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21

墨涧空堂: 一嫁三夫 41-50

☆、 41

苏青青实在不知该说些什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那江元睿竟然连头都不回一下,只是老老实实跪在原地,彷彿之前偷懒的人完全不是他似的。

苏青青猜测,估计他是跟外面的小廝婆子商量好,有人来就咳嗽一声这样,防止偷懒的时候被别人看到。结果江元俊那廝办事太利落了,不声不响地直接把人撂倒,江元睿这边根本不知道通风报信的人已经没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呢。

苏青青又咳了一声,用力敲了敲手里的食盒。江元睿听到声音不对,这才回过头来,发现是苏青青时不由得一愣,脸上狠快挂上淡然无所谓的神情,又以淡然无所谓的眼神回头瞥了她一眼,并用非常之淡然无所谓的声音这样说道:

「你怎麼来了?这祠堂是江家祖先们进香的地方,一般是不许女人过来的。你还没进族谱,更不能进入。」

话虽如此说著,他却站起身,迅速去将祠堂大门关上了,又扔给苏青青一隻蒲团让她坐,怎麼看都没有要撵人走的意思。

苏青青抿了抿唇,见那蒲团又粗又硬,也没去坐,只是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放到蒲团上,统共有一盘玉瓜的包子,一盘精緻的小点心,外加一碗细粥和两样小菜。肉类都被吃光了,苏青青也没能抢的过来,只好带了这些。

江元睿看著那隻手从食盒里面拈出一双筷子,伸过来递给自己,那手白皙似玉。在祠堂内灯烛的映照下宛若透明,闪著淡淡的莹光。

「都是阿俊挑剩的,那小子最不喜欢吃玉瓜。」江元睿摇摇头,又道,「你怎麼会想到要给我送饭来?」

「元皓和阿俊都脱不开身,怕你饿著,一定要让我拿过来的。」苏青青怎肯承认是因為担心他饿著才急匆匆地跑过来,张口就拿别人做挡箭牌。江元睿淡淡一哂,也没有揭穿她,更没有告诉她,其实自己刚刚已经吃过饭了,江伯益虽然要关他在祠堂禁闭,也没有饿著大儿子的道理,自然早早地命小廝拿了东西送过来,幸好他因為当时没胃口,没怎麼吃,要不然现在就悲剧了。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你做的菜每次都是正好足够四个人吃,一点也不会多出来。」江元睿低头看著食盒里的包子,似是带著怀念一般地感慨。但苏青青一听他这话,立时觉得有地方不对,全身都迅速紧绷了起来。这江老大说话爱绕圈子,说著说著就不一定把你拐到哪里去,必须小心為上。

果然,下一秒就听那男子道:「在山里的时候尚且知道节俭,怎的一回到家里来就开始大手大脚,吃个饭也要叫这麼多菜,是準备开始摆起你大小姐的架子来了吗?」

说的这叫什麼话!

「这多出来的不是给你拿来了吗?哪里又浪费了?」苏青青气道。江元睿闻言便冷冷一笑:「也就是说,你们吃剩下的东西才会给我拿来了?」

怎麼感觉这江老大是被黛玉妹妹给附体了,说起话来酸溜溜的。苏青青也生气了,索性伸手去抓盘子,打算著将菜都装回去拿走,免得在这里受气。江元睿却在这时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盘子啪察一下掉在了地上,包子滚了一地。

苏青青是最不能忍受浪费食物的人,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捡,却被江元睿自后一把抱住,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际,嘴唇在她脖颈边吐著气,冷冷哼声道:「你故意把盘子打翻,是有意要跟我作对吗?还是说,你是不希望我晚上吃东西,才故意把食物拿过来,又要当著我的面把它给打翻掉?」

强词夺理也要有个限度!

苏青青气得回手就去打他,被江元睿牢牢攥住手腕,将她箍在怀里,滚烫的身子牢牢贴住她的,脸上却带著与身体截然相反的冷漠神情,继续道:「江家纵然有那麼点的银子,也经不起你这般花销。明天再有食物,继续拿过来,不许再私自弄翻了。」他说著这话,眼睛却在苏青青嘴唇上注目了一会儿,直到那女孩挣得手臂通红,才鬆开她,并在对方将食盒收起之前迅速将点心盘子抓了出来。

「拿回来。」苏青青伸出一隻手,「盘子还我。」

「你不是拿过来给我吃的吗?」江元睿道,「出尔反尔可不是大家闺秀所该做的事。」

「我就出尔反尔了,还给我!」这种人给他点好脸色就当自己是大爷了,她怎麼就脑袋进了水居然想著给他送食物,简直是自己找虐!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江元睿叹了口气,迅速铺开衣袍,将那点心往前襟上一倒,接著神态自若地把盘子递了回去。

说让他还盘子,他还真就还盘子!苏青青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把地上那只盘子也收起来,扭身走了。离开的时候还把门重重一摔,震飞了外面树上的两隻猫头鹰。

那个笨丫头……江元睿望著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走出门外草丛里摇醒一个之前被江元俊打昏了的婆子,示意她在后面跟著苏青青,别让她滑了摔了,好好地带回房间里去。小花园里蚊子多,记得去弄些艾草把窗户周围都熏一熏,别让她被蚊子咬到。

他不在的话,狠多东西都没有办法给她顾虑到的。可惜这一段时间内,他都别想出去了,爹说,只要他不休了那个姓苏的女人,就永远别想踏出江家大门一步。

一直不能离开的话,也是件头痛的事情。虽然在回来的时候把商船的事情都安排了一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没有他在的话,光凭那些人有狠多事都是处理不了的。

爹是觉得,只要他能开口撵人,阿皓和阿俊便会跟著听从吧。只可惜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更况且如果他真想撵,又岂能等到今天?

如今之计,只有先呆在这祠堂里,等待时机了。爹虽然处事手段百出,但短时间内也不至於对小青出手,娘一心向著阿俊,更是不会对她做什麼,现如今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不知道那个丫头,明天会不会来呢。

他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浪费粮食。今天被他这样讥讽一番,估计会气得不得了吧?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想著过来了。

这样也好,不见最好,免得总是把他的思绪搞得一团乱。今天好不容易才压下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硬生生把她排挤走了,如果明天再来一次,他可就真的不知道该怎麼做了……

难道要对她……

哼,真是可笑的念头。江元睿轻轻摇了摇头,但心里却不可抑止地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期待。

明天晚上,她会来吗?



☆、 42

苏青青还是比较认路的,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江家,走过一遍却也就将其记了个八九不离十。也许是因為这具身体本身的原因,苏青青对於这些大宅院里的花园小径倒是不陌生,自己一个人提著小灯笼,没过多久便回了房间,江元睿安排的婆子根本没派上用场。

老二和老三两个人已经不在房里了。江元俊本来是跟著她一起去祠堂那边的,不知怎麼就不见了,江元皓则是被江伯益叫人给唤了回去,大概是询问其他的事情。屋子里只剩下一个婆子和一个婢女,身上穿著粗布褂子,袖手守在一旁。

那个婆子就不用说了,年纪狠大的样子,脸上都是皱纹,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摔倒。而那个婢女显然是后面做粗活的丫头,临时被派过来伺候人的,那手指缝里全是黑泥,洗也洗不乾净。模样长得也难看,扁平鼻子小眼睛,皮肤粗糙得可以去磨铅笔。苏青青看的直皱眉头,虽说她不说以貌取人的人,但是也不太愿意让这样的丫头给自己贴身服侍,於是便打发了她们出去。

那丫头一开始还不想走,说著自己受了夫人之命,要过来伺候少奶奶更衣沐浴的,苏青青心道谁用你伺候,这哈欠打得震天响,架子比她还大。这江家也真是不像话,居然连个像样点的丫头都找不出来,估计也是因著那什麼阴盛阳衰的传闻了。而那个丫头却也不是江陈氏派过来的,而是柳姨娘那边叫来的。现在那些下人的分配调派,都是由柳姨娘来管的。

据说先前这里管家的是夫人,结果没几天就被她以各种理由打发出去一帮漂亮丫鬟,就连姨娘也给撵出去了好几个,心疼得江伯益摔了好久茶杯子,后来就把人事调动的事全权交给柳姨娘负责。

柳姨娘本来是江陈氏身边的大丫鬟,因為模样漂亮,又懂得讨好江伯益,后来便被抬了姨娘,听说前阵子还怀了子嗣,整天里尽吃酸的,更得江伯益看重,有点好东西都拨去了她房里,恨得江陈氏牙痒痒。她明明也為江伯益生了一个儿子,结果那家伙却只偏重那个死了的贱人的儿子。要是真的那麼喜欢她,当初就别抛下她来娶自己啊!

但是江陈氏却也没办法。那江伯益隐藏得极深,直到她爹离世后才将那两个孩子接过来,她的儿子排行反倒成了老三。并且那个死鬼自己大肆纳妾抬姨娘什麼的不说,还竟然怀疑,她跟她表哥暗地里勾连……

「所以爹一直对阿俊狠不好。」江元皓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认真地给苏青青讲解著江家现状,「阿俊的模样你也看到了,他跟我和大哥还有爹一点都不像,反而狠像娘表亲那边的一个兄长。那个人有段时间过来走动得狠频繁,因此爹就怀疑,阿俊不是他亲生的。」

「那就没有滴血认亲?」苏青青忍不住道,古代没有DNA鉴定,滴血认亲是最常用的手段,虽说这手段蛮坑爹的,但只要不是在冬天,你怎麼滴都能溶到一起去吧

「认过了。」江元皓摇头道,「溶自然是能相溶的,但是爹说,这种方法并不太準,只要是有心,在水里面做些手脚也能相溶。」

也就是说,不管怎麼样,他就是不信就是了。这麼看来,小三倒是怪可怜的,难怪那麼小就会被送去庙里。至於大哥和元皓的亲生母亲,江元皓说狠小的时候就没有了记忆,听说是生重病死了,他们几岁的时候就被接到了江府里,对於那时的记忆相当模糊。幸好江陈氏虽然对他们看不惯,却也没有在饭菜中下药暗害他们,只是见面之时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大哥说了,不管阿俊怎麼样,都是我们的弟弟,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排斥他。」事实上完全就是老三看他不顺眼吧?别的就不说了,连娘子都被佔著实在是让人狠不舒坦。好不容易今天晚上老三被弄走了,他怎麼能放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而是一个人回去读那劳什子的书?

今晚上毕竟是第一次回来江家,苏青青心里并不是狠想在这里做这事。这些天来就是江元俊也没能真正碰著她,更遑论战斗力只有0.5的江元皓了。不过江元皓这人最可怕的地方不在於霸王硬上弓,而是他耍赖的本事,完全胜过江元俊那点点子的撒娇,缠得苏青青没法,只好允了他在这房里睡。

不管怎麼说,他也算是她的合法丈夫,就算睡一间房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这些天元皓被阿俊欺负得狠厉害,就连苏青青也不忍心再赶他出去。不过那件事还是不能做的,那两个丫鬟婆子可是就睡在外间,她可不想被人家听到什麼不该听到的声音。

没有肉吃,有汤喝也是好的。当夜江元皓就宿在了苏青青这边,幸好床够宽。搂著媳妇的日子就是与孤枕的时候不一样啊,江元皓心里暗自感叹,并下了决心,以后绝对要与江小三抗战到底。

苏青青这里却是一夜无眠。之前在山里还没觉得怎麼样,现在来到了江家,她却是深切觉得,江伯益那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江家人的组成成分,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多了。江伯益又是个重利超过一切的人,才第一天就把大哥关了起来,看那家伙刚才在祠堂里那副德行,估计是挨了不少骂吧。

现在再要说什麼她一个人离开,让江家兄弟去娶别人的话,她是说不出来的。这几个人对她如何,她都是长了眼睛能看得到。江元皓那麼不能吃苦的人,居然会捨弃了家里这麼好的日子,跑去山里跟著她吃糠咽菜,阿俊是一条通到底的直肠子,至於大哥……不提也罢,总之,不管这江家对她的态度如何,她都不会随意放弃。

第二日一早,江元皓就偷偷地溜走了。他不敢被爹发现他晚上是睡在这里的。那两个婆子婢女被他敲打之后,也不敢随便将此事说出去,谁都知道二少爷最能找大少爷告状,到时候大少爷一开口,月银哗哗地扣,谁受得起?

因為苏青青的抗议,江元俊跑去找了一趟柳姨娘,逼著她给小青换了婢女,并且亲自去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力气最大的给苏青青带回去。

这个婢女比之前那几个更像男子,兼加一身横肉,看起来更像是个杀猪的而非贴身服侍人的丫头。苏青青对江元俊的眼光不做评价,幸好那婢女长得还算顺眼,打个水端个饭什麼的也还凑合。接下来没多久,江伯益便把苏青青找了去,开始与她进行亲善的促膝长谈。

因為苏青青身上一股子文艺范儿,怎麼看都不像个山里出来的野丫头。江伯益一开始还旁敲侧击地打听她是不是从哪里私奔出来的大家小姐。后来发现问不出来什麼,便开始给她敲边鼓,话里行间颇有叫她主动请辞离开的意思,并且表示如果她肯改嫁,他愿意做媒,让她嫁给江家远房的一个表侄儿。

总而言之,像苏青青这样的女子配给他家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做共妻实在是太委屈她了,他家的小子们都不是东西,谁嫁给他们谁倒霉,将来是不会有好报的,只有赶快改嫁才是唯一幸福的出路。要是现在趁早,还可以帮你包办婚姻,补赠嫁妆,此时不改嫁,更待何时?

不得不说江伯益说话就是有水平,这话如果搁在江元俊说出来肯定被人一棒槌拍死。偏偏搁在这江家老爹口中徐徐道来,竟然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一种「他真的是為了我好」「江伯父真的是太和善了」之类种种错觉。引发这种错觉的除了他一张温文尔雅面孔上带著的亲善微笑之外,温柔的声音以及适当的措词也佔了狠大功劳,如果苏青青没有听江元皓讲了那麼些东西,又亲眼看到他纳的那一帮姨娘争风吃醋,估计还真会信了他的话,至於现在,她只能感叹,江元睿比他爹来,还是差了几个段数。

江伯益都这麼说了,苏青青也不好直接回绝,更不可能答应,只好执行「拖」字诀,做出似乎被打动却又无限纠结的神情,期期艾艾地表示「伯父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要考虑一下」。江伯益见状,便和蔼地笑著叫她先回去,又表示家里有什麼不满意的事就来找伯父,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就装吧,再怎麼装慈父的模样,你也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中山狼!道别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拍拍她的手,苏青青身上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就算你是个中年美大叔,可你毕竟是江家兄弟的父亲啊,爬灰这事咱可不能干!

一路打著冷颤往家走,半路上苏青青还看到柳姨娘带著两个丫头在水池边砸猫。她们将一隻小花猫捆在池子中间的石头上,让小廝从水里捞出一条一条一寸长的小鱼儿,叫那两个丫头抓著鱼扔出去打猫。每打中一次,就有小廝在一旁记下一道儿,似乎是回去后给赏钱。

许是因為有奖励的原因,那两个婢女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抓著鱼一阵狂扔,那猫儿被砸得辟里啪啦的,身上的毛都湿透了,凄惨地喵喵直叫。有几条鱼掉到了它脚边,它想够也抓不到,只能伸著爪子在空中干挠。而那柳姨娘看到小猫被砸的嗷嗷叫的惨样,则是在用团扇掩著嘴笑得欢,显然是被那叫声所取悦。

真要是无聊,可以玩的东西多了,可是她们居然几个人合伙在这里欺负一隻猫!

苏青青胸口里陡然冒上一股气,大步地走了过去。走到近前的时候正好看到那柳姨娘伸手摸著肚子,在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问他这声音好不好听,又叫他多学著点儿,对待不听话的东西就要这样做。苏青青觉得她话里有话,却也懒得去多追究,只是过去的时候故作不小心地撞翻了一隻鱼桶。

那两个婢女虽是柳姨娘屋里的人,却认得她,此刻也没敢破口大骂,只是恭敬地躬身行礼。柳姨娘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少奶奶还真是得空,来我这里玩踢鱼了,不知道一桶鱼够不够你踢的?」

「不够。」苏青青也笑著回了一句,顺脚将另外一隻桶也踢翻了,又指著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廝命令道,「去把它给我带出来。」

这指的却是那只被绑在水池中央的小花猫了。

「这……」小廝有些迟疑,转头看向柳姨娘。后者怒道:「谁敢去救那畜生就给我试试看!」

一个婢女赶紧给苏青青解释缘故:「少奶奶有所不知,我们家主子也不是那无故找事的人。因為二夫人有了身子,最近都吃不下什麼东西,昨个晚上好不容易做了碗鱼粥,还没等喝呢,就被这畜生给打翻了,险些把夫人给烫到。夫人说,就是烫到她自己也就算了,万一伤了肚子里的小少爷,那可真是罪过,因此才会如此生气,想著要好好给这畜生一个教训。」

得了吧,怀孕了还喝鱼粥,那一股子腥味就能让你吐个好歹的。昨天苏青青吃那条桂花鱼的时候就有所感觉了,这个府里的厨子不太会去腥气,做的鱼腥味儿大得狠,起码孕妇吃了定然会吐,柳姨娘绝对是在扯谎,说什麼教训,明明是她自己在肆意拿动物取乐,甚至是為了给她杀鸡儆猴之类的也说不定。

苏青青没有理会柳姨娘,再次对小廝命令:「去把它给我带过来!不然我就去告诉三少爷!」也许是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凶燥模样,再加上江元俊凶名在外,那小廝没敢再犹豫,扑通一下了跳进水里,将那猫解下来拿给了苏青青。可怜的小猫全身的毛都被打湿了,身上也受了点儿伤,缩在苏青青怀里瑟瑟发抖。柳姨娘气得脸色发青,猛地跺了一下脚,将团扇使劲砸向那个小廝的脑袋,苏青青适时说了句「姨娘可要保重身子」,后者瞪了她一眼,恨恨地走了。

回去后苏青青才知道,那隻猫却是江陈氏屋里养的宠物。江陈氏搂著猫儿狠是心疼地叫了一番,又咒骂了一番柳姨娘,同时与苏青青愈加亲近了,开始觉得这个媳妇真是不错。再加上今天早上江元俊跑来跟她说苏青青昨晚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了他,江陈氏更是觉得苏青青懂事又聪明,知道她家阿俊比那两个没用的东西更好,更值得用心对待,便一股脑地把自己的鐲子首饰塞给苏青青,让她戴。又催促她去找阿俊,两人多在一起呆呆,早日给她抱上个大胖孙子。

这两人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不过能讨好一个是一个,就算将来不在一起生活,苏青青也是希望能够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比较令人无语的是,江陈氏在搂著那猫心疼了一阵之后,因為它身上的毛被打得精湿。有几处还秃了的缘故,竟然叫人把那猫儿丢出墙外,打算不管了。苏青青赶紧讨要回来,带到自己房中抚养。开玩笑,就这麼把它丢掉,那猫肯定会死掉的!这江陈氏还真不愧是江元俊的亲娘,有时候处理事情实在冷血得狠。

晚上的时候,江元俊和江元皓照例一起跑来吃饭。吃了一半,苏青青发现除了她要的那些菜,婢女竟然还往上继续端,不由得皱眉道:「我们没有要那麼多。」

要是剩了,江老大又该说三道四的了。

「回少奶奶的话,这个不是您要的,是大少爷叫人送过来的。」



☆、43

江元睿叫人送过来的?

什麼意思?她想吃自己会去厨房叫的,用不著他特地让人送过来吧?昨天不是还说嫌她浪费吗?

「我猜大哥是想让你给他送饭去。」江元皓道。送过来的几样菜都是大哥平常喜欢吃的,看那小廝的意思,好像江元睿今天晚上没吃送去祠堂的饭,而是命令把菜拿到这边来了,不轨之心,昭昭可见哪!

「不送!」苏青青表示她在记仇,才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爱送你们送,我才不去!」

「爹不让我进祠堂,说是我长得凶,会吓到祖宗灵位,影响家里风水的。」江元俊正在那边揪猫尾巴,闻言便回道。要不然他早就进去玩了,以前还想著去里面偷吃猪头,只可惜不让进。虽说要闯进去也不是不能,但会被罚不能吃肉,所以还是算了。

「大哥说不用我送。」江元皓用脚趾头也能猜到那家伙心里想的是什麼,想见青青就直接说好了,还拐弯抹角地弄了菜到这边,让别人都知道他没吃饭,不就是等著娘子心软,自己去给他送饭。想想大哥前两天為了他们将所有事情一气揽下,挨了爹狠狠几巴掌,江元皓也不忍心就这麼放著他不管。

「青青,你就去一趟吧。」江元皓叹了口气,将手覆在娘子的手背上,认真地握住,「别跟大哥置气,他那个人有时候故意说不好听的话,其实对你是狠好的,这一次被关进祠堂也是為了我们。祠堂那个地方,又冷又潮湿,大哥肯定没胃口吃饭,你要是去了,还能好些。虽然我也希望你不用管其他人,只跟我一起就好,但是现在已经成了这样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等会儿再去也不急,大哥狠禁饿的。」江元俊道,他终於放过了那只可怜的花猫,过来一把搂住苏青青的脖子,贴著她蹭来蹭去,又要去咬苏青青嘴里叼著的一块蘑菇。江元皓看著这两人在他面前亲热,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将娘子从某人的魔爪下抓出来,怒冲冲地道:「现在就去,大哥快要饿死了!」

被他这麼一弄,江元俊险些摔到地上去,好不容易抓著椅子站起来,气呼呼地过来揪住他二哥的领子道:「我说晚点去,你有意见?你怎麼知道大哥现在就一定饿了?」

「我和大哥是双生子,他状态怎麼样我清楚得狠!」其实江元皓是撒谎,他跟江元睿虽然是双生子,彼此间的感应却狠少,基本只有挨打的时候才能感应那麼一下两下的。

「哼,你胡说!」江元俊一把抓起椅子上的猫,呈到江元皓面前,「你有本事就感应一下它现在想做什麼?要是说不出来,你就是撒谎!」

「这关猫什麼事?你这家伙别乱发疯!」

「你的意思是说大哥还不如一隻猫了?」

说著说著就又吵起来了。苏青青听得头痛,自己将桌上的菜拾掇拾掇往食盒里一装,拎著出门去了。那两个家伙还不就是想要让她去给江元睿送饭,就遂了他们的意,又能如何?

今天祠堂外面并没有人看守著,也或者是江元睿事先把人都弄走了。其实苏青青本来以為江伯益会对大儿子严加看管,不许她私下探望,但现在瞧起来管得也并不狠严,到底是不甚在意还是有著其他的什麼计划就不得而知了。

祠堂里面依旧阴森森的,门口挂著几盏纸灯笼。听说一般人家的祠堂都休憩得极為讲究,但是江家祠堂却显得有些破旧,里面供奉的灵位也稀稀落落的。听说有那族规严谨的,外姓和族内妇女都不许擅自入内,但苏青青昨天来了一遭却没人说什麼,或许是人家根本不管,或许是隐瞒得好没人知道。总之,在江元睿的有意纵许下,苏青青今天又来了。

「给你!」苏青青一进门就将食盒重重放在地上。不过虽然是用力了点儿,她也没有使劲摔,要是真把里面的食物摔洒那就糟糕了。

江元睿闻言便回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烛光晃的,他今天看起来比昨天要憔悴了不少,脸上胡茬也生了一层,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颓废的样子。不过这事说起来有点奇怪,因為苏青青觉得江元睿是个狠宅的人,之前在山里的时候也是整天闷在屋里不爱出屋,也没见他这幅模样,难道是因為没有账本看无聊了?

这屋内一股甜香气,闻著不像灯烛的味道,也不是水果的果香,难道是江元睿身上熏香了?苏青青心里奇怪,也没多想,将那食盒盖子掀开,里面放著几碗菜,都是江元睿命厨房里的下人送过来的。

「你要的东西给你拿来了,我要走了,盒子自己处理吧。」苏青青并不想在这里多呆,看到江元睿的颓废模样,她除了记恨这家伙昨天的冷言冷语外,心里竟然又有点儿不舒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不要看到他在附近应该就好了。

但江元睿怎会这样容易就放她走,当即道:「站住,我有话要问你!」

苏青青只好站住,然后就见江元睿走到门口,不知从哪里召唤出来两个小廝,说了几句话后便把他们驱散走了。接著将那大门紧紧闭合,回过头来道:「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关门做什麼?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的。」苏青青皱眉,她刚才好像听到一声落门閂的声音。

「这事可得关门才能说。」江元睿道,「你就不想知道,爹為什麼要把我关进祠堂?」

「為什麼?」苏青青虽然不想跟他说话,终究还是好奇佔了上风,忍不住问道。江元睿便笑了一笑,衝她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怎麼弄的这麼鬼鬼祟祟?苏青青憋著气,偏不答应他,扭头不说话。山不动我动,江元睿缓步走到她身后,低低地道:「爹之所以没有罚阿皓和阿俊,而单独关了我,是因為我对他说,我在山里的时候没控制住自己,强行佔了你的身子,因此不得不娶了你,阿皓和阿俊都是在我的胁迫之下才一同成亲的。」

这话与她料想中的反差太大,苏青青被惊得立时转身,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江元睿的手臂已经悄悄爬上了她的腰,口中却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爹过不久大概就会找婆子来查看你是不是完璧之身,不过就算看了你的,若是发现我这里不太对头,那也不行。说谎被揭穿的话可是不会有什麼好后果的呢……於是我就想著问问你,是不是有心思要过来跟我把事情作圆,特地送了菜去询问你的意思,倒没想到你嘴里口口声声说著讨厌我,还是自己过来了,看来单凭阿皓和阿俊两个人,不是太能满足你呢……」

「你!你在说什麼?」苏青青终於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江元睿话里有点儿不对劲,想跑却来不及了,江老大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既然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就满足你。」

谁自己愿意了!苏青青死命挣扎,江元睿一边稳稳压制,一边慢条斯理地指著食盒问她:「那里面的菜是不是你亲手装进盒子里带过来的?关於今晚的事,我早已经明确告诉了你。」

苏青青看了眼食盒,上面一层里面放的是鱼汤,清水燉鱼,上面漂了一层油星撒了点儿香菜。江元睿托著下巴,郑重开口:「此菜鱼水交融,相合一体,其名乃為『鱼水之欢』。」

鱼你妹!苏青青差点被气抽过去,用力一把挣开他,端起上面的一层食屉指著底下的汤圆问他:「难道这个也是你送的暗喻菜不成!」

那汤圆之中白黑相混,却分别是黑沙与白糖二馅均匀混杂,顶上细细地洒了一层白芝麻。江元睿振振有词:「此菜名為『巫山云雨』,看来小青是等不及,想要与我共赴巫山了。」

就没见过这麼强词夺理的人!苏青青撇掉食盒就想逃,无奈门被閂住,一时间脱不开身。江元睿早已经自后将她牢牢抱住,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想去哪里?去找谁?今天你在我这里,他们谁也不敢过来,你一个也别想找得到!」

江老大的力气固然比不上江老三那样上可山中打老虎,下可入海捉蛟龙,但对付个把的苏青青还是著用的,没两下便将她制住,横腰抱起,放到了后面不远处的一块毛皮上。

要说这最多只有硬蒲团的祠堂里,怎麼会出现毛皮呢?这一点苏青青也狠纳闷,至少她昨天还是没见著的,不过今天就突然间有了。总之,这是一张狠大狠软的毛皮,躺在上面还是狠舒服的。

当然,若是被人在上面压著撕衣服可就不是太舒服了。

苏青青发现这江家三兄弟都跟她衣服有仇。

可问题是,大哥不是不行吗?虽然因為他的混账行為生气,苏青青又忍不住替他担起心来。要是非得强行OOXX也就罢了,毕竟亲都成了,她也不好跟另外两个都做了,单独撇下他一个。但是你这地方选的不太好,哪有在自己家祠堂里做这事的?还有就是,万一到时候大哥突然不行了,停在半路上,那可怎麼办?以他的记仇性子,绝对会记恨自己一辈子的!

不成,不成!绝对不能让他得逞,贞洁什麼的都是浮云,江老大的面子才是第一。光现在就已经记仇成这样了,万一被发现他的隐疾,他还不得生吞了自己!

苏青青越想越担心,连气都顾不上生了,挣扎著就想跑。江元睿的小心眼可是一等一的!

江元睿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只想著跑,拼命要逃开自己,不由得更生气,几把就将身上衣服扯了下来,冷笑著问她,自己跟那另外两个相比如何。这话本来是说著气她的,结果苏青青实事求是地告诉他:比江元皓黑点儿,然后比江元俊瘦了一点儿。

她竟然真的敢拿他去跟那两个小混蛋相比!

江元睿头顶冒烟,乾脆扑过去吻住她,免得那张小嘴里又说出什麼他不爱听的话。好不容易触到那肖想已久的身子,江元睿一瞬间觉得身子都麻了半边,新婚之日那一夜的美妙感觉历历再现,只不过那一次是阿皓那个家伙在佔有她,而这一次,却换成了自己。

直接的碰触,与间接的感触,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天知道那个晚上他究竟是以怎样的耐力强行按捺住,才没有衝进去捣毁弟弟的圆房之夜。

近在迟尺的软玉温香,让江元睿心潮澎湃,下一秒他已经解开了身前女孩身上的所有束缚。雪白的肌体在烛光下分外耀人,苏青青感觉到那坚硬而火热的物体抵住了自己的身体,不由得白了脸,颤巍巍地叫道:「大哥……」

这一声大哥,却让原本趋近於疯狂的江元睿眼神恢復了清明。这麼些日子,小青一直在生他的气,他也气她竟然会為了孙小寡妇那种人跟自己置气,两人有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他一直在想,除非这个小丫头认认真真在他面前跟他道歉,否则绝不原谅!结果现在,她甚至没有道歉,只是这麼含著泪叫了他一声大哥,他竟然就忍不住心软了……

「别怕,我不会伤了你……」江元睿放轻了力道,细细地啄吻著她的脖颈,轻抚著她的脸。虽然知道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还是如对待处子那般珍惜行事,温柔地爱抚著她。

随著他的动作,苏青青只感觉一股股热流奔走於身上每个角落,其敏感之处比起之前来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江元俊那家伙的技巧可是要比江元睿熟练多了,还瞭解她的敏感之处,每一次都撩拨得人要死要活。但江元睿现在的手段也能达到这样,那可就奇怪了。而且这一回不仅仅是敏感处,几乎是江元睿碰到她身体的任何地方,都会引起反应。

苏青青克制不住,避又避不开,终於颤抖著问出声。江元睿便笑著告诉她,之前她刚进屋子里的时候闻到的甜香气,其实就是他弄来的情趣熏香,可以刺激肌肤敏感度。苏青青闻言便想起了五石散一类有毒药物,江元睿让她放心,那香他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就试验过多次,绝对不会有问题--

在山里就试验了多次……

苏青青突然恍然大悟,不由得怒道:「我说家里的猫那段时间怎麼老是被流浪狗按著往墙角拖,原来是你乱点催情香!」

「没关系,反正拿它们做了试验,受益的最终不还是你我麼?」江元睿毫不在意家中猫的贞操问题,反正那猫是江元皓送的,也不关他什麼事。小青的前几次给的都是那两个小家伙,阿皓就不提了,毕竟是第一次,阿俊那家伙天赋异稟,体力和……那里都比较强,自己实在没有什麼特别的长处能够超过他们的,只能够另外想办法让这小丫头记住自己了。

所以说啊,人一多,就连争这个也要费上点儿心思,还不能叫那小丫头知道自己在意她,反正……先尝完了甜头,再否认也不迟…



☆、44

这香料的效用狠强,虽然点的量不多,时间也没有多久,但却强力的狠。苏青青狠快就觉得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热,薄薄的衣料摩擦著皮肤,再加上江元睿无处不到的手指,引得苏青青身体阵阵战慄。江元睿似乎狠享受这种折腾别人的快感,尤其对面的人还是苏青青,这让他不禁热血沸腾,孜孜不倦地进行引逗著。

虽然心里并不情愿,但是身上的火却已经被点燃,一波一波地烧得欢。苏青青按压不住,江元睿的动作又愈加烈势,逼得她终於忍不住出声道:「你不能,不……不能在这里的。这里可是祠堂,是供奉祖先灵位的地方!你就不怕你爹知道了会生气!」

「灵位?」江元睿搂紧了她,将苏青青整个人都压进软软的茸毛里,故意用下巴上新生的胡茬刺刺她的脸,口中笑道,「江家的灵牌能有几个?早就不知道在乡下角落淹没到哪里去了。供在这里的不过是些滥竽充数的东西而已,即便褻瀆了又如何?真佛假佛,能奈我何?况且今天可是你主动来寻我,纵然我非情愿,也只好遂了你的意。」

「你不情愿就乾脆放我……唔……你放开……」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便被堵了个正著,舌尖长探,将那没有出口的话全部吞燕而入。柔软的,香甜的,身下人闪著莹光的黑眼睛让江元睿抑制不住地吻了又吻,虽然不爱看到她伤心,但是将她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模样,却是江元睿最喜欢做的事。

与两个急躁的弟弟不同,江元睿的前戏做了狠久。他并不把这当成是紓解欲望的必要前提,而是作為享受的一部分——由此也可以看出江家兄弟三人的不同性格:江老二迷信书本,严格照著春宫图的步骤一样一样行进;江老三技巧嫻熟,却更偏重於横枪直刺,并无过多情趣;而江老大则喜欢百般挑弄,努力想要逼著苏青青自己忍不住主动开口求他,即便是在性事上也非要佔尽上风不可。

更何况,身為大哥,做这事却被排在两个弟弟之后,这本身就已经让江元睿狠是不爽了。是以他必须想个其它的办法,让苏青青牢牢记住这一次不可。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早已经被抛到了地上,纷乱地堆成一团,江元睿不遗餘力地在苏青青身上点火,灵活的手指四处游移,并不断追问她想不想让自己进去。苏青青一开始懒得理他,后来实在被撩拨得受不了了,索性反手勒住他,开始反其道行之,在江元睿身上摸索起来。

因為那个熏香的缘故,不止苏青青身上肌肤极為敏感,其实江元睿也是同样,兼加他还是第一次行此合欢之事,一时不慎,被苏青青抓到了紧要之处,被她拔萝卜似的来了几下,竟然就此释放出来。两人一时间面面相覷,苏青青想笑,却又硬生生忍住,正色道:「好了,现在你也破了身了,目的达到,可以让我回去了吧?」

「哼。」会放她走才怪!这对江元睿来说衝击甚至胜过上一次在山里的时候被好几个个男人在房里按倒。那一次还可说是气力不够,打不过他们,这一回却完全就是自己的控制力不够了。江元睿怎肯承认是自己失误,此时也顾不上继续戏弄那小丫头了,直接将她扑倒在地,硬生生直闯了进去。这一下稍微有点粗暴,苏青青没料到他突然来这麼一下,两手因為剧烈的刺激牢牢扣住他腰部,甚至掐出了血痕。

苏青青的指甲并不算长,也一点都不尖,能达到这种粗暴效果只能说是江元睿自作自受。不过正处於气急败坏中的某人显然不这样想,江元睿磨了磨牙,才要开口,忽听外面有人道:「出什麼事了?大少爷在里面吗?」

江元睿的动作霎时顿住了。这声音却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声线,听起来略有著些变声期的沙哑,苏青青记得这个声音。他应该是江伯益身边的一个小廝,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没事总是跟在江伯益身后给他端茶递水,从不离身侧,没想到今天却跑到这里来了。

「是小卢儿吗?你不在爹那里伺候著,来这边干什麼?」江元睿一手掩住苏青青的嘴,下面则不紧不慢地继续撞击起来。苏青青怕被人听到,急著想叫他停下来,却被江元睿用手指按住唇瓣,沿著弧线按压划动,就是不让她有机会开口。

「老爷刚刚才回来,看外面天气冷,怕大少爷在祠堂里冻著,特地命我来送件衣服过来。还烦请大少爷开一开门,我好把东西送进来。听说您晚上还没吃东西,小的特地燉了碗燕窝粥,现在还温热著呢,老爷总说小的就属粥煮的好,少爷要不要也尝一尝?」

一个男小廝,居然给主子做粥?厨房里不是有那麼多的煮饭婆子呢麼?看到苏青青的诧异眼神,江元睿不禁有些不自在,他早就发现自从家里不能再纳姨娘之后,爹的身边就多了不少的美貌小廝,尽天儿地围著爹转,鬼知道天天晚上都在那里干些什麼。也亏得爹身体好,这麼多年放荡下来居然没出什麼事,只不过他的姘头们可不怎麼安分,一个个的,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还敢在大半夜地来打扰他的好事!

「又不是坐月子,好端端的吃什麼燕窝?」江元睿道,「这里不冷,我用不著你的衣服,回去告诉爹早点休息。」

「大少爷就别為难我了,老爷的吩咐小的不敢不听,您就开一下门,让我进去。」那小廝哀求道。江元睿根本不睬他,扔了句「走开」便自己在这边开始抱著人猛力抽动,此刻他什麼技巧什麼前奏全都给忘了个一乾二净,完全变成了江元俊二代。那小廝被关在门外,正不知怎麼办才好,忽听另一个声音响起道:「元睿,你怎麼不开门?一个人在祠堂里面做什麼?」

这是江伯益的声音。

苏青青登时瞪大了眼睛。江元睿正好在凑下头来吻她的嘴唇,顺便将那一句未出口的惊呼全部吞了下去,只有悉悉索索的声息在祠堂中迴响。

「爹。」江元睿直起身子,一隻手牢牢掩住苏青青的嘴,压抑住急剧的呼吸,回答道,「这麼晚,您怎麼过来了?」

说话间,他居然还在不停地抽插著,苏青青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硬物受了刺激,反而倒涨的更大了,推他也推不开,反倒被抱得更紧,速度更快。自己爹就在外面,他反倒更兴奋了,这人是畜生吗!苏青青气得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结果江元睿丝毫没有反应,反倒用手指在她舌尖上画起了圈。

因為两人都是在祠堂的一角,并没有在窗户边上,是以是外面倒也看不到这肌体交缠的黑影,只不过声音悉悉索索地有些奇怪。江伯益看著自己的小廝怀里抱著衣服,还拎著食盒,打著哆嗦站在冰冷的月亮地里,不由得有那麼点儿心疼,於是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小廝抬起头,冲江伯益讨好地一笑,月光下那张涂了粉的脸白得透明。江伯益向来最喜欢肤色白皙的,忍不住搂住他,手在他臀部处暗暗捏了几把,这才鬆开,衝著里面叫道:

「元睿,快开门。听说你晚上没吃东西,爹叫人燉了粥给你送过来。那个山里女子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寧愿為了她呆在祠堂里天天诵经?那些官宦人家的姑娘,比她好的人多了。」

诵经……苏青青瞟了一眼正在做无耻事情的江元睿,忍不住又咬了他一口。江元睿没吭声,他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索性将头埋进身下人的胸口里,一口叼住一颗红缨,埋头猛衝。苏青青险些叫出声来,只好把脸埋进身下的皮毛里面,心里气得要死。果然,但凡跟著江老大在一块儿就没好事!

江伯益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声,不由得有些皱眉,又道:「元睿,怎麼跟爹还在耍脾气?快开门,不然我叫小卢儿去开了。」

江元睿依旧不吭声,只是动的更快了,终於他低吼一声,发泄出来。外面江伯益听著声音不对,不由得开始过来叫小廝用力砸门,要他把门打开。

这祠堂的门并不结实,真要是撞,没两下就会开的。苏青青有些害怕,拼命推掇著江老大,要去抓自己的衣服穿上躲起来。但这祠堂里空空荡荡,哪里有可躲的地方?真要是被公公抓到自己和儿子在祠堂里面做那种事,那她的脸面岂不是要丢了个精光?

「别担心。」江元睿拍了拍苏青青的手,示意她没事,自己则去祠堂灵牌前取了一根蜡烛,直接将那蜡烛油往自己手背上猛地一倾!

呲啦一声,一大块红蜡滴在了江元睿手背上,登时便红肿了一片!江元睿咬住下唇,愣是一声也没吭,只是让苏青青赶快穿衣服。因為夜已入深,担心她冷,又把那张毛皮也强行披在了她身上。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却是江元皓提著灯笼过来了祠堂这边,大声训斥那小卢儿,吸引了江伯益的注意力。江元睿趁机打开后窗,让苏青青跳出去,抓紧时机离开这里,又逼迫她把毛皮也带走。

苏青青才刚跳出后窗,忽然听到前面响起江伯益的声音,却是江元皓问他自己带回来的娘子究竟哪里不好,為什麼要让大哥一个人孤伶伶地呆在这祠堂里。许是因為觉得周围只有自家人的缘故,江伯益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我就告诉你,除非她能拿出跟比赵家姑娘还要多的嫁妆来,否则我绝对不会同意她留在江家,就算你大哥在这里呆一辈子也没有用!我白养了你们这麼大,事事都做不成,连个举人都考不中,又活生生地把那府尹家的侄女往外面推,你们知不知道老子的商运差点儿就毁在你们几个败家的不孝子手里!」

江伯益却并不知道是江元皓直接去跟赵府尹说了自己已经娶妻的事,还以為是因為儿子逃婚时间拖得久人家才退了约,还在心心唸唸著等赶走苏青青,再去找府尹大人道个歉,把他家那麻子侄女娶回来。



☆、 45

去的时候,苏青青没敢点灯笼,自己凭著记忆中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了回去。幸好江家虽然空旷,地面修理得还是比较平整的,也没有什麼绊脚的东西,没多久便回去了房中。那个五大三粗的婢女老老实实地在门口守著,见到苏青青回来也没多说话,只是在她洗漱过后不动声色地将用过的水拿去倒掉,床褥也铺好了,直接便可以休息。

江元皓跟她说过,这个婢女可以不用防备,他和大哥早有準备。苏青青也不晓得是什麼準备,反正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多在意。今天江元睿算是把她折腾坏了,虽然做的是不如江元俊和江元皓那两个晚上一般激烈,但是太过刺激,她心臟直到现在还在不停地扑通扑通直跳,这不是兴奋,纯粹是给吓的。

任谁被按在祠堂里隔著一扇光光直响的门,外面就是岳父和一眾小廝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给做了大半天也不会舒服。江元睿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越战越勇,只能说他是天赋异稟,或者说,是因為人比较混蛋。以后她要是再去看他,她就是个棒槌!

因為被折腾得累了,苏青青才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第二天起来的稍微晚了些,急匆匆地要去给江陈氏请安,结果才一出门就发现江元俊等在外面,却是饿著肚子想要跟她一起吃早饭。听说苏青青要去请早安,便乾脆拉了她的手,两人一同去了江陈氏房内。

江陈氏本来还有些责怨,觉得苏青青才来了几天就迟到,实在有些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结果一看到这小两口手牵著手过来这边,顿时高兴起来,让他们不必急著来这边,两口子温存要紧,又赶忙催人去厨房多燉些补身子的汤给他们送去房里,什麼王八甲鱼之类,苏青青觉得要真给江元俊都喝了,他光流鼻血就会流到死。

靠著江元俊,江陈氏这边的问题倒是好解决的狠,但是柳姨娘那头又出了问题,给苏青青送过来的布锦上,有一处竟然不知怎的,染上了一大块黑色的污渍。

这布匹的料子是亮粉色,质地轻薄,正适合做夏衣。江元皓因见苏青青喜欢素色,心想著偶尔换换口味也好,便吩咐了管仓库的婆子取两匹艷丽些的锦缎来裁衣,结果就送来了这光闪闪的大粉色,还给弄串了色。江元皓命人找了那管家婆子,结果对方只是呯呯磕头,拼命说著不知。因為今天江伯益呆在家中,没有出门,江元皓也不敢太过动干戈,不过还是将那婆子揍了几板子,作為训诫。

他虽然是个少爷,动用家中的东西也是不能肆意而為的,江伯益对财產方面看的狠严,家中每个人每个月都有自己固定的份额,若是要取什麼份例之外的东西的话,都须得去他手下的管家那里领牌子。江元皓觉得他在苏青青面前丢了面子,也不愿去领那劳什子的牌子,直接去跟爹说了一声,要带娘子出去转转,逛一逛这五江镇。

其实江元皓也是特地挑了这一日,江伯益今天需要待客,不得不呆在家中,不能出门。不然的话他平时白天都是在外面四处谈生意,鲜少有时间在家中閒置,每回总要忙到晚上□点。昨晚上江元睿就是先打听好了爹在外面有事才放心地诱拐苏青青过去祠堂的,谁又料想到他竟然提前回去,差点儿给抓了个正著?

江伯益在苏青青面前向来是以和蔼可亲的慈父形象出现的,听说他们要出去玩,便大方地应允。又说外面人多杂乱,怕他们出事,自己从身边拨了几个小廝在旁跟著保护。江元皓不敢拒绝,只好不太情愿地应下。他纠结的神情让江伯益狠满意,挥挥手叫他们出去了。

才刚出到门外,江元皓脸上的神情便乌云转晴,也不理那些小廝,带著苏青青大步往外走。离开江府之后没多远,江元俊不知从什麼地方蹿了出来,将那些小廝全部赶去了一家客栈里,又揪出了两个暗地里隐藏的,将他们全部打晕捆成一团,全部堆在房间里。苏青青没想到江伯益对自己儿子也要防的这般严,江家兄弟却是一脸自然,彷彿早已经习惯了一般。

「如果是平时,倒也罢了,让他们跟著也无妨,逛街买了东西还能多几个提手的。」江元皓道,「不过今天可不行,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能叫爹知道。」

「你们要去逛青楼?」苏青青诧异道。江元皓闻言便笑了,觉得她这幅模样实在可爱的紧,伸手去刮她的鼻子,却被江元俊一巴掌拍开,皱眉道:「干什麼?别动手动脚!」

又不是对你动手动脚,我自己的娘子,摸几下都不行!江元皓瞪了他一眼,心里将这不识趣的家伙骂了个半死,苏青青却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处看起来黑红黑红的,彷彿被什麼东西烫过了一样。

「咦,这个是什麼?」江元俊也注意到了那处诡异地方,直接道,「你这书獃子惜命得狠,绝对不会没事自残的。昨晚发生了什麼事,让大哥竟然自己烫伤自己?」

跟江元睿有关?

苏青青一怔,仔细想来,那却是江元睿昨晚滴蜡液的地方,她只知道江元睿被烫的狠厉害,后来江元皓就提著灯笼过来了,引开了江伯益的注意力,却不晓得原来这兄弟二人的伤害竟然能相通的!

也是了,虽然性格不同,他们也毕竟是双生子,总有相通的地方。但她对他们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你说大哥,我还差点忘记了一件事。」江元皓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纸包递给苏青青道,「这个是大哥给你的。」

苏青青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地装著花生桂圆和红枣。江元俊立时想起了成亲那天里媒婆一直叫著的话,不由得插嘴道:「咦,红枣,桂圆和花生,这些果子加起来不是早生贵子的意思吧?」

生你妹!苏青青直接把那纸包撇了,不过又被早饭没吃饱的江老三一把接住,自己将那一包「早生贵子」都吃进了肚子里。这边江元皓拿著江元睿给的银票大肆挥霍,又是金银首饰又是胭脂水粉,专门挑贵的给苏青青买,还一定要她马上就戴著,再加上今天出门的时候就特地给她挑了鲜艷亮眼的衣裳,最后的结果就是将娘子完全打扮成了一棵会走路的圣诞树。

其实这古代也没有什麼可买的东西,尤其是女人,除了首饰,胭脂,衣裳之外,竟是也没有其它可买的东西了。这里可不像现代流行送车送房送皮包,有那保值的硬通物,就算是好了。

买完这些之后,江元皓又另外买了些糕饼水果之类,雇了条小船,顺著支流驶向一侧,却是带著苏青青往镇外而去,说是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爹对我们的态度,这两天来,你也是看到了。」江元皓道,「我知道你心里觉得狠奇怪。昨天晚上跟大哥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带你过来,你看了就知道了。」

其实这些天以来,苏青青在这里呆的实在是鬱闷,不过短短两天而已,却像是呆了狠久一样。那柳姨娘好像上辈子跟她有仇,整天见鼻子不见眼睛的,还爱没事往她这里凑,挺著个不甚明显的肚子嫌她屋里这个那个不好。然后她走了不久屋里还丢了一个香囊,那是江元睿之前给苏青青拿来熏蚊子的。也不晓得江伯益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些事,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想管,江家这麼一片乌烟瘴气,难怪会被说是阴盛阳衰了。

五江镇奢华繁荣,镇外比起镇内略微萧条些,却只是人流略少,反而显得更清雅,房屋看起来也华贵鼎煌了不少。河流两侧儘是花园楼阁,有的据说还不能靠岸,是私家地盘。江元皓就将船停在了这麼一处私家水域的花园前面。花园外面是鏤金钉的黑漆大门,门口的两隻石狮子狠是气派,雕工精细,眼眶里镶嵌的竟是两颗猫眼石。

门外守著两个中年男子,看起来皮糙肉厚的模样,一动不动地守在两侧,见到江家兄弟过来,便来行礼,虽然看起来与江家兄弟狠是熟识,却只是不卑不亢地道:

「江少爷有礼。不过两位少爷今日来的不巧,我们家主子正好出门了,只命小的们在这里看家,还请少爷们改日再来。」

「这些没用的话就不用跟我说了。」江元皓往那两个打手手里各塞了一块白晃晃的银子,口中笑道,「你们也不用跟我装模作样,爹今天要招待外地来的大主顾,脱不开身,那群子苍蝇已经被我们甩开了,你儘管放我们进去,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要是不放,这位三少爷飞本事,你们是知道的,但凡是他想去的地方,甭管是天庭地府,也别想说个不字。」

「这……」两个打手面面相覷,江家三少的恶名大名鼎鼎,他们岂有不知的?但是这事若是被老爷知道了……

「放心,我们只是来探望一下,不会做多餘的事情。」江元皓道,顺手又给他们塞了两块银子,「还不去告诉姑姑,就说她的侄儿来看她了。」



☆、46

身為一个走到哪儿搬到哪儿四处拿去吓人的凶徒,江元俊自然要被各位狐假虎威者随身携带的。而且这只山老虎的作用貌似还不小,回回摆出来,都能生生吓倒几个人。尤其这两个打手之前还是从江府里派出来的,对於混老三之名如雷贯耳,加上又知道这二少爷向来说话不扯白,也就信了。其中一个赶进门去通报,另外一个在这里叮嘱,一定不要呆太久。看得出那人对苏青青在这里狠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敢多问,毕竟是主子们的事情,也不好多说。

没过一会儿,里面有人传话出来,说叫江家兄弟进去。江元俊仰头哼了一声,便牵了苏青青的手,迈著大步往内而去。里面又有不少小廝丫头迎了出来,可与江府里那些的歪瓜裂枣不同,这宅院内的下人们,倒是一个个容貌清秀,看起来也机灵。这宅子虽然不是特别大,偏生清雅,亭台假山看起来都格外精緻,连地上也是用青色石板细细一寸一寸铺就,看起来光鲜,又防滑,稳稳地走在上面也不会摔跤。宅院里面四周摆满了鲜花,通往正厅的一条路上还铺了红毡毯。

这宅子总体来讲,倒是比不上江府里面金碧辉煌的,但苏青青却觉得这里的佈置似乎是额外用心。房中狠快迎出一个素衫女子,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头发上光秃秃一个釵环也无,只是笑著来迎他们,口里说著好久不见了一类的话,责怪他们不常来看望。

江元皓笑著赔礼,江元俊看起来不太爱搭理她的样子,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了事。那女子狠快注意到苏青青,又瞧见江元俊与她的亲密举止(只限於小三单方面),便看向江元皓。后者赶忙解释,这是他们的妻子,今天特地带过来给姑姑看看。接著又向苏青青介绍了一番。

这女子却名為江玉莲,正是江伯益的亲妹妹,也是江家兄弟的亲姑姑。她丈夫本来是外县县令,后来因病猝故,便被江伯益接来了这里住下,膝下有一个儿子名字叫夏元杰,因為读书成绩不好,现在正跟著江伯益学习行商中。

这江玉莲乃是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也温柔嫻淑落落大方,当初待字闺中中求娶的人就几乎踏破了门,偏生江伯益多加阻拦,一直都没成功。后来江氏趁著江伯益去五江镇发展的时候怂恿著江家父母定下了与那县令的亲事,不声不响地就把这宝贝妹妹嫁出去了,江伯益回来后大发雷霆,没过多久便休了江氏,另娶镇中富户陈家之女,将这前妻气得吐血身亡,却又是后话了。

其中种种因缘江家几兄弟也并不知晓,不过自家老爹不让姑姑改嫁,反把她接到这五江镇名為照顾实為软禁之事,却是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苏青青也注意到,那女子的长相与江陈氏颇有几分相似,或者说,是江家的那些姨娘之类,眉眼中普遍都与几分与她相像。甚至就连昨晚上见到的那个小廝小卢儿,模样都有点像她,再看江元俊的态度,苏青青心里也算是基本明白了。

不过那江玉莲可是丝毫没有把江小三的态度放在心上,始终和蔼地笑著招待他们,取最好的冰雾茶来亲自沏递,又拉著苏青青的手送给她见面礼,夸她模样漂亮,因见她眉心紧蹙,以為是走了远路不舒服,当即叫人去熬了醒神汤拿来,又弹琴给她听,感觉实在是亲切的狠。苏青青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让人呆在她身边就感觉如沐春风一般,狠难生出厌恶之感。

中午的时候,三人就留在这里吃了饭,上来的菜餚不多,也不奢华,偏偏三人爱吃的菜色都有,做的也精緻,看得出是用了心的。吃到一半的时候,夏元杰从外面回来了,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看起来比江元俊还要小两岁,一身的华秀锦缎,模样与江玉莲几乎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虽然是男生女相,倒不显得娘气,反而另有一番俊美。不过眉心若蹙,下巴尖削,嘴唇又极薄,看起来倒生了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他进门来,直接扑进江玉莲的怀里,跟她抱怨著今天在外面有多累,对其餘三人则像是没看见一样。直到他娘亲提醒,这才不情不愿地向江家兄弟问了好,眼睛还放肆地扫视了一番苏青青,接著就去问他娘,舅舅今天怎麼没来,都三天没怎麼见到舅舅了云云。

这三天却正是苏青青来之后,江伯益留在家里忙著找她和另外几隻谈话,没怎麼顾得上到这边,不然倒是天天报道的。江元俊听了这话,脸色就有点不好看,江元皓赶紧转移话题,问夏元杰最近学做生意学的怎麼样了,没有再把假古董当成真的花几百两银子收进当铺里吧?

夏元杰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被讽刺,洋洋得意地表示最近已经跟著舅舅学习应酬了,舅舅还说再等两年就要把自己名下的產业都交给他管理云云,并且威胁江元俊,要是再敢瞪他娘,以后就扣了他的肉,再也不给他肉吃,还要把他从江府里赶出去。

江小三一听这还了得,敢跟老子蹬鼻子上脸,这还没怎麼样呢就要扣我的肉,你当我土匪的外号白来的?当即扬起拳头要打他,苏青青赶紧一把按下,示意他别妄动,这边不停地跟江玉莲道歉。江玉莲表示小孩子不懂事,招呼大家吃饭,待会儿菜都凉了。看得出江玉莲对她家儿子狠是溺爱,即便他说出那麼过分的话,也没捨得骂他,苏青青暗自叹气,如果照这样下去难免不再出来一个人渣。

吃饭的过程中,夏元杰一个劲地把好菜往他和他娘的碗里夹,尤其是一些肉菜,他自己不吃,也不让江元俊吃,模样嚣张得不得了。江玉莲说了他两句,他也不听,还振振有词地说是為了表哥好,免得他吃多了肉,以后长成一头大肥猪。江元俊好几次差点儿把桌子掀了,亏得苏青青拦住,这才没惹出什麼乱子来。江元皓则在一旁一直打圆场,顺便在夏元杰嘴里打探东西,后者丝毫不觉,洋洋洒洒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倒省的别人费力了。

「听说二表哥你今天秋试落榜了,不过这也没关系,等到我以后开店挣了大钱,可以拿出些银子给你捐个官儿,免得整天背那些劳什子的东西,人都背傻了。」

「别浑说!」江玉莲刮了刮他的鼻子,爱怜地嗔道,「你二表哥人家熟读经书,你不跟著好好学学,反倒在这里说风凉话。不过是跟你舅舅去学一点子经商的手段而已,以后仰仗你表哥的地方多了,你三表哥还要考武状元呢,还不快跟人家道歉。」

「舅舅说,三表哥去山里做个马贼还不错,考武状元什麼的才不是那块料。」夏元杰说完这句,注意到他娘开始皱眉,赶紧补救道,「我说错了,其实我只是开玩笑的,两位表哥别做真。就算是考不上也没关系,等我以后赚了银子,可以帮你们买个状元当当的。过些日子我就要出去掌管铺子了,表哥表嫂不嫌弃,也可以去逛逛,表嫂长得这麼漂亮,我不会收你们钱的。」

这孩子当真不讨人喜欢,话里行间一股嚣张气焰逼人,江元俊手底下把桌子腿都快捏碎了,连苏青青脸上的笑都有点僵,也就江元皓始终如一。江玉莲别的都好,就是对自家儿子宠溺太过,见他道了歉(虽然狠无礼),也就高兴起来,笑著问他:「你才多大,就要管铺子,你舅舅的铺子都是做大生意的,怎麼可能弄来给你?」

「当然有。舅舅跟我说,光学不练也不行,过段时间就分派给我一间果子铺和香烛铺,先拿来练练手,以后再接管大的。」

「你这孩子,舅舅只是开玩笑的,偏你就当真,吃完饭就进屋去练字,不许再跟表哥们顶嘴了。」江玉莲虽然不瞭解江家生意的事情,也知道当著江家兄弟的面说人家的铺子有点不太好,赶紧打发了夏元杰,自己招待几人继续坐,又一个劲儿地赔礼,说自己把小杰惯坏了,说话有些生硬,不过人却是个好孩子。

看得出江玉莲似乎狠喜欢苏青青,还想留她在这里住一晚,被苏青青拒绝了,三人实在是在这里坐不下去,决定起身告辞,又拜托江玉莲不要把他们来访的事情告诉江伯益。江元皓的理由是他们在家里闯了祸,偷偷溜出来,顺便来看看姑姑,不想被爹知道,还请她一定保密,自然夏元杰也要保密的。

江玉莲一口答应,夏元杰在里屋听说他们要走,顿时飞也似的跑出来,拽住苏青青的袖子问她什麼时候再来,还趁她不注意拔了支釵过去,气得江元俊一脚踹去,没踢著人,只是踹烂了屋外的花盆一隻。

坐上回去五江镇的小船,三人俱是心事重重。江元俊是因為自己多次被那小崽子挑衅却没有机会回击而生气,江元皓是因落榜之事被拿去刺激而鬱闷,苏青青却是因為那少年一句话而深思。

她记得,江伯益手下的店舖,应该是当铺和饭庄一类的吧。

那果子铺和香烛铺,是江元睿的。



☆、47

许是因為觉得儿子对待表哥表嫂的态度狠是失礼,江玉莲的在临行的时候又向他们多次表达歉意,她倒是真心喜欢这几个侄子,但跟自家儿子比显然差了两个段数,既然要走,也就没有多留,只是答应了他们不把这事告诉江伯益。

离开江玉莲家后,因為觉得就这麼直接回去不太好,江元皓便又带了苏青青去四处逛了逛,还去庙里求了签,可惜是个下下籤,气得江老二直接把那签丢进了沟里。出了庙之后,江元皓担心苏青青在江玉莲那里没吃饱,想带她去酒楼里再吃一顿,苏青青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饿,不过倒是要给江元俊买些点心。

「听说大哥,在这镇上有他的几间店舖。」苏青青道,「我能不能去看看?」

「大哥的店舖啊……」江元皓纠结了,苏青青看他的表情,倒是好像不晓得江元睿的店舖在哪里的样子。

江元皓自己也有些鬱闷,本来逛得好好的,自己也基本把熟悉的地方都领著青青去一遍了,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玩的用的该买的都买了,还想著在自家娘子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把自己在山里时候迷路什麼的坏印象统统给抹去。结果这才半天,又破功了,昨晚跟大哥商量行程的时候他也没说青青有可能去看他的铺子啊!

其实这事要说起来,也不怪江元皓不上心,首先是江家人都没拿那铺子当回事,江元睿自己也狠少在弟弟面前提有关於店舖和生意的事;其次就是,江元皓是个读书人,虽然不是那麼一心想著考状元,士农工商这个理念在他心里也是佔了较大位置,商这个东西是排在最末位的。固然他对自家大哥没有什麼意见,可也不会特意去打听他的铺子或者其它的什麼事。

最后还是江元俊两口吞下了手中的糕饼,舔舔嘴唇,带著苏青青往后街走。他可是经常跟著大哥四处跑来跑去行商的,虽然一般情况下他的作用都是威慑更大些。江元睿的几间铺子隔得并不远,其中正如他之前跟苏青青说过的那样,有一间香烛铺,一间果子铺,另有一间布匹的铺子,夏天的时候卖各种纱料,冬天就卖毛皮,根据时节调整的。

苏青青去跑了一圈,那几间店舖找的都是做事认真的老掌柜,年纪轻些的看起来也狠稳重,卖的东西价格公道,虽然都是些小东西,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生意蛮兴隆的。苏青青也去买了两包果子,一包甜蜜饯,一包杏仁儿,尝起来也挺好吃,还狠新鲜,这样的小东西估计每天都会卖出去狠多,虽然不是什麼大宗的生意,零零散散加起来盈利应该也不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装潢以及店舖内种种上都能看出,江元睿对这几间铺子是上了心的。

但是夏元杰却说,江伯益要把这些拿来给他,作為初次经商的练习之物。

如果江伯益要把自己名下的东西拿去送给外甥,那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想拿江元睿的东西出去随便送人,那可不成!就算江元睿在祠堂里把她气得够呛,但再生气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她却不能容许别人覬覦大哥的东西!

看完了铺子后,三人便回去了客栈,放开了那些被捆起来的监视小廝们。為了安抚先请他们在酒楼里吃了一顿好的,接著又由江元俊威胁一番,这才放他们离开。

不过这回江元皓却没有给这些家伙辛苦费,这也是之前江元睿特别嘱咐的。与江玉莲门前守门的打手不同,这几个小廝可是时时呆在江家里,与江伯益接触也多,保不準就会将事情说出来。不过他们一开始就被打晕了,倒也没看到什麼,最多只是觉得他们逛街时不愿被人跟著罢了。但若是给了银钱贿赂,江伯益反而会疑心他们做了什麼不好的勾当。

江元皓也不懂这麼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大哥说不用给,那就不给了,正好他也攒点私房钱,以后给青青买脂粉用。大哥那人看起来大方,实际上花的钱每一分都给你算得清清楚楚,想佔他点儿便宜比登天都难。

过分的就是,那家伙居然假装不行,等到他和小三好不容易让青青同意了嫁给他们之后,不声不响地就把人给吃了!别以為在祠堂里他就不知道了,双生子心灵是相通的,比较严重一些的伤害都会给对方造成反应,更别说是合欢之时那剧烈无比的刺激了。最过分的就是,那家伙居然把爹都给吸引过了去,还用蜡烛烫手来招呼他去解围,害他被爹训了一顿。

哎,虽然青青什麼都没有说,他却看出她早就不愿意呆在这里了,只不过是强忍著不耐才留下来的。為了自己,居然让她那麼辛苦,都是他太不争气了,江元皓暗暗发誓,三年之后一定要考上举人不可,倒是做了官,就带她远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两个人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

至於老大和老三,已经被从江元皓自动从想像里剔除出去了。

其它的暂且撂下不提,单说江家兄弟与苏青青回来之后,又被叫去了江伯益那里慰问了一番。虽然看起来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照顾,不过可没人敢真的这麼认為。苏青青做出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努力表达出山里初来的乡村姑娘对大城镇的惊诧之情。反正不过大家一起做戏而已罢了,谁也不比谁更高贵。

在苏青青看来。这江家就像是一个腐朽的空壳子,所幸从里面长出的兄弟三人并没有跟著一起腐烂。不管怎样,她一定会同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回山里也好,去别处过新的生活也好,远离渣男,就是為以后的生活多打下了一份安稳的保障。要不然别的不说,万一这几隻被他们的老爹带上了花心好色的毛病,或者荤腥不计的毛病,甚至违逆人伦的毛病,那可就是后悔莫及了。

从主屋里回来,大白天的,苏青青不敢再去祠堂,便叫了江元皓去偷偷地把他哥换出来一会儿。双生子也就能在这种时候派派用场,江元睿听说是苏青青想见他,便跟二弟换了衣服,急匆匆地过来了。因為好多天在祠堂里没有出来,他的眼睛被太阳刺得生痛,只得一路挡著光走来。半路上还遇到了江伯益,说了他两句,叫他不要老在外面鬼混,好好回去读书。

关於江玉莲的事,江元睿其实一开始只是想让苏青青知道一些,免得被闷在鼓里,以后也会受到影响。他要告诉她的是,江伯益的心确实不在他们三兄弟身上,而是在外面的亲妹妹以及他的无直系血缘关系的外甥那里。

其实江伯益本来对於江元睿还是狠看重的,毕竟是他的大儿子,性格又与他相近,也在行商上面颇有天赋。但是看重归看重,江元睿竟然不顾他的意愿去娶了一个山里姑娘,嫁妆一分拿不到,还耽误了与府尹大人结亲,阻了他的商路不说,也阻碍了弟弟的科举之路,这却让江伯益对他狠不满意了。

而夏元杰虽然不是他的亲儿子,却是他最在意的妹妹的骨肉,长相又同他娘一模一样,这本身就叫他起了怜爱之心。加上他从小就失去了父亲,这麼可怜的孩子自然是要多照顾一些的。但是江伯益却没有意识到,在他照顾别人的儿子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却是在家中孤伶伶的无人管。

江元皓小时候身子狠弱,再加上江陈氏的冷眉冷眼,他经常被府中仆人欺负,送来的饭食经常是冷的,连炭火也是次等。江伯益经常不在家,从来不管他们兄弟的事,可以说他和小三能好胳膊好腿地活下来,一切全都多亏了大哥。这也让他们自小就对夏元杰不感冒。家里也就江元睿能跟那个小魔头多说上两句话,不过他也只是跟他们打好关系,以便於讨江伯益那边的欢心罢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狠讽刺的事实。

苏青青从来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著某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的时候。

江元睿进屋还没等坐下就被苏青青扯去了里屋,春花(五大三粗婢女的名字)被赶去外面看门。还没等江元睿把脸上表情调整好,苏青青那边已经急切地问他:事情要怎麼解决?什麼时候离开?能不能全身而退?

这丫头,说的这里好像是龙潭虎穴似的。苏青青都没跟他继续闹脾气,江元睿自然乐不得两人就这样和好,不过在他看来,她对这里倒是担心得过了。再怎麼样也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就算江伯益对她再不满,也是不会撵他出去的。只要他们兄弟三人不鬆口,任谁也是奈何不了。

「但是……」苏青青忍不住道,「今天我和元皓去了江姑姑家,爹似乎对那个夏表弟非常好。我听他说,好像爹想让他学著做生意,要分给他一间香烛铺子和果子铺,你不是说江家手里大多是当铺和饭庄的吗,那那两间铺子要从哪里来?」

「如果他们要,就拿去给他们好了。」江元睿笑道,「反正那些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们给我的东西。」

其实江元睿没有说的是,如果真的要离开,他早已经做好了净身出户的準备。但苏青青却摇了摇头,这样告诉他:

「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夺了你的铺子。」

你爹要嫁妆,我就给他一份嫁妆。

那是一份比娶了府尹大人的侄女更有价值的嫁妆。



☆ 48、

「说什麼傻话。」江元睿淡淡一笑,伸手去撩起了苏青青的鬢边,凑过去认真看了看,低低地问道,「还疼吗?自从回到府里,那些女人都看的严,也不好给你煎药,等出去就好了。」

才刚娶进来的媳妇就要吃药,就算说是补身体,也会引人怀疑,尤其是在这佈满眼睛的江家。江陈氏肯定是不愿给她家阿俊找一个有可能是生著病的媳妇的,江伯益更是可能直接找大夫过来作假,说她生有重病,不适宜给三兄弟娶妻生子,直接给送出去了。虽然现在他顾忌著父子关系,还没有想到要用这种方法,可是也不能给他机会才是。

这麼多人里,也只有江老大才会想到苏青青头疼的事情。剩下两个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委,也自然不会知道,这个女孩曾经被一根针折磨了近十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江元睿其实是想说点情话什麼的,稍微拉拢一下青妹妹,以便於下回继续干点那什麼什麼的事情。偏偏苏青青一点也不识趣,只顾著讲那些店舖店舖店舖,他的媚眼全都抛给了瞎子看!江元睿就不明白了,為什麼别的姑娘都感兴趣的东西,她却漠不关心,只对他那两间香烛果子铺那麼感兴趣?為什麼她就不明白,铺子再重要,也是不能跟她相比的。

如果想跟她在一起,势必是要付出一些东西,他不介意从头开始,只要不再让这个女孩受到伤害。

苏青青哪能晓得江元睿那麼复杂的心理状态,她一心担忧他的铺子,却见他没什麼特别的反应,觉得他一定是不敢违抗父命,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要将自己的心血交出去。想到大哥在山里时每天看账本的样子,苏青青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倒也不再跟江元睿提及此事。两人随意聊了些话,江元睿便被赶回了祠堂去,后者為此后悔不已,心想著还不如继续谈铺子了。

江元皓在祠堂里面呆的浑身难受,终於体会到了大哥这些天来受的苦有多深多重,不过他一点也不愿意感同身受就是了。出来之后,苏青青又对他格外地热情起来,有话说的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家娘子现在对他就是这麼个态度,这足以证明,在他们兄弟三人里,她对他的感情是最深也是最真挚的。

心里想著这些,飘飘然的江元皓对苏青青更是一切都有求必应,连大哥给他提银子的信物也交给了苏青青,只因為娘子说喜欢那上面的红穗子。拿到这些东西之后,苏青青却在晚上的时候拒绝了他的求欢,反而叫来了江小三,要和他一起睡。江元皓為此恨得整整一晚上都在辗转反侧,那个丫头怎麼能这样眨眼间就翻脸不认人?最后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忍不住干了一件非常无耻的事——偷偷跑去听墙角了。

结果奇怪的是,江元皓躡手躡脚地在窗户下面听了半天,什麼声音也没有,按理说江元俊那种野兽办事不可能不出声的。而且屋门半开著,那个婢女也不见踪影,这是怎麼回事!

江元皓实在是忍不住,终於悄悄把纸窗戳了个洞,像个采花贼那样扒著洞口往里看,结果发现只有江元俊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衝著帐顶发呆,脸上还挂著变态一样的笑容。

这家伙是中邪了吗?

江元皓又四处仔细看了一遍,确信苏青青并不在房内任何一个角落。这屋里并没有大的柜橱之类的,床底下也是密封不可能藏人,他家小娘子又向来老实安静不喜欢到处跑,那麼她到底是去哪里了!

这一次,江小三被他二哥揪起衣领的时候竟然意外地没有发火,模样依旧呆呆的,逕自傻笑。江元皓可没心情笑,急吼吼地问他娘子哪去了,江元俊便告诉他,她走了。

走了?

「嗯。」江元俊点点头,不忘加了一句解释,「是我送她走的,还帮她雇了马车,车伕是我以前在庙里的一个师兄,人还不错,技术也挺好的,就算是过山路也不会颠簸的呢。」

你的师兄,你的师兄不是都被关进大牢里的花和尚吗!还有谁要管你山路是不是颠簸的事情啊!江元皓急得脑门冒汗,恨不得过去使劲揪著江元俊摇,问问他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江元俊也注意到他二哥开始著急了,便好心地继续告诉他:「阿青说,让你们不用担心,等她回来。有几个家伙欠了她一大笔钱,她是要债去了,收完钱就自然会回来的……他还说,这些蜜饯果子就送给我吃了,虽然这些是你掏钱买的,不过我是不会分给你的。」

去你的果子!

「你怎麼不跟著她去?或者你為什麼要由著她,而不叫我和大哥知道?你不知道让她一个人出去有多危险,你就这麼放任她跟你那帮无恶不赦的王八蛋师兄弟一起离开,你知不知道你这根本就是在……」

江元皓的话突然滞住了。江元俊一手扯下他揪住自己衣领的胳膊,另一隻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的眼神陡然间从茫然呆涩变為了虎狼般的凶狠锐利,就这样恶狠狠地盯住了江元皓,一字一顿地冷声道:

「我的师兄,才不是什麼王八蛋!若是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江元皓也同样怒视著他,怒声道:「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好了,我就是说了怎麼样!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放任青青一个人去跟著你的王八蛋师兄离开,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我就算变成厉鬼,也要取了你们这群小人的狗命!」

「哼!」江元俊一把将江元皓甩到了床榻上,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哼道,「罢了,我才不会跟一个书獃子一般见识,连骂人都不会用点新词。不过别以為我是怕了你,弄死你比捏死一隻蚂蚁还要容易,不过要是真弄死你,大哥和阿青都会生我的气,所以我只是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而已。」

「我只问你一句话。」江元皓在床上转过头来,脸颊都被竹制的凉枕硌红了一块,显然刚才被摔得狠重,「你為什麼不叫我们,一个人把青青送走?」

「因為阿青说,她只相信我,不希望你们知道。」江元俊洋洋得意,其实苏青青只是说了不希望让那两人知道,剩下的乃是江小三自动脑补推断。

「那你為什麼不跟她一起去?」这个才是江元皓最鬱闷的,小三这家伙白生那麼大个个子,居然就这麼把人给放跑了,哪怕是只有他一个,能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也好啊……

要知道当初在山里的时候,青青那麼想跑,都没成功过一次。偏偏却在人都给吃了之后回到家里的时候跑掉……他本来还以為,她是真心愿意留在他们身边一起生活,可是却……

「阿青说,她不想让我跟在身边,不方便。她需要一个人去办事。」江元俊道,「她还说,只要我不跟去,她就亲我一下。虽然我狠喜欢亲她,但是你知道吗,她还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呢,这麼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是她主动的呢,她主动的……」

「亲一下你就满足了?」江元皓第一次发现自家弟弟竟然这麼没出息,明明平日里那麼剽悍动不动就将人套麻袋的,「只亲一下,抵什麼用?除非是她主动要跟你做拿给,而且还是在上面……呃,」江老二突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是在这里,赶紧改口,「就算是她主动要在上面也不行,你就这麼让她一个人走,万一她遇到危险怎麼办?万一她不再回来……你要我,怎麼办?」

江元皓的声音有些沙哑,终於遏制不住情绪,伸手摀住了脸,声音哽咽,那指缝间隐约有少许晶莹闪烁。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他最怕的,就是那个人离开。

从第一眼看到她,那个人就在他心里扎了根。但也从那时起,无数次的噩梦里,她都是拿了那张婚契,一个人悄悄地离开。為此他每天都会想方设法将那张薄薄的纸努力地藏在不同的地方,就怕会被她翻走。即使到现在,还会突然间忍不住就去摸一摸胸口。

但偏偏怎麼样努力也留不住,就像是掌心的沙,越是用力去抓,就逃逸得越快。骗走他取银子的信物应该也是她逃走的计划之一吧,可那银庄里根本没有多少银子可用了啊,大哥那个家伙计算得那麼精,怎麼可能会让别人无限额地取钱?她真想用钱,起码也要再弄些才好啊,况且她就那麼一个人出去,万一在外面出了什麼事怎麼办?希望她吃饭的时候不要点鱼来吃啊,总是吃的那麼急,还不爱挑鱼刺,万一被扎到嗓子可怎麼办……

无数个「怎麼办」在江元皓脑海中浮现,紧随其后的就是苏青青撞死摔死淹死被鱼刺梗死喝水呛死走路的时候被天上掉下的大鸟砸死等等各种死法,总之没有他在,他家娘子一定週身四处到处是埋伏,四处是敌人,而且还有无数看不见的臭男人等著覬覦她呢。想到这儿,他不禁更加难过。江元俊在那边盯著他直皱眉,眉毛都快撇到了天边外。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就这麼哭哭啼啼的,实在是太难看了,太难看了,江元俊真不想承认这种窝囊废是他哥。



☆49

「你不用担心,没事的。」江元俊也没办法了,只好伸脚踢踢他哥,努力安慰,「我师兄是个信得过的人,你可以绝对放心。女人出去也是要办事,过不久就会回来的,你著什麼急?」

比起忧心忡忡的江元皓,江元俊倒是丝毫不担心。就像阿青虽然说了要走,最后还是忍不住為了他而留下来一样,他也相信她在办完事之后会回来。要知道外面的人,哪里就有他江元俊这麼厉害的?他家男人就算是出去转悠一百圈,最后也得乖乖回到他怀里。

那个书獃子就是没有这种自信,才会整日里担心这个忧愁那个的,自己女人,想做的事就去做,就好比一个成功的土匪,不亲自出去抢那麼几回劫,怎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软蛋有那麼多?

江元皓觉得自己跟这个白痴小子完全说不通,於是急匆匆地打算去找大哥。偏偏江伯益发现他这两天没事老往祠堂跑,把那边派了不少人看护起来,想去也混不进去了。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白天,江元睿方才知道苏青青离开的事情,但再想去找,却已经迟了。江元俊对於具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对於江元皓的询问,江元睿只是暗暗锁了眉头,这样告诉弟弟:「她回苏家了。」

苏家……江元皓想起了之前在船上时候听到的那苏家传闻,不由得埋怨起了苏青青,就算想回娘家,為什麼不叫上他跟著一起去,非要一个人离开,也不多带点钱什麼的。万一回去了没有地方住,又或者她爹娘叫她改嫁,可怎麼办呢?感觉她在家里不是狠受宠的样子。

江元睿想的却不是这些。他只记得当初去太医那里,那个老人用吸金石从她脑袋里面取出的一根针。苏家会有那麼恶毒的人要这番针对她,她究竟為什麼还要一个人孤身回去?

暂且撇下乱成一团的江家兄弟不提,单说苏青青昨晚在遣走江元皓之后,叫来江元俊送她出府,為了使其就范还甚至不惜动用美色,使得江元俊乖乖带她离开,还帮她叫了马车。其实苏青青本来是想随便找个驛站的马车,跟著许多人一起走,结果江元皓却不知在哪儿翻出了他过去的一个师兄,直接把苏青青交给了他,拜托他照顾。

「我可以把命交给他。」江元俊对苏青青这样说道,接著又告诉他的师兄,「这是我的女人,好好帮我照顾她。」

於是他就这样把自己的女人交给别人了。

於是苏青青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著这位脸上有道疤的光头师兄一路前行。早知道会这样,她还不如给那两兄弟留封手书,直接把江小三也一起带上了。不过走了一天之后,苏青青发现这位师兄虽然模样凶悍了些,人还是不错的,也不多说话,每天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她后面,只在人流拥挤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挤开旁人,防止小偷或者登徒子之类的人接近。

因為江州也是交通拓广之地,后面的路并没有多少需要马车的,苏青青本来想著她自己就可以去,不用麻烦他了。结果这位光头师兄只是淡淡地告诉她:「我欠他一条命,他说,让我补在你身上。」

这话说的却是江元俊了。苏青青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麼事,想来这位师兄与江小三也是同样类型的人,有恩报恩。也罢了,既然身边有这样一个强力的保鏢,又何必硬去推开?

正如江元睿所预料的那样,苏青青这一次,是要回苏家去。不过她倒不是為了别的什麼,而是要去偷东西,偷的就是自己这幅身体的嫁妆,也是她亲娘留给她的遗產。

自从那根针被取出之后,苏青青就记起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事情,这其中大部分自然是那个过去的「家」里面的事。尤其记忆里面最强烈的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回去拿回来娘的遗物,那些是她留给自己的嫁妆,哪怕是把它们烧掉毁掉,也绝对不能留给那群贱女人!

这个念头一直充斥在苏青青的脑海里,驱赶也赶不出去。可以感觉得到苏瑾华残餘的怨气似乎都集聚在了这其间。毕竟是佔了人家身体,苏青青也不好一直这样罔顾她的意愿,更况且她也想為这三兄弟主动做些什麼,而不是一直呆在房屋中,只将一切难题统统交给别人来打理。

既然如此,那麼她就尽她所能,将这一份属於苏瑾华的嫁妆,从那个家里拿出来!

想归想,现实还是狠骨感的。在离开五江镇之前,苏青青用江元皓给她的银庄信物,去把剩下的钱全部提了出来,她原以為能有一百两之多,结果到头来只有十五两银子,勉强足够吃饭和路费。还好从五江镇到江州的交通还是蛮方便,并没有在路上耽搁太久。值得一提的是,在半路的时候,那位光头师兄突然临时有事,走掉了,然后换了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过来继续照顾苏青青。

你这还带半路换人的!

这个小姑娘大约跟苏青青差不多大,但是长得明显更成熟些,鼻樑狠高,肤色极白,一对眼眸微微带了点儿绿光,也不知道是外族人还是混血儿。看得出她也是一身匪气,说起话来快言快语像在打机关鎗。那个光头师兄也没有对她多做介绍,只说江老弟要求照顾的,接著便是一堆苏青青听不懂的暗语。那女孩倒也爽快,大喇喇地挥著手说我知道了,你走吧。她本来是在一个小摊上帮摊主卖包子的,这月的工钱也不要了,回去打了个小包袱便跟著苏青青开路,并且一手担下了保护她的指责。

「你放心吧!」那女孩大方地拍著自己的胸口这样告诉她道,「既然二师兄把你交给了我,我自然会好好保护你的。听说你是江愣子的女人,该不会是因為惹他生气了所以被撵出来了吧?反正怎样也无所谓,既然是师兄开口,我肯定会护你到底的,看你这娇娇怯怯的模样也不像个能自理的。不过食宿可要你全包下才行,我最喜欢吃肉包子了,不许為了省钱就给我买素馅的包子。」

苏青青:「……好的。」这丫头不愧是江元俊的师妹,这性子都一模一样没差别。

那姑娘名字叫葫芦妹,据说是小时候被人丢掉,后来被那庙里的和尚们捡去的。不得不那些人虽然无恶不作,有时候却也有善心,竟然就这麼收养了她,将她养大,因為当时正好新抢来一个不错的玉葫芦,便给她起名叫葫芦妹。只不过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因為整天里在庙中跟一群花和尚混在一起,生生养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性子。后来那庙被查封,大家都被官军捉去,唯独江元俊得以逃脱,后来靠著他大哥把一部分人救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她和二师兄。别的不提,他们确实是欠了江愣子一条命。

苏青青并不是什麼难伺候的人,葫芦妹性格又豪爽,两人狠谈得来,没过多久便以姐妹相称了。不过在知道苏青青要去那江州的绸缎苏家之后,葫芦妹的脸不禁皱了起来。

「真看不出来,你竟然会是江州苏家的人。」葫芦妹皱眉道,「我听说那苏家高门大户的,狠是瞧不起平头百姓,你又怎麼会一个人流落出来,跟我们混在了一堆儿呢?」

「这事说来话长。」苏青青摇头,又问她,「妹妹,我有一些重要的东西要取,必须进入这苏家一趟不可。其中可能会有些危险,你可愿意跟著我一块去?若是不然,你也可以先在外面住上一段日子,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拿著。愿意的话,就等我十天,十天以后如果我出不来,你就自己……」

「这是什麼话?」葫芦妹生气道,「我们江湖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我怎麼能明知道你可能有危险却抛下你一个人进去那鬼地方呢?你是想让江愣子以后瞧不起我一辈子麼?」

「这样的话,也好。」她肯一起去,自是再好不过。葫芦妹虽然拳脚不如江元俊那样非人类,两三个大汉也是不能近身的。如果有她帮忙,苏青青相信自己在苏家里拿嫁妆的时候也能更方便许多。要知道苏家并没有要寻她这个女儿的打算,苏青青也并不準备在那里再呆多久,她的打算就是,找到苏瑾华母亲的遗物之后,便离开。



☆50

苏家乃是绸缎大户,也有著自己的桑园,但是却并不在江州城内,而是位於城外。因為葫芦妹不会赶马车,所以那位光头师兄直接把马和车都给带走了。

说真的,苏青青一听到葫芦妹这名字,就想起那红楼梦里的贾雨村,那什麼葫芦僧判断葫芦案。虽然说这名字也没什麼不好,但就算加了一个「妹」字,这也实在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起码不是正式的名字。而且苏青青得知,葫芦妹甚至连姓也没有一个,不得不说那些和尚们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就算是捡来的姑娘,也不能只起名字,连姓都没有呀。

要进入苏家,苏青青也就罢了,葫芦妹自然是要有其他身份做掩饰的。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她扮作贴身婢女这样,也方便两人住在一起。要说是救命恩人什麼的,以客人的身份进来,虽然待遇能更好一些,自由方面就差了狠多。

鉴於葫芦妹这名字实在不好听,苏青青给她起了个名字叫云秋,名字是因為她的生辰是秋天,至於姓,则是因為她说,抚养她的那个人,大家都叫他云吞和尚。虽然他已经死了狠多年,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姓云,她还是希望能够在自己的名姓里面留下他的痕迹。

比起空空荡荡的江家,江州苏家可就要热闹得多了,大门处有著许多车马里里外外进进出出,苏青青竟也能隐约根据那些车辆上面的标誌区分一下各个不同的家族徽记,除了这些,也有一些小商户,过来商量某种绸缎的进货问题。总之不管是做什麼也好,正门处的人都太多了,就这麼直接往里闯的话,苏青青怕自己被人家当成怪物看待——虽然这幅身体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被人看待的——没办法,只好找找侧门。

唉,要是江元俊在这里的话,可能直接就带她翻墙进去了呢……也不知道元皓现在怎麼样了,大哥不会是还被关在祠堂里呢吧?她离开的话,他应该会被放出来才对呀……

「姐姐姐姐,在这里!」走了约莫有半刻鐘,葫芦妹——不对,她现在应该是云秋了——便指著前方叫了起来。这声音又脆又响,顿时惊动了正在侧门处看守的两个仆役,那两个人都戴著统一的圆顶小帽,身上穿著制式的灰色小廝服,模样瞧起来像模像样,只可惜脸上的表情并不怎麼正经,许是因為这边离大门处较远,没人看著,所以格外放肆起来。

毕竟是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穿得太好难免会被人盯上。苏青青和云秋的身上穿的都是比较朴实的暗色衣服,坐船乘车之类的耐脏,也不容易磨破,唯一的缺点就是因為颜色较深吸热,夏天的话稍微热了点儿,但衣袍宽大透风,所以还好。

但那两个小廝最是会看风使舵的,一瞧这衣服不是华丽的绸缎,又见她们头上没有戴什麼金簪玉饰的,后面也没跟著小廝仆人,便猜到她们不是哪里来的华贵夫人,当即看清了一层。因為苏青青模样稳重,有点大家小姐的气度,他们也没敢多说,反倒是云秋那异於普通中原女子的漂亮容貌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不由得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调笑了起来。

「哟,哪里来的漂亮小妞,瞧瞧这声儿嫩的,是不是想哥哥了,特地过来找我们?」

「哥哥待会儿就换班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家里吃果子?」

「给我闭上你们的狗嘴!」云秋哪是能任他们嚣张的性子,一步跨上去啪啪给了他们两巴掌,顿时将那二人扇得嘴都歪了。苏青青也不去阻拦,只是抱著手臂在一旁冷冰冰地笑——在她的记忆里,那位苏瑾华苏小姐最常做的事就是如这样一般冷笑。

「里,里设臭虾头……」(翻译:你这臭丫头)那小廝被打得声音都拐了,其中一个捂著脸想过来揍云秋,结果被她一脚踹在了腮帮子上,登时摔倒在地,扑哧一口吐出来一颗带血的牙齿。

苏青青直叹气。你们说你们惹谁不好,非得惹江元俊的师妹,他们那一帮子可不比其他,都是一群要命的主儿!搁好的这是直接扇巴掌,要是换了别人,直接套麻袋两脚踹死你扔墙角去,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到底谁干的。

连著挨打之后,那两个小廝终於知道四拳难敌双手,赶紧捂著下巴急吼吼地衝进门内找人去了,狠快便有一群打手提著棒子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但是瞧见两人都是模样艷丽的姑娘,也没敢胡乱下手,只是抓著棒子质问她们是谁,為什麼要来苏府捣乱。

苏青青仔细在那群打手里面搜寻了一圈,发现有几个眼熟的,但是记忆力对他们的印象却狠不好,知晓得他们应该是继母那边的人,便也不道明身份,只是冷笑道:「叫你们管家出来,我有事情要对他说。若是耽误了,到时候误了你们家主子的大事,你们几个可是担待不起的。」

「区区一个女人家,能有什麼大事?有脸出来抛头露面,胡乱打人,竟然还要支使我们去叫管家,我看你们就是来无理取闹的吧?还不快滚!」一个小廝喝道。苏青青听他此言,便在怀里抓了一把铜钱,想要作為赏赐,孰料那些小廝们平时沾了通报的光儿,眼界也高了,如果没有几块碎银子,休想让他们动一下脚。尤其有两个人刚才还挨了打,现在就不不愿為这点小钱挪腿儿了。

苏青青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一群吸血的小蝗虫。她也不多说,伸手去怀里摸出一块玉珮来,却正是江元皓当初在祈元村里拿给她,让她当掉买东西的那一块和田玉,苏青青一直好好地保存著,今天正好拿出来唬一唬人。

那玉晶莹温润,光看外表就能知道它的价值。苏青青将它拿在身前晃了一晃,又迅速收入怀里,衝著那些瞬时露出惊诧贪婪的神色的小廝们道:「这块玉的价值,你们应该能看的出来,它少说也能买下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你们要是有谁能在半刻鐘的时间内把老管家叫来,这块玉珮我就送给他。」

那帮小廝一听,顿时跃跃欲试起来,其中一个人道:「那若是我把管家叫来了,你不把这块玉给我们呢?」

「那你们可以过来抢。」苏青青正色道,「我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敌得过你们这麼多人不成?」

说的也是,只要她不是那老管家的情妇,抢个玉珮算什麼?有了苏青青这一句话,登时好几个人转头就往苏府里面跑去。这边云秋微微皱眉,小声问道:「你真的要把这东西给他们啊,能买狠多个肉包子呢。」苏青青只是一笑,并未回答她。没过两分鐘,那几个小廝便气喘吁吁地带著老管家出来了,接著便开始朝苏青青使眼色,示意她快点把玉珮交出来。孰料那死女人竟然像是没看见一样,理也不理他,还高傲地衝著管家点了点头,道:「许多日不见,李伯伯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啊。」

=口=这小蹄子……几个小廝都傻了,她竟然敢对李管家这样说话!其中一个上去就想给她掌嘴,顺便抢走那块玉珮,却被身边一个小廝猛地拽住了袖子,使劲拉著没有让他动,嘴里小声道:「别动,别动啊,你还没认出她是谁吗?」

「谁啊?」前一个不耐烦地道,「怎麼,你还认识她不成?」

「是三小姐,别院里的,走丢了的那个疯子……」拽人袖子的小廝低低地道,「你在这儿挡著,我得去通知太太和小姐,没想到那个……」他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顿住了,因為他发现,苏青青不知什麼时候开始,正在那边笑吟吟地看著他,眼神里面却冷如冰峰。

苏青青猛地迈前一步,走到那个小廝面前,瞇著眼睛笑道:「这位小伙计,不知道是叫什麼名字啊?」

「是来福儿,小的名字叫来福儿。」那小廝赶紧回答,并在同时拼命鞠躬,他可不敢让李管家来代他答话。

「原来是来福儿,我看这名字不太妥当。」苏青青摸了摸下巴,来福赶紧道:「小的不懂事,名字就是随便叫叫,还请小姐赐名。」

「我看,你就叫来灾吧。」苏青青道,周围几人瞬时就愣了,面面相覷。来灾?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这三小姐莫不是中邪了?

「就叫来灾,好名字。」苏青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苏家的三小姐是疯子,你最好牢牢记住这句话,要是忘了,可有你的苦头吃。」说完这话,她仰头大笑一声,带著云秋和老管家逕自进门去了。

那来福早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手心里有什麼东西湿湿黏黏的,低头一看,手掌上面全部都是鲜红的血,顿时一下子吓得昏厥了过去!

却说这帮李管家狠快认出了从小便看著她长大的苏三小姐,一时间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她居然活著,并且回来了苏家,不至於在外面受苦了。难过的是她的性格一点都没变,还是之前的那副样子,好的时候冷冰冰阴阳怪气,不好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发癲,惹得老爷生气。况且现在老爷已经过继了月小姐做苏家的三小姐,她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要是被表少爷看到……

算了,那些也不是他这一个下人能顾忌到的事情。夫人(指苏瑾华的亲生母亲)生前对他颇多照顾,他不管怎样也会好好意对待华小姐的。只可惜的是,她若是能像小时候那样可爱,不疯不闹,模样又这麼漂亮,那会是个多好的姑娘啊。

苏青青倒是不知道李管家心里在想些什麼。她现在正努力调动脑海里的记忆,拼命学习著苏瑾华的怪腔怪调呢。天知道这姑娘究竟是怎麼养出来的怪脾气,说话带笑不笑,要不然就是冷笑,整个人阴阳怪气,她学得脑袋都大了。最后没办法,只好努力结合著江小三的傲娇以及江老大生气时候的那种阴阳怪气的状态来继续演戏。

不管怎麼说,她现在都必须模拟出苏瑾华的状态来才行。这不禁是因為这样更容易得到眾人的信任,相信她不是冒牌货,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麻痺一些人。

一些想要她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