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17

neleta: 远溪 31-40

远溪:第三十一章

  顾溪在屋里平静、继续思考他和展苏南、乔邵北之间该怎麽走,而在厨房里挥舞著锅铲的乔邵北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单手拿出电话,一看是魏海中的,他立刻按下:海中哥。
  邵北,你和小河在一起吗?
  没有,我在厨房呢。我们把小河关屋里去了,不让他动手。
  我有话跟你说,你找个没人的地方。
  乔邵北的眼神变了变,把锅铲交给展苏南,然後捂住电话对展苏南说:海中哥有事跟我说,我出去一下。
  去吧。
  展苏南接著炒菜,阳阳和乐乐给他打下手。
  出了厨房,乔邵北直接上了楼,进了阳阳和乐乐的房间,然後道:好了,什麽事?
  邵北,我刚才给小河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当年的事,我没直说是老爷子做的,不过我想他也听出来了。我也告诉了他你们在美国的事情和失踪的那三年,我告诉他,你们的心里十几年来只有他。
  乔邵北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责怪魏海中的多事。当年的事千错万错都只能怪他和苏南,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顾溪当年的真相来为自己开脱。
  邵北,小河说,你们想呆在这里,就呆著吧。
  什麽?
  本来还很难过的乔邵北一下子站起来了,脸上是不敢置信。
  小河说,你们想呆在这里就呆著吧,只是他那是小县城,怕委屈你们。
  真的?!小河真的这麽说了!
  真的,千真万确!
  乔邵北说不出话来了,他太高兴太激动了。接下来,魏海中又说了一让他高兴得蹦起来的话:小河说,谢谢咱们一直在找他。
  海中哥,你别骗我啊!你可别骗我啊!
  你嫂子在旁边听著呢,不信你问你嫂子。马上,电话里就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邵北,真的,我听到了。
  海中哥,我想亲你一口!
  乔邵北高兴得一拳头砸在阳阳和乐乐的书桌上,脑袋都激动得懵了。
  魏海中咳了两声,口吻马上变得严肃了起来:邵北,小河可能已经原谅了你们,但是要追回他的心还很艰难。有件事我一直瞒著你们没敢告诉你们,你们要追回小河,就得先弥补这件事。
  乔邵北立刻冷静了下来,问:什麽事?
  魏海中咬咬牙,说:苏帆……打小河……打得很重,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我不敢告诉苏南,我怕他听完後就冲到非洲去杀了苏帆。
  乔邵北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全部告诉我。
  接下来,乔邵北没有再说话,可是他的气息却越来越冷,眼中充满了狠戾。挂了电话,他的拳头骨节分明,浑身因为克制著即将爆发出来的怒火而紧绷著。乔邵北的脑袋里不停地转过各种念头和各种补救的方法,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乐乐的喊声:叔叔,饭好了,吃饭啦。
  迅速深吸了两口气,乔邵北起身:来了。走到门边,压下杀人的欲望,他打开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的怒火。
  叔叔, 饭了。
  楼下,乐乐仰头冲著他喊,乔邵北笑著下楼:来了。乐乐跑到正屋门口,打开锁,心虚地探头进去,却见爸爸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小心翼翼地从门帘里钻出来,对走下来的人悄悄说:叔叔,我爸爸好像不生气了。
  乔邵北从窗户看进去,心里了然地说:你爸爸不会真的生我们的气,我们去端菜吧。
  嗯!
  爸爸不生气了,解除了屁股危机的顾朝乐高兴地冲进厨房去端菜,顾朝阳已经端著一盘炖鸡腿出来了。乔邵北跟进厨房,在顾朝乐端著菜出去后,他对正收拾灶台的展苏南耳语:海中哥刚才给小河打了电话,说了些事情,小河愿意我们留在这里了。
  说什麽?!苏南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乔邵北捡起抹布说:等会儿跟你详细说,先去吃饭。
  阳阳和乐乐出来了,展苏南压下狂跳的心脏,迅速收拾好灶台,然後端著盘子和乔邵北及两个孩子一起端著饭锅和其他的菜出了厨房。
  徐大爷和徐奶奶都从里屋出来了,回过神来的顾溪帮著摆盘子,盛饭。期间,他往展苏南的右手背和脑袋上瞧了好几眼,看得展苏南是受宠若惊。两人很觉地一左一右挨著顾溪坐下,丝毫不管他们的举动会不会引起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的怀疑,现在的他们已经顾不了那麽多了。徐大爷已经从徐奶奶那边知道了三人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端起碗来平静地吃饭。
  爷爷奶奶,吃鸡腿。唯二不觉得有什麽奇怪的顾朝阳和顾朝乐一人夹了一个鸡腿放进爷爷奶奶的碗里,然後顾朝乐夹了一个鸡腿放进爸爸的碗里,接著两人又各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叔叔的碗里。展苏南和乔邵北脸上的表情看得徐奶奶突然有点心酸。
  阳阳乐乐,你们也吃,要多吃点。苏南和乔邵北往孩子的碗里夹鸡腿,夹菜,眼睛已然湿润了。
  顾溪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展苏南的碗里,又夹了一筷子放进乔邵北的碗里,然後对两个完全怔住的人说:别光顾著他们。晚上我包饺子,你们就别跟我抢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看看碗里的菜,又看看顾溪,喉结一上一下的。展苏南低头,就著顾溪给他夹的那道菜往嘴里猛扒了几口饭,借此压下鼻间的酸涩。乔邵北强笑了一声,避开孩子们关心的眼神,说:饺子我和苏南想抢也抢不了,我们只会吃。
  顾溪淡淡地笑了笑:饭吧。
  嗯!
  乔邵北大口大口吃起了饭,顾溪给停下筷子的乾爹妈也夹了菜,然後夹起鸡腿吃了起来。徐大爷在桌下碰了碰徐奶奶的腿,沉默地吃饭。阳阳和乐乐看看叔叔又看看爸爸,两兄弟也保持了沉默,低头吃饭。
  顾溪这时候又开口了:乾爹乾妈,我一会儿给大哥二哥打个电话,让他们晚上过来吃饭。苏南和邵北可能会在咱们这儿长住一段时间,我想正式介绍他们给哥哥嫂子认识认识。以後大家会常来往,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应该的应该的。徐奶奶马上笑著附和。而展苏南和乔邵北面对顾溪态度的突然转变,已是激动地无法咽下嘴里的饭菜了。
  徐大爷放下筷子,语带深意地说小河啊,让苏南和邵北跟家里人见见面是应该的,但你也得注意别给他们惹麻烦。
  顾溪面色平静地说:我心里有数的,乾爹,您放心吧。
  那就好。
  乔邵北和展苏南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阳阳和乐乐却是听出来了。两人冲两位叔叔眨了下眼睛,让他们不要问,然後阳阳转移话题:爸,叔叔不同意我和乐乐寒假去卖糖葫芦。
  乔邵北和展苏南脑筋极快地跟著阳阳转移话题,再说这件事他们也是要跟顾溪商量的。展苏南第一个开口:小河,阳阳和乐乐还小,自主创业的意识是好的,但是我和邵北不同意。你看他们的手上都生冻疮了,怎麽还能去卖糖葫芦。
  乔邵北接下:我和苏南的意思是等他们放暑假了,让他们跟在我和苏南的身边学做生意。到时候他们接触到的都是跨国的大生意,会比卖糖葫芦学到的经验多很多倍。而且寒假除掉过年的那几天,也就没几天假期了,让他们在家里看看书,不是刚买了那麽多小人书吗?下学期他们就要上初中了,跟著我们学学英语也是好的。
  乔邵北的话说完,徐奶奶马上问:小河,阳阳和乐乐寒假要去卖糖葫芦?徐大爷皱了眉:天太冷了,我觉得苏南和邵北说得有道理。冻出了毛病可不是闹著玩的。
  好,现在是四票反对,就算顾溪和孩子都同意也还少一票。顾溪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看向两个儿子问:们的意思呢?
  阳阳和乐乐很矛盾,乐乐犹豫地说:我和哥哥早就想好了,山楂、糖什麽的都买好了,如果放弃的话,很可惜。
  阳阳也很犹豫地说:我和乐乐把零花钱都用上了,计划都想好了,如果不做的话我们之前花的心思都白费了。
  很不忍见孩子们失望,乔邵北哄道:们可以自己在家里做糖葫芦吃啊。不一定非要拿出去卖。
  可是……”两个孩子咬著筷子,还是很纠结。
  顾溪淡淡一笑轻咳了几声说:要不这样吧,咱们就取个折中的法子。
  阳阳和乐乐不咬筷子了,顾溪在展苏南和乔邵北开口前对他们说:卖糖葫芦的事他们已经计划了很久,突然不让他们做了,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抬手制止住要说话的展苏南,顾溪接著说:本来他们是想去市里卖糖葫芦的,那就让他们换个地点,到县上去卖吧。规定好每天卖几个小时,不管有没有卖完,到点就收摊,就当是社会实践了。晚上阳阳和乐乐跟你们学英语。
  我同意!阳阳马上举手,生怕举慢了叔叔再说出什麽反对的理由。
  我也同意!乐乐举起双手,然後不由自主地就恳求起某两人来:叔叔,你们就让我和哥哥去卖糖葫芦吧,我们都跟同学说了寒假要去卖糖葫芦,如果没有去的话,同学会笑话我和哥哥说大话。
  叔叔,你们就同意吧。阳阳直接抓住了展苏南的胳膊央求。
  徐奶奶看著看著笑出了声,徐大爷也笑了。孩子这样子一要求,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窝子都软得能掐出水来了,哪里还说得出反对的话。展苏南刮了下阳阳的鼻子,佯装严肃地说:好吧,那一天只能卖两个小时。
  太少啦——”阳阳就差扑到展苏南的怀里了,四个小时,最少也得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太长了。
  叔叔,四个小时,您就答应吧。阳阳直接站起来趴到展苏南的背上,又是摇又是扭的。乐乐也有样学样地走到乔邵北的身後两手搂住他的脖子扭呀扭。
  叔叔,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似乎这麽跟叔叔闹,跟叔叔撒娇是很自然、很自然的事情。
  展苏南和乔邵北哪里是两个孩子的对手,当下就毫无原则地败下阵来。把乐乐抓到怀里挠挠他的咯吱窝,乔邵北完全像一个父亲那样抱紧在他怀里大笑的儿子,投降:好,四个小时,不过四个小时一到你们就得收摊。
  问题!乐乐从叔叔的怀里钻出来,和哥哥一起欢呼。不知道为什麽,潜意识里他们就觉得如果叔叔不同意的话他们就做不成。
  展苏南和乔邵北对著两个孩子傻笑,心窝要多软有多软,他们已经完全投入到父亲的角色里拔不出来了。顾溪嘴角含笑地看著孩子跟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不再去想他和这两个男人未来会变成什麽样子。让孩子体会有在身边的快乐,让他们体会有孩子在身边的幸福,至於未来,他只要在原地等著他们放弃,等著他们组建属於他们自己的家庭就够了。
  好了,吃饭吧。顾溪最後发话。
  阳阳和乐乐马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端起碗大口吃饭,看得出他们很高兴。展苏南和乔邵北也是捧起碗大口吃了起来。徐奶奶看了徐大爷一眼,徐大爷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这样也挺好的,只要那两个人是真心的,就这麽著吧。他们知道轻重分寸,这件事他们不会对任何人说,包括他们的那两个儿子在内。
  吃完饭,徐大爷亲自开口不让展苏南和乔邵北收拾,顾溪的态度也强硬了一些,有话要问孩子的展苏南和乔邵北也就没抢著收拾,帮著顾溪把碗端到厨房后他们藉口要查阳阳和乐乐的功课,把两个孩子带上了楼。
  徐奶奶在屋里给两个儿子打电话,让他们晚上过来吃饭,挂了电话后她就去厨房找顾溪说话去了。看到两个孩子跟那两人的互动之後,她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劝顾溪回头,顾溪受了这麽多年的苦,也该有人心疼心疼他了。徐大爷趁著顾溪不在屋里,抽起了旱烟。他不是不反对的,要是他的两个儿子敢跟哪个男人搞同性恋,他绝对打断他们的狗腿,把他们撵出门,就当没生过他们。
  可是这事搁在了顾溪的身上,他就做不到反对了。他当然也希望顾溪能找个好女人,成个家,不要再那麽辛苦。然而顾溪这十几年来摆明了要一个人过,现在那两人找来了,猜猜也知道他们以前有过些什麽。有时候,人不能把什麽事都弄得太明白,在这件事情上他选择了糊涂。只要顾溪能好,两个孩子今後能不再吃苦,那他在闭眼前都愿意糊涂。


远溪:第三十二章

  楼上,父子四人坐在床上,准确地说是两个孩子被叔叔搂坐在腿上。说来也是奇怪,对这两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叔叔,两个孩子的接受程度快得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惊讶。就好比现在他们被叔叔搂著,他们就觉得特别特别舒服,特别特别喜欢。叔叔的怀抱不像爸爸,但具体是什麽感觉他们也说不上来。
  乔邵北问:阳阳,乐乐,刚才吃饭的时候爷爷说不让你们爸爸给我们惹麻烦是怎麽回事?
  阳阳马上很不高兴地说:爷爷说的是二娘。
  乐乐:二娘总欺负爸爸。
  接下来,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叔叔告状。这些状憋在他们心里很多很多年了,他们不能跟爷爷奶奶说,不能跟大伯大娘说,也不能跟姐姐说,更不能跟爸爸说。现在有了两个很疼他们的叔叔,他们一股脑都说出来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听著,脸上并没有什麽愤怒的表情,只是心疼顾溪和孩子受的委屈。别说在这种小县城里了,就是在大城市里二娘那样的人也不在少数。相比这位二娘,展苏南和乔邵北更想多跟儿子亲近亲近。
  抱紧腿上的孩子,两人一边听著他们那位二娘的过分,一边凝视著他们的小脸,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抱著永远不撒手。这是他们的儿子呀,他们又乖又懂事又聪明还会保护爸爸的儿子。
  情不自禁地在阳阳的脸上亲了一口,很过分地打断了对方说话的展苏南在阳阳耳边懊悔地说:对不起,叔叔太笨了,这麽久才找到你们……对不起……”
  阳阳的心扑通扑通扑通直跳,忘了自己正在说什麽,抬著头愣愣地看著叔叔,心里怪异的泡泡又冒了出来。
  乐乐眨著大眼睛瞪著看起来很难过的展叔叔,下一刻,他的脸蛋也被人亲了,带著点胡渣子的刺痛。他摸上脸,心脏和哥哥一样跳得极快。爸爸没有胡子,亲他们的时候不会刺痛他们。可叔叔虽然有胡子,但感觉并不糟糕,反而,反而……叔叔可以再亲一口。似乎看出了乐乐的要求,乔邵北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哑声说:叔叔太笨了,要不是你们的姐姐正好在叔叔的公司里上班,叔叔都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找到你们。对不起,请原谅叔叔的愚笨。以後你们就是叔叔的儿子,叔叔不结婚,也不要别的孩子,叔叔就跟你们、跟你们的爸爸,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两个孩子的呼吸都有点不稳了,阳阳和乐乐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们的心里还有好多好多疑问,例如……“叔叔,你们和爸爸之间的误会到底是什麽?
  展苏南和乔邵北抱著孩子的双手不禁用力,想到顾溪的交代,也不敢据实以告的乔邵北说:就是一个小误会,说了你们可能也不理解。叔叔听信了别人的谎话,以为你们的爸爸不要叔叔了,就跟他生气,结果气跑了他。
  是什麽谎话?
  ……”乔邵北舔舔嘴唇,不知道怎麽回答。
  阳阳和乐乐看看叔叔为难的脸,过了会儿,乐乐不问了,转而问:叔叔,你们过了年会走吗?
  不会!两人同时开口,展苏南道:叔叔不会再离开你们、离开你们的爸爸。乔邵北则再次问:们愿意跟叔叔一起生活吗?
  阳阳和乐乐皱起了小脸,看的两人的心里是七上八下的,难道孩子们不愿意?乐乐咬咬嘴说:叔叔,我愿意,但是我不知道爸爸愿不愿意。
  阳阳点点头:嗯,我和乐乐一样,我喜欢叔叔,但是……”他的脸上多了一丝忧虑:爸爸好像……不愿意。
  两人压著心底的激动,问:如果爸爸愿意,那你们愿意和叔叔一起生活吗?
  如果爸爸愿意……阳阳和乐乐马上用力点头:们愿意!爸爸说了,他们和叔叔有著很深的联系。而且,他们似乎也感觉到这种联系了。
  谢谢!苏南和乔邵北再也忍不住地亲吻孩子的眼睛、孩子的脸,双手因为极度的喜悦而发颤,他们的孩子,喜欢他们,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老天还是眷顾他们的,没有抛弃他们。
  叔叔,你们以後会走吗?
  不,不会,叔叔要永远和你们、还有你们的爸爸在一起。
  那叔叔,你们以後还会误会爸爸吗?
  不会,绝对不会,叔叔保证。
  顾朝阳抬起双臂,抱住展苏南的脖子,深深地笑了:叔叔,谢谢你们来找我们和爸爸。
  展苏南猛地用力抱紧阳阳,把自己对孩子所有的愧疚都隐藏在这环紧的双臂中。乐乐也和哥哥那样抱住了乔邵北,乔邵北在他的头顶上亲了好几口,心尖又疼又软。
  任那两人带著孩子在楼上说话,顾溪系著围裙在厨房里剁饺子馅儿。徐大爷和徐奶奶去睡午觉了,顾溪关了厨房的门一个人借著落下的一刀一刀沉淀心情。他从没有设想过他离开后那两人会怎麽样,更没有设想过他们什麽时候会发现他是青白的,可以说,他强迫自己把那两个人丢出心房,然後随著时间的过去,那两人就再也无法回到他的心里了。
  原来,在他离开后还发生了那麽多的事;原来,那件事是两家的老人设的局,为了让他离开他们。顾溪手里落下的刀停在了案板上,他失神地吐了口气。那一晚过後,他也曾担心过如果两家的父母知道后会不会生气,可那时的他仍抱著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他们三个人可以很幸福地生活下去。而现实终究是现实,谁都不能免俗。
  恨吗?顾溪举起刀再次快速地剁起饺子馅儿。人之常情,他不恨。如果他没有那两个孩子,他也许会把怨恨一直记在心里,但他有两个天底下最好的儿子,所以,他不恨。就算两家的老人没有出面,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地位,他也不可能和他们有什麽结果。那时候的他,太年轻,太幼稚。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孙子是从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畸形人体内生出来的,就是那两个人,他都不确定他们知道了阳阳和乐乐的身世后会有什麽反应。也许那两个人已经猜到了什麽,但只要他们不问,他希望就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有人推开了厨房的门,顾溪扭头。进来的人关上门走到他身边,说:苏南在检查孩子们背单词,我下来陪你。
  顾溪垂眸,举起刀: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去歇著吧。
  我不累。
  乔邵北贪婪地看著顾溪的侧脸,靠在灶台边,唇边一天一夜没刮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很是颓废,却又充满了慵懒的魅力。
  肆无忌惮地看了顾溪一会儿,直到对方已经有点承受不住了,乔邵北才收回目光,说:我和苏南回国后以你的名义买了套房子,然後把你的户籍单独转了出来。
  邵北。顾溪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严肃。
  乔邵北对他笑笑,说:你先别急,听我解释。顿了顿,他说:本来我们是想把你的户籍转到我们名下的,但是我和苏南去美国后在那边开了公司也置了产,入了美国的国籍,所以就想了这个法子把你的户籍从学校里转了出来。你人不在,又找不到你,户籍只能一直放在学校。现在你想把户籍转到普河县来,我觉得不合适。
  顾溪抿抿嘴,说:们帮我的已经够多了,那套房子不能放在我名下,不然我晚上睡不著觉。
  好。乔邵北爽快地答应了,道:等阳阳和乐乐放了暑假,我们一起回营海,我把那套房子转到阳阳和乐乐的名下,这样可以吧。
  顾溪张嘴,乔邵北马上拦住他,收起脸上的笑认真地说:阳阳和乐乐是我和苏南的孩子,转到他们名下合情合理。
  要说阳阳乐乐和他们根本没有关系吗?顾溪没有办法对著这一张神似阳阳和乐乐的脸说谎。可是如果答应了,那不就是承认阳阳和乐乐就是他们的孩子吗?那他要怎麽解释阳阳和乐乐的来历?似乎看出了顾溪的顾虑,乔邵北说:我和苏南喜欢他们,他们就是我们的儿子。小河,我们想做父亲,我们想成为阳阳和乐乐的父亲。
  顾溪避开乔邵北的眼神,用剁馅儿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过了很久,他开口:们以後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不会!乔邵北夺下顾溪手里的刀,小河,你看著我。
  顾溪抬眼,乔邵北凑近:们就是我和苏南的孩子,我们认定了。小河,你可以不原谅我们,但我恳求你,让我们做阳阳和乐乐的父亲。
  顾溪扭回头,拿回刀,剁了几下饺子馅儿,他低低地说:只要阳阳和乐乐不反对,我就不反对。
  小河,谢谢你。乔邵北更想做的是把眼前的人抱在怀里,紧紧地,再也不让他离开。
  顾溪没有吭声,手腕用力。
  看了顾溪一会儿,乔邵北挑起刚才的话头:我想把阳阳和乐乐的户籍转回营海,跟你的在一起。将来不管他们考大学还是就业,营海的户籍要比这里的户籍方便很多。
  顾溪手上的动作放缓,然後他就听乔邵北说:还是可以继续在这里教书。只要营海那边出具一份你的身份证明,再把你的学历拿过来,你又有教书的经验,再加上高中学历,转成正式的老师应该是没问题的。想到顾溪的学历,乔邵北的心窝就生疼,他们毁这人的一生。
  一听他这麽说,顾溪的心里松了口气,他以为这两个人会要求他带著孩子回营海。想想阳阳和乐乐,顾溪轻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乔邵北笑了:这有什麽麻烦的。我们现在做什麽都要优先考虑阳阳和乐乐,我看他们的智商绝对不低,至少也有180说到这里,乔邵北心里的自豪啊,当然伴随的是遗憾与悔恨。
  顾溪轻轻了声,专心剁饺子馅儿,不大习惯身边站著一个人,站著一个他已经遗忘了十二年的人。
  不过乔邵北并不打算把安静还给顾溪,他就一直站在顾溪身边看著他剁馅儿,帮他拿面粉,倒水,看著他略显吃力地和面,心下已经决定从明天起学习和面,学习包饺子、搟面条。
  傍晚,下了班的徐丘林夫妇和徐丘术夫妇就都过来了。徐丘术在知道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身份后表现得还算平静,他已经提前被自己的老娘关照过了。而郭月娥在知道后立刻对两人的态度变得异常的热络,看得徐奶奶和徐大爷直皱眉,看得两个小子直撇嘴。从来没有帮顾溪做过什麽的她更是十分热情地充分发挥自己身为嫂子的职责,又是帮顾溪包饺子,又是给公公婆婆熬稀饭,几乎抢走了顾溪所有的活。
  面对二嫂的热情,顾溪很冷静、很平静,就好像郭月娥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似的,没有半点异样。徐丘术坐在大哥身边稍显沉闷地听著大哥跟展苏南和乔邵北聊天,从媳妇的表现里他已经看出媳妇想做什麽了。他觉得很丢脸,尤其是在顾溪面前,特别的丢脸。
  晚上吃饭的时候,郭月娥好像看准女婿那样,开口闭口都是问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公司怎样怎样、在国外怎样怎样、家里怎样怎样,特别是面对乔邵北时热情得直叫人起鸡皮疙瘩。展苏南和乔邵北从头到尾都应对得体,没有说出两家的实情,但也给足了顾溪面子,也表现出了他们对顾溪绝对的关心和爱护。这顿饭,除了顾溪、展苏南和乔邵北之谁都吃得不是滋味。晚上不能吃太多饺子的徐大爷喝完米汤直接就进屋了,再看下去他今晚都别想睡了。
  一直到吃完饭收拾完,郭月娥还是拉著展苏南和乔邵北说话,言语间已是苏南”“邵北地喊著了。最後徐丘术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阳阳和乐乐要早点睡,明天还要复习功课,郭月娥这才不忍地离开,离开前千万叮嘱顾溪一定要带展苏南和乔邵北去她家做客。
  郭月娥一走,李珍梅就把顾溪拉到了厨房,一晚上都不怎麽高兴的阳阳和乐乐被满脸笑容的两位叔叔带到楼上看小人书去了。
  厨房里,李珍梅皱著眉头说:看你二嫂今晚这态度,她肯定会来找你说怀志的事,你自己心里有个主意。能随便做军队的直升机过来的人,郭月娥可能放过吗?
  我知道。顾溪淡淡地说:都是一家人,能帮的我不会推,实在帮不了的,我也只能尽力。怀志的事我会再跟二嫂说说,趁他还年轻,去学点本事。至於钱,我能出多少会出多少。
  你就是太心好。李珍梅不满地说:月娥就是吃准你这点,总是占你便宜。小河,这回你听大嫂的,不要管怀志的事,她要闹就让她闹去。咱们这一家子难道没了她还不能过了?你瞧你二哥今晚多难受。爸妈也被她气得不行。
  顾溪只道:二嫂那边我会跟她好好说的。
  李珍梅点点头,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顾溪毕竟是男的又是公婆认的儿子,不可能去和郭月娥对著干,只能迁就。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李珍梅问出她单独找顾溪的主要目的。
  小河,你看那个庄子怎麽样啊?今天一大早那个庄子就给我们打了个电话说他把蔓蔓带回营海了,说蔓蔓回来什麽都没有带,得回去收拾行李。说过两天就把蔓蔓送回来。我觉得这人对蔓蔓好像有那麽点意思。
  顾溪在见到庄飞飞时就有这个想法了,他道:我看那人还不错。苏南和邵北带回来的人不会差到哪去。听苏南说庄子是他的助理,能力不错。
  李珍梅的眼睛顿时放光:那你说蔓蔓跟他有戏没戏?接著她又有点担心地说:人家是从美国回来的,又是老板助理,我怕人家看不上咱家的条件。
  顾溪宽慰道:有能力的人只看自己喜不喜欢,哪会在意对方的条件。我觉得那个人挺细心的,也会照顾人。至於他俩能不能成,我们先看看。万一蔓蔓对他没那个意思,我们反而弄巧成拙了。
  李珍梅急了:还挑什麽呀,都24了,再不赶紧找对象都成老姑娘了,没人要了。
  顾溪笑了:“24还小呢。大城市里女的30岁结婚都不迟。先让他们自己发展发展,如果八字有了一撇,我们再操心就是了。
  想了想,李珍梅道:蔓蔓什麽都愿意跟你说,等她回来你帮我套套她的话,再帮我问问苏南庄子的详细情况,万一人家有女朋友……我也怕蔓蔓伤心。
  好。
  又聊了会儿,李珍梅看看时间,也不多呆了,叫了徐丘林回家。送走大哥大嫂,顾溪刚进屋,就听到乾爹火冒三丈地说:老二家的事你别管!怀志就是饿死也跟你没关系!
  顾溪失笑,提醒:乾爹,怀志是您孙子。
  徐大爷怒道:这个孙子还不抵阳阳或乐乐一半!反正怀志的事你不许管!你二嫂要闹就让她闹,有本事她把天闹塌了!
  徐大爷是真生气了。他那个唯一的孙子一年到头看不得他几回,今天老婆子明明打了电话让他过来见见小叔的朋友,他连个影子都没有。徐大爷对自己这个亲孙子别提有多失望了,他也不在乎了,他又不是没有别的孙子!
  乾爹,都是小事,您血压高,别动火。顾溪给乾爹端过去一杯水,然後顺顺他的後背让他消气,怀志的事我心里有谱,您就别操心了。
  你不许去跟苏南和邵北开口。爷子的气消下去一点,口气也软了许多。他不能总是由著老二家媳妇欺负为难小河。
  我心里有数,放心吧。乾爹,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别闷著生气,对你身体不好。顾溪拿来两颗降压药给老爷子吃。徐大爷吃了药,喝了水,深呼吸了半天,心里没那麽堵得慌了。
  顾溪扶起徐大爷,把他送到里屋,扶著他上了床,给他脱了鞋。徐大爷看著顾溪,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半路认来的儿子竟然比亲儿子对他还要亲,他更是再也见不得有谁欺负顾溪了。
  小河,你也早点睡吧,实在不行就让苏南和邵北住在家里吧,楼上也有空屋。
  我知道,乾爹,你睡吧。
  徐大爷躺下了,徐奶奶也进屋了。顾溪给徐奶奶撑开床,道了晚安,出去了。
  徐奶奶脱了鞋,背对著徐大爷说:刚刚跟丘术说了,他要还任著他媳妇欺负小河,我就让苏南和邵北把小河带走,永远都不回来。
  嗯。
  从乾爹乾妈的房里出来,顾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身上觉得冷了,他这才回神上楼。走到儿子的房门口,他在窗边停下。窗帘已经拉上了,不过有条缝,顾溪看进去,心里的一角顿时酸麻了一下。
  屋内,阳阳和乐乐已经睡下了。乔邵北坐在床边,展苏南侧躺在床里面。两人的手在两个孩子的身上轻拍,顾溪看不到背对著他的乔邵北脸上的表情,但展苏南却在压抑地抹眼泪,眼里是对孩子的愧疚。捂住嘴压下咳嗽,顾溪悄悄地走到自己的房门口,轻轻打开门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门。黑暗里,顾溪靠著门闭上眼睛,已经很久都没有疼过的心脏隐隐作痛。


远溪:第三十三章

  郭月娥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她就起床了,还把徐丘术叫了起来。术,你赶紧去买菜,再买条鱼,回来再杀只鸡。我一会儿打电话让小河和苏南、邵北中午过来吃饭。正在穿裤子的徐丘术一听,立刻脱下裤子上床,拉过被子就要睡。
  你干嘛!郭月娥伸手去拉徐丘术,让你起来去买菜你又睡什麽觉!
  挣开郭月娥,徐丘术黑著脸说:要去你自己去!这十几年你都没请小河吃过一顿饭,现在知道人家的朋友有本事了,你就这麽热情。苏南、邵北……人家是小河的朋友,喊得跟你儿子似的。要请你自己请,我不去!你不嫌丢脸我嫌!
  郭月娥气坏了,狠狠掐了徐丘术一下,骂道:你昨晚是聋了还是瞎啦?你没听到苏南和邵北是大老板吗?你再看看他们开的车,那是军车!他们可是坐著军队的直升机过来的!咱县谁有这本事?恐怕县长都没坐过直升机!邵北长得跟阳阳和乐乐那麽像,肯定和阳阳乐乐有关系。这回别说怀志的工作了,只要小河开个口,我看怀志都能当老板了。
  你就做梦去吧!徐丘术厌恶地看著自己势力的老婆,说:怀志那出息还当老板?不是我这个当爹的看不起他!我跟你说,你不许去找小河开这个口,你要敢去,我就跟你离婚!
  我怕你!郭月娥拿起自己的枕头砸在徐丘术的身上,这个口我开定了!小河欠了咱们家那麽多,不该还吗?苏南和邵北开的是跨国公司,给怀志安插个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们家怀志怎麽没出息了?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绝对能做好!
  郭月娥!气坏的徐丘术连名带姓地吼出来:我不跟你说笑,你要是敢去找小河,我立马跟你离婚!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小河那两万块钱我一定要还他。你要再敢给他找麻烦,我不饶你!
  你敢!郭月娥叉起腰,我伺候了你二十多年,你敢跟我离婚我就跟你拼命。还小河的钱,可以啊,只要他给怀志解决了工作,我马上还他。我告诉你徐丘术,这件事你要敢管,我跟你没完!丢下狠话,郭月娥出去了,并且喊道:紧给我爬起来买菜去!
  我不去!你别以为我吓唬你,你敢去找小河你试试看!徐丘术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狠狠砸在了地上。走到客厅的郭月娥吓了一大跳,然後她就看到徐丘术从屋里跑出来脸色狰狞地冲她吼:郭月娥,你别逼我,不然我现在就去跟你离婚!你试试!
  从未见徐丘术发过这麽大的火,郭月娥一下子愣住了,心里也有点慌了。怔了怔,她赶紧上前赔笑脸: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还不成吗?离婚离婚的,你要跟我离了婚可怜的还不是你?
  推开郭月娥,徐丘术粗声道:我告诉你,你以後再敢欺负小河、占小河的便宜,我不饶你。这个家我是家主,我说了算!
  不再看郭月娥,徐丘术转身回屋,大力关上门。瞪著房门,郭月娥气鼓鼓地握住拳头。不让她去找顾溪,不可能!咱就走著瞧,谁怕谁,你徐丘术有本事就真跟我离婚,我看你敢不敢!
  ※
  这一晚,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回宾馆,他们陪了孩子一夜。顾溪没有打扰他们,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乾爹和乾妈,但是他告诉了阳阳和乐乐。阳阳和乐乐知道后嘴上没说什麽,但是早饭的时候他们紧紧挨著叔叔坐下,跟叔叔说这说那,亲热得不得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们对叔叔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在他们小小的心灵中,高大的叔叔似乎可以让爸爸不再那麽辛苦,似乎可以让爸爸不再受二娘的欺负。
  吃了早饭,顾溪把乔邵北和展苏南赶到楼上阳阳和乐乐的房间休息,两人连著两个晚上没睡,人憔悴得不成样子,看得阳阳和乐乐也很担心。叔叔陪了他们一夜,阳阳和乐乐就在床边陪叔叔说话,一直到叔叔睡著了他们才轻声离开,让叔叔好好睡。两个孩子也不打算去问爸爸那件误会是什麽了,他们喜欢叔叔,只要爸爸同意,他们愿意跟叔叔一起生活。
  两个孩子丝毫不担心第二天的考试,两人在爷爷奶奶的屋里看小人书。徐奶奶坐在窗边的炕上剪窗花,徐爷爷找老夥计下象棋去了。收拾完的顾溪回自己屋里拿了一千块钱,然後骑车出去了。昨晚徐丘林夫妇来的时候把他的车也骑了回来。快到中午的时候顾溪才回来,手上提著一个装满东西的大帆布袋子。他先去了卫生间,然後又提著袋子出来上楼。展苏南和乔邵北还在睡,他悄悄进了两人的屋,出来的时候手里的帆布袋子空了。
  谁也没想著去打扰那两人睡觉,中午五个人简单地吃了碗西红柿鸡蛋面,顾溪也不打算在过年前摆摊了。他坐在沙发上织毛衣,为了省钱,阳阳和乐乐的毛衣毛裤、他自己的毛衣毛裤还有乾爹乾妈的毛衣毛裤都是他织的。只不过他不会太多花样,只会平针和正反针。手指头痛,顾溪织得并不快,不过他还是打算在年三十之前把阳阳和乐乐的毛衣织出来,他们的毛衣都旧了也小了。
  一直睡到傍晚,展苏南第一个醒了过来。他刚有动作,乔邵北也醒了过来。盖著孩子的被子,闻著孩子的气息,在离顾溪这麽近的地方,两人睡了十二年来最沉最香的一觉。睁开眼的霎那,他们都有片刻的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清了清嗓子,两人坐了起来,屋内的暖气很足,并不冷。睡在床边的乔邵北去拿自己放在桌上的衣服,接著他就愣住了。原本他放衣服的地方摆了其他的东西。展苏南也看到了,他直接钻出被窝下了床走到桌前。
  桌子上摆著两套新的浴巾、毛巾、新牙刷、新袜子,两个还装在盒子里的新的剃须刀。毛巾上放著一张纸,展苏南拿起来。
  
  苏南、邵北:
  睡起来先去厨房吃点东西,然後去洗个澡,刮刮胡子。这两天辛苦你们了。浴巾毛巾都是乾净的。换洗的衣服我搭在你们和我屋里的暖气上,你们起来应该已经乾了。我这儿卫生间小,又不在屋里,委屈你们了。换洗的衣服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习惯穿什麽牌子的,我买的纯棉的,只能委屈你们将就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同时向窗户下的暖气片看去,就见上面搭著内裤、背心、秋衣秋裤,正好是一个人的。乔邵北也下了床,他走到暖气前,拿起那条白色的很普通的内裤,已经烤干了,拿在手里热乎乎的,一直热到了心里。内裤不是他们平时穿的名牌货,但这牌子在这种小地方已经算是高档的了。乔邵北把暖气片上的背心、秋衣秋裤都拿起来,然後紧紧贴在脸上。
  我去小河屋里。苏南的声音很哑,不单单是因为他刚睡起来。乔邵北把脸埋在那热乎乎的衣服里,无声地点点头。只套了秋衣秋裤,展苏南裹上羽绒服就出了屋。他快步冲进顾溪的屋子里,关上门。扭头,就看到窗下的暖气片上搭著一身内衣,和他们屋里的一样,只不过是另外一个颜色。
  展苏南走过去拿起那身内衣,心绪翻腾。他知道,那人做这些是因为真正的原谅了他们,并不是愿意再和他们在一起。但无妨,无妨,展苏南把热乎乎的衣服贴在身上,深吸几口气。无妨,哪怕要追那人一辈子,他也不会放手。更何况,他已经看到了一线希望。
  叔叔,你们起来了吗?
  是阳阳!展苏南急忙开门出去:起来了。隔壁屋子的门也打开了。
  叔叔!你们怎麽没穿衣服!快关门,会感冒的!
  顾朝阳惊喊一声,赶紧把走出来的展苏南推进屋里,然後跟进去关上门。也只穿了秋衣秋裤的乔邵北失笑:叔叔穿著衣服呐。
  外面那麽冷,穿这麽点哪能算穿衣服了。边说边把叔叔推倒床上,逼著他们上了床,阳阳又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嘴里教训著:叔叔不要想著自己是大人就可以不注意。生病要打针吃药,还不能出门,马山要过年了,叔叔想被关在屋子里吗?
  脸没洗牙没刷的乔邵北拉过阳阳,问:你和乐乐生病了就被爸爸关在屋子里?
  是啊。还要打针。显不喜欢打针,阳阳皱皱鼻子。
  哥!叔叔起来没有?楼下传来乐乐的喊声,阳阳扭头冲著门大喊:起来啦。
  爸,叔叔起来了。乐乐告诉在屋里的爸爸,然後去厨房给叔叔端饭。阳阳也想到这件事了,挣脱出叔叔的怀抱,说:我去端饭,叔叔吃了饭去洗澡吧,水都烧好了。说完,也不等床上的人应声他就开门跑了。
  乔邵北推推在发呆的展苏南:起床吧,吃了饭洗澡去。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邋遢死了。
  展苏南拉住他,举起手里的内裤,眼神不平地说:小河居然记得我们喜欢穿平角的内裤,还知道我们穿多大码的。们现在码数比十二年前大了一个码,那人竟然没买小了!乔邵北愣了,他拿起自己的内裤一看,XXL,突然有点口乾舌燥的。
  有人上楼了,两人赶紧压下邪念,拿过羊绒衫和羊绒裤套上。门开了,两个孩子端著碗走了进来,乔邵北和展苏南急忙下床。
  叔叔,爸爸做了炒饭,你们先吃,还有紫菜蛋花汤我们去端上来。
  别去了,叔叔去端。
  展苏南拦下阳阳和乐乐,两个孩子抬头冲他们笑道:叔叔快吃吧,吃完饭去洗澡。
  把叔叔推到桌前,两个孩子跑了。乔邵北看著桌上冒著热气的蛋炒饭,只觉得肚子好饿好饿,心里好暖好暖。
  吃饱了饭,两人把碗拿下去洗了,跟徐奶奶和徐大爷,主要是跟顾溪打了个招呼,然後就去洗澡。在两人洗澡的空挡,阳阳和乐乐把他们的羽绒服拿到院子里挂起来,让风吹散两人身上浓浓的烟味。兄弟两人在卫生间门口徘徊,最後乐乐敲敲门,小声问:叔叔,要不要我们给你们搓背?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脸上露出惊讶,接著是喜悦。展苏南赤身裸体地走到门边打开门,直接说:们跟叔叔一起洗吧。
  阳阳和乐乐一听,很是高兴地赶紧钻进去,关上门。乔邵北正在洗头,展苏南帮著阳阳和乐乐脱掉衣服,给他们拿过塑料拖鞋换上,把他们拉到冒著热气的淋浴下面。从来没有跟成年男子洗过澡的阳阳和乐乐看著叔叔健壮的体魄新奇不已。而也从来没有带著孩子洗过澡的展苏南和乔邵北更是新奇又兴奋。
  乔邵北快速冲掉头上的泡沫,把阳阳和乐乐拉过去把他们的身上淋湿,展苏南拿过洗发水挤在两人的头上。本来就不大的卫生间站进来四个人更显拥挤,可是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特别喜欢此时的氛围。
  乔邵北带著几分试探地问:们现在还跟爸爸一起洗澡吗?
  顾朝乐抹抹脸上的水说:们不跟爸爸一起洗澡。苏南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乔邵北。乔邵北克制著住内心的紧张又状似好奇地问:为什麽不跟爸爸一起洗澡?
  阳阳和乐乐同时说:爸爸没有跟我们一起洗过澡,也从来不跟我们一起洗。记忆起就从来没有跟爸爸洗过澡的他们察觉不到这有什麽奇怪的。乔邵北和展苏南的脸色变了变,阳阳眯著眼睛抬起头:叔叔,怎麽了吗?
  没,没什麽。乔邵北露出一抹疼惜的笑,叔叔只是好奇。因为叔叔从来没有跟小孩子一起洗过澡。
  阳阳咧开嘴:们也从来没有和别人洗过澡。不过感觉还不坏。
  叔叔的感觉也不坏。乔邵北把阳阳转了个身:叔叔给你搓背。
  搓完了我给叔叔搓背。
  好。
  蒸汽氤氲,乔邵北和展苏南坐在浴缸边上给两个身上骨头明显的孩子搓背。虽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在长身体,根本胖不起来,但摸过孩子凸出的肩胛骨和一根根明显的肋骨时,他们还是忍不住心疼。阳阳乐乐坚决不让叔叔给他们搓全身,两个孩子很是认真地把自己的胳膊腿还有身上搓得乾乾净净的。
  给孩子冲乾净,乔邵北和展苏南扶著浴缸蹲下,两个孩子拿著搓澡巾非常认真地给他们搓背,他们甚至能听到孩子因为用力而稍显沉重的呼吸。这里的条件对两人来说称得上是简陋了。可就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乔邵北和展苏南却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幸福。那人独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他把孩子教育得很好,很好。
  掀开门帘看了眼卫生间,顾溪从屋里走出来上楼,到阳阳和乐乐的房间拿出两人的换洗衣服。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听著里面的笑闹声,顾溪犹豫了几分钟,然後抬手敲敲门:苏南、邵北,我拿阳阳和乐乐的换洗衣服过来。
  正在里面跟孩子们玩涂抹泡沫游戏的展苏南和乔邵北顿时心下一颤,胯间的小兄弟有点不老实的动了动。不敢在孩子的面前出丑,两人赶紧洗干净手一起小跑到门边,打开门。顾溪站在门口别过脸,双手抱著衣服伸进去。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脏怦怦直跳,咽下不该有的杂念,两人接过衣服。顾溪在外面帮他们把门关上,说:别洗太久,不然水凉了。
  啊,我们马上洗好了。
  们洗完了直接到主屋来,屋里暖和。
  好。
  交代完了,顾溪面色平静地回了屋。乔邵北和展苏南抱著孩子的衣服在门口发呆。
  叔叔,快来冲沐浴液。
  啊,来了。
  胡思乱想什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那人追回来,不是乱发情!背对著孩子狠狠弹了下自己不老实的小兄弟,两人神色略显不自然地转身回去。十二年来没有碰过任何人的他们,在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之後,欲望也伴随著痛苦而来了。
  洗了澡,剃了胡子,展苏南和乔邵北乾乾净净地出现在顾溪的面前。两个孩子也洗乾净了,窝在叔叔的怀里看小人书。展苏南和乔邵北则跟徐奶奶和徐大爷聊聊天,东拉西扯。顾溪没有避讳地当著两人的面继续给孩子织毛衣,话并不多,偶尔需要的时候他开开口。
  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说回去的事,他们不想住在宾馆,在那里他们只觉得难熬。可是顾溪不开口他们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到了9点多,顾溪开口了:苏南、邵北,晚上阳阳乐乐跟我睡,你们两个睡他的屋。三楼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床也太硬。
  啊,好!两人乐不颠地迅速答应。
  一听叔叔晚上可以留下来,顾朝阳和顾朝乐高兴极了。顾溪看向两个儿子:明天你们要考试,晚上早点睡。
  问题!
  说完这些,顾溪继续织他的毛衣,展苏南看看怀里的孩子,然後又看向乔邵北。乔邵北知道他的意思,对顾溪说:小河,我们想在县上租套房子,这样方便点。等阳阳乐乐开学后中午也有个地方可以睡睡午觉。主要是有一个私人的地方他们可以更方便的和孩子、和顾溪亲近。
  溪想了想说:如果你们打算长住的话就租一套吧,如果不长住就在我这里住好了。
  展苏南立刻说:肯定要长住的。
  那就租一套吧。顾溪不反对。
  徐奶奶和徐大爷的脸上露出不同意,徐奶奶道:就住家里呗,在外头租房子多贵啊。阳阳和乐乐中午住他们大伯家就行了。
  乔邵北笑著说:伯父、伯母,我和苏南有不少东西得搬过来,还要带助理过来,在这里住太打扰了。反正这里租房子也不贵,比在宾馆住便宜多了。昨晚我跟大哥提过这件事了,大哥说他这两天就帮我们联系。
  一听是这样,徐奶奶放心了,说:有什麽需要帮忙的你们只管开口,别拿咱们当外人。
  不会的。
  过了会儿,顾溪抬头看看表,出声:阳阳乐乐,你们该去睡觉了。
  顾朝阳和顾朝乐马上合上小人书,从叔叔怀里站起来,准备去睡觉。展苏南和乔邵北跟著他们一起出去了。看著他们放下门帘,听著他们上楼的脚步声,徐奶奶小声对顾溪说:小河啊,我看苏南和邵北是真疼阳阳乐乐,阳阳乐乐也喜欢他们。这才不到两天,阳阳和乐乐就黏他们黏得这麽厉害了,除了你之外他们两个还从来没有这麽黏过谁呢。
  顾溪停下织毛衣的动作,语带深意说:们彼此间都不生疏,挺好的。
  那你呢?徐奶奶很想问,但顾溪脸上的平静让她把话咽了下去。虽说她知道了这三人间是怎麽回事,但她感觉得出顾溪现在没那意思。
  顾溪是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打算有那个意思。但是在乔邵北和展苏南在楼上两个早已过了需要哄著睡觉的儿子睡觉时,顾溪却在卫生间里把乔邵北和展苏南还有儿子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十二年前的事情现在看来没有谁对谁错,他们是孩子的父亲,他愿意看到孩子和他们亲近,如果哪一天他不在了,那两人就是孩子的依靠。


远溪:第三十四章

  坐在床上,展苏南和乔邵北的眼睛盯著前面的暖气片上那几件湿呼呼的衣服,想到那人在卫生间把他们换下来的贴身衣服一件一件全部用手洗乾净,他们怎麽都平静不下来。习惯性地去口袋里掏烟,刚把烟盒掏出来,展苏南又放了回去。阳阳乐乐不喜欢他们抽烟,那人也闻不了烟味。
  邵北。
  嗯?
  我想戒烟了。
  我已经在戒了。
  深深吐了两口气,展苏南扒扒早就乾了的头发,用力甩甩头,哑声问:昨天你跟我说小河同意我们留下来是怎麽回事?昨天陪孩子,今天睡了一天,他一直没时间问这件事。
  乔邵北仍盯著那几件衣裳回道:海中哥跟小河说了他走以後发生的事,小河就同意了。你伤了自己的手,又被老爷子打了一枪,小河一听就心软了。他对海中哥说感谢我们一直在找他。
  真的?!苏南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相比他的激动,乔邵北却显得有些冷淡。他扭过头,展苏南脸上的喜悦没有了,皱起了眉:怎麽了?你不高兴?
  不,我很高兴。乔邵北的眼里冒出怒火,海中哥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打碎阳阳和乐乐的书桌。
  但是?苏南看出了还有後话。
  邵北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海中哥还告诉了我一件事。那一次,苏帆对小河下了狠手,还对小河说了些话。
  话到这里,展苏南眯起了眼睛,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对小河做了什麽,又说了什麽?乔邵北把他从魏海中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展苏南,当展苏南听到展苏帆对顾溪说了怎样侮辱的话后,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苏南!把展苏南拉回来,乔邵北压低声音:小河和孩子在隔壁呢!
  我要去宰了他!
  事隔十二年,早已不会再冲动的展苏南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用力把展南拉回来,把他按坐在床上,乔邵北小声说:你去宰了他有什麽用?宰了他能收回他对小河的伤害、能收回他对小河说的话吗?
  展苏南狠狠捶了一下床板,低吼:把他派到非洲简直是便宜了他!我要把他丢到沙漠里去!
  冷静!苏南。用力扣住展苏南的肩膀,乔邵北在他耳边说:怎麽处置苏帆以後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小河这边。苏帆的那些话是小河的心结,不解开这个结,我们永远追不回小河。
  展苏南慌了,抓住乔邵北:说怎麽办?小河一定恨死我了。
  不会,小河不会恨,他只会心死。乔邵北的话令展苏南掉进了冰窟里,脸上的血色瞬间就没了。乔邵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冷静地压著展苏南的肩膀说:苏南,我们没有退路了。哪怕小河还爱著我们,他也不可能再接受我们了。他一定会觉得他老了,又是摆摊的,又没有学历,他配不上我们。
  邵北,你一定要想办法,你一定要想一个办法!完全慌了的展苏南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乔邵北的身上。乔邵北握住他冰凉的手,目光坚决的低声说:办法有。
  什麽!苏南紧紧反握住乔邵北的手,屏住了呼吸。
  乔邵北吐出一个字:追!
  追?们不是正在追吗?
  乔邵北点点头:追,死皮赖脸地追。
  “……”苏南盯著乔邵北的眼睛,许久许久之後,他脸上的慌乱不见了,只剩下该有的稳重。说吧,怎麽个死皮赖脸法,我听你的。
  乔邵北朝展苏南勾勾手指,展苏南凑近,乔邵北在他耳边这般那般、这样那样嘀嘀咕咕了好半天,展苏南不住地点头,心里有了计较。说完了,乔邵北又道:们还得想办法让小河愿意跟我们回营海。他的身体需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还有阳阳乐乐读书的事情。他们在这里上学太委屈了。
  展苏南拧眉:我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可是怎劝小河跟我们回去?他不回营海,阳阳和乐乐肯定也不会回去。心里更想掐死展苏帆了。
  这个不急。乔邵北口吻轻松地说:阳阳乐乐还有半年才上中学呢,这半年里我们就努力想办法吧。其实我们也可以说服阳阳乐乐去营海读书,这样小河就必须跟著去,但我不想利用孩子,所以这是最後的一招。我已经说服小河把户籍留在了营海,把阳阳和乐乐的户籍转回去了。我想等暑假阳阳乐乐去营海的时候,趁机劝小河去医院里做个检查。他的身体不好,让院方出面说他必须留在医院里治疗,以此留下他,剩下的我们再从长计议,反正暑假有两个月,总有办法留下他,你觉得如何?
  展苏南想想道:小河不是在县上的学校教书吗?如果那个学校不能给他转成正式的老师……”
  乔邵北挑挑眉,是啊,他怎麽没想到。虽然这个办法有点卑鄙,但他们管不了那麽多了。想到一件事,展苏南推开乔邵北,拿过自己的手机:差点忘了,我要给雷克斯打一个电话。
  乔邵北马上一副差点忘了大事的表情,看看表,他又马上拦下:西雅图现在天还没亮呢,你这个时候打过去雷克斯绝对会咆哮。
  展苏南看看表,还不到十点,西雅图那边早上还不到六点,确实是太早了。展苏南闷地放下手机,恨不得西雅图那边马上就到中午。乔邵北在他身边坐下,往後一躺:等会儿吧,今天睡了一天我也不困。说完他就打了个哈欠,今天一天都忍著没抽烟,有点没精神。
  展苏南挨著他躺下,两人都陷入沉默。久久之後,展苏南突然冒出一句:明明那天晚上我们两个都有……为什麽孩子只像你?
  乔邵北噗的一声喷了,然後安抚性地拍拍展苏南: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也许你记错了。
  不可能。苏南转过身侧躺,一手撑著脑袋说:我是喝醉了,但有没有做我有感觉。尽管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尽管那一晚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但他仍记得进入那人身体里时的温暖。完了,展苏南捏住鼻子,禁欲太久,不敢随便乱想。
  乔邵北也捏住了鼻子,别看两人都已经是三十二岁的成年人了,性爱的次数却只有那一次,还是在喝醉酒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严格算起来两人还是处男。鼻子里没那麽热了,乔邵北拿开手,回到之前那个问题,说:们只能确定孩子是小河生的,但小河到底是个怎麽样的身体我们都不知道。所以孩子为什麽只像我……”他假装谦虚地说:只能说明我那个的活力比你的强。
  展苏南的回应是直接给了乔邵北一拳,心里太不平衡了乔邵北笑著挨下,在这个充满了孩子气息的房间里,两人也没有那麽痛苦了,未来的日子他们更重要的是追回那人的心,让那人重新爱上他们。没有什麽比找到了那人更叫人高兴的不是么。
  又翻身平躺著,展苏南说:我不管阳阳和乐乐是不是像你,反正他们也是我的儿子。那晚我们都有碰小河,阳阳和乐乐怎麽也有我一个。
  那当然。乔邵北很大方地说:你我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小河就是我们的妻子,我们孩子的妈妈
  他本来也就是孩子的母亲。说到这个,展苏南的心里又无法平静了,邵北,我真的很恨我自己,真的。我当初为什麽会那麽不理智,我怎麽能……”
  推了一下展苏南,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乔邵北蹙眉:不是说好了不再提了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後悔也没用。其实不管苏帆对小河做了什麽说了什麽,伤害他最大的是你和我。接下来就是我们好好赎罪的时候了。小河脸皮薄,我们死缠烂打地追他,总有一天能追回来的。
  展苏南举起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乔邵北拉下他的手不让他看,说:们两个要保重好身体,我们现在可是做父亲的人了。苏南收紧拳,轻轻地了声。
  两人就这麽躺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睡了一天一点都不困的他们耐心地等到凌晨两点,展苏南拿过手机,拨出一个美国西雅图的长途号码。电话响了七八声后才被接通,电话里的人声音带著被吵醒的沙哑:“Hello
  雷克斯,是我,苏南,很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哦,南,我的小朋友。电话里一阵窸窣声,似乎是从床上坐起来了,然後对方很不客气地说:你是打扰到我甜蜜的美梦了,我和我的宝贝儿还没起床呢。
  展苏南笑著说:安吉拉一向起得早,我以为这个时候你们已经起来了。
  那是一半的时候。南,你应该了解。
  展苏南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会这麽巧。
  对方清醒一点了,问:我听说你和北找到你们那条小河了,情况怎麽样?人家有没有拿棒球棍把你们从家里赶出来?
  呵呵,雷克斯,我们的小河很温柔,不会做出这麽暴力的事。不过我倒真希望他能这麽做,这样我起码好受一点。
  噢,听起来似乎并不顺利呀。
  展苏南吐了口气,说:们带给他的伤害远远超过我们预料的。有时间我会详细告诉你。雷克斯,现在我和邵北有一件很重要事情要问安吉拉。
  噢,好,我把电话给他。接著电话里传出对方立马变得很温柔的声音:贝儿,南的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苏南,什麽事?电话里的人声音变了,而出口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展苏南咽了咽嗓子,说:安吉拉,我和邵北找到小河了。可是,我们发现……他有了两个孩子,男孩儿,孩子长得,很像邵北……按照时间推算,如果孩子是足月出生的话,孩子应该是去年5月份有的,也就是我们和小河发生关系的那一个月。
  噢!上帝!南!你弄清楚了吗?你确定孩子是你们的,或是那条小河的吗?雷克斯的惊叫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显然他在一旁听著。
  展苏南压下心中被雷克斯的惊叫引出的激动,小声说:们的人查到他离开营海后的三个月在一个叫关庆的地方,那三个月他一直有呕吐的症状。而且当时他受了伤,却不肯用药。下周三是孩子11岁的生日,小河在关庆的三个月只和一位老人在一起,而且孩子很像邵北,小河对外说他是孩子的爸爸也是孩子的妈妈,所以我们认为……”苏南咬咬牙,安吉拉,我们认为,他很可能和你一样。
  噢!上帝!
  这时,电话里一直没时间开口的人说话了:们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他有什麽异常吗?
  有!也在一旁听著的乔邵北说:小河从来不跟我们学游泳;他上厕所都是去隔间;也从来不当著我们的面换衣服。这是他们很早就觉得奇怪的地方了。
  啊,北,你也在啊。仍是雷克斯。
  雷克斯,你好。
  嗯嗯,我不插话了,你们继续说。
  展苏南补充:小河很排斥去医院,但是却坚持要读医学院,而他却不肯告诉我们原因。据孩子们说他们从来没有跟爸爸洗过澡。还有,以前小河对著我们的裸体会尴尬。
  雷克斯又忍不住插话了:那是他害羞,也可能是你们的裸体太难看。
  爹。有人忍不住了。
  啊啊啊,爹地不插嘴了不插嘴了,爹地这就把嘴巴上的拉链拉起来。
  终於让烦人的家伙闭嘴了,安吉拉在电话里说:这些也许可以证明他和我是一样的,但也许就像我爹说的那样,他只是害羞。我需要你们给我确实的证据,证明孩子是他和你们的。如果他和我一样,那你们犯下的罪孽就重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语气沉重地说:们知道。接著乔邵北对著电话说:们会想办法确认。
  安吉拉,我敢肯定孩子是我们的。苏南说:我想问你的是,小河的骨头一到冬天就疼,不能碰冷水还有他天一冷就咳嗽,有时候还会偏头痛。他不肯去医院,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安吉拉想也不想地说:如果孩子真是他生下来的,那他肯定是自己一个人生下来的,并且他绝对没有办法坐月子,更别说在生产后好好照顾自己了,恐怕连营养都是一个问题。骨头疼就是後遗症,不能碰冷水也是相同的原因。至於咳嗽、偏头疼也和生産後没有调理好有关。另外,你们不是说他是带著伤离开的吗?也不排除是因为旧伤的原因。
  展苏南和乔邵北听到这里已经是悔恨得说不出话来了。那个人离开的时候不仅是受了伤,而且是受了重伤!
  展苏南艰难地说:们刚刚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受的伤,很重。头部、胸骨和腿部的伤最重。
  这就是了。安吉拉的语气中多了一分责怪,月子里落下的毛病只能在月子里养了,其他的得慢慢调理。不过要真是他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的,没有发生难产简直是万幸。他现在在做什麽?
  展苏南和乔邵北更开不了口了,乔邵北难受地说:现在,在外头,摆摊卖饺子。
  绝对不可以!安吉拉严厉地说:他骨头疼的毛病绝对不能再受风,更不能受累。你们现在要马上带他来美国,我得给他做一个全身检查。他一个人带著两个孩子,还受过伤,这十几年绝对会落下一身的毛病,再拖下去会成大问题,也许现在已经是大问题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里毛毛的,展苏南呐呐道:可是小河不可能跟我们去美国,他不想,离开这里……们也是,刚找到他,他还没有完全原谅我们……怎麽办?
  电话那边有片刻的沉默,接著安吉拉说:那你们就先不要让他摆摊,现在天气冷,等天暖和之後如果他还是不肯跟你们来美国,我就过去。
  安吉拉!谢谢你!乔邵北和展苏南的眼里立刻浮现希望。
  现在都是你们的猜测,你们先想想怎麽跟他开口吧。安吉拉泼了两人一盆冷水。对啊,这个才是最关键的,展苏南和乔邵北瞬间冷静了下来。接著安吉拉又道:那三年里他都没有告诉你们,现在他更不可能告诉你们他的秘密。你们尽快得到他的原谅吧,让他愿意告诉你们,这样很多事我们才好进行。
  们明白。安吉拉,谢谢你。乔邵北和展苏南是真心的感激对方。
  安吉拉的声音柔和了几分,说: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很得我爹的欣赏,这是我应该做的。
  还是要谢谢你。
  苏南,邵北,我很想见见小河,希望不会等太久。你们找到了他我很替你们高兴。
  不会,最迟两年,我们也等不了太久。
  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有什麽情况随时找我,不要在意时差。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挂了电话,乔邵北和展苏南的心一路沉到脚底,他们对那人造成的伤害真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远溪:第三十五章

  跪在客厅堆满了各色物品的地板上,徐蔓蔓一手拿著物品清单,一手清点货物。她从没想到长这麽大能眼睛都不眨的购物梦想居然是沾了弟弟的光才实现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列出的清单足足有五张A4纸,从糖果到各种数码产品,连孩子的内衣内裤都包括了。
  魏海中和庄飞飞打包行李,倪红雁把徐蔓蔓清点出来的物品分类,方便打包。自从知道了魏海中不肯结婚的原因后,倪红雁就甘心地听从魏海中的建议辞去了现在的工作,等过完年後她就到乔邵北和展苏南投资的昔河国际医院担任儿科主任,负责儿科的工作。她也明白了为什麽那两个人投资的医院会起这个名字。
  拿著笔,徐蔓蔓在清单上的几件物品下画了一条线,说:遥控飞机、X-BOXWIIPSP、平板电脑这些游戏类的东西就不要带过去了,带过去很可能就成了别人的了。
  另外三人抬起头,庄飞飞问:怎麽说?
  徐蔓蔓撇撇嘴:我二婶看到了绝对会让阳阳乐乐给她孙子玩玩,玩了就不会还回来了。
  庄飞飞和魏海中停下了打包的动作,徐蔓蔓接著说:上回我放假回去给阳阳和乐乐买了一套那种塑料的、可以组装成各种汽车的益智玩具,被我二婶看到后就走了,说是给她孙子玩玩。她孙子那时候才几个月大,玩什麽玩啊。後来阳阳和乐乐就没见过了。我家就我二婶最能欺负我小叔,我小叔是爷爷奶奶的乾儿子,为爷爷奶奶好过,他每次只能忍下。这些吃的呀什麽的可以带回去,这些稀罕东西就算了。再说我婶的儿子怀志很喜欢玩游戏,这些游戏机什麽的他见著了绝对会跟阳阳乐乐借,他能还回来也就算了,万一不还呢?
  倪红雁皱起了眉,庄飞飞二话不说地把已经放进箱子里的游戏机和玩具一一拿出来。魏海中问:你二婶经常欺负你小叔?
  徐蔓蔓回道:她也不是明著欺负,反正就是找机会占便宜呗。她经常去我小叔那里买饺子,说是给钱,我小叔一推她就收回去了。以前还好点,现在她有孙子了,谁要是给阳阳乐乐买了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她见到了保准会要走说给她孙子。每次我小叔都说算了,我小叔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因为这种事跟她计较。说到这里,徐蔓蔓贼笑两声:後来我就学会了,我回家给阳阳乐乐买的好吃的就让他们藏起来,偷偷吃。
  倪红雁忍不住问:那你二叔就不管她?
  徐蔓蔓义愤填膺地说:我二叔对我小叔还行,常私下里给阳阳乐乐买衣服买吃的,也会偷偷给我奶奶钱让我奶奶帮补我小叔,但他管不了我二婶。听我妈说我二婶以前跟著我二叔吃了些苦。生她儿子的时候还难产,差点死了,我二叔对我二婶有愧,就什麽都顺著她,时间长了我二婶就越来越不讲理了。怀志结婚的时候女方家非要一套房子,我二婶就跑到我爷爷奶奶家要钱,说我爷爷奶奶偏心外人,对外人还没对自家人好,还不是说给我小叔听。我小叔什麽也没说,拿了两万块钱出来。结果到现在我二婶也没有还钱的意思。我小叔挣那两万块钱容易吗?一提起来我就来气。
  倪红雁则爱屋及乌地沉下脸来了,庄飞飞在一旁开口:以後有老板在,不会再让你二婶欺负顾先生。
  徐蔓蔓马上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说:我二婶那个人撒起泼来谁也没办法。她要真跟我小叔闹,老板能有什麽办法?还不是得顺著她?而且还有我爷爷奶奶啊。我爷爷高血压,我小叔是那种宁愿自己吃亏也绝不会让我爷爷奶奶为难的人。吐了口气,徐蔓蔓郁闷地说:实我爷爷奶奶也很气我二婶,但每次小叔都说算了,说家和万事兴,钱啊什麽的都是小事。我二婶又是媳妇,我爷爷奶奶也不能骂她呀。在我们那种小地方,谁家有个啥事隔天就传遍了,她要闹起来多丢人呀。
  接著,徐蔓蔓就哎呀一声,赶忙说:我才想起来!我妈说怀志下岗了,这万一叫我二婶知道老板是我小叔的朋友,她肯定会找我小叔提怀志工作的事。她一拍大腿,而且她肯定要求得给怀志安排一个好工作。
  倪红雁很反感地说:这种人不能一味的纵容啊。纵容下去就是无底洞。
  对对对,我早就跟我小叔说过了。徐蔓蔓连连点头,然後又很无奈地说:谁叫我小叔是我爷爷奶奶的乾儿子呢。当初又是我爷爷奶奶收留的我小叔,我小叔总想著报恩,他怎麽可能拒绝我二婶?而且我小叔那人心太好,他总说没什麽。
  庄飞飞还是很平静地说:你二婶那种人好对付,老板什麽人没见过,他们会处理的。
  一听庄飞飞这麽说,徐蔓蔓也觉得有道理,没那麽担心了。倪红雁却仍是不放心地说:海中,你还是给苏南、邵北提个醒吧。要单单是对他们倒无所谓,现在得考虑到小河的处境。
  和庄飞飞一样,魏海中显得很平静地对倪红雁说:那种人没什麽好担心的,听蔓蔓这麽说她就是那种喜欢占人便宜、比较势力的人,这种人最好对付。过他还是站了起来:我去给苏南、邵北打个电话,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嗯。
  看著魏海中出去打电话了,徐蔓蔓不禁笑了,对倪红雁说:我小叔和阳阳乐乐现在也算是有靠山了,今後我小叔不用那麽累了,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倪红雁笑著说:这麽心疼你小叔,难怪他疼你。
  呵呵。徐蔓蔓很不谦虚。
  接著,倪红雁说:庄子,你把不带走的收好,海中说阳阳乐乐暑假会来营海,到时候一起给他们。
  好。飞飞朝徐蔓蔓招手:蔓蔓,来帮我。
  嗯。
  看著两人忙进忙出地搬东西,倪红雁露出一抹满含深意的笑,她怎麽觉得庄子对徐蔓蔓有别的意思呢?等会儿私下里问问庄子去。
  普河县小学的门口停著一辆极其显眼的军车。车上,乔邵北抱著笔记本电脑,利用无线网卡给几位公司的高层和手下发邮件,处理一些公务。今天是顾朝阳和顾朝乐考试的日子,两位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到孩子面前的说什麽都要来陪。顾溪不同意,阳阳和乐乐也不同意,只不过是普通的小学生期末考试,实在不必如此夸张。但展苏南和乔邵北说什麽也要陪著,腿长在他们身上,顾溪和孩子拦也拦不住。
  最後,乔邵北开著车把孩子送到学校,随後他就在外头等著了。而展苏南在家里帮著顾溪大扫除。明天展苏南来送孩子、陪孩子考试,乔邵北在家里做家务,两人已经分工合作好了。结果就是当顾朝阳和顾朝乐从车上下来之後,面对同学和老师好奇惊讶的眼光一半尴尬一半又有一点点被叔叔疼爱的欢喜。
  正在网上跟美国分公司的主管谈事情,乔邵北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魏海中的,他马上接听,语气很是轻快地唤道:海中哥。
  在忙什麽呢?
  阳阳和乐乐今天考试,我在外头等著他们考完。你那边怎麽样?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我们大概明天下午过去。你嫂子急著要见小河和孩子,我们打算今年就在小河那儿过年了,小河不会嫌弃吧。
  肯定不会。乔邵北笑著说:小河还说想见见嫂子呢。接著,他话中充满感激地说:海中哥,你那通电话帮了我和苏南大忙,虽然追回小河的路还很漫长,但小河对我们的态度明显变了,而且他一点都不反对孩子和我们亲近。
  那就好。魏海中一听,放下了一半的心,说:们亏欠小河和孩子的太多,不仅是你和苏南,我和你嫂子也是要偿还一辈子的。邵北,你和苏南不要心急,这麽多年小河身边都没别人,哥哥不敢说他还爱著你们,但起码你们两个人对他是不同的。你们好好爱他、珍惜他,时间长了小河会动心的。
  嗯,我和苏南已经下决心死皮赖脸的追了。
  呵呵,你们能保持这种心态就好。
  接下来,魏海中说起了郭月娥的事,乔邵北听完後很是平静地说:我和苏南已经见过她了,很典型的欺善怕恶的人,没什麽可在意的。至於她儿子的工作,她真要提了,对我和苏南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俩现在凡事都以小河的心情为前提,其他的都不重要。
  们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也不多说了。蔓蔓的意思是不要把游戏机那些拿过去,担心郭月娥去要,小河到时候不好意思不给,反而叫孩子失望。本来我觉得买多一份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听蔓蔓的意思阳阳和乐乐很不喜欢她,我担心孩子们心里有想法。阳阳乐乐暑假不是要来营海吗?让他们过来玩好了。
  乔邵北想了想说:也好。免得他们玩游戏耽误了学习,惹小河不高兴。海中哥,你和嫂子去给郭月娥的孙子买点东西,例如衣服什麽的。先把好处给了她,她就不会闹了。
  好,晚上我跟你嫂子去商场逛逛。
  给阳阳和乐乐买点稀罕水果,我忘了写在单子上了。
  问题。
  郭月娥的事在展苏南、乔邵北和魏海中眼里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乔邵北和展苏南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至於孩子那里两人也想好了,等过了年,他们好好跟孩子谈谈,不要去为那些根本不值得他们在意的人影响自己的心情。孩子的未来会和绝大多数的人不一样,他们要学会处理不同的人际关系。
  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魏海中沉声道:邵北,两位老爷子带著夫人去三水度假去了,就在你们去普河的第二天。爷子应该已经知道你们找到小河了,他们选择这个时候去三水,我认为他们是决定不再插手了。
  乔邵北的表情淡淡的,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们能想通最好。海中哥,阳阳和乐乐的事我和苏南的态度一样。如果不是他们,我和苏南已经做了12年的爸爸了。孩子姓顾,跟他们没有关系。
  魏海中忍不住劝道:爷子年纪大了,他们一心想抱孙子,也许他们知道了孩子的事就不反对你们和小河在一起了。
  不。乔邵北冷下脸说:们不能在做了那样的事后还心安理得地抱孙子。而且你要我怎麽跟孩子们解释他们凭空冒出来的爷爷?怎麽跟孩子们解释为什麽他们的爷爷和真正的父亲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怎麽跟他们解释他们的爸爸为什麽会离开营海?小河不希望孩子知道以前的事,他不希望成人世界里的那些龌龊的事影响到孩子,我和苏南也同样不希望。如果小河坚持告诉孩子当年的真相,孩子一定会恨我们,一定不会再愿意见到我们。可是小河却选择了对孩子隐瞒当年的事,让我和苏南能享受到做父亲的幸福,你说我们怎麽还能自私的把小河的伤口一而再再而三地撕开?不,我永远不会告诉他们孩子的身世,他们要孙子,可以,自己去找女人生或者直接去领养。
  魏海中从乔邵北看似平静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愤怒。他也听出来了,这几年展苏南和乔邵北并不是原谅了他们的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而是把这些都压在了心底。而当他们找到小河,他们又再次回到了当年的伤害中。在这件事情里,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而最可怜的就是无辜的顾溪和两个孩子。
  魏海中也不劝了,说:好,我听你们的,孩子的事我不会在老爷子的面前提。老爷子的态度我看是不再管你们的事了,你们在营海安心照顾顾溪和孩子吧。其实我心里很希望你们能早点把顾溪和孩子带回来。普河毕竟是个小地方,阳阳和乐乐又那麽聪明,在那里上学简直太委屈了。而且小河也应该回营海好好养养身体。
  我知道。乔邵北吐了口气,我和苏南会找机会劝他回去。他的身体不能再累了。
  嗯。
  乔邵北无意识地往车窗外瞟了一眼,马上说:海中哥,我不跟你说了,阳阳和乐乐出来了,明天你们来之前给我一个电话。
  好,你忙,挂了。
  “Bye.”
  挂了电话,乔邵北马上打开车门,下车。就见两个孩子背著书包笑著朝他跑了过来。乔邵北看看手表,快步走到学校大门口接住两个孩子,假装严厉地问:这才一个半小时你们就出来了?都答完了吗?
  阳阳和乐乐很轻松地异口同声地说:我早就做完了,老师说最多只能提前半个小时出考场,所以现在才出来。
  乔邵北牵住两个孩子的手上车,嘴里问:那麽快就答完了,检查过了吗?可别马虎出错。
  才不会。
  考试对两个孩子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的很。上了车,把书房放在一旁,阳阳从后搂住乔邵北的脖子很亲昵地说:我和乐乐每次都是全年级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或者并列第一,叔叔你就放心吧。我们都是提前半个小时交卷子的。
  乔邵北骄傲地反手揉揉阳阳的脑袋,再揉揉凑过来的乐乐的脑袋,然後发动汽车:好,叔叔相信你们,不过如果你们因为粗心丢了分数,叔叔可是会扣你们的压岁钱哦。
  哈哈,不会,叔叔放心吧,我检查了好几遍了。
  发从汽车回去,乔邵北心里因为刚才的那通电话而带出的愤怒轻易地就被两个孩子的笑容给吹散了。他现在终於体会到什麽叫有子万事足了。他和苏南现在唯二的任务就是追老婆,带孩子。
  回到徐奶奶家,展苏南和顾溪还在收拾著,展苏南的头上戴了一顶报纸折的济公帽。对阳阳和乐乐这麽早就考完了,展苏南也是惊奇了一把,不过习以为常的顾溪就显得平淡很多了。在听到阳阳和乐乐信心百倍的话后,展苏南情不自禁地轮流把两个孩子抱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引得两个孩子哈哈尖笑。他们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麽抱著转过圈。
  和叔叔闹完了,阳阳和乐乐立马脱掉棉衣卷起袖子准备干活。乔邵北和展苏南不让,顾溪拦下了他们。他一向教育孩子要独立、要孝顺,这麽多年孩子都是这麽过来的,他不希望因为两位叔叔的到来而改变他们的生活态度。阳阳和乐乐也很能体会爸爸的良苦用心,而且他们本来也就是十分孝顺的孩子,尤其是现在,他们更乐意跟爸爸、叔叔一起干活。
  看著孩子上上下下的抬水、擦门窗、擦玻璃,手脚利索、动作娴熟。乔邵北和展苏南心里的滋味又是五味杂陈。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培养儿子,今後绝不让他们再受任何的委屈。


远溪:第三十六章

  有两个男人帮忙,一天的功夫家里就收拾得差不多了。顾溪虽然不如往年那麽累但也还是很累。他的骨头疼,腰也因为当年生产的关系和多年来一直站著干活的原因疼得越发厉害了。晚上徐奶奶把几个累了一天的孩子都赶回了屋里,她做了晚饭。吃了饭,顾溪坐在火炉边织毛衣,明天还要考试的阳阳和乐乐因为白天干活累了也早早上床睡觉了。
  冲了个澡,哄孩子睡了觉的展苏南和乔邵北掀开门帘就看到顾溪面色疲惫地在那里织毛衣。两人走到顾溪身边,乔邵北拿走了他手上的毛衣。顾溪抬头,就听乔邵北说: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点去休息吧。徐奶奶推了徐大爷一把,两位老人家进了里屋。顾溪对两人笑笑,伸手去拿毛衣,说:我不累,你们才是累了一天,快去睡吧。
  说实话,顾溪很不想麻烦两个人做事,尤其这两人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少爷,现在他们每天做家务,顾溪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展苏南大著胆子双手放到顾溪的肩膀上,假装没有发现顾溪瞬间紧绷的身体,他揉按顾溪僵硬的肩膀,弯身在他耳边说:热水器里的水应该烧好了,你去洗个热水澡,晚上好睡。
  顾溪是想洗一洗,今天干了一天的活,挺脏的。躲开展苏南喷在他耳朵上的热气,顾溪站起来拿过毛衣,仍是带著微笑地说:我一会儿就去洗,你们赶紧去休息吧。
  展苏南回头看看里屋关上的门,说:伯父伯母应该也要睡了,我们走吧。
  顾溪把毛衣和毛线放进袋子里,咳嗽了几声,提著袋子跟著两人出了屋。外头很冷,顾溪一出去就打了个喷嚏。这时,一件很温暖的,带著一人体温的羽绒衣披在了顾溪的身上,展苏南推著他往楼上走,说:在外头站著,会感冒。
  顾溪被动地被展苏南推上了楼,在他进屋时,乔邵北没收了他的毛衣,一脸关心地说:别织了。你骨头疼,还是少做这种活。不行晚上就别洗了,明天再洗。
  顾溪很想拿回来,但他不想告诉两人他要赶在过年前给孩子织好。乔邵北和展苏南又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假装不明白。展苏南把顾溪推进屋,然後直接关了门。
  小河,早点睡,我们也去睡了。
  道了声晚安,乔邵比和展苏南进了原本是孩子,现在是他们两人临时卧室的房间。
  看著被关上的门,顾溪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无力。他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但目前看来这两人是打定主意要介入他的生活中。他清楚那两人是想补偿他,可是……走到床边,一手扶著桌沿,一手扶著腰,顾溪慢慢坐下。他不想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乾爹和乾妈的恩情在那种情况下他注定是要欠著了,可那两个人的,他不想也不愿再欠。
  回头,看著两个熟睡中的儿子,顾溪的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欣慰。他也没想到孩子会这麽快接受那两个人,他的身体缺陷注定他无法像真正的男人那样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这十几年他逼著自己对孩子严厉,逼著自己狠心地让孩子过早的独立,他怕自己哪天坚持不下去了两个孩子孤零零地无法照顾自己。
  捂嘴压下咳嗽,顾溪转身仰头看向衣柜上方奶奶的遗像,耳边又响起临终前奶奶跟他说的话。久久之後,顾溪把视线调回两个孩子的身上,轻轻抚摸他们稚嫩的小脸,那两人找来了,孩子的将来也有了依靠,他可以放下心了。
  扶著腰缓缓站起来,顾溪打开衣柜取出一身换洗衣服,双眼瞟到展苏南的那件外套,他走过去拿起来,然後开门出去。隔壁的屋子还亮著灯,顾溪敲敲门,门很快就开了。
  小河?
  苏南的外套。顾溪把羽绒服递给来开门的乔邵北,然後说:们早点休息。
  看到了顾溪手上的换洗衣服,乔邵北又把那件外套给他披上了,说:洗完澡容易感冒,你穿著,我们晚上又不穿,明天再拿给苏南就是了。
  展苏南已经站在乔邵北身边了,他直接把羽绒服的扣子扣上,说:快去洗吧,洗了还要等头发干呢,别太晚了。
  看看两人,顾溪也不再争了,说:那你们早点睡,晚安。
  晚安。
  顾溪转身下楼,乔邵北慢慢关上门,两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条缝,看著顾溪下了楼,进了卫生间,看著卫生间的灯亮了,看著顾溪关上了门。两位大龄处男时咽了口口水。站在窗边偷瞄了一会儿,也看不到什麽,展苏南拐了下乔邵北,两人心有灵犀地开了门出去了。
  轻手轻脚地下了楼,两人走到门口,卫生间并不透明的玻璃映出了顾溪正在脱衣服的身影,两人顿时觉得口乾舌燥。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是错误的!如果被里面的人知道他们两人跟色情狂一样在外面偷窥绝对再也不会搭理他们,甚至把他们赶出去。两人的心里天使与恶魔交战,但不过一秒钟天使就败下阵来。饥渴了太久的两人就那麽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对著那扇不透明的玻璃对著里面那道模糊的人影想入非非。
  站在淋浴下,任热水冲刷自己冰凉的身体,顾溪闭著眼睛在这寂静的时刻让自己的心里什麽都不去想。那两人的到来打破了他多年的平静,这几天他内心的波动让他有些疲惫。在看到儿子那麽喜欢那两人之後,他不忍让儿子与那两个人分开,但是他心里清楚,他和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十二年了,太久了,他希望那两个人能回营海,然後找到他们真正的那一半,组建自己的家庭,生育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的妻子不介意,那阳阳乐乐放暑假的时候可以去营海过暑假。他们是孩子的,他不会割断他们父子间的联系,但是他,只想一个人平平淡淡地生活。
  可是他清楚,自己陷入了两难。如果没有魏海中那通电话,他会狠下心来劝那两人离开;但是在他接了那通电话后,他犹豫了,也矛盾了。尤其是这几天阳阳乐乐对那两人的依赖,更是让他的心摇摆不定,他该怎麽做?难道真的让那两个人陪他守在这个小地方吗?他是不会回营海的,乾爹乾妈在这里,他的家就在这里。只是阳阳乐乐……明明说让脑袋放空,可思绪却仍是无法控制地去想这些事。
  顾溪抹抹脸,关掉淋浴。拿过香皂在身上打了一边,他的视线避开了自己的下身。冲掉身上的香皂,他慢慢地擦洗身体,脑袋里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两人的事。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那两人过完年后就回去,但现在看样子是不可能了,那两人打算租房子摆明了要长住。
  乾妈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可是他的情况不允许他往前看。和那两个人在一起吗?等阳阳乐乐长大懂得了这意味著什麽会怎麽看他这个爸爸?还有他的身体……顾溪低头看向自己的腿间,一副有著男女生殖器的身体,他做不到展露在任何人的面前。十二年前如果没有那次酒醉,他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碰自己身体的机会。
  无声地叹息,顾溪很困难地自己给自己搓了後背。冲洗身体的时候,他的手清洗到自己的腿间时停下了。原本应该是男性囊袋的部位却是女性的生殖特徵,在那片柔软的部位手指头可以摸到一处明显的疤痕。当年生下孩子后,他只能对著镜子给自己缝合伤口。买不到麻药,他也没有缝合的经验,伤口缝得歪歪扭扭,整整一年後他的伤口才不再痛了。顾溪不敢看自己的下身现在是什麽样子,脑海中对这里最後的记忆就是他满手是血的在伤口上缝针。
  生产时的痛早就忘记了,就如十二年前的痛那样,留在心里的只是一点点淡淡的伤感。一开始他就错了,错在不该贪图那点奖学金而选择那两人在的学校;错在不该在那个中午心血来潮地跑到天台上吃中饭;错在那两人问他要咸菜的时候他没有拒绝;错在……该一次次地放任自己与那两人接触。如果没有这麽多的错,那他和那两人现在都会有不同的人生。但转念,顾溪又摇摇头,如果没有那些错误,那他就不会有阳阳和乐乐,就不会有家人。阳阳和乐乐是他在逆境中生活下去的勇气,也是他这一辈子来到过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让水流冲走身上的泡沫,也让水流暂时冲走自己的烦恼,顾溪享受著热水冲刷在身体上的温暖。在这小小的浴室里,让自己的心回归平静。现在的事只能这样走下去了,当有一天那两人发现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后,应该就会放开了。
  水流声就像一个个性暗示的音符,勾引著门外的两个色情狂蠢蠢欲动的欲望。他们当然不敢冲进去做些什麽,但里面那道人影的每一个动作在音符的伴奏下都能立刻引发他们的犯罪动。渴望、爱恋的人就在里面,正赤身裸体的洗澡,光是这麽想著鼻血就要喷出来了,更何况还有那勾人的身影在里面动作。
  水声突然停了,两个快要憋爆掉的人赶紧屏住他们粗重的喘息声,然後他们就看到人影往门边这里来了,两人赶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地往楼上跑。上了楼,盯著门内的那道人影做出穿衣服的动作,两人的口水咽了又咽,下身的帐篷早已搭得高高的了。躲在栏杆後面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被冷风吹回一些理智的乔邵北低声说:小河肯定要洗衣服,我去把他叫出来劝他去睡觉,然後我们给他洗了。
  嗯!乔邵北这麽一说展苏南也马上回神了。两人整整脸部的表情,若无其事地下楼,然後乔邵北敲响了卫生间的门。
  小河。
  刚把脏衣服泡起来的顾溪惊讶地打开门,看到两人都在门口而且鼻头红红的,他立刻抱歉地说:是不是要用洗手间?
  啊,嗯。苏南舔舔嘴唇。
  那个,小河,有件事我白天忘了跟你说了。乔邵北不怎麽敢看顾溪的脸,刚洗完澡的他脸色有点点粉红,头发又湿湿的,诱人得不得了。
  顾溪走出来,展苏南眼疾手快地拿过他摆在门边的大衣给他套上,说:上楼,别感冒了。
  好。洗乾净手,顾溪跟著两人上楼,心里纳闷展苏南不是要用洗手间吗,怎麽跟著他一起上来了。
  把人推进他们的屋里,让他坐在床上,乔邵北关上门声音有点沙哑地说:小河,海中哥今天来电话说嫂子很想见你和孩子,明天她跟海中哥一起过来然後在这里过年。海中哥怕太麻烦你。
  顾溪一听立刻惊喜地说:怎麽会麻烦。本来应该是我去看嫂子才对。
  乔邵北把自己的干毛巾递给顾溪说:头发擦乾,小心著凉。头发上还滴著水,顾溪又没拿著自己的毛巾上来,两秒钟后,他说了声谢谢接过乔邵北手上的毛巾,擦起了头发。
  乔邵北突然很羡慕自己的毛巾,他赶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小河,今年人多,我和苏南商量说年三十我们就在外头定桌吧,别在家做了。
  顾溪抬起头,手上还擦著头发,不赞成地说:出去吃花钱又没气氛,而且也没多几个人,没必要出去吃。初一不能开火,要吃剩菜,去外头吃剩不下什麽。年三十多做一些,初一初二就不用做饭了。在家里吃还不用赶时间,孩子们也可以在外头放放炮什麽的。
  展苏南在顾溪身边坐下,小心闻著顾溪身上的香味,同样声音沙哑地说:们不想你辛苦,年夜饭做下来可不轻松。们已经从蔓蔓那里知道了,年夜饭大部份都是顾溪做的。
  顾溪笑笑,说:没什麽辛苦的,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么。别去饭店订,这里地方小,饭店做的也不好吃,而且晚上9钟就要关门了,也吃不好。
  乔邵北在顾溪的另一边坐下,说:要不这样,我们去饭店订几个大菜,到时候开车去拿回来,像什麽鸡呀,鱼呀的,孩子们也吃个新鲜。
  真的不用,我会做,也不难做。顾溪不愿意他们花这个冤枉钱,过年又不是我一个人做,嫂子他们都做的,我不会有多累。
  心知这人是不想他们花钱,也不想他们麻烦,乔邵北朝展苏南使了个眼色,说:那好吧,过年就在家吃,不过阳阳和乐乐的生日得去酒店。不在县上,到市里去,这件事你得听我们的。他们过生日是大事,不能随便。
  顾溪想反对,展苏南马上说:阳阳和乐乐过生日绝对不能寒酸,不然被朋友知道了我和邵北要没脸见人了。
  乔邵北也接著道:这件事就这麽定了,我今天已经打电话到市里的酒店订了桌了,到时候家里的人都去,我们好好给阳阳乐乐过个生日。这次就委屈孩子了,以後他们会在营海最大的酒店给他们过生日,让所有人都知道阳阳乐乐是他们的儿子!
  真的不必了,他们还是孩子,没有必要搞得那麽隆重。顾溪还是不愿意,乔邵北和展苏南摇摇头,无赖地说:少数服从多数,这件事你得听我们的。
  知道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顾溪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不过别太浪费,他们还是孩子。
  知道了。
  乔邵北看看手表,说:晚了,你去睡吧,衣服什麽的明天再洗也不迟。
  确实是累了,顾溪站起来,把毛巾还给乔邵北:们也早点睡吧,明天不要送阳阳乐乐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
  展苏南打开门,两人送顾溪回屋。看到他关上了门,两人在屋里等了好半天,一直等到顾溪屋里的灯灭了,两人再次打开门,悄悄摸了出去。
  卫生间的灯亮了,展苏南轻轻关上门,和乔邵北一起在一盆衣服面前蹲下。三十多年,他们第一次觉得能给人洗衣服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展苏南拿过了顾溪应该是正要洗的内裤,下一秒就被乔邵北抢走了。
  猜拳,赢的人洗!
  来!


远溪:第三十七章

  下午就要回去了,这两天都住在庄飞飞家里的徐蔓蔓为了表示对庄飞飞的感谢,特别把庄飞飞家里上下打扫了一遍,还帮庄飞飞洗了衣服,当然是在洗衣机里洗的。至於庄飞飞换下来的内衣那些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可不好意思去洗。
  前两天跟著庄飞飞还有魏海中夫妇去购物,徐蔓蔓也趁机给小叔买了一顶帽子和一件毛衣。虽然高档程度没办法跟庄飞飞他们买东西相比,但以她目前的财力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不管多少钱都是她的一份心意。等她以後挣了钱,她会给小叔买更好的。
  蔓蔓,我们中午出去吃,不在家开火了,我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回来,冰箱里的东西都清理掉,走的时候我要把电拔了。
  洗了个澡出来的庄飞飞擦著湿头发喊,在厨房正准备做饭的徐蔓蔓走出来:冰箱里还有好多东西呢,都不要了?
  庄飞飞看著徐蔓蔓腰上的围裙笑了,说:不要了,我回来的时候肯定都坏了。
  那多浪费呀。徐蔓蔓不忍心,然後返回厨房,嘴里说著:下午不是要坐飞机么?我把冰箱里剩下的东西都带回去吧,别浪费,这都是钱买的,粒粒皆辛苦呀。
  随便你。飞飞跟进厨房,无所谓地说。
  得到了主人的允许,徐蔓蔓也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找出保鲜袋和塑料袋,她把冰箱里没吃完的鸡蛋啊、挂面啊、肉啊等等全部打包。看著徐蔓蔓的动作,嘴角一直噙著一抹笑的庄飞飞开口:蔓蔓,买书的钱你不用还我了。
  啊?徐蔓蔓转身,反应过来庄飞飞的话是什麽意思后,她不高兴了,说好了我要还你的,你别这样。
  庄飞飞笑著说:误会了。我不是不让你还了,而是有人把你书买走了,所以你不欠我的钱了。
  什麽?买走了?徐蔓蔓楞了,庄飞飞轻笑了两声,解释道:老板把你给阳阳和乐乐买的书买走了,钱已经给我了。嗯,那些书你就当是他们买给阳阳和乐乐的吧。
  明白过来的徐蔓蔓顿时张大了嘴,一脸的无法相信:们,他们要不要,要不要……”这麽无耻……对方是老板,当著庄飞飞的面徐蔓蔓说不出後面这四个字。但那是她给阳阳和乐乐买的书,虽然钱不是她出的,可,可……
  庄飞飞忍著笑说:老板已经把拿给阳阳和乐乐了,你就当是他们买的好了。他们去的匆忙,什麽都没给阳阳和乐乐买,你是他们的姐姐,买不买也不影响你和他们的感情嘛。徐蔓蔓的嘴张张合合,还能这样?!她总算见识到什麽叫狡猾的奸商了!
  蔓蔓,老板是绝对不会再离开顾先生了,你就当帮帮他们的忙吧。你也希望他们能早日和顾先生和好吧。飞飞替老板说好话。这两天也听了很多关於那两人的事情的徐蔓蔓也没有之前那麽愤怒了,但是……好吧,就当她好人做到底,但是!
  那我送给阳阳和乐乐的生日礼物怎麽办?现在去买肯定来不及了。
  庄飞飞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走到徐蔓蔓跟前拉住她是手腕把她拉出厨房,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是什麽?
  你自己看吧。
  庄飞飞直接拉著徐蔓蔓上了楼,楼上不仅有他替徐蔓蔓准备好的礼物,还有他送给徐蔓蔓的礼物。
  ※
  轰隆隆,普河县的天空又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刚吃完饭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听到了,马上从屋里出来,仰头正好瞧见远处的天空有一架军用直升机飞过去了。端著碗筷出来的顾溪也看到了,他看向两人。乔邵北和展苏南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两人拿过顾溪手上的碗筷送进厨房,然後快步走进正屋对两个正在擦桌子的孩子说:阳阳乐乐,跟叔叔出去接人。
  谁?阳阳乐乐马上好奇的问。
  展苏南和乔邵北已经穿上羽绒服了,两人拿过孩子的羽绒服给他们套上,展苏南笑著说:接你们姐姐。
  姐姐回来了?!阳阳和乐乐一听惊喜万分,赶快穿好衣服。
  对同样惊喜的徐奶奶和徐大爷说了声,也没解释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带著两个孩子匆匆出门了。徐奶奶赶紧问顾溪:小河,蔓蔓回来了?在哪儿呢?
  顾溪淡淡地笑道:刚才有直升机飞过去,应该是蔓蔓回来了。乾爹乾妈,海中哥和他妻子还有蔓蔓的那个同事今天跟她一起回来,等会儿我出去买点菜,晚上要招待客人。
  一听顾溪这麽说,徐奶奶压著心里的震惊急忙道:我跟你一起去,得多买点菜。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了。
  徐大爷忍不住开口问:小河啊,苏南和邵北……家里有啥关系啊?怎麽还有直升机?
  顾溪口吻淡然地说:邵北家是军部的,海中哥就在军部工作。
  ……”徐大爷看了眼徐奶奶,不知为啥,心里有点沉重了。
  收拾了饭桌,去厨房洗了碗,顾溪上楼拿钱。转身就看到他搭在暖气片上的衣服,他的心快跳了两下。早上起床在卫生间看到自己已经被洗掉的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他是又羞又恼。尤其是,尤其是他的内裤也被洗了。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洗的,偏偏早上那两个人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尴尬,异常坦然,结果他也只能对两人说一句以後不要再帮我洗衣服了。两人只是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孩子上午要考试,乾爹乾妈也在,他又不能说太多。
  顾溪很头疼,以前三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要帮他们洗衣服,贴身的衣服他从来不用洗衣机洗,都是手洗。所以那天他把给两人买的新衣服都洗了并没有什麽心理负担,何况那都是乾净没穿过的。可是……一想到那两人看到了他的内裤,还用手洗了,顾溪有点喘不上气来,更有一点恼怒。不行,他一定得跟那两人说清楚,以後不要再帮他洗衣服,特别是……头,不再看那条还没干的内裤,顾溪抬眼,正好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脸。一瞬间,心窝的躁动瞬间冷却了下来,他们难道没有发现他已经老了吗?
  顾溪坐在房间里又陷入了纠结与无奈中,不知坐了多久,楼下的喊声惊醒了他。爷爷奶奶,我回来啦!小叔!小叔!我回来了!蔓蔓?!顾溪赶紧起身开门跑了出去,就看到院子里站了好多人。
  小叔小叔!最激动的徐蔓蔓直接跑上楼一把抱住了顾溪。
  小河。院子里,魏海中握著女朋友的手朝顾溪打招呼,徐奶奶和徐大爷都出来了。
  海中哥,来帮忙。抱著一个大纸箱子的展苏南从门口走进来,嘴上喊著。魏海中马上放开女友,出去搬箱子。宁静的小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门口的两辆吉普军车引来了左右邻居的注意,不少人都从自家走了出来看老徐家发生了什麽事。
  顾溪拉著徐蔓蔓快速下了楼,两个孩子抬著一个箱子进来了,高兴地喊著:爸,叔叔带了好多东西来。
  小河,快招呼客人进屋啊。徐奶奶掀著门帘让他们好把东西搬进屋。徐大爷也在门口热情地喊著:进屋快进屋。
  顾溪对站在那里的陌生的女人说:是嫂子吧,外头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倪红雁满是好奇与喜欢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溪,伸出手道:红雁,总是听苏南、邵北和海中提起你,这下子我终於见到本人了。过年要打扰你了。
  怎麽会打扰。和倪红雁握了下手,顾溪赶紧招呼道:头冷,快进屋。
  小叔,你带红雁姐进屋,奶奶,这里我来就好了。徐蔓蔓把手上的包交给小叔,换下奶奶的工作,把门帘掀得高高的。顾溪带著倪红雁进屋,又把乾妈拉进屋,介绍道:嫂子,这是我乾爹乾妈。
  伯父伯母好。红雁很礼貌地开口,诚地说:我和海中今年想在这里过年,要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能来我们就高兴。徐奶奶和徐大爷都特别激动,为顾溪能有这些朋友而高兴。
  徐奶奶招呼倪红雁坐下,又是倒茶又是拿来水果,很是热情,倪红雁更觉得不好意思了,直让徐奶奶不要客气。
  展苏南、乔邵北、魏海中、庄飞飞还有两个孩子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魏海中带来了多少东西,屋里已经有七八个箱子了,他们还往外头走。
  顾溪看得是在心里直皱眉,倪红雁把他拉过来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说:别管他们,找到了你他们几个别提多高兴了,要不是飞机上装不下,他们恨不得把营海的商场都搬过来。
  这太破费了。顾溪最不愿意的就是那两人为他花钱。
  应该的。红雁的话里带著深意,双眼更是在阳阳和乐乐进屋时忍不住多瞟两眼。从飞机上下来,第一眼看到两个孩子,她的反应和其他人一样,格外震惊。
  几人再次进来,东西总算是搬完了,大大小小竟然有十一个箱子。顾溪给几人倒了水,让他们赶紧坐下休息,魏海中刚要开口正式介绍一下倪红雁,屋外传来一人的声音:小河啊,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随著这道声音,一人掀开门帘满脸笑容地走进来。展苏南、魏海中、乔邵北、庄飞飞还有倪红雁马上站了起来。徐蔓蔓喊了声二婶,脸上的笑勉强了一点。徐奶奶和徐大爷直接就沉下了脸。阳阳和乐乐也不高兴,不过他们还是很有礼貌地唤道:二伯二娘、怀志哥哥、晓敏嫂嫂。
  顾溪的脸上保持著微笑说:们也是刚到没一会儿。
  来人郭月娥怀里抱著孙子,笑眯眯地说:刚刚看到直升机过去,心想肯定是又有人来找你了,就赶紧拉著你二哥还有怀志他们过来瞧瞧,果然被我猜中了。
  这就是徐蔓蔓说的那位二婶吧,跟著魏海中一起喊了声二嫂的倪红雁看一眼不怎麽高兴的那几个人,心想家里有这样一个人也难为他们了。


远溪:第三十八章

  郭月娥的到来令原本很好的气氛一下子冷掉了一半,看到爹妈脸上明显的不高兴,徐丘术的心里难受极了,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今天儿子和儿媳妇带著孙子到家里,郭月娥一听到外头直升机飞过去,马上就下令到公婆家去看看。儿子和儿媳妇都在,他不好发脾气,担心媳妇做出什麽丢人的事,他只能跟著过来。可此刻,他真想挖个坑跳进去。
  二嫂,过来坐。顾溪让开沙发的位置,郭月娥却很是疼爱地上前把顾溪推坐下,说:你身子不好,你坐著。
  徐蔓蔓在一旁不客气地咳嗽了两声,二婶什麽时候懂得心疼小叔了?郭月娥假装没听到,更是十分热情地招呼其他人,尤其是客人:们快坐快坐,来这里就当是到自己家,别客气啊。
  月娥,爸妈在呢,你别宣兵夺主。徐丘术实在忍不住出声,郭月娥的脸色变了变,顾溪站起来把郭月娥按坐下说:二嫂,你抱著孩子,别一直站著。接著他又招呼徐丘术:二哥,你也过来坐。然後他走到明显有些无措的徐怀志和他媳妇跟前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二哥跟二嫂的儿子怀志,这是怀志的媳妇,姓常,叫晓敏随後他又跟两个年轻人介绍了一下屋里的叔叔阿姨,在路上就被当妈的千叮咛万嘱咐要多巴结巴结小叔朋友的徐怀志和常晓敏连忙喊叔叔阿姨。
  在儿子和儿媳妇坐下后,郭月娥等不急地说:苏南、邵北,我们家怀志……”
  月娥,人家客人刚刚到,你别总一个劲地在那里说。徐大爷不客气地出声打断了郭月娥的话,然後他又话中有话地对二儿子说:术,小河的朋友来,你给你大哥大嫂打个电话,正好蔓蔓也在,晚上月娥还有你大嫂去厨房做饭,让小河在屋里招呼朋友。
  啊,我这就打。暗中用力踢了媳妇一脚,让她不要再说了,徐丘术连连点头,然後拿出手机给大哥打电话。
  郭月娥急啊,可当著这麽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再开口,特别是她看出来徐丘术是真不高兴了。乔邵北看了眼庄飞飞,庄飞飞马上从箱子堆里抱过一个小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三件明显是小孩子穿的衣服,还有玩具,小孩儿食品什麽的,接著是大人的东西。乔邵北笑著开口:二嫂,我和苏南来的太仓促,什麽都没给你们买。这回我特地让海中哥他们过来给你和二哥,还有孩子买了点东西。
  这太破费了,你们来看小河,还给我们带东西,不合适不合适。徐丘术立刻拒绝,更是觉得丢脸了。
  郭月娥的脸上笑开了花,嘴里说著:是啊,来就来呗,还带东西,太客气了。怀志和常晓敏则很是好奇地看著庄飞飞摆到茶几上的东西。没见过什麽世面的两人在这麽几位气质和穿著明显跟他们不同的长辈面前很是拘谨。
  乔邵北说:大家都有的,二嫂您就收下吧。
  赶在徐丘术之前,郭月娥笑得合不拢嘴地接过乔邵北递来的东西,说: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什麽不好意思的。乔邵北又给了庄飞飞一个眼色,庄飞飞把给徐怀志夫妇买的礼物和给孩子买的礼物都送到他们手上,郭月娥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接著,魏海中说:庄子,把咱们带来的水果也给二哥二嫂他们拿点。
  好。
  别别别,别拿了,就放在这里吧。徐丘术是真没脸要了,起身就去拦庄飞飞,乔邵北拦下他,庄飞飞已经动作很快地把火龙果、芒果、草莓、车厘子等水果拿出来了。徐丘术说什麽也不肯要,而顾溪却已经拿来几个塑料袋帮著庄飞飞装水果了。
  每样水果都装了一些,顾溪直接拿给郭月娥:二嫂,拿回去给豆豆吃。
  呵呵,好。郭月娥全部接过来,除了草莓之外,其他的她连见都没见过,怎能不稀罕。刚来就收到这麽多好东西,郭月娥把儿子工作的事暂时放到了一边,反正这几个人看样子不会马上走,她再找机会说。
  二哥,自家人你那麽客气干什麽?水果不就是让吃的吗。再客气就没意思了啊。说了徐丘术一句,成功地让徐丘术不再推辞了,顾溪对徐奶奶和徐大爷道:乾爹乾妈,我去买菜,屋里你们招呼著。
  你去吧。徐奶奶挥手,让顾溪赶紧走。
  小叔(小河/爸),我跟你一起去。紧接著,就有几个人站起来要跟著去。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把徐蔓蔓推回去,顾溪掀开门帘走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拍了魏海中一下,展苏南语速极快地对徐丘术说:二哥,你帮我们招呼著,我们陪小河买菜去。
  去吧去吧。徐丘术让两人赶紧走,生怕待会儿他媳妇趁著顾溪不在说些不得体的话。
  们去吧,不用管我们。红雁忍著笑说。展苏南和乔邵北不管他们了,追了出去。
  刚推著自行车出门的顾溪被人拉住了胳膊,回头一看是展苏南和乔邵北,他马上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们一起去,都是自己人,我俩没必要在里头招呼。说著,乔邵北强行拉开顾溪,展苏南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
  苏南、邵北,就是买个菜,我一个人去就行了。顾溪有点急了,这两个人现在几乎什麽都不让他做了,他不愿意这样。
  小河,我和苏南想陪著你。乔邵北说了句很深情的话,眼神也极为深情,顾溪慌乱地躲开他的注视,下一刻他就被两人推到了车前,绑架车上去了。
  屋内,魏海中很自来熟地跟徐丘术、郭月娥还有徐奶奶徐大爷聊天,徐蔓蔓把带来的水果洗了一些放在茶几上,让大家一起吃,主要是给阳阳和乐乐吃。阳阳和乐乐吃得很慢,眼睛一边往装著车厘子的盒子里看,想著得给爸爸留一点。一直注意著他们的魏海中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说:欢吃就多吃,吃完了叔叔再给你买。
  阳阳道:谢谢叔叔,已经够了。
  叔叔,这个很贵吧。乐乐一点一点吃著车厘子,问。
  魏海中笑著说:贵,你们喜欢吃就行。
  肯定贵,都没见过的。乐乐抓起几个跑到坐在火炉旁的爷爷奶奶跟前,爷爷奶奶,你们多吃点。
  你吃你吃。徐大爷和徐奶奶推开乐乐的手,乐乐把车厘子放在炉边上,直接拿起来喂到爷爷奶奶的嘴边。沙发上就坐著他们的亲孙子,徐大爷和徐奶奶的心里又是高兴又不是滋味。张嘴含下乐乐喂的车厘子,徐大爷也拿起一个喂到乐乐的嘴边,乐乐张口吃下,朝爷爷露出大大的脸。
  郭月娥拿起装著草莓的盘子递到儿子跟前,说:去,给爷爷奶奶拿过去。
  一直在吃车厘子的徐怀志在母亲的锐利眼神下拿起盘子走到爷爷奶奶跟前,并不怎麽亲热地说:爷爷奶奶,吃草莓。
  啊。徐大爷拿了一个草莓,没吃,徐奶奶也拿了一个,然後徐怀志就拿著盘子回来了。在心里暗骂一句儿子不会做人,郭月娥干笑了两声,倪红雁适时出声:二嫂,豆豆几个月了?我看他有点瘦啊。
  魏海中佩服媳妇的反应能力,马上接下说:二嫂,红雁是儿科医生,在美国留过学的,你让她看看豆豆发育的怎麽样。
  呀,那太好了!紧把孙子抱过来给倪红雁看,郭月娥也不管儿子会不会做人了。
  那边,展苏南和乔邵北直接开车拉著顾溪去了县上的菜市场。在又脏又乱的菜市场里,两个衣冠楚楚的禽兽,不不,两个衣著不俗的男人手上拎著一袋袋的菜,还不时从口袋里掏出钱来付帐,怎麽看怎麽像是居家好男人。殊不知几乎被两人紧紧贴著的小个子男人心里有多麽为难。县城小,彼此间就算不认识也有个脸熟,来来往往的人还有菜市场的商贩们各个好奇地盯著展苏南和乔邵北看,认识顾溪的人直接就问他这两个人是谁。
  顾溪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他有两个这样的朋友,但能不能不要跟他抢著付帐?可惜势单力薄又个头矮小的他实在抢不过牛高马大的两个人,只要他一掏钱,势必会有一个人握住他的手腕,然後另一个人就会快速付了帐,快得让他根本没有争抢的机会。
  小河,你别总跟我们这麽见外,你一见外我就觉得你还没原谅我们。说出这麽可怜兮兮的话,还配上很是委屈的眼神,乔邵北这个三十二岁的老爷们也不嫌丢人。
  我不是跟你们见外……”顾溪也不知道怎麽说了,尤其对著这麽一张委屈的脸。
  展苏南立马笑了:见外就好,那就别跟我们争了。然後他指指前方的肉摊,说:小河,我想吃红烧肉了。
  无力地叹口气,顾溪的脚步往肉摊迈去。
  身边多了两位劳动力,两位劳动力又想吃这个想吃那个,不知不觉就买了好多菜。本来乔邵北想把过年的菜顺便一起买了,被顾溪劝阻。离过年还有几天,现在买了那过年的时候菜都不新鲜了。
  回去的路上乔邵北开车,展苏南坐在顾溪的身边。顾溪看著窗外,展苏南不停地偷瞄他,在鼓了几十次勇气后,他握住了顾溪冰凉的手。没有防备的顾溪身子明显地一震,就要把手抽出来,却被对方死死握住了。
  没有看顾溪,好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展苏南看著前方,可他的呼吸却非常不稳,神色极为紧张,就犹如青涩的少年终於握住暗恋女生的手那样,额头都冒出汗来了。紧紧地把顾溪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大掌里,展苏南不敢看顾溪,怕看到顾溪脸上的不愿。他的眼睛盯著前方,却什麽都没有看入眼,耳膜里是自己心脏的狂跳声。
  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出来,对方反而越握越紧了,顾溪从後视镜里看向开车的乔邵北,对方马上注意到了他,冲著他笑了笑,然後又专心开车。热度从被握著的手慢慢地传到心里,顾溪抿抿嘴看向窗外,心里同样的不平静。
  忍著直冲脑门的窃喜与激动,展苏南稍稍松开一点手劲,没忘了顾溪的骨头疼,这一刻,他希望前方的路永远不要有尽头。
  ※
  展苏南的希望显然不现实,车还是在终点站停下了。停车的那一瞬间,顾溪用力抽出了手,没有看失落的展苏南,他在对方下车後低头下了车。听到他们回来了,徐蔓蔓、庄飞飞和阳阳乐乐从屋里跑了出来帮忙拿菜,然後徐怀志和常晓敏也出来了。
  徐丘林和李珍梅夫妇已经来了,得了公公指示的李珍梅把顾溪赶进了屋,拉了徐蔓蔓在厨房忙活。顾溪进屋后,郭月娥亲热地给他倒了水,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後就出去厨房饭去了。看出了徐丘术心情的不愉,进屋后神色就恢复正常的展苏南找著话跟他聊。顾溪坐在乾爹乾妈的身边陪著聊,阳阳和乐乐迫不及待地把水果拿过去给爸爸尝尝,尤其是他们特别喜欢吃的车厘子。
  阳阳乐乐,爸爸咳嗽,不要给他吃草莓和芒果。红雁提醒,乐乐赶紧把草莓和芒果端走。乔邵北和展苏南抱过阳阳乐乐,让他们坐在自己怀里,就像抱著自己儿子那样。倪红雁看看乔邵北的脸,再看看阳阳和乐乐的脸,来回几次,心里仍是诧异不已,两个孩子跟乔邵北太像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越看越像。
  过了会儿乔邵北说:小河,明天是阳阳和乐乐的生日,让他们睡到自然醒,中午就随便吃点,晚上我们到市里去。
  魏海中说:刚刚我已经跟哥哥嫂子他们说了,明天那边会再派一辆车来。大哥大嫂、蔓蔓坐庄子的车。我、红雁、二哥二嫂,怀志和晓敏一辆车;你们和小河、伯父伯母、阳阳乐乐一辆车。我们到大哥家集合,4钟准时出发。
  好。
  现在已经不是顾溪同不同意的问题了,三个人根本已经全部定好了,他只有听从的份。顾溪也认清了这一点,只是嗯了声,就去帮常晓敏给饿了的孩子冲奶粉、换尿布。看著顾溪动作娴熟地喂孩子喝奶,三个男人的心里又是一阵阵钝痛。倪红雁在一旁搭手,她非常羡慕顾溪有那麽两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她已经决定了,等她有了孩子一定要孩子多跟顾溪相处相处,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像阳阳乐乐那样招人喜欢。
  李珍梅和郭月娥做了好多菜,郭月娥可是把自己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徐丘林是老大,又在县政府工作,李珍梅在县财政局工作,平时家里的事如果顾溪不出面就是他们出面。所以有这两个人在场压著,又有徐大爷那张严肃的脸,郭月娥稍稍收敛了点没敢打扰几个男人间的谈话,也没提儿子徐怀志工作的事。
  徐蔓蔓是小,她闷头吃饭,庄飞飞坐在她身边时不时跟她低声说两句话,看著两人间的互动徐家的家长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别的想法,顾溪自然也有,最疼爱的侄女要步入社会了,他也操心侄女的人生大事,他觉得庄飞飞不错。这边,顾溪不时看几眼庄飞飞,那边展苏南和乔邵北心里有点不舒服了,很想把庄飞飞丢出去。受到无妄之灾的庄飞飞快速吃完饭,找了个藉口把也吃完饭的徐蔓蔓叫出去了,出去呼吸新鲜空气顺便透透冤枉气。
  一直聊到9钟,魏海中提出回宾馆,徐丘术立刻借机拖著老婆回家。徐丘林和李珍梅也不多留,临走前李珍梅握了握顾溪的胳膊,顾溪明白地点点头。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走,魏海中开车拉著倪红雁和郭月娥一家送他们回去,庄飞飞开另一部车送徐蔓蔓一家回去。在他们离开后,展苏南和乔邵北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人横抱起一个孩子就往屋里冲。
  叔叔!两个孩子哈哈尖叫。
  叔叔给你们买了好多礼物,赶快来拆礼物。
  把儿子放到沙发上,展苏南和乔邵北把箱子一个个抱下来拆开,献宝似的把给儿子准备的丰富的礼物一一拿出来,现在才是重头戏。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顾朝阳和顾朝乐的阵阵惊呼声,闷了一晚上的徐奶奶和徐大爷的脸上这个时候才露出了欢心的笑容,而顾溪在一旁看得直皱眉,这还不算把营海的商场搬过来吗?


远溪:第三十九章

  展苏南和乔邵北给儿子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不过玩的因为徐蔓蔓的建议留在了营海。两人也给徐大爷和徐奶奶买了好多东西,什麽补品啦、保暖的衣服啦、保健用品啦等等等等,可很奇怪的是,他们却独独没有拿出什麽是给顾溪的礼物。收到那麽多礼物的阳阳和乐乐一开始有点不解,後来在叔叔冲他们偷偷眨巴的眼睛里他们明白了,然後在得到爸爸的同意后,他们高高兴兴地和叔叔们一起抱著一堆堆的礼物上楼了。这些礼物中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笔记本电脑、照相机和摄像机。
  收拾完的顾溪又坐在火炉边织毛衣了,虽然那两人给孩子买了好几身羊绒衫,而且羊绒衫要比他手上的毛衣暖和多了,但顾溪没有拆线的意思。织了有二十分钟,门帘被人掀开,两人走了进来。一看到顾溪在做什麽,他们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後上前。在乔邵北出手前,顾溪自觉地把毛衣放进袋子里,照这样看他过年前是没办法给孩子们织好了,不过孩子们现在有的穿,他可以慢慢织。
  小河,上来一下,我们有话跟你说。
  小河,你上去吧,今天早点睡。徐奶奶出声赶人乔邵北快了顾溪一步拿走装著毛衣的袋子,展苏南直接握著顾溪的手腕把他拉了出去。徐奶奶面色平静地关了门,假装没看出那两人对顾溪那麽明显的意思。
  顾溪也有话跟两个人说,进了两人的房间,顾溪直接说:苏南、邵北,以後不要给阳阳和乐乐买那麽多东西,他们还小,不要给他们花那麽多钱,会惯坏他们的。虽然这两人是孩子实际上的父亲,他也不愿意这两人为孩子花太多不必要花的钱。
  展苏南和乔邵北很无所谓地说:不会,阳阳乐乐那麽懂事怎麽会被惯坏。们欠孩子的太多了,这些东西算什麽,又不值什麽钱,当然这句话两人是不敢说的。见顾溪的脸色有点严肃,乔邵北赶紧岔开话题,两人拉著顾溪东扯西扯了些没营养的话,就让他回屋睡觉,并且没收了顾溪的毛线袋子,这才是他们把顾溪叫上来的真正目的。
  毛衣的进度之所以会这麽慢跟两人的捣乱不无关系,顾溪争也争不过他们,索性下楼洗漱,回屋休息。明天是两个孩子的生日,看两人这样子是一定要大办了,他还是要跟两人说说,不要给孩子花那麽多的钱。孩子从小的生活就是节俭,一下子给他们买那麽多好东西,他怕会影响孩子们的性格和价值观。
  回到屋里,就见床上两个开心了一整个晚上的孩子正在睡梦中发笑,顾溪擦了擦乐乐嘴角笑出来的口水,脱了衣服,上床关灯。黑暗中,顾溪睁著眼睛心里一如这几天晚上那样,无法平静。白天回来的路上被展苏南握住手时他著实吃了一惊,展苏南的手很暖和,几乎称得上灼人了。可在那一秒的心颤之後,他的心平静得连他自己都快要感觉不到心跳了。
  捂住胸口,顾溪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们难道没有发现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吗?难道,没有发现他已经老了吗?对那两人,他说不出绝情的话,可是该怎麽让他们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本来他是想著就站在原地什麽都不做,让那两人死心,可是展苏南下午的那一握让他明白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麽简单。满心困扰地翻了个身,背对著孩子,顾溪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觉,等过了年,还是找机会跟他们说清楚吧。
  凌晨3点,二楼一间屋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打开,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走出来,怀里抱著什麽,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的房门口。两人先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屋内的动静,然後一人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用力,门锁著。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另一人,那人蹲下,从口袋里摸出什麽东西,插进钥匙孔里。
  哢哒一声,门锁开了,两人屏气凝神地又偷听了一会儿,屋内的人没有被弄醒,他们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大约三分钟之後,两人从屋里出来了,手上还抱著东西。反锁了门,两人又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夜,静悄悄的,好似什麽都没发生过一般。
  早上6点,顾溪就醒了,这几天晚上他都睡得不是太好,一睡著就是无止境的梦,梦里有十二年前的事情,也有这十二年中的事情,或者是单纯的某两个人的脸。阳阳和乐乐还在睡著,考完试放三天假,他们不用上学,最近又有两位叔叔分担了他们的早饭工作,所以不用担心睡过头。
  北方的冬天屋里暖和,顾溪睡觉就穿著背心和内裤。从被窝里坐起来,他侧身去拿自己放在桌上的衣服,抬起的手却愣在了那里,他的衣服呢?桌上放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但不是他的衣服!顾溪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桌上的衣服仍是那样的陌生。衣服的最上方摆著一张明显应该是信的东西,顾溪拿起来,展开。
  ——小河,天冷,你穿得太单薄了,我们看著心疼,但又深知你不会让我们给你买衣服,只能出此下策。你的衣服我们拿走了,这是我们给你买的保暖内衣和羊绒衫、羊绒裤,你穿上看看暖不暖和。小河,请不要拒绝,也请求你不要怪我们,保暖内衣裤都是洗乾净的,请放心穿。
  PS:你一定要穿,如果你不穿就是还没有原谅我们。
  顾溪的眼睛瞪大,直直地瞪著手上的那张纸。前面还在说请求,最後一句直接是威胁了。顾溪笑不出来,但也生不起气来,他只想知道那两个人是什麽时候进来把他的衣服换走的。他怎麽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可以肯定他昨晚睡觉前有锁门!
  穿,还是不穿?顾溪不想穿。孩子们的东西他无法拒绝,但就他来说他是一点都不愿意那两人再为他花钱。顾溪的头有点晕,他一手捂住额头,只觉得深深的无力。
  7钟,顾溪才从房间里出来,身上穿著他自己的外套,而外套里面则是一件黑色的羊绒衫,羊绒衫里是一件高领的保暖内衣。走过乔邵北和展苏南的房门口,看著屋内的窗帘还拉著,屋里也没什麽动静,顾溪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下了楼,先提了热水洗脸刷牙,顾溪就去厨房里弄早餐,而平常这个时候早就起床的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7点半,阳阳和乐乐起床了,徐奶奶和徐爷爷也已经起床了,展苏南和乔邵北还没有起床。阳阳和乐乐以为叔叔生病了,想去看看,顾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叔叔昨晚累了,让他们睡吧。
  哦。见爸爸的脸色似乎不是太好,今天的两位寿星立刻安静地坐在桌边吃早餐。其实顾溪的脸色和平时没有什麽差别,但两兄弟就是觉得爸爸有点不高兴。
  8钟,有人在外头敲门,阳阳和乐乐跑出去开门,顾溪在屋里听到他们喊:魏叔叔,倪阿姨,庄子哥哥,姐姐。
  顾溪站起来,接著门帘掀开,几个人进来了。进屋跟徐大爷和徐奶奶打了招呼的魏海中没有看到展苏南和乔邵北,随口问:苏南和邵北还没起来?
  没有,爸爸说叔叔昨晚太累了。乐乐回道,魏海中的脸上闪过不解,不过也没当回事。那两人这几天肯定会累。而在儿子回答了之後,顾溪的眼里闪过一抹不自然。
  不担心展苏南和乔邵北,魏海中在沙发上坐下,把阳阳和乐乐叫到跟前,倪红雁了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深咖啡色的皮盒子交给魏海中。打开盒子,魏海中递到阳阳和乐乐的面前疼爱地说:阳阳乐乐,叔叔和阿姨祝你们生日快乐,这是叔叔和阿姨送给你们的生日礼物。在徐蔓蔓的建议下,他们都决定提前把生日礼物送给阳阳和乐乐。
  盒子里是两块适合孩子带的电子表,从来没有过手表的阳阳和乐乐一看就特别喜欢,但阳阳却伸手把盒子推了回去说:叔叔昨天已经送了我们好多礼物了。顾溪在一旁开口:海中哥,他们收到的礼物已经很多了,不要再给他们买东西了。
  爸爸都这麽说了,阳阳和乐乐更不能要了。魏海中语带责怪地对顾溪说:昨天的礼物是我们送给阳阳和乐乐的见面礼,而且大部份都是苏南和邵北买的。今天这份礼物是我和你嫂子送给阳阳和乐乐的生日礼物。
  倪红雁把两块电子表拿出来,魏海中摸摸阳阳和乐乐的头说:还有半年你们就要上初中了,就是大孩子了。你们要开始学著掌握自己的时间、调整自己的时间。魏海中拉过阳阳的手就要给他戴上,阳阳连忙抽出手,直摇头:叔叔,我已经有很多礼物了,不能再要了。
  这是叔叔和阿姨的生日礼物,不能拒绝,拒绝了叔叔和阿姨会伤心的。佯装不悦,魏海中用力拉过阳阳的手给他戴上手表。接著,他拉过乐乐的手给乐乐戴上。阳阳和乐乐无措又不安地回头看爸爸,怕爸爸不高兴。
  小河,孩子今天生日,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这是我跟海中的心意,你就让孩子收下吧。而且手表很实用,他们也需要啊。红雁帮著说好话。顾溪不能驳魏海中和倪红雁的面子,沉默地对孩子点点头。因为收到太多礼物而特别不安的阳阳和乐乐赶快跟叔叔和阿姨说谢谢,并不知道他们戴在手上的电子表每块值5000块钱。如果让顾溪知道他绝对不会让孩子收的。
  阳阳乐乐,这是姐姐送给你们的生日礼物,不能不收哦。徐蔓蔓走上前,把一套书放在茶几上,是世界名著精装版。在阳阳和乐乐拒绝之前,徐蔓蔓问:们喜欢看书,姐姐就给你们选了这份礼物,喜欢吗?
  又看了眼爸爸,见爸爸没有反对的意思,阳阳和乐乐高兴地说:欢,谢谢姐姐。们最喜欢的就是看书。
  看著弟弟的笑脸,徐蔓蔓很心虚,其实这套书是庄飞飞替她准备的。接著庄飞飞走过来站在徐蔓蔓身边,送出自己的礼物。
  阳阳乐乐,祝你们生日快乐。这是一份小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阳阳和乐乐真的不敢收了,庄飞飞扭头对顾溪说:是儿童对讲机,不值什麽钱。
  魏海中插话:小河,孩子生日,你别阻止我们送孩子礼物。
  徐奶奶也忍不住说:小河,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又是送给阳阳和乐乐的,你就别管了。
  顾溪对儿子微微笑了笑,说:们收下吧。
  谢谢庄子哥哥。阳阳接过礼物,然後说:我和乐乐收到的礼物已经很多很多了,谢谢叔叔阿姨,谢谢哥哥姐姐。以後叔叔阿姨和哥哥姐姐不要再给我们花钱买礼物了。
  魏海中把两个孩子抱到怀里说:以後的事以後再说,今天你们是寿星,寿星最大。
  对,寿星最大。有人进来了,是算准时间才起床的展苏南和乔邵北。怕早上起来被某人算帐,两个做了亏心事的家伙趁著有人来了才露面。一看到他们,顾溪脸上的笑立马没了,两人假装什麽都不知道地朝顾溪打了声招呼,然後走到沙发前坐下,拉过两个孩子。
  两人先在孩子的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後乔邵北很是高兴地说:生日快乐,阳阳乐乐。然後又亲了两个孩子一口。
  和面对魏海中时的礼貌完全不同,阳阳和乐乐抱住叔叔脸上是极度的喜悦:谢谢叔叔,谢谢叔叔送我们那麽多的礼物。
  展苏南点点阳阳和乐乐的鼻子说:零食要节制,尤其是糖果和巧克力一天不能吃太多,不然会有蛀牙。
  才不会。阳阳和乐乐笑著露出自己坚固洁白的牙齿。
  展苏南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交给阳阳和乐乐,两个孩子拿过照片,看著照片上的小马驹,眼里是疑惑,叔叔给他们马驹的照片干什麽?
  阳阳乐乐,生日快乐,这是叔叔送给你们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们能像小马驹一样健康茁长的成长,毫不畏惧地向前冲。
  没有嫌弃叔叔给的生日礼物寒酸,阳阳和乐乐拿著照片对叔叔用力点头:们会快快长大,谢谢叔叔。
  而看在眼里的顾溪却皱起了眉头,果然下一刻就听乔邵北说:快快长大就不要了,叔叔只要你们健健康康的长大。阳阳乐乐,叔叔给你们的生日礼物可不只是一张马驹的照片,而是照片里的马驹。
  嗯?什麽意思?两个单纯的孩子不明白。
  展苏南笑著说:照片里的这两只马驹就在叔叔的马场里,它们一只叫小阳,一只叫小乐,等你们暑假去营海就可以见到它们了。它们是你们的马,将来也是你们的朋友,现在你们要学习的知识多了一项,就是怎麽照顾一只马驹。
  叔叔!阳阳和乐乐整个人都傻了,马?电视里才会有的马?
  喜不喜欢?苏南问。
  阳阳和乐乐根本无法回答,这份礼物完全震住了他们。展苏南和乔邵北看著儿子震惊的表情,疼爱地又亲了亲他们,有点激动地说:叔叔错过了你们十一年的成长,今後叔叔会陪你们度过每一天。暑假去了营海,叔叔教你们骑马好不好?
  阳阳和乐乐的眼圈红了,两个孩子吸吸鼻子,紧紧搂住叔叔的脖子,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任何礼物都无法跟叔叔送的礼物相比。
  喜不喜欢?苏南和乔邵北的声音都哑了。魏海中的眼圈也红了,徐蔓蔓咬著嘴,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现在她很想哭。
  阳阳和乐乐用力点头,哽咽地说:欢,我喜欢,谢谢,叔叔。
  不要和叔叔说谢谢,你们喜欢叔叔就高兴。再次亲了亲孩子,展苏南和乔邵北拉开孩子,擦擦他们湿润的眼睛。两人同时往顾溪站著的地方看,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屋里了。
  小河去厨房了,该是给你们弄早饭去了。坐在窗边同样很激动地徐奶奶出声。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展苏南和乔邵北起身出了屋,主动去厨房承认错误。
  阳阳和乐乐吸著鼻子看著照片里漂亮的小马驹,眼睛一直是模糊的。徐蔓蔓假装羡慕地凑到两个弟弟跟问:阳阳乐乐,等你们的马长大了你们教姐姐骑马呗。
  好。两个孩子抬头,眨下眼里的泪水,笑著回应。


远溪:第四十章

  看著两个眼眶微红、神情伤感的男人,顾溪把今早打定主意要说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给两人弄早饭,顾溪抿嘴不语。展苏南关了厨房的门,乔邵北走到顾溪身後,伸出双手从后抱住了他,顾溪手里的鸡蛋掉在了灶台上,碎了。
  小河,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求你。乔邵北的声音很脆弱,很难过。顾溪的呼吸微微有点变化,他看著灶台上那颗碎裂的鸡蛋,咬住了牙关。抱了有大约五分钟,乔邵北放开了顾溪,可还不等顾溪转身,又一人从后抱住了他。那人没有说话,但沉重的呼吸声里同样透著痛苦。他们是孩子的父亲,却只能以叔叔自称,他们多想孩子能叫他们爸爸。
  顾溪站著不动,放在灶台上的双手却握紧了。展苏南的心跳透过两人相贴的部位传给了顾溪,顾溪的心窝滑过一丝淡淡的心酸。过了很久展苏南都没有放手,顾溪忍不住开口:给你们蒸鸡蛋吃,你们回屋坐著吧。
  展苏南放开了顾溪,平静很多地说:们自己蒸吧。
  不用,你们进屋吧。没有回头看两人,顾溪拿来一个小碗把碎掉的鸡蛋放进去,然後又拿过来五颗新的鸡蛋,打进面前的大碗里。
  乔邵北扯了扯展苏南的衣服,出声:那我们回屋了。
  嗯。
  身後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顾溪拿著鸡蛋的手缓缓放下,闭上眼睛压下心底的沉重。
  ※
  给展苏南和乔邵北蒸好了鸡蛋,顾溪又钻进了厨房,说是准备午饭,但有心的人都知道他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过徐蔓蔓不属於那个有心的人。见没人去帮小叔做事,她起身去了厨房,每次放假回来徐蔓蔓几乎都在爷爷奶奶家呆著,帮小叔的忙。
  走进厨房,看到小叔正在择菜,徐蔓蔓立刻拿起一张凳子走过去在小叔身边坐下:小叔,我来帮你。
  蔓蔓?正在想心事的顾溪惊呼,然後他迅速抢过徐蔓蔓手里的菜说:没什麽事,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在外头辛苦,回来就好好歇著。
  我不累,辛苦的是小叔。徐蔓蔓把菜抢回来,一边摘一边说:老板他们在屋里说他们的事情,我也听不懂,也无聊,不如出来帮你做饭。
  顾溪问:你不喜欢他们吗?怎麽我听你总叫他们老板?
  徐蔓蔓抬头笑笑:没有不喜欢。我是怕喊习惯了以後在公司遇到不留神叫出口不好。我在公司是新人,还是不要让同事们知道我和他们认识比较好,不然明明是我自己的能力留在公司,大家反而会觉得我是靠关系进来的,我不想那样。而且按辈分我得喊他们叔叔,总觉得怪怪的。
  想想也是,徐蔓蔓今年24了,那两人也不32岁,让蔓蔓叫他们叔叔是挺奇怪的。要不是乾爹乾妈认了他当儿子,蔓蔓应该叫他哥哥。又想想侄女说的有道理,顾溪道:叫老板就叫老板吧,我也不喜欢别人否定你的能力。
  嘻,徐蔓蔓撒娇地蹭蹭小叔的肩膀,说:当著他们的面我尽量喊他们叔,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他们不介意的。我还准备告诉庄子,以後在公司要假装不认识我。他是老板助理,我突然就跟他成朋友了,同事们肯定会追根问底,也会怀疑我的能力。
  徐蔓蔓主动提起了庄飞飞,顾溪马上抓住机会问:蔓蔓,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徐蔓蔓脸上的笑瞬间僵硬,然後蹙眉问:小叔,你不会也想跟我妈一样想让我早早结婚嫁人吧。
  顾溪笑著说:你一个人在外头,小叔自然希望能有个人照顾你。你马上就要工作了,工作后的交友圈子会很窄,如果在学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最好。
  徐蔓蔓撅撅嘴:们学校的男生都忙著出国呢,才不会给们女生喜欢的机会。而且我也没有喜欢的,我现在就想赶快工作然後当女强人。
  那那个庄飞飞呢?看侄女这个态度,顾溪犹豫了。随後他就听徐蔓蔓很为难地小声说:小叔啊,你看到我今天穿的那件羽绒服了吗?
  顾溪回忆,点点头:挺好看的。
  面对自己最亲近最喜欢的人,徐蔓蔓说出自己的苦恼:小叔,那是庄子送给我的,我不要,但他说我帮老板找到了你,那是公司给我的奖励,说什麽也让我收下,我推不掉就收了。可是我总觉得不合适。小叔,你说我买个什麽送他好呀,他挺照顾我的,又帮了我好多忙。
  顾溪技巧性地说: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麽都是人家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了吧。我看那个庄子很稳重,也很会照顾人,交个朋友不错的。
  徐蔓蔓点点头:嗯,其实我已经把他当朋友了,他跟我以前接触过的男生都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让我改变了老板身边的人都很傲气的偏见。如果他不说,我真看不出来他是老板助理。啊,上回我打电话说撞了我的人就是他,他後来还特地跟我道歉了。
  ……对他没有其他的感觉吗?顾溪提示,徐蔓蔓先是楞了,等她明白过来后她立刻猛摇头:没有没有,小叔,你可千万别乱猜,我们就是同事、是朋友。然後,然後……”想起她暴露小叔行踪那一天的事,徐蔓蔓结结巴巴地说:时候我觉得他像一个哥哥,反正,反正我们绝对不是那个关系啦。
  顾溪赶忙笑著安抚道:别急别急,小叔看他挺不错的,所以想看看你们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还是猛摇头,徐蔓蔓说:人家是从美国回来的,又是老板助理,根本不可能看上我的。顾溪一听,有点不高兴地说:们家蔓蔓这麽优秀,怎麽不可能看上你了?小叔不是跟你说过么,你不比任何人差。
  知道小叔误会了,徐蔓蔓解释道:我不是自卑,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件事,也不会去想。我和庄子,哎呀,反正不是那样啦。要不是因为小叔的关系,我根本不可能和他有接触的机会的。怕小叔再继续问下去,徐蔓蔓赶紧抱住小叔撒娇: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了一定第一个告诉小叔,而且我要找男朋友也要找像小叔这样的。又有内涵、又温柔体贴、又疼我、又会包我最爱吃的饺子。
  顾溪失笑:像小叔这样的有什麽好。
  好,小叔最好,谁都比不上小叔。
  头。
  像过去那样抱了抱徐蔓蔓,顾溪的心里十分惋惜,他真的觉得庄飞飞挺不错的。
  啊,对了!徐蔓蔓突然惊叫一声,吓了顾溪一跳。她挽住顾溪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说:小叔,你知道老板花多少悬赏你的下落吗?
  什麽?悬赏?
  徐蔓蔓伸出一根指头,低呼:一千万,一千万啊!庄子跟我说老板本来都决定过了年后给集团所有子公司的员工每人发一张你的照片,谁能提供你的下落就奖励一千万!
  顾溪瞪大了眼睛,不知自己该有什麽表情。徐蔓蔓咬了咬嘴,道:小叔,老板以前对你的伤害实在是过分,我听了后都想替你揍他们一顿。但是……”靠在小叔的身上,徐蔓蔓不敢看小叔,说出心里的话:小叔,如果你还爱著他们的话,就原谅他们,和他们幸福的在一起吧。
  蔓蔓!顾溪的头皮瞬间发麻。
  在小叔的怀里点点头,徐蔓蔓低声说:那天……老板跟我说了,说,说他们一直爱著你。顾溪的心有那麽一刻不会跳动了。
  徐蔓蔓的声音更低了:小叔,我不在乎,只要小叔你能幸福,你能不那麽辛苦,只要阳阳和乐乐能好,我不在乎你喜欢谁,你喜欢几个人。小叔,老板能给你幸福,能给阳阳和乐乐幸福。我想经历了十二年的痛苦,他们今後也一定不会再做出伤你心的事。至於其他人会不会觉得有什麽,小叔你完全不用去理会,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小叔,我希望你幸福。
  顾溪搂紧了侄女,许久许久之後,他只淡淡地说了句:头。
  厨房门口,有两个人把叔侄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一个是出来想和徐蔓蔓一起帮忙的庄飞飞,另一个是出来上厕所的展苏南。展苏南的眼神沉沉,庄飞飞也是眼神沉沉。重重地拍了下庄飞飞的肩膀,展苏南进了卫生间,庄飞飞则脚步极轻地返回屋内。
  等徐蔓蔓和顾溪做好了午饭,端进来给大家吃的时候,屋内的气氛很轻松、很自然,庄飞飞的表现也极其的自然,甚至还跟徐蔓蔓开玩笑。而内心很不平静的顾溪则始终避开展苏南和乔邵北的注视,尤其当著已经知道实情的侄女的面,他做不到面对那两人时能泰然处之。
  徐奶奶和徐大爷还有魏海中夫妇发现了顾溪的不自然,不过他们没有表现出来。而敏感的两个孩子也发现了爸爸对叔叔的躲避,两人的眼底深处是担忧。吃了中饭,在屋里聊了一会儿,展苏南就提起去徐丘林家。一夥人马上穿衣服收拾准备出门。魏海中来的时候已经把新派来的那辆车开过来了,庄飞飞则开著另一辆车。
  大家都出门了,顾溪留在最後锁门,而原本已经出去的展苏南却拿了一件崭新的羽绒服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小河,把这件衣服换上。
  顾溪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我的衣服挺暖和的,不用了。
  你的衣服蔓蔓说都穿了好几年了,还是大哥换下来的,也该换件新的了。走到顾溪面前,展苏南就去拉顾溪的衣服拉链。
  苏南!按住展苏南的手,似乎被对方的体温烫到了,顾溪又迅速撤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小河。苏南定定地看著顾溪,一定要跟我和邵北这麽客气吗?我们想你暖和一点,仅此而已。
  我真的不冷。向後退了一步,此刻的顾溪不知道如何面对展苏南和乔邵北。
  小河。苏南上前一步,弯身握住顾溪的手,并不让对方挣开:你的手这麽冰,怎麽会不冷?
  顾溪的喉咙很干,他低头避开展苏南的目光:……不是已经,送了我,羊绒衫了么……很暖和了。我的手,就是这样。
  小河,换上好不好?苏南的声音突然温柔了好几度,他身材高大,又握著顾溪的手,还弯著身,顾溪整个人都快被他包在怀里了。
  又往後退了一步,退开展苏南呼吸间的热度,顾溪还要拒绝,对方却一手搂住了他:小河,换上好不好?求你。
  苏南。实在忍不住仰头,额头却从对方的嘴唇擦过,顾溪的心第二次停止了动。
  换上,好吗?压下舔嘴唇的欲望,展苏南趁著顾溪发楞的机会拉开他外套的拉链,脱下。
  苏南!猛然回神的顾溪伸手去抢自己的外套,可展苏南的长胳膊先他一步把外套扔到沙发上了。随即,展苏南就把那件一看就十分暖和的羽绒服套在了顾溪的身上。
  苏南,好了吗?屋外乔邵北适时出声,展苏南头也不回地喊道:好了。直接裹住衣服,展苏南无赖地把顾溪推了出去。
  苏南,你别这样。顾溪急得脸都涨红了。
  我没怎样,我只是想你暖和一点。把人推出门,展苏南把顾溪交给乔邵北,转身锁门。
  顾溪的两只胳膊都没伸进袖子里就直接被乔邵北推出了院子,他和展苏南的配合简直是天一无缝。车上,阳阳和乐乐很是奇怪为什麽爸爸披著件新衣服就上车了,也不把衣服穿好。好似生怕顾溪把衣服脱下来丢掉,迅速关了大门的展苏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上车,关上车门:车!
  车开了,顾溪的头很晕,很晕。他觉得他想要的平淡的生活似乎会离他越来越远,他该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