。
阁楼外又恢复原有的阗静,却平静得令人不安,平静得令人害怕。
====== ※※======※※ ======
翌晨
隆科多站在大门外,看著戎云骑著马跟在马车旁,而梅萼和阿蔷就坐在里面:直到他们转出了胡同,隆科多才安心的转身回到马旁,一个俐落的翻身上马而去。
顺利的话,戎云将她们安顿好之後,不用半天,便能回来找他报告成果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去找依秋;他一定要问出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是,隆科多并不知道,梅萼才转出胡同,就被万岁爷所派来的大内侍卫给请进宫了!
突如其来的惊吓,使得戎云,阿蔷与车夫全都呆住了,愣傻著眼见梅萼就这么被带走。
回过神的戎云第一个动作便是翻身上马,策马往宫里的方向奔去。
都怪他将信交错了人,才会发生此等事!
心急如焚的他,只能不断的咒骂著自己。
====== ※※======※※ ======
「你说吧!你到底要什么?」隆科多一踏进永和宫位於依秋二楼房里的前厅後,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哟!不得了了,天下红雪了吗?」依秋站了起来,迎向藏不住怒气的隆科多。「隆贝勒驾临,还不快上茶。」
「你将信交出去了吗?」隆科多紧握住的双拳没敢松开,因为他担心一松开拳头,双手就会不由自主伸出去掐死她。
「现下才来要信?」依秋低下头,挑弄起自己的指甲。「曲嬷嬷,你告诉隆贝勒吧!」
「是!」站在依秋身後的曲嬷嬷说:「隆贝勒,咱们家的格格昨天可是等了您一天呀!」
「哦!那我还得感谢格格有给我机会呀!」隆科多特地挑了个离依秋最远的位子坐下。
「那你昨天怎么不来?」依秋沉不住气的抬起了头。
隆科多从宫女手中接下杯子,然後轻声反问著,「依秋,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依秋死死地瞅著他,一句话都不说。
「隆贝勒,格格对您的心意,您一直都明白的呀!不是吗?」曲嬷嬷代依秋回答了隆科多。
「天老爷!我到底要说几递你才懂?」隆科多将手中的杯子往椅旁的小几上一摆。「依秋,你可是要喊我一声舅舅的啊!」
「舅舅、舅舅!」依秋终於按捺不住的站起身。「我母亲是乌雅氏,可不是你姊姊佟(佳)氏啊!」她冲到他面前,激动的呐喊著。
「我们佟家在南书房受过教育的孩子都知道,『乱伦』可不是圣人所教我们的课题。」隆科多再一次强调「乱伦」两字。
自依秋懂事开始,就吵著要嫁给他,而他不知已用了多少次「乱伦」,来强调他们之间永不可能有结果。
现下,他唯一笃定的是,他对依秋只有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丝毫没有男女情爱;而男女间的情爱,他已全给了正乘著马车奔往闲拈居的梅萼了。
「你……你……好个骂人不带脏字!」依秋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汉有明妃王嫱一女侍父与子;唐有李隆基强娶儿媳杨玉环;那他们又算什么?为什么我却不可以?」
「你竟拿这个来比喻?依秋,我根本不爱你呀!」隆科多大声道。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隆科多说他不爱她,但她依然感到刺耳。
「我说过,我不计较名分,我愿意当侧福……」
曲嬷嬷急呼著打断,「格格呀!你——」她不愿意主子自贬身价。
隆科多疲倦的揉了揉耳鬓。「我们连话题都没有交集,你说我们能做夫妻吗?」他吃力且轻声的说,然後他抬起头来,看一眼已是泪流满腮的依秋。
他刻意忽略依秋满眼的伤痕,站了起来。
「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的女儿要去当人家小妾?依秋,你不行啊!你要往後的历史怎么记你?」隆科多苦口婆心的道。
一个转身,他绕过已被曲嬷嬷扶住的依秋,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已将信呈给万岁爷了吧?」隆科多双手背在身後,魁梧的身子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
「对!我告诉你,要诛九族的,哈哈……诛九族……莫梅萼——哈哈……」依秋甩开曲嬷嬷,奔向隆科多,满嘴狂笑著。
隆科多浑身一颤,但他还是硬起心肠,根本不愿去看依秋的痴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爱新觉罗‧依秋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依秋猛然拿起身边几上的水果小刀,往隆科多刺下去!
「格格呀!不可以——」
曲嬷嬷与众宫女惊叫连连!
「啊——」
整个永和宫的二楼,传出惊天动地的惊呼声!
楼下的侍卫听闻,纷纷往二楼冲!
冲上二楼的侍卫看到的是,站在门口、胸口正血流如注的隆科多,他手抚著胸,看著动手行凶的依秋。
猛地将胸口的小刀抽拔出来,血迅速的渲染了他的蟒袍。
他将满是鲜血的小刀递向依秋。
「依秋格格……微臣……再也不欠你什么了!」说罢,他转身,一脚跨出门槛。
「不……不!不!」依秋看著掉在地上、沾有隆科多鲜血的小刀,不敢置信的呐呐而语。
所有的宫女、太监及侍卫皆惊声大叫,曲嬷嬷扬声唤著传太医!
依秋并没有注意到,步出门的隆科多已经因失血过多而倒下了,趁著众人下注意之际,她蹲下身拿起小刀,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腕猛然划下——
「一命还一命……隆科多,我……我来陪你了……等我……」她的唇边扬起一抹凄然且疯狂的笑容。
闻言而转头的太监与宫女,又惊叫了起来。
「啊!天老爷……天老爷——格格呀!」曲嬷嬷赶紧冲向依秋,拍掉她手中的小刀。「快!快呀!传太医!传太医!请……德妃——请万岁爷啊——」
曲嬷嬷惊惶失措的声音传得永和宫附近的延禧宫与景阳宫都听得见……
====== ※※======※※ ======
五日後
阴暗湿臭的牢房里是不见天日的,就算是大中午,十九岁的莫毓还是小心翼翼地提著灯笼跟在太监的身後。
一声声喊冤与咒骂声,不断地传入莫毓的耳中。
领著莫毓的太监,在窄廊的最尾端一间停了下来,转头对莫毓重复著,「就在这里,不能多,你只有半个时辰,说完就请吧!」
已经掏过碎银的莫毓也知道,这半个时辰已经是特别开例了;若是他还有更多的钱可使,他肯定会给更多。
莫毓只能再点头,表示他会遵守。
太监出去之後,他才转回身,举起灯笼探照著。
阴暗的牢房里,他努力找著妹妹的身影。
「萼萼!萼萼!」
他看见床边的角落有个蠕动的娇小身影抬起头。
「萼萼!是我,我来看你了!」莫毓对著令人生气的身影喊著。
八个多月前,他从南苑围场考完试出来,因为没有见到她而找个半死;回到临时的租屋处,才发觉她已经收拾行囊走了。
当时他又要等放榜通知,又要找妹妹,都快忙坏了。
因此,他只好写信回家,问一问她回家了没。
两个半月後,没收到回信的他正式进领侍卫的衙部当差。
没想到,山高路远的,他娘亲居然带著二娘来京里看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失踪,二娘拖著病恹恹的身子也要来找女儿。
结果,人没找到就算了,居然就这么病死在京城里。
他与娘亲替二娘办完丧事後,娘亲才回去的,临行前,娘亲还不断咒骂著梅萼是个讨债鬼,是个大祸水!
现下,他回忆起娘亲的咒骂,也深深觉得梅萼是个天大的祸水!
姑且不论她冒名顶替别人进宫选秀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她还害了隆科多贝勒为她身受重伤!
她小妮子本领还满高强的,引得依秋格格为了争风吃醋还自杀!
现下宫里宫外所有的男人都对她好奇极了,大家都想瞧瞧莫梅萼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狐狸精!
莫毓是在事发後的第二天才被宗人府传去问话,起先他全然不知隆科多与依秋格格的事,因宗人府只问他对梅萼冒名顶替之事知不知道,他这才将八个多月前发生的事告诉审案的淳亲王,让自己与莫家逃过了共犯的嫌疑。
但在听到梅萼居然犯下了欺君之罪时,莫毓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冰窖中;难怪宗人府会要他去问话。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後,戎云戎大人带他去见隆贝勒。
见到隆贝勒的时候,他还发著高烧,却不断呓语著梅萼的名字;隆贝勒的侧福晋含泪告诉他有关梅萼与隆贝勒的事……
就这样,莫毓又惊又怕的回到衙部,也下定决心来看梅萼……
====== ※※======※※ ======
听见有人唤她,梅萼扶著墙站起来,好半天酸麻的腿才能动,走向栏笼边。
「大哥……大哥!是你?」梅萼认出来莫毓。
「萼萼!你……」
分别了八个多月,即使再怎么的不快,莫毓还是握住了她脏污且冰冷的小手。
五天来,她从一开始的惊慌与无助,转而成为後来的心灰意冶,但她都坚强的没掉一滴泪,可见到亲人的此刻,她哭了。
欺君之罪……是的,审她的淳亲王是这么喝斥她的。
但那又如何?大哥还是来探她了呀!到底大哥还是原谅她了,不是吗?
莫毓突然甩开她的手,退得好远,好像梅萼是阎王的使者,会向他索命。
「你知道吗?当你去照顾别人的娘亲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娘?」莫毓激动的挥动著双手,大声的怒吼。
「大哥,我娘她……她怎么了?」梅萼颤著声问道。大哥的举动奇怪,说的话更奇怪。
「你娘她……她知道你失踪,情急之下就冲来北京,然後……」莫毓痛苦的抱住头说著。
「然後怎么了?」梅萼忍不住打断了莫毓的话。
「她死了!她病死了!」莫毓残忍的宣布事实。
梅萼以为大哥是逗她的,她先傻愣愣地看著他,然後看到他愤怒的眼神。
「你以为我是骗你的?」莫毓突然冲到她的面前,怒暍著,「她死了!死了!死了!她死了!」
娘死了?娘不在了……梅萼心痛无比的在脑中重复著可怕的事实;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碧云寺瞧,二娘的骨灰就在那儿!」
梅萼再也站不住了,她就这么顺著铁栏往下滑,坐在冰冷且潮湿的地上。
「娘!我……娘——」梅萼皱紧眉心,泪水奔流在冰冷的肌肤上,她无助的高声呐喊。
「你……你这个好女儿,你——」莫毓想好好地揍她一顿!
「娘——娘!梅萼……梅萼对不起您!」梅萼啜泣著。
「好啦!你们还没哭够呀!」守监的太监见时间已到便走进来,要来带莫毓出去。
「你甭哭了!我再告诉你,还有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活呢!」莫毓被太监一直往外赶著。
「谁?大哥,谁?」梅萼惊骇无比的想要伸手拉住莫毓。
「隆科多贝勒!」已经走出窄廊的莫毓高喊著回答她。
「什么——大哥,为什么?」有如被五雷轰顶,梅萼好半天只会高喊著这个问题。
隐隐约约间传来莫毓的话,梅萼只听到隆科多被依秋捅了一刀,脑中便一片空白……
====== ※※======※※ ======
寻梅阁
「爷……醒了!爷醒了——爷醒了!」
守在隆科多身旁的阿蔷,发现隆科多睁开双眼,立刻欣喜的大呼著。
同样在房里的周伯起先不信,靠了过来,发现人真的醒了。
阿蔷端来水杯喂著主于,隆科多对著他们虚弱的笑了一下。
当隆科多躺回去之後,瑞菱与芹儿奔了进来,
「陕!周伯,徐太医吩咐过的,醒来之後要先喂的那一味药快端,然後赶紧派人进宫去请太医,也禀报皇上!快——」瑞菱虽然兴奋,但是处理事来倒是有条不紊。然後她紧抓住隆科多的大手,激动的哭出来了。
「怎么哭了呢?瑞菱。」喉头润过水的隆科多已经能顺畅说话。
「对——对!对!你醒来是喜事,我怎能哭呢?」瑞菱颤抖著手,掏出手绢拭著脸上的泪。
但是,芹儿的泪却还不能止,她担心著被关起来的梅萼,心情很是沉重。
「芹儿为什么还哭?」隆科多虽很虚弱,但是他仍心细如发。
瑞菱立即站起来挡住他的视线,手在背後暗示的要芹儿停止哭泣。
她早就跟近身的丫头交代过,被宗人府关起来的梅萼会有戎云去疏通,否则也都还有些隆科多的故吏、门人能疏通。
因此,她特别交代过芹儿,干万不能在隆科多的面前提起有关於梅萼被关的事,好让受伤的隆科多能好好休养,就让他以为梅萼还安全的在闲拈居。
「没有!隆哥,您也晓得芹儿向来多愁善感。」瑞菱谨慎的回答。
还好周伯领著小厮将在走廊上熬煮好的药端了进来,这才让隆科多分了心,专心的喝瑞菱喂过来的药。
喝完药之後,隆科多又睡著了,直到徐太医来看他,才清醒。
和徐太医讲了几句话,又喝了一碗药之後,隆科多才又睡去。
「隆贝勒应该过不了几天便能下床了!」徐太医一边对著送他出门的瑞菱说道,一边小心的踩著楼梯。
「真的?」瑞菱兴奋的问道。「那还需要几天呢?」
「依老臣看来,应该不出三天。」徐太医笑道。
瑞菱顺便打听著依秋的情况。「徐太医,不知依秋格格好点了没?」
「唉!格格那个小伤……她两天前早就醒啦!」徐太医透露著。
「醒了就好。」瑞菱闻言安心不少,却也心急著梅萼的情况。
是啊!她怎能不著急呢?梅萼还被关著呢!那好比梅萼就在虎口边上!
下定决心了,明天。
对!她明天就进宫去看梅萼!
第8章
悲愤交集的依秋,就坐在永和宫二楼的房里;她惨白著一张小脸,双眼无神的瞪著窗外。
她再度被隆科多拒绝了!这回还有那么多的人目睹!
自依秋醒了之後,她披头散发、不吃不喝地,让格格房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房里冰冷的气息就像是屋外的天气——寂静寒冷到了极点!
在这样的冰冷气息中,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而坐在依秋身边的德妃,更是不敢掉以轻心,紧盯著唯一的宝贝女儿。
可怜的德妃,已经夭折了两个女儿,能够长大成人的,就只剩依秋这个女儿;她能不盯好眼前的活人吗?
看到依秋这样,她更不敢想像,要是万岁爷真的将她远嫁蒙古的话,那她可怜的女儿,还能够像现在这样吗?
待会儿万岁爷来时,她一定要求万岁爷,千万要答应女儿的请求,让她嫁给国舅爷佟国维的孙子舜安颜。
「额娘,您就先回宫吧!胤祺还在等您用膳呢!」胤祺的福晋在一旁苦劝著婆婆。
胤祺小夫妻俩得知依秋在宫里闯了大祸之後,到今天才有空来看胞妹。
伤了隆科多之後,她小妮子还选择自杀,好像是要陪情郎一起殉情般的呢!四福晋不禁在心中哂笑。一进永和宫,人还没上二楼,就听到依秋的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摔东西声,声声惊人呢!
这也说明了依秋应该已经恢复一大半了。
「唉!真是造孽啊!她喜欢的人,人家不喜欢她;偏偏喜欢她的,她又不喜欢!」四福晋摇了摇头,直言说出。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德妃赶紧说媳妇,「什么东西喜不喜欢啊!」
「谁喜欢谁呀?」
一个老迈却有精神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太后吉祥!」宫女们纷纷福身请安。
原来是皇太后来永和宫看孙女了。
皇太后由一堆宫女、太监,以及四阿哥胤祺簇拥著上楼来。
依秋一见是祖母来看自己,硬是将泪给逼出来,泪眼汪汪地扑向皇太后。
「祖奶奶……」她用娇憨的假音撒娇著。
「我的傻娃娃!哭什么呀?」皇太后矮小福泰的身子,被高眺的依秋攀得几乎站不住脚。
依秋边哭边将皂太后安置於座椅上。
皇太后坐下之後,见小妮子还要撒娇,她先是轻轻地拉起孙女儿的手腕瞧,随即便问,「来人呀!传来永和宫的太医是徐太医还是凌太医?」
「回太后的话,是凌太医。」曲嬷嬷跪在地上回答。
「凌太医?怎么不是徐太医?」皇太后嘴里叨念著,拉著依秋在旁边坐下。
「回太后,皇上将徐太医派给了隆科多。」德妃低著头回答皇太后的疑问。
皇太后一听到隆科多,不禁皱起了眉头。「对了,依秋,这次你就太不对了,你怎么可以出手伤人呢?」
「祖奶奶,您就别再骂人家了嘛!皇阿玛差点儿就要将我送进宗人府了!」依秋噘著小嘴,一副撒娇样。
「你喔!都十八岁的人了,你额娘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了四岁的祺儿了。」皇太后手顺便往德妃与胤祺的方向一比。「我看就依了你阿玛的主意,嫁你到蒙古,省得你时刻在宫里闯祸。」皇太后恐吓著。
「祖奶奶啊!不要、不要!人家不依!」一急之下,依秋居然听不出皇太后只是恐吓她,误以为宠爱自己的祖母当真如此狠心,让她卯足了劲儿的又是撒泼
又是尖叫。
「胡说!蒙古有什么不好?祖奶奶和已经过世的老佛爷都是从蒙古嫁入你们爱新觉罗家的,连你额娘也一样!」皇太后忍不住啐道。
「祖奶奶,您就不怕——您要是一想我,那可怎么办?」依秋又低下头。「我可是您一手带大的啊!」
「你是不可能嫁给隆科多的!」皇太后也是这句话。
「太后,儿媳倒有个主意,不知……」德妃出来打圆场。
「说吧!」
依秋偷偷地瞧著德妃,暗自欣喜不已。
「太后,儿媳建议将依秋许给舜安颜。」德妃从低著头回话的余光中,看到了依秋藏不住的欢喜表情。
顺了她吧!否则,她大小姐三天两头在宫里闹自杀;况且,她年轻的时候也亏欠这孩子太多了。德妃在心底不禁这么想。
皇太后先是不语,只在德妃与依秋之间来回看著。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考虑、考虑。」好半天皇太后才幽幽地说。
「谢谢祖奶奶!」依秋得意了。
哼!隆科多这辈子休想摆脱她了,就算得不到他,她也要将他与那烂狐狸精给拆散!
呵!其实她也不用太紧张,那烂狐狸精已经被她给害进了宗人府,现下也只有她皇阿玛才能释放烂狐狸精出来。
而皇阿玛又怎会将骗过他的人放出来呢?那烂狐狸精就等著受死了吧!
====== ※※======※※ ======
「芹儿,收拾起眼泪,咱们快要回府了。」瑞菱的心已经快痛到了极点,但她还是对著轿外的芹儿提醒道。
「是,瑞菱福晋。」芹儿扶著轿身定在雪地上。她刚才随瑞菱福晋从宫里出来,一路上心酸的掉著眼泪。
瑞菱和芹儿是经过戎云安排才得以进宗人府的,芹儿从不曾见过那么臭、那么脏的梅萼,甚王都快认不出她来了。
纵使蓬头垢面,还是掩盖不住她的丽质天生。
梅萼姊瘦了好多,才短短七、八天的光景,她便瘦得让人心疼。
她还说了个令人心碎的事,说她在于家的那几个月,她娘亲为了找她到了京城,还没找到她的下落,就病死了。
说这番话时,她不哭也不笑,她还说,她要终生老死在辛者库。
连续两个悲惨消息,让她与瑞菱福晋都快哭厥过去了,而梅萼姊居然还能好整以暇的安慰著她们别哭。
她们要离去时,梅萼姊交代请隆贝勒好好珍重自己,并且忘了她……
芹儿边哭边想,梅萼姊真的好可怜喔!
「芹儿,梅萼应该是怀孕了!」在轿于快接近府邸的胡同口时,瑞菱突然开口。
「真——」芹儿正要回答时,却见胡同里有一队宫里的大内侍卫警戒著骑马出来,他们的轿子只能暂停在一旁。
「芹儿,怎么回事?」瑞菱掀开帘子问道。
但是回答瑞菱的是从胡同里跟著转出来的十六人大皇轿。
「啊!是皇上亲临了!」瑞菱看到了轿内的人,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
当黄衣侍卫都离开後,瑞菱匆匆吩咐轿夫起轿。
她害怕皇上已经对隆科多透露,他准备要如何处置梅萼了。
果不其然。
瑞菱才进府,老远就听到寻梅阁里传出一声声暴跳如雷的声音,不断的在怒骂著她。
她只得硬著头皮,踩著楼梯上楼,跟在她身旁的芹儿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别怕,瑞菱福晋。」她小声的对她打气,「您这么做是为了贝勒爷好,您并没有错。」
瑞菱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很没用,梅萼在牢里还能勇敢的安慰她,而年纪比梅萼还小的芹儿,也都能如此地鼓励著她,比她们还年长的自己居然这么胆小。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後,瑞菱轻轻打开门。
一进去,她就发现隆科多正吃力的在穿衣,阿蔷与小厮跪在地上求他别冲动进宫。
她顿了一顿,才走上前助他穿上衣袍。
隆科多满眼阴惊,怒视著替自己穿衣的瑞菱。
「好呀!姑奶奶,你可回来了,你倒是说一说,梅萼都被宗人府关八天了,你为什么叫所有的人都瞒著我?」隆科多一边将手伸进袖子,一边以危险且又低沉的嗓音斥道。
瑞菱要替他理衣裳,他却不屑的转了个身,吃力的自己举起手扣扣子。
「你聋了吗?没听到我的问话是不是?说!你给我好好的解释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瑞菱屈膝跪了下去,她流著泪说:「您高烧不退的五天中,我们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呀!」
「五天!我问你,除去这五天,第六天我不就醒了?你怎么还不说?」隆科多苍白著一张脸坐回床边。「八天了……梅萼竟然在宗人府里关八天,今天要不是皇上来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他冷嘲热讽的数落著瑞菱的罪状。
皇上不会处死梅萼,是因为梅萼的出发点令他感动,因此,他决定罚梅萼到浣衣局洗一辈子的衣服。
不!他绝不能让梅萼受这种苦!
「贝勒爷,请不要责怪瑞菱福晋,她是为您好的!」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原来是芹儿。
「是啊!瑞菱福晋是不想您的伤势更严重啊!」阿蔷也帮腔了。
听了两人的话,隆科多先是低著头捏紧拳头,然後他深吸一口气,欲压下狂炽的怒意。
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隆科多松开紧握的拳头,显示他的怒气已经压抑下来。
「阿蔷,斗篷拿来!驴儿,备轿!」
跪在地上的人纷纷起身去执行隆科多的命令。
「刚才你们进宫,情形如何?」隆科多边走出门边问道。
瑞菱跟在隆科多身边,尽量将事情说得轻松。
穿上斗篷来到备好的轿边,隆科多抚著胸欲弯腰进轿时,瑞菱追问著,「隆哥进宫要做什么吗?」
「皇上已经释放梅萼,我现下便要去将她带回来!」说罢,他便弯腰入轿。
瑞菱与芹儿惊愕下已,欺君之罪非同小可,梅萼竟然能逃过死罪,感谢老天爷!但至浣衣局洗衣……一样难受啊!
隆科多吩咐起轿,但是轿子只往前走不到五步,又停了下来。
只见隆科多将头探出轿窗,说道:「阿蔷,提醒周伯准备火盆儿,待会儿要让梅萼过火盆儿去霉运的。」
「还有,煮热水,用银炭火煨好去霉运的枣仁粥。」瑞菱欣喜的补充。
在场的人莫不欢声应是。
梅萼回来後,便全府太平。
是桩喜事啊!
====== ※※======※※ ======
「格格!格格!」
曲嬷嬷急急地走进依秋的房里,但见满屋子的嬷嬷、丫头,正替依秋整理著孝惠太后送给孙女的绫罗绸缎,就是不见依秋的影子。
都快要嫁人的新娘了,格格好像还事下关己似的毫不在乎。
「小绿,格格呢?」曲嬷嬷唤住从身旁经过的小绿。
「曲嬷嬷,格格正在隔壁书斋里。」
小绿往书斋的方向比了一下,曲嬷嬷立刻进了书斋。
果不其然,坐在窗边的依秋失神的望著窗外。
这些日子,依秋清瘦不少,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还是不吃不喝,有人喊她,她才会动那么一下筷子;丫头递水时,一个不高兴就翻杯子,脾气更暴躁了。
跟德妃说不要嫁蒙古的策凌世子,要嫁舜安颜的人是格格她自己呀!事後她又……
「唉!格格,外头正热闹呢!在替你整理著太后差人送过来的缎子,你怎么还是没有兴致啊?」曲嬷嬷忍不住大叹了一口气。
「找我有什么事?」依秋依旧望著窗外,没有回头。「没事的话,就别来烦我。」
曲嬷嬷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格格,那个莫梅萼被万岁爷放了!」
只见依秋在肃然之中圆睁著一双眼,转过头瞪著曲嬷嬷。
「皇阿玛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拍桌大骂完後,她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曲嬷嬷见状一惊,立即街上前拦人。
「格格,你要做什么?你要……」曲嬷嬷没能拉住依秋,因为依秋用力的甩开了她的手。
曲嬷嬷只好绕到依秋面前,拦在书斋门口。
「你拦我干嘛!滚开!」依秋睨著曲嬷嬷。
「格格要去哪?」曲嬷嬷心疼的看著被她一手奶大的女孩。
「我要去将那烂狐狸精再丢回牢里!」依秋对著曲嬷嬷大吼著。
「来不及了,莫梅萼已经回隆贝勒府了。」曲嬷嬷望著依秋,老实的说。
依秋无法接受的摇著头。「怎么会这样?皇阿玛为什么又要放她?」
「格格,四年前的『割股之恩』啊!皇上答应过隆贝勒,可随时随地讨赏的啊!」曲嬷嬷紧盯著依秋道,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讨赏?她?就凭一个贬臣的庶女?为什么?为什么……」依秋的低喃中是全然的不屑,她万万料不到事情竟会如此转变。
「是的,格格,隆贝勒便是以此『免死金牌』将莫梅萼救出宗人府的。」曲嬷嬷将听到的事全讲了出来。
依秋狂乱的摇著头,蓄著泪水的眸子眨呀眨的,无能为力之下,她投进曲嬷嬷的怀抱,放声痛哭,
隆科多是如此费心的救莫梅萼……看来,她是真的永远得不到他了……
「格格,别哭,乖,我告诉你,」曲嬷嬷牵起主子的手,领著她坐下。「虽然你斗不过隆科多,但你不用怕手无缚鸡之力的莫梅萼啊……」
曲嬷嬷小声的说著想了好久的计策。
「你是堂堂的大清格格,一如皇上将你指婚之後,就赏赐给你的尊号,和硕温宪公主……」
依秋抬起含泪的双眼盯著曲嬷嬷,眼神中已渐渐透出兴趣……
====== ※※======※※ ======
虽然梅萼的秀发失去往日的光泽,浑身上下还混了牢里的恶臭,但是隆科多一点都不在乎,也不管胸膛上的伤口,就是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梅萼早已因刚刚的惊吓而昏厥过去,他心疼的看著她。
她平时被阿蔷照顾得很好的指甲都断裂了,身上还有老鼠咬过的痕迹,原本白里透红的美丽肌肤也呈灰败的苍白,但是隆科多依旧深情的将她脏污的小手举至唇边亲吻著。
他是用四年前万岁爷答应过的「赏」换梅萼出宗人府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隆科多头痛的下了这个结论。
就算是三岁的孩子也都知道,依秋为什么同意嫁给舜安颜。
照理说他应该要反对到底的,无奈梅萼在卒里,他只能先将梅萼救出来,因为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他绝不能失去梅萼啊!他已经深深地爱上梅萼,爱上心地善良的她,爱上了世上独一无二的她!
他们之间原有的厌恶、不信任及深刻的误解,不知何时已消失。
尽管皇上不同意梅萼成为他的福晋,但是,梅萼在他府里的一日,就是他的福晋!
「梅萼宝贝,事情全都过去了,我们要到家了。」他在还昏厥的梅萼耳旁低声呢喃著,接著他掀开轿帘吩咐轿夫行动快一点。
「嗯……」瘩症的声音缓缓从怀中传出,隆科多低头一瞧,原来是刚刚他欠动身子时,惊扰了昏睡中的梅萼。
「我……您……」虚累之中的梅萼先是缓缓地眨著双眸,当她努力对准视焦後,便发觉一对时刻都出现在她梦里的深邃眸子。
眼前的他是这么的真实,她并不是在作梦!
隆科多温柔的吻住她的唇,轻声道:「我们就快到家了。」
梅萼眨了眨眼,努力将他的话语吸收进脑中……
啊!她想起来了,刚才在宗人府时,她还在盘算著过两天进辛者库时,该如何学洗衣裳、学当奴仆,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她以为是有人要被关进来,因此没多注意,直到守监的卫士与太监走进,她才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隆科多的身影。
她实在不敢相信,瑞菱与芹儿才离开没多久,隆科多就与她相隔著卒栏对视著……
伸出手探向隆科多的脸,这时梅萼才发现自己的手脏污不已,狼狈的要将手缩回来时,却被他紧紧握住。
「别……很脏!」抽不回自己的手,她只能难堪的将脸转开。
「不!不脏!在我的心中,你的人、你的心,是最完美乾净的。」隆科多扳正了她的小脸,仔细看著她的双眼。「这几天苦了你了。」
梅萼的挣动换来隆科多喊了一声痛,她才忙停止不动。
「我真该死……」见他蹙起浓眉,她责怪著自己的不小心。「弄疼您了吗?」她紧张得双眸含泪,并用被自己形容成「很脏」的小手翻找著他胸前的伤口。
隆科多其实是在呻吟,因为梅萼坐在他腿上的身子扭动个不停,渐渐撩起了他的欲望。
「唔……好疼喔!」
「哪里疼?快告诉我!我……」泪眼模糊下,梅萼一急,居然将隆科乡的衣服给扯开了,欲察看他的伤势。
「这里痛……」隆科多微闭起眸子,抓住梅萼的手往下至他的小腹间。
在她掌心下勃动的欲望,好像已经等待很久了,她的手一抚上,便越来越壮大。
「不正经!」梅萼的苍白小脸微红了起来,猛然将手抽回,轻声啐道。
隆科多的唇贴近她的耳朵,邪佞说道:「疼呀!怎么不疼?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地安慰它了。」
「到府了,您正经点儿!」听到轿外传来芹儿与阿蔷的声音,梅萼赶忙将在自己耳边的俊脸给推开。
隆科多见她一副娇羞模样,朗笑了一声。
他的小宝贝呀!
====== ※※======※※ ======
北京城郊近碧云寺
一辆马车疾行於结了冰的地上。
「算了!老张。」马车内的阿蔷提醒,「甭这么赶了,否则梅萼福晋要是有个什么事的话,你就等著领排头吃吧!」
老张闻言,立刻放慢了马车的脚步。
马车内,坐在阿蔷与芹儿之间的梅萼,放下拭泪的手绢,先是笑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地道:「好了,阿蔷,你就别绷著一张脸了,是我不对,我该等明天贝勒爷有空时,再由他陪我来的。」
「小姐,您也别哭了,要是您这泪还留著回府的话,贝勒爷才真的会知道您没等他便跑到老夫人的灵前,他不生气才怪!」芹儿边说边抽起梅萼手心里的手绢,小心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贝勒爷更会因为您只带了吕护卫便出府而大发雷霆呢!」
是啊!自从月初从宗人府回来後,她简直成了一个废人似的,隆科多不但调芹儿回到她身边,还规定她不能随便见客,要见客的话,可以,但一定要有瑞菱陪伴。
他更规定她不能随便出门,除非有他亲自陪伴。
她用尽各种方法,就是无法让他收回成命。
好不容易等到依秋大婚的今日,隆科多不在府里,她立刻前来安置娘亲骨灰的碧云寺,一偿祭拜娘亲的心愿。
「好!你们全都对,不对的是——啊!」
突然,马车似是受到了强劲的撞击,东晃西摇的混乱之下,梅萼与两个女孩抱在一起。
但就在一阵天摇地动之後,被甩向窗边的梅萼正好看到窗外的惊慌景象——
三个陌生人驾著一辆马车,一旁还有两人骑著马;而吕护卫正和对方格斗著!
「快!将马车里的女娃儿全处理掉!好回去覆命!」其中一人吆暍著。
「你们是谁?要向谁覆命?」吕护卫在一来一往的刀光剑影中大声怒问著对方。
对方怎么可能会回答他,只见发号施令的那人一刀抽出来,倏地砍毁了梅萼所乘的马车车窗。
闪避不及之下,芹儿的肩膀结实的吃下了一刀。
「芹儿!」
梅萼与阿蔷同声惊叫!
「快——老张,快将梅萼福晋带走哇!」吕护卫大喊。
但对方动作也很快,凶狠的砍向了专心驾车的老张——
「老张,当心——」
提醒的话还没能喊完,老张的手臂便接下了那一刀,鲜血喷流出来,老张吃痛的无法握紧缰绳!
频频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的马车,难挽回天之势,终究还是翻车了!
尖叫声中,梅萼被抛出车外,迎接她的是冰冷又湿滑的雪地。
重重地摔至地面,一时之间,梅萼只觉眼前一片黑,耳际全然是嗡嗡作响之声,随之而来的是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意识模糊之间,她感觉到左肩像是火烧般的巨痛,痛楚还越来越明显,成为撕心裂肺的巨痛,掩盖了隐约从下腹传来的疼痛……
「梅萼福晋……梅萼福晋……」
声声呼唤好像是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又近似在身边;她努力的集中精神,听到的是阿蔷著急的惊呼声。
梅萼想起身,但她撑不起自己,只能循声抬起头,看到阿蔷从马车底下爬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她这里奔来。
「啊!梅萼福晋当心啊!」
第9章
阿蔷呼唤得很急促,梅萼却来不及看清什么,她只感到一阵疾风般的刀削之声响起——
阿蔷不顾一切护向梅萼,承接下致命的一刀!
「阿蔷——」
惊叫声从梅萼的口中呐喊而出,划破肃杀的气氛,也引来吕护卫,他击退了还想继续行刺的凶手。
受了重伤的芹儿也不顾一切地飞奔而来。
趴在冰冷的地上,梅萼的肩後是一阵阵快要消失的气息。
「阿蔷!你怎么样了?」
无法撑起自己的梅萼,只能转头往後瞧著:但她看不到阿蔷是否无恙,只能听到阿蔷渐渐微弱的喘息声。
「芹儿,你快扶起阿蔷!」梅萼焦急地吩咐著芹儿。
不远处传来吕护卫与凶手刀剑格斗的铿锵声!
身上没了压力的梅萼侧首一看,雪地上是一片怵目惊心的鲜血!
阿蔷?
她看向奄奄一息的阿蔷——
只见阿蔷紧闭双眼,被刀刺中的背後正不停地涌出鲜血。
「梅……梅萼福……晋!」阿蔷伸手向梅萼。
梅萼伸手回应,缓缓的移动当中,她隐约发觉小腹越来越痛了。
她选择漠视疼痛,害怕阿蔷年轻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自己的眼前。
「阿蔷,你想说什么……」芹儿也很虚弱,她颤抖个不停的手抚著身边越来越冰冷的身体。
远远地传来马车的声音,正往她们接近当中。
原来是负伤的老张到大马路上拦了辆马车来了。
正当她们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时,阿蔷出声唤住了梅萼。
「梅萼福……福晋……」
梅萼紧握著她的手,虚弱的说:「阿蔷,什么都别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看著脸色越来越死白的阿蔷。
「不……梅萼福晋……」阿蔷吃力的摇了摇头,「做……做仆佣一生中最……最光荣的,便是能够为主子死,而阿蔷……也快做到了!」她努力说著让人闻之鼻酸的话。
梅萼泪流满腮的摇头。她何德何能呀……
她曾经将阿蔷视为隆科多的走狗,刚被隆科多带进府时,她是那么的误解阿蔷,可是,阿蔷却重自己、敬自己,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甚至还替自己挨过依秋的一脚。
「不!阿蔷,你和我同年,一样的年轻,你会好起来的!」梅萼一边安抚著阿蔷,一边焦急的转头看著快要被车夫牵来的马车。
她不知道会不会来不及,只知道若还有一丝的气息,阿蔷就有活下去的机会,她一定要救阿蔷!
相她心有灵犀的芹儿,战栗著从雪地爬起,努力加快步子走向老张,要去帮老张的忙!
「不!不!别……我……我……不行了……」阿蔷紧皱眉心,努力张著已发紫的唇,轻声说出心愿。
「梅萼……萼福晋……」阿蔷用尽最後一丝力量,抬手向头顶,「这个……」她摘下了一支发簪,颤抖的递给梅萼。
「这支簪子是太后的赠礼之一,我前几天送了你……你不喜欢吗?」梅萼颦紧了眉,因为她的小腹也越来越痛了。
阿蔷摇摇头,虚弱的笑道:「不……不是的,梅萼福晋,我很喜欢它……就是因为很喜欢,所以想请您在阿蔷死後……将它转交给克毅少爷……」
看著簪子又回到了梅萼手中,阿蔷安心的闭上了眼。
「克毅?你说的是瑞菱福晋的孩子克毅?」梅萼惊讶的问。
「是的,告诉克毅少爷……这支簪子阿蔷曾戴过……我无法亲自交给……给他,请……告诉他,希望他能谅解阿蔷无法在今生与他厮守做夫妻,也希望他能原谅阿蔷的失约……」
阿蔷被梅萼所握住的手已经冰冷而僵硬了。
「愿这支簪子能代替我陪伴他。」流畅地说完心愿,阿蔷笑著闭上眼。
「阿蔷……阿蔷——」梅萼凄厉又不舍的喊著。
原来阿蔷与小她四岁的隆科多的长子克毅,有著那么深的相恋……但所有的人都不晓得……
「啊——血……小姐,您流血了……」
还来不及自阿蔷的死亡悲伤中回过神,芹儿眼角的余光发现趴在地上的梅萼,裙内正有一弯的鲜血缓缓流出。
「小姐——」
伤心阿蔷的死,再加上自己体虚、力气已告磬,被沉沉的无边黑暗吞噬之前,梅萼依然能听到芹儿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手中牢牢地紧握著阿蔷托付给她的簪子。
阿蔷……可怜的阿蔷……阿蔷的遗愿,她一定要替她完成……
隆科多……梅萼根本喊不出这个名字,整个人就被黑暗接管……
阴霾的天空再度飘下大雪,芹儿与同受重伤的老张吃力的将梅萼抬上马车;至於阿蔷,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抬了,心中也急著先将将梅萼送回府……
====== ※※======※※ ======
「朕在问你话,还不快回答!」
怒喝声响遍整座养心殿。
「小人……是……是因为收了多罗的两万两银子,说好事成之後再付三万两,一早……岂料……」
跪在玄烨面前的男子,已经是遍体鳞伤,因被自己的同夥追杀,而成了现下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
「说下去!」玄烨目露凶狠精光,大掌击向一旁的小几。
「多罗说没将人除掉,三万两银子便不付了;小……小人既然拿不到那笔钱,又要被灭口,因此……因此转而向隆贝勒的管家投案。」说话的男子全身是伤,丝毫看不出当初追杀梅萼时的凶残狠戾。
两个月前,隆科乡下朝回府,并没有在寻梅阁里看到梅萼,当时他以为梅萼是去了瑞菱的房里聊天。
直到用完午膳,他了知道梅萼根本不在府内,正当他准备找人时,吕护卫领著马车回来了。
看到浑身是血的梅萼时,他惊得完全失去冷静,还是瑞菱镇定,立刻要人去请大大,并提醒他将梅萼抱至房里。
「贝……贝勒爷,小姐……小姐不知是……是不是有身孕了……她……她……」要被抬下去疗伤时,芹儿虚弱的提醒。
他与瑞菱七手八脚合力帮梅萼脱下脏污的衣服与沾满鲜血的亵裤时……
「快!快!热水——热水!」隆科多明白了,梅萼已经有喜、怀孕了;可是,这血如此的流……
当大夫赶到,却是再怎么急救都来下及了,梅萼还是失去了孩子,但她的一条小命终於是保住了。
梅萼的情形一稳定下来,他便吩咐人将阿蔷的尸体抬回,也立即请求他阿玛帮忙,两府近五百名的侍卫出动,合力擒凶。
两个月後,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最後他甚至在京城大小街道与胡同贴文悬赏。
直到昨天傍晚,总算是有个过体鳞伤的男子跑到府中投案。
追问之下,他才得知,是一个叫做多罗的人,在梅萼被放出宗人府之後的时间里找上他们这夥人的,而他们也只知道要听命於多罗,并没有见过多罗本人……
「多罗?多罗……」
听完案情之後,玄烨不断低喃这个他似乎曾经喊过的名字。
「皇上,有一件事,微臣不知道该不该说。」隆科多出声打断了玄烨的沉思。
「说!隆小子,你毋需有所顾忌。」玄烨皱紧眉头,大手一挥。
「是,皇上。」隆科多抬头看著坐於殿上的玄烨。「依秋格格的奶娘曲嬷嬷,她的相公就叫做多罗‧布喀。」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血案……是依秋指使的?」玄烨沉声且危险地问道。
隆科多以冷静的眼神迎视著玄烨所投注过来的犀利目光。「微臣是有几分事实便说几分话,而且,格格那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因为曲嬷嬷与多罗是揣摩上意而後自作主张。」
「好!呈上证据来!」玄烨点点头。
隆科多立刻将多罗与血案有关的证据一一呈交。
====== ※※======※※ ======
下完血案的惩处命令後,玄烨屏退左右,望向隆科多。
「隆小子,这几个月来,你经历了不少事,定是身心俱疲吧!」
玄烨比了比銮椅前的座椅,示意隆科多坐下。
隆科多领命的走向座椅,坐下之後,方道:「谢皇上的关心,梅萼小产後,已逐渐在恢复之中。」
「隆小子,朕需不需要恢复莫宇元的宫衔?」玄烨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皇上,微臣的岳丈早已经去职,微臣以为没有此一必要。」隆科多回道。
「哦?」玄烨目露精光的审视著眼前曾被自己称为「盖臣」的人。「你难道不想讨梅萼的欢欣?」
隆科多回答,「不瞒皇上,微臣确实很想,但是微臣的妻舅莫毓已经蒙主隆恩,因此,微臣以为此事已经可以了。」
「就这么处理吧!朕就让莫宇元发还原籍。」玄烨很满意隆科多的回答。
他没有看走眼,隆科多真的是完全效忠他的!
无论四周有多少诱惑,隆科多对他的忠诚始终如一。
「皇上,至於依秋格格……」隆科多一定要提这件事。
虽然这次的事件,曲嬷嬷难逃追究,但是依秋身为主子……
「隆小子,你会同宗人府淳亲王,传朕的旨意,将和硕温宪公主禁足三年,这三年内,确实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女儿的行为已严重违反朝纲,玄烨心知肚明不得袒护,遂下令。
「是!微臣立刻去办。」隆科多起身跪地应道。
「好了!你去吧!」玄烨叹了一口气道。
「是,微臣告退。」隆科多站起身准备退下。
「对了,隆小子,听说你为了怕克毅闯祸,而将他送王法海处,半路上却失踪了吗?」玄烨突然喊住隆科多。
原本要退出去的的隆科多,闻言又转过身来。
血案发生後,他才得知克毅和阿蔷的事,深怕克毅会不惜毁掉年轻光明的前程为阿蔷报仇,因此他狠下心,不顾瑞菱与梅萼的苦苦哀求,硬是将克毅送离京城,到遥远的南方广州投靠他的堂兄法海总督,没想到……
「回皇上的话,是的。」隆科多也为此事顷恼了很久。
「需要朕在各省府间安排人手帮忙找寻吗?」玄烨关心的问道。
「谢皇上恩典!此事纯属微臣之家务事,理应山微臣自行处理,不敢劳皇上担心。」
「好吧!那就这样了。等梅萼身子好了点,记得带她进宫来找你姊姊叙一叙。」玄烨听了隆科多的回答,更是满意,於是在结束君臣对谈之前,邀请了梅萼。
「微臣遵旨。」
====== ※※======※※ ======
宣达完皇上的旨意後,隆科多便和淳亲王分道扬镳了。
在回府的途中,他还不断的想著,皇上为什么要邀请梅萼入宫作客。
他想不出答案,唯一想到的是,皇上会不会是好奇了百姓的传说——落了选的倾城秀女,成了贝勒爷的福晋。
八成是的。
梅萼对他送走克毅、人进而失踪一事而气他,至今余怒未消,还扬言要出府亲自去找人,教他不知如何安抚,倒不如带她进宫,找他姊姊聊一聊,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
隆科多笑叹了一口气。她要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准出府找人,而且,他打算此生都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就如同他对戎云所说的,梅萼要是再出个意外,就算是小小的差池,自己恐怕也会去了半条命,甚至性命不保。
此生他已不能没有她。
尾声
清史中,爱新觉罗‧依秋是在康熙四十一年的夏天突然死去的;当然,清史中是不可能将玄烨的五公主的死全部交代清楚;毕竟依秋是出嫁的格格。
但是,传闻依秋是死在一场莫名的大火中。
那时,玄烨正驻跸热河避暑,当他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两天後的事了。
据说火是依秋要烧死她表舅隆科多的新生子而放的,却阴错阳差地误将自己给烧死了。
在那场大火中,结束了依秋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也结束了她与隆科多及梅萼之间的恩怨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