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溪:第一百一十一章
手指在潮湿的发间穿梭,屋内是电吹风响起的声音。一年的调养,原本暗淡无光的头发恢复了些许的光泽,可颜色却似乎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一根根白发刺痛著展苏南的眼睛,刺痛著他的心。梳妆台前,顾溪坐在椅子上闭著眼睛,脑袋微微垂著。昨天,他和展苏南度过了一次令他难忘的约会。睡起来之後,他和展苏南又在房间里享受了一顿甜蜜幸福的烛光晚餐。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夜过後,他们该回去了。
顾溪没有要回去的失落,因为家里也同样有著令他放不下的人。并不知道身後为他吹乾头发的人正心痛地看著他的白头发,顾溪还在回味昨天的快乐,直到吹风机的声音听了,他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镜子里,展苏南正凝视著他,顾溪微微一笑。对方朝他伸出手,顾溪抬起手握住对方的。
“回去了。大哥二哥他们下午就到了,还有些没准备呢。”
展苏南情不自禁地弯腰亲了口顾溪的嘴角,声音略微发哑地说:“没什麽要准备的,晚上出去吃,邵北已经订好酒店了。明天的年夜饭除了那几个你拿手的大菜之外,其他的都让酒店送过来。吃饭是小事,主要是大家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一个年。你现在的身体不比以往,不能太累。大哥二哥他们在瀛海也只呆几天,过了三十就让庄子带他们到瀛海的景点去逛逛,你想去就跟著去,不想去就在家。不过我和邵北希望你在家,天太冷了,安吉拉说过如果你太累、身体又不好的话会更不容易怀上。”
经过了昨夜,展苏南在顾溪的面前提孩子的事更顺口了,就好像是一件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的事情。顾溪想了想,点点头,他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同以往,大意不得。
“那我就不跟著去了。大哥二哥想带爸妈一起出去转转,一年没见爸妈,他们也要尽孝心。我就在家给他们做点好吃的。嗯,你们给伯父伯母他们也带点回去。”
“好。”
又亲了顾溪一口,展苏南扶著顾溪站起来,他们该回去了。顾溪的腿根现在还在发软,展苏南给自己和顾溪穿戴好,心满意足地并且毫不避讳地搂著顾溪出去。一直到上了车他的手都没放开。而顾溪的默许也令他的心情更加大好。
也不知道乔邵北是怎麽跟儿子和徐奶奶、徐大爷说的,顾溪和展苏南回到家後他们的反应都很正常,没有人问他们一夜未归去哪里了。不过看展苏南一脸的春风得意,过来人徐大爷和徐奶奶心里自然明了。虽然腿还软著,顾溪可不好意思一回家就进屋躺著。他在客厅坐著跟父母聊天,展苏南则被乔邵北拽走说悄悄话去了。阳阳和乐乐看爸爸的眼神里多了些欢喜和神秘。
閒聊了会儿,徐奶奶道:“小河啊,你大哥二哥他们来肯定得在瀛海逛逛,你就别陪著了。天冷,你身体不好,别冻著了。你大哥以前来过瀛海,他们走不丢。”
顾溪道:“嗯,我就不去了。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忙了一年,我在家给他们做好吃的。庄子和蔓蔓会跟著他们,我不担心。”想到一件事,顾溪让阳阳把他的包拿过来,从钱包里拿出五千块钱,交给徐奶奶:“妈,这钱你装著。过年了,你跟爸身上不能没钱。”
“好。”徐奶奶接过钱。自从来到瀛海之後,徐奶奶和徐大爷身上就没装过钱。徐奶奶和徐大爷把他们的存摺安心地放在顾溪那边,哪怕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们也绝不会担心自己没饭吃,没地方住。
“爸,明天上午我和哥哥想去饺子馆一趟,给大顺叔叔他们送点年货。昨天家里来了好多人找乔爸爸和展爸爸,送了好多年货,家里都放不下了。”在一旁看小人书的阳阳在爸爸和奶奶说完正事後开口。
顾溪一听很高兴,立刻说:“好啊。明天爸爸和你们一起去。”
阳阳笑著说:“不用啦,爸,明天庄子哥哥和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姐姐上午来电话,我们已经说好了。姐姐也想去看看爸爸开的饺子馆。”
大顺他们的身份顾溪并没有隐瞒徐蔓蔓,侄女也总会在电话里嚷著回来後一定要去饺子馆看看,顾溪笑笑:“好吧,明天你们跟姐姐和庄子哥哥一起去。”看著儿子,想到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顾溪因为昨天的约会而暂时放到一边的心事又浮了上来。
“爸,下午我和哥要一起去接姐姐他们。”
“好啊。”
顾溪回神,心里涌上一个想法,他站起来对徐奶奶说:“妈,我上楼一趟,忘了跟苏南和邵北说一件事。”
“啊,好,你去吧。”
顾溪走了,阳阳和乐乐继续埋头他们的小人书,他们要看的书太多啦,去年展爸爸和乔爸爸给他们买的小人书他们都还没看完呢。
上楼,展苏南和乔邵北不在卧室。顾溪在乔邵北紧闭的书房门口听到了里面隐隐传出来的声音,他抬手敲敲门。正在书房里听展苏南详述昨天他和顾溪约会经过的乔邵北出声:“进来。”
门开了,看到来的人是谁,乔邵北和展苏南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怎麽上来了?有事你打电话叫我们下去啊。”
顾溪的眼里滑过羞赧:“我没事了。苏南、邵北,我有事想跟你们商量。”
“什麽事?”两人小心翼翼地扶著顾溪在沙发上坐下,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溪怎麽了。
乔邵北和展苏南习惯性地坐在茶几上面对著顾溪,顾溪仰头看著两人,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说:“明天上午阳阳和乐乐要跟蔓蔓、庄子一起去饺子馆,我想……趁著孩子不在家,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小河?!”展苏南和乔邵北惊呼一声,他们不是听错了吧,这人要去见他们的父母?!
顾溪抿抿嘴,继续说:“我想,一个人去,你们在家里。”
“小河?!”这下子两人更震惊了,乔邵北第一个反应过来,“为什麽要一个人去?”
犹豫了片刻,顾溪道:“苏帆来饺子馆的那天,阳阳和乐乐,又躲在门口偷听了。”他没有直说,可话里的意思明显地让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不少。
顾溪握住两人的手,脸上却是平静:“苏南、邵北,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说我就是你们和孩子心里的那个结的话,我愿意亲手去把它解开。十三年了,这件事早该结束了。”说著,他把两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希望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们的家充满了温馨和睦。苏南、邵北,我,很珍惜我们现在在一起的生活,只要你们愿意,我希望我们三个人能一路这麽走下去。而我们要安心地走下去,那件事就必须彻底的解决。我想好好的过日子,好好地和你们过日子。”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呼吸都要停住了,他们弯身把顾溪紧紧搂在怀里,两人都说不出话来。顾溪抱住他们:“阳阳和乐乐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他们会接受亲爷爷和亲奶奶的。我也想以後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们可以安心地在家里吃团圆饭,不用来回两边跑。”
“小河……”乔邵北按住眼角,“你,为什麽不恨呢?我和苏南,太该死,太该死,你应该永远都不原谅我们。”他们何德何能拥有这人。
顾溪的心窝一酸,低低地反问:“你们希望我恨吗?”
两人回答不出,只是更紧地抱住顾溪。
顾溪拍拍两人说:“我不能一边和你们过著日子,一边又恨著你们,并且把这种仇恨转移到孩子的身上。那不是过日子,那是折磨。折磨了你们,最後也是折磨我自己,连带著孩子都不会幸福。这是一道单选题,我选了最利於我自己的。明天上午,你们别跟著,我一个人去。”
“小河……对不起……”乔邵北和展苏南的声音有点变了。顾溪赶紧说:“正月要高高兴兴的,来年才会一帆风顺。阳阳和乐乐很爱展爸爸和乔爸爸,总有一天他们的心里也会有他们的亲爷爷和亲奶奶,交给我,好吗?”展苏南和乔邵北一左一右,在顾溪的脸上印下他们充满歉意和感激的吻。哪怕这人彻底放下了,他们也会赎一辈子的罪,这人值得更好的人、比他们更好的人。
这件事就这麽说定了。展苏南和乔邵北的默许令顾溪松了一口气。要去见两人的父母,尤其是那两位老爷子,顾溪不是不紧张的。如果是他一个人,他这辈子恐怕都会尽量避开那两人。过去与那两人仅有的几次见面留在他记忆中的永远都是面色严肃、眼神凌厉、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展苏南和乔邵北从来不在他的面前提自己的家人,现在阳阳乐乐又对爷爷奶奶那边的人非常仇视,如果他真的想拥有幸福的生活,这件事就必须解决,而且要解决好。
他完全可以躲在展苏南和乔邵北为他构筑的房子里对这件事不闻不问,那两人也绝对不会怪他,那两人甚至不希望他再去面对那些可能会引起他伤心的事。但是,在展苏南昨天说他是他们的“妻”、在展苏南和乔邵北那麽盼望著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後,他做不到再躲著。有些事,总要去面对,早一点面对也许会更好。况且,现在和十三年前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应该主动迈出这一步。不过展苏南和乔邵北的母亲都不在国内也著实令顾溪的紧张少了一半,一下子见四位老人,他这位身份尴尬的“儿媳妇”还是很忐忑的。
如果不是家里要来人了,展苏南和乔邵北今天也会把顾溪绑架出去。他们想过很多怎麽让父亲和儿子见面的办法,唯一没想过的就是顾溪出面。在他们的父亲对顾溪做了那麽过分的事情之後,顾溪竟然为了能和他们好好过日子而不计前嫌,原谅他们的父亲。虽然顾溪从来没有说过那三个字,但他已无需多说。若这样还不足以证明顾溪是爱著他们的,若这样他们还不明白顾溪对他们的心意,他们就真是该死了。
在孩子们的面前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脸上是疼爱的笑容,可是他们的心里却是怎麽也无法平静下来。顾溪还是有点累,吃了午饭後就去睡觉了。展苏南和乔邵北一直守到他睡起来。3点钟,展苏南和乔邵北一人开了一辆商务车,带著儿子去机场接人。顾溪在卧室里翻出儿子小时候的那些照片,把他们放进包里。
※
“小叔!小叔!”人未到,声先到。这是某位大姑娘一贯的做法。顾溪从客厅里出来,迎面就被一人抱住了,“小叔小叔,我好想你,好想你。”
“呵呵,终於回来了,快让小叔看看。”紧紧抱了下徐蔓蔓,顾溪说。
徐蔓蔓放开小叔,伸展双臂,让小叔看个自私。顾溪笑著说:“脸色不错,也没瘦,不错不错。”
“小叔。”一位男士站在徐蔓蔓的身後唤了一声,顾溪的笑容更深了。
“快到客厅去,累了吧。”
“不累。”
提著一大堆东西的庄飞飞把东西放到墙角,这时候大队人马到了,屋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小河。”
“小叔。”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怀志、小敏,快进屋。”
“爷爷奶奶。”
“爸妈,我们到了。”
“快过来坐。”
格外宽敞的客厅竟然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第一次见识到豪宅的徐家人对著房子连连惊叹。见到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的徐奶奶和徐大爷也是格外的高兴。茶几上早已摆上了各种水果、点心、花生瓜子糖果,可是来的人除了徐蔓蔓和庄飞飞之外却没人动手,生怕把这麽乾净的地板给弄脏了。
顾溪招呼著大家吃这个吃那个,见到亲人他也很高兴。一年没见,顾溪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人也胖了一点,气色也好了许多,徐家人别提有多放心了。尤其是郭月娥,这一年徐丘术没少教育她。现在看到顾溪住在这麽好的地方,把公婆也照顾的这麽好,郭月娥对顾溪别提有多尊敬了。这一年,徐家因为顾溪发生了翻天的变化。加工厂已经开始运作了,解决了县里不少的工作岗位不说,将来还会为县里创造很大的经济效益,展苏南和乔邵北的意思是不仅要办食品加工厂,还要办服装厂、蔬果绿色基地等一系列企业,这对浦河县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徐丘林现在已经升为了副县长,徐丘术带著儿子徐怀志认认真真的搞食品加工厂,相比一年前,徐怀志沉稳了不少,因为有事情做了,人也自信了不少,会主动挑起话题了。对顾溪和展苏南、乔邵北,徐怀志特别的感激,还很认真地跟小叔检讨了自己以前的不对。他现在和媳妇的生活感情都很稳定,两人跟著父亲认真地做事。李珍梅被徐丘术请到加工厂做财务总管去了,徐蔓蔓是她手下的第一员大将。郭月娥不懂生意上的事,就搞好後勤工作。
看到儿子儿媳说著这一年各自的生活变化,徐大爷和徐奶奶真是感激顾溪。他们谁都没想到,当年不过是收留了顾溪父子,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多为难的事,可现在却收获了这麽多超出他们想像的东西,这比电影情节还令人不可思议。身处在家人相聚的欢乐中,顾溪却更迫不及待地要去见见那两位老人了。他也希望有一天,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家人能像这样和他们坐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开开心心地过个年。
晚上,展苏南和乔邵北带著一大帮子人开了三辆车出去吃了饭。吃完饭,展苏南和乔邵北还有庄飞飞开车先把徐丘林、徐丘术夫妇还有徐怀志夫妇送到庄飞飞那里,今天累了一天,他们早点休息,明天好过年。临走时,展苏南把商务车留给徐怀志,明天他们起来後徐怀志直接开车把大家载过去。徐怀志认路很厉害,这一趟他就记住怎麽走了,反正现在通讯方便,就算到时候找不到路了打个电话问问就是。
放下他们,展苏南和乔邵北带著其他人回家。徐蔓蔓显得特别兴奋,她有一件大事要跟小叔商量,这件事她还没跟父母说,她要第一个告诉小叔。一回到家,徐蔓蔓就拉著小叔上楼了,庄飞飞嘴角含笑地看著他们离开,恭恭敬敬地给徐大爷和徐奶奶各倒了杯水,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改口了。
远溪:第一百一十二章
“蔓蔓刚才跟你说什麽悄悄话呢?”晚上睡觉的时候,乔邵北好奇地问。
顾溪笑著说:“蔓蔓想和庄子先把结婚证领了,问我的意思。浦河是小地方,女孩子总是往单身男子的住处跑别人会说閒话,她想领了证以後少些麻烦。庄子是想乾脆就把婚事办了,蔓蔓说她刚工作就跟老板助手结婚,在公司的影响不好。所以她想先把证领了,等过两年再办婚礼。她是心疼庄子一个人在外头忙工作没时间照顾自己,她想有个身份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庄子。我觉得这样也行,他们两人喜欢就无所谓。你们说呢?”
展苏南道:“浦河那边的项目庄子起码还得抓一两年,和蔓蔓领了证也好,今後回瀛海再办婚礼,别人也只会说他们是日久生情。蔓蔓一直避免公司的人知道她是我的侄女,那就顺著她的意思吧。庄子那边你不用担心,他绝对不会欺负蔓蔓。”
“我不担心这个。”顾溪感慨,“一晃眼,蔓蔓也要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至於侄女今晚和庄飞飞睡一间屋的事情,顾溪也选择了默许,蔓蔓不是随便的女孩子,庄飞飞也不是不负责的男人,这就够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搂住顾溪,乔邵北说:“等蔓蔓出嫁的时候,我们一定给她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
顾溪笑了笑,没说好不好,只道:“关灯睡吧。”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身子同时一震,两人把两侧的台灯关了,本来就没平静多少的心跳动得又不稳了。
屋内寂静了许久,展苏南出声:“小河……明天……”
“明天我自己去,睡吧。”
“……”展苏南的手臂收紧,“那,我们明天去接你。”
“好。”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顾溪似乎还没缓过来,很快就呼吸平稳了。展苏南和乔邵北却是睁著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
※
第二天顾溪很早就起床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展苏南和乔邵北在他起床後也跟著起来了,却是顶著一副黑眼圈,欲言又止。既然已经决定了,顾溪就要把这件事解决好,尽管心情同样很紧张、很忐忑,但他不会退缩。
在顾溪洗漱的时候,展苏南拨通了乔宅的电话,时间才7点多一点,两位最近都睡不好的老爷子还在床上呢。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是管家。
“我是苏南,我爸他们起来了吗?”
“老爷子还在睡著呢。”
“你跟老爷子说我5分钟後再打过来,急事,你让他接电话。”
“好。”
挂了电话,展苏南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在心里直念老爷子年纪这麽大了还有这麽多觉,瞧徐大爷和徐奶奶早就起来了。心焦地等了五分钟,展苏南准时地拨了过去,这次电话很快接通了,对面传来一声明显带著疲惫的沙哑声音:“喂?”
“爸,是我。”
“嗯。年三十的怎麽也不多睡会儿?”
“你昨晚很晚睡?”
“唉,睡不著。那个……孩子的胳膊好点没?还疼不疼了?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要降温,你们注意点别让顾溪生病。徐家那一大家子的人都来了吧,我听海中说顾溪每年过年都要做年夜饭,你和邵北别让他累著,瀛海又不是浦河,年夜饭就出去吃吧。我跟你乔叔晚上到老朋友家去,你和邵北就别过来了,在家好好陪陪孩子和顾溪的家人。”
展老爷子一句一句念叨著,展苏南根本插不进话去,不过听著父亲的声音,展苏南的心窝也是酸酸的。虽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是两位老爷子自作孽造成的,但为人子女的,总是不忍心父亲孤零零的。咽了咽嗓子,展苏南哑声道:“阳阳的胳膊好多了,我和邵北已经在外面订了年夜饭,今晚我和邵北还是回去吃饭,你和乔叔在家里乖乖等著,哪也别去。”
说完,展苏南深吸了口气:“爸,年夜饭的事不重要,小河一会儿要到家里去给你和乔叔拜年,你们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小河一会儿吃了早饭就过去。”
“什麽?!”电话那边原本还没精打采的苍老声音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了百倍。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耳朵,展苏南又说了边:“小河一会儿要过去给你和乔叔拜年,还有些事他想单独和你们说,你赶紧把乔叔喊起来,小河吃了早饭就过去。”
“什麽?!你这个家伙怎麽不早点说!刚才还瞎罗嗦些什麽!”电话那边传来某种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展苏南刚刚对父亲的心疼瞬间变成了恼怒,这老头子变脸要不要这麽快。
又是一阵悉簌声,电话里传来展老爷子的急吼:“不跟你说了,我去叫你乔叔,你们出门的时候来个电话。”
“爸,我和邵北不去,小河一个人去。”
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接著是展老爷子拔高一度的叫声:“什麽?!顾溪、顾溪一个人过来?!”
“嗯。小河不让我和邵北跟著去,他有些话想单独跟你和乔叔说。”
“这这这……你们两个家伙怎麽不早点告诉我们!待会儿我打电话给你!”
咔,电话挂了,展苏南又揉了揉耳朵,原本紧张了一夜的他不知怎麽的,被这一通电话弄得只想笑。可以想见父亲那边会有多麽慌乱了。
确实,挂了电话的展老爷子胡乱套上衣服和裤子,拐杖也不拿了,脚步利索地跑出卧室,跑到隔壁的房间门口。
“砰砰砰!”
“作行!快起来快起来!大事!大事!”
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展老爷子又匆匆跑了。一口气跑到三楼的一间卧室门口,他举起手。
“砰砰砰!”
“苏帆!苏帆你马上起来!”
连敲了十几下门确保里面的人听到了,展老爷子又风一般地跑回二楼。乔作行卧室的房门正好打开,穿著秋裤、披著外衣的乔老爷子紧张地问:“阿坤,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这麽急?”
展老爷子气急败坏地说:“苏南刚刚打电话来说顾溪吃了早饭要过来给我们拜年。顾溪不让苏南和邵北跟著,好像是有什麽事要单独跟咱们说。”
“什麽?!”乔老爷子微微弯著的腰背一下子挺直了,披著的外衣直接掉在了地上。
展老爷子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嘴里喊著:“顾溪吃了早饭就过来,咱们的时间不多,一会儿楼下碰头。”
话还没说完展老爷子已经进到房间里了。乔老爷子在门口惊愣了一会儿,然後倒抽一口冷气转身就往屋里跑。天啊天啊,他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这副脏鬼样子怎麽能见“儿媳妇”啊!
几分钟後,乔宅内陷入了兵荒马乱的紧张中。被父亲莫名其妙地吵醒的展苏帆本来还有点不满,结果在得知顾溪要来後他的第一个动作是奔回房间,冲进浴室,快速地扒下身上的衣服打开淋浴。好像要见什麽大人物一样,展老爷子、乔老爷子和展苏帆都赶紧去把自己洗乾净,刮胡子的刮胡子、吹发型的吹发型。
二楼,就听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中气十足地乱吼。
“这衣服这麽难看怎麽见人!”
“我那条新做的裤子呢!”
“水果摆出来没有!苏帆,你打电话去问问你哥顾溪喜欢喝什麽、吃什麽!快点儿!”
“爸!乔叔!哥说顾溪大概二十分钟後出门。”
“让他们动作快点啊!把院子里的那几只狗牵到後院去,别让它们吓著顾溪!”
“……”
乔家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在忙活。留在乔宅过年的佣人们各个被吼得心惊胆战的,几十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位老爷子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而在展乔这边,吃完饭的顾溪等著儿子离开後,他换上了一身很正式的衣服,还特地穿上展苏南给他买的那件新棉衣。提了一些年货,还有自己准备的一些年味,顾溪让展苏南和乔邵北把他送到别墅区的大门口,他打了一辆出租车。乔邵北对司机报出地址,司机一听地址不由得多看了顾溪几眼。
“小河,要走的时候给我们电话,我们去接你。”展苏南和乔邵北站在车窗旁,弯著腰,第N次地叮嘱顾溪。
“我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顾溪朝两人挥挥手。
展苏南扒著车窗又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把他送到山顶,会有人给你开门。”
“好的,放心吧。”
又深深地看了顾溪几眼,展苏南和乔邵北後退两步,顾溪关上车窗,对两人笑笑,让他们安心。车开了,展苏南和乔邵北看著出租车远去,心提了起来。乔邵北摸出电话:“小河已经过去了,出租车刚走,我让司机把小河直接带到山顶,你让警卫放行。”
挂了电话,乔邵北拍了拍还注视著前方的展苏南:“回去吧。”展苏南握了握拳头,转身和乔邵北往家慢慢走去。两人谁都没说话,心已经跟著顾溪乘坐的出租车离开了。
乔宅,得知顾溪已经出门了,终於把自己收拾妥当的展老爷子第五次跑进卫生间看看自己的穿著打扮是否得体。乔老爷子瞅著窗外,坐立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展苏帆也坐不住,一会儿在客厅里走两步,一会儿看看水果盘里的水果有没有不新鲜的,一会儿又喝两口水压压紧张。管家和佣人们也是严阵以待,乔宅内因为某个人的即将到来充斥著一股令人心焦的紧张气氛。
出租车上,顾溪紧紧握著手机,把今天要说的话在心里一遍遍的演练。心脏的跳动震得耳膜都有点发痛了,顾溪掏出手机打开,被展苏南和乔邵北强行换了的新手机屏幕上是他们一家五口的照片。看看孩子,看看那两个男人,顾溪的紧张稍稍缓和了一点,然後他接著继续演练。等到他又紧张得不行了,他在拿出手机看一看。在这个时候,几位当事人没有人可以保持冷静。
再长的路也有抵达终点的那一刻,当汽车驶到乔家大宅的山脚下时,顾溪的心跳频率一下子加快了数倍。出租车在山脚大门前停了下来,警卫朝车内看了看,没问来的人是谁,立刻放行。第一次来到这种相当於禁区的地方,就是司机都不由得有点紧张了。而此时,乔宅内焦急等候的诸人已经得到消息,顾溪到了。紧绷的气氛一下子炸开,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慌乱地穿上外套,拄著拐杖就往屋外走。
从山脚到山顶还有几分钟的车程,顾溪不停地深呼吸,捏捏脸。坐落在山头上的大宅子已经出现在眼前了,顾溪用力咬了下嘴唇,对自己笑笑。
“来了来了!车开过来了!”
展苏帆激动地喊了一声,第一个跑了出去。远远的,顾溪就看到了展苏帆,也看到了在门口站著的两位老爷子。这一刻,顾溪更加紧张了,却也稍稍松了口气,两位老人家特地在门口等他,有些事已不需要多言。
车还没停稳,展苏帆已经跑过来了。车刚停下,展苏帆就帮顾溪拉开车门,声音有点抖地喊了声“顾溪。”
“苏帆。”
毫无芥蒂地也喊了对方一声,顾溪去掏钱包准备付账,不过有个人先行一步地给了司机一张一百元钱:“谢谢了啊,不用找了。”
顾溪愣了下,然後朝苏帆笑笑,没有多说客套话,他把钱包放回包里,下车。“後备箱里有些东西,是拿给你们的。”展苏帆立刻走到後备箱处,司机也出来了。
门口,展老爷子推了下乔老爷子,然後走过去几步很是热络地朝顾溪喊道:“顾溪啊,你让苏帆拿就好了,外头冷,你先进屋。”
顾溪看向两位老人,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展伯伯、乔伯伯。”
“快进屋快进屋。”反应过来的乔老爷子朝顾溪招手,有佣人过来拿东西了,帮不上手的顾溪走到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跟前,出乎两人预料的,他给两人鞠了一个躬:“过年好,展伯伯、乔伯伯。”平静的面容下,同样是一颗紧张不已的心。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展老爷子一把拉住顾溪的胳膊,嘴唇颤抖,然後勉强指指屋里说:“快进屋,外头冷,别在这儿站著。”
“好。”
没有挣开手臂,顾溪跟著展老爷子往屋里走。乔老爷子走在顾溪的另一边,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留下的声音比平时都重了许多。
把顾溪拉到了客厅,让他在长沙发上坐下,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坐在一侧的双人沙发上。气氛紧张中透著尴尬、尴尬中透著激动、激动中透著紧张。佣人很快地端来了茶水,而顾溪面前的却是一杯泡着梨的热水,这是展苏南在电话里特别交代的。顾溪拿起杯子,喝了两口,热水顺著喉咙滑过他的食道进入胃里,身体暖和了不少,心跳的速度降低了一点点。
展苏帆进来了,搓搓手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顾溪不开口,其他人也不知道怎麽开口。乔老爷子的腿碰了碰展坤,让他说话。展老爷子拿起茶碗喝了口茶,脸上的肌肉很是僵硬。放下杯子,顾溪看向两位老爷子,展老爷子立刻放下茶碗,咽了咽嗓子,该来的要来了。
抿了抿嘴,顾溪努力露出一抹笑容,说:“乔伯伯、展伯伯,很抱歉现在才来看望你们,本来我早就应该过来的。”
“别道歉,别道歉。”展老爷子握紧手里的拐杖,这是顾溪给他们的机会,也是他们得到原谅的唯一的机会。
展老爷子站了起来,乔老爷子看到他这样也跟著站了起来,展苏帆也站了起来。老人家都站起来了顾溪也不可能坐著,也赶紧站了起来。
“顾溪,”展老爷子的声音哑了几分,直接说:“十三年前,我老头子对不起你。”说完,他就朝顾溪弯下了腰。
“展伯伯!”
乔老爷子也跟著弯下了腰:“顾溪,我们是老糊涂,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乔伯伯!展伯伯!”顾溪急忙扶住两位老爷子,“你们别这样,我受不起。”他今天来不是让两位老人和他道歉的。
“顾溪,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抓住顾溪的手,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
“展伯伯,乔伯伯,你们别这样,先坐下,坐下。”把两位老头子按坐回沙发,顾溪没想到两位老人会这样做,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劝他们。
展坤拉住顾溪的手,悔恨地说:“顾溪,你今天来给我们拜年,我和作行却是没脸去见你。我们毁了你的人生,害了你十几年,我们没脸见你啊。”
“展伯伯,您别这样,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们拜个年,想,”顾溪从茶几上抽出面纸,手停顿了片刻後,他擦去展坤的眼泪,“事情都过去了。展伯伯、乔伯伯,可以听我说吗?”
两位老爷子点点头,眼泪止也止不住。
远溪: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是没有怨过,那时候,他怨那两人轻易地就判了他的罪,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怨那两人言语中的冰冷,怨那两人轻易地就否定了他那三年所作的一切。离开瀛海的时候,他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再回来。生下孩子,不管多麽艰难、多麽苦,他也不曾动过半点去找他们的念头。他可以一个人生下孩子,也可以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可是,有一天,那两个人找来了,然後不给他任何挣脱的机会。
重提往事,心窝不是不痛的。只不过,现在坐在他的面前的不再是十几年前威严可怕的两位叱诧瀛海的老爷子,仅仅只是两位忏悔的、希望能得到他和孩子原谅的老头子。原谅,并不是违心的话。他原谅了那两个伤他最深的人,其他的人,又为何不能原谅?
对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来说,他们这辈子最後悔的两件事一件是十三年他们用卑鄙的手段赶走顾溪;另一件就是顾溪回来後他们不闻不问。大半辈子的高高在上让他们被财富和权势迷住了心智,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的决定都是正确的,结果却是不仅伤了他们的亲人,也伤了他们自己。
不去管会不会丢脸,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一遍遍地跟顾溪忏悔、跟顾溪道歉。尽管这种言语上的道歉对已经造成的伤害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弥补的意义,可除了道歉,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怎麽办。
“展伯伯、乔伯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去想,你们也别想了。”顾溪又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两位老人。
“顾溪,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和孩子。”乔作行擦著老泪,哽咽地说。
心情同样不平静的顾溪深吸了一口气,说:“都过去了,当年的事也有我们自己的原因。展伯伯、乔伯伯,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谈谈阳阳和乐乐的事。”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瞬间屏住了呼吸,脸上是惊慌。顾溪抿抿嘴,还是直说道:“阳阳和乐乐……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他们,有点抵触。”
“呵!”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倒抽一口冷气,展苏帆的後背冒出了一层的冷汗。
顾溪看著两位老爷子血色尽退的脸,心里也有些不忍,他本来一直想要瞒著孩子的。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直接说不出话来了,他们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孩子……是不是……不愿意,认我们……”乔作行声音发颤地问,孩子的抵触,不会是“有点”。谁都不会去认一个欺负过他们的爸爸,把他们的爸爸赶出瀛海的坏老头。
展坤的双手紧紧握著拐杖,乾瘦的手臂上一根根的骨头都含著无法说出口的悲伤与悔恨。他们造的孽,这苦果就得他们自己咽下。
没有回答儿子愿不愿意,顾溪道:“他们只是一时有点想不开。展伯伯、乔伯伯,我不想苏南和邵北为难,所以,我想和你们一起商量一个办法,让孩子能想通这件事。今天是年三十,按理说晚上你们应该跟我们一起过才对,可现在……我想明年,我们大家能坐在一起吃顿年夜饭。”
“顾溪……”展坤和乔作行的泪又涌了出来,两人低下头,浑身紧绷,他们这两个老糊涂,老糊涂……
顾溪握了握拳头,开口:“等阳阳和乐乐开了学,你们去学校找他们吧。不以他们的爷爷的身份,而是,被他们救了的‘老爷爷’的身份去找他们。”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猛地抬起头,嘴唇上还有著泪珠,两人愣住了,这人说什麽?让他们,让他们去找孩子?去学校找孩子?顾溪对两位不相信的老人点点头,解释了起来。
别墅这边,展苏南和乔邵北自从顾溪离开後就始终心神不宁的,不停地看表。两人好几次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回家问问,号码都按下了,他们又马上挂断生怕打扰了顾溪的正事。顾溪一大早吃了饭就走了,只说去给人拜年,可两人竟然没跟著去,徐大爷和徐奶奶的心里猜到了一些,不过看展苏南和乔邵北这麽坐立难安的,他们没有问。
10点钟,徐怀志开车载著两家人过来了,阳阳乐乐他们也从饺子馆回来了。家里的人多了起来,展苏南和乔邵北压下心焦招呼客人。阳阳和乐乐见爸爸没在家,两个孩子好奇地问:“展爸爸、乔爸爸,爸爸呢?”
“呃,爸爸有点事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展苏南说完就拿起两个橘子塞到儿子的手里,“吃橘子,这次的橘子特别甜。”
“好。”阳阳和乐乐的眼里闪过不解,爸爸出去那展爸爸和乔爸爸怎麽没有陪著去呢?展爸爸和乔爸爸从来不会让爸爸单独出门呢。不过今年是年三十,爸爸可能有什麽要紧事吧。
接收到老板眼神的庄飞飞这时候开口:“阳阳乐乐,我们要打三国杀,你们来不来?”
“来来!”
两个孩子立刻举手,也不管爸爸去哪了。庄子招呼“年轻人”到棋牌室打牌去了。展苏南和乔邵北暗暗松了口气,他们就怕瞒不过儿子。
顾溪不在家,李珍梅和郭月娥坐了会儿就去厨房准备午饭了。往年都是顾溪忙前忙後的,虽然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客人,但也不能还让顾溪忙活。客厅里除了两位老人顿时只剩下几位大老爷们了。佣人摆上了功夫茶具,乔邵北给大家泡功夫茶喝,顺便聊聊男人们的话题,以此缓解一下心里的焦急。
乔宅内,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拉著顾溪的手又是忏悔又是感激。展苏帆的眼角湿润,脸上却带著笑容。客厅里的气氛已不像刚才那样充满了心酸,而是透著浓浓的希望。抽出手,顾溪又给两位老爷子递上纸巾,然後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两个信封。摸了摸信封,顾溪抬头微微一笑:“这里是阳阳和乐乐小时候的照片,我洗了两份,我想你们也许会想要。”
一听是孩子小时候的照片,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立刻点头如捣蒜,惊喜万分地说:“要!要!”接著急不可待地从顾溪手上拿过信封,打开。
取出照片,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眼泪又差点涌出。展苏帆起身走到两人的身後,他也要看。孩子的满月照、百天照、一岁生日照……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不提地抹眼泪,相比身边的那些孩子来说,两个孩子的照片少得可怜,还都是在照相馆里照的。从照片上就能看出两个孩子从小跟著爸爸吃了多少苦。
展老爷子抬起头,又紧紧地握住顾溪的手,悔恨万分的他心痛地说不出话来。顾溪压下心窝的窒闷,说:“阳阳和乐乐从小在老人身边长大,很会跟老人家相处,我想不用多久他们就会接受另外的两位爷爷。”
乔老爷子擦擦眼睛,用力点头:“顾溪,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谢谢你。”
顾溪再一次抽出两张面纸:“我们一起努力。”
“嗯嗯,我们一定努力,一定。”
两位老爷子的心里升起了无限的希望,虽然还是很艰难,但他们起码有了一个机会。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顾溪在两位老爷子的情绪平静下来一些後,他站起来说:“展伯伯、乔伯伯,我该回去了。”
“啊,好好。”展坤和乔作行立刻站了起来。乔作行想起一件事马上推了展坤一下,说:“啊,你等等,有样东西你帮我们交给孩子。”
“好。”
展坤明白过来,跟著乔作行赶紧上楼。客厅里只剩下了展苏帆和顾溪,展苏帆吸了吸鼻子,说:“顾溪,你回去跟我哥和邵北哥说他们今天不用过来了,家里有我呢。”让他们多陪陪孩子和顾溪。
顾溪道:“这要他们自己决定。他们和阳阳乐乐已经商量好了,赶回来吃饺子就行。我带来的年货里有包好的饺子,晚上你们煮煮吃。”
“嗯。”展苏帆犹豫了犹豫,说:“这件事是我们自己造的孽,你也别太勉强孩子。”
顾溪接道:“所以我今天才会来和伯父他们商量。”
“顾溪,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们。”展苏帆的眼圈又红了。
顾溪呼了口气,笑了笑:“你们愿意接受我,接受我和他们两人的关系,我也要谢谢你们。”展苏帆也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朝顾溪伸出手,顾溪很大方地握住对方的手,两人都微微用力,冰释前嫌。
拐杖声传来,两人放开手,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回来了。走到顾溪的跟前,两位老爷子同时递出来一张银行卡,说:“这是给孩子的压岁钱,你拿给孩子。”乔老爷子叮嘱:“别说是我们给的。”他怕说出来孩子会不要。
顾溪没想到两位老爷子是去拿这个了。惊讶过後,他把两张卡推了回去,说:“还是等明年伯父们亲自交给阳阳和乐乐吧。”
被顾溪推回来的两位老爷子本来还挺难过的,结果听顾溪这麽一说,两人顿时激动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好,明年,我们明年亲自拿给阳阳和乐乐。”
“那伯父,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苏帆,你送顾溪回去。”
“好。”
展苏帆跑出去了,顾溪穿上外套,两位老爷子也让管家拿来他们的外套,他们要送顾溪出去。
“展伯伯、乔伯伯,你们不用送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送。”
两位老爷子很坚持。顾溪笑了笑,没有再说什麽。
虽然父亲没交代,不过展苏帆还是拿了些年货让顾溪带回去。展苏帆送他回去,顾溪也就没给展苏南和乔邵北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上了车,顾溪朝两位老爷子挥挥手,说再见。
在展苏帆发动汽车时,展老爷子敲敲车窗,展苏帆放下车窗。展老爷子弯著腰说:“顾溪,以後,别叫我们伯父了。你要不嫌弃,就,就跟著苏南和邵北一起叫吧。”展老爷子没直说,不敢为难顾溪。
顾溪愣了,展老爷子这时突然伸手拉起顾溪的一只手,把一个纸袋子挂在顾溪的手上,说:“到家了再看。顾溪,我们,能叫你小河吗?”
顾溪的鼻子突然有点发酸,眼眶也发热了。他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扩大。展老爷子用力握了握顾溪的手:“回去吧,天冷,注意身体。”
乔老爷子在展老爷子身边说:“不用惦记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嗯。你们,也注意身体。”顾溪的喉咙发紧,眼睛有点模糊。
“走吧。”展老爷子直起身体,展苏帆关上车窗。汽车开了,顾溪忍不住扭头去看,就见两位老爷子还站在那里,朝他挥手。顾溪挥了挥手,扭回头,从车镜里,他看到那两个人始终没有回去,直到汽车开出大门,他再也看不到他们。
顾溪低头看向手里的纸袋子,纸袋子里有两个扁盒子。看了一会儿,顾溪把纸袋子放进包里,老爷子让他回家後再看。车开到山脚,展苏帆这才出声:“顾溪,你要不要打电话告诉我哥一声你要回去了?我哥之前在电话里叮嘱我说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
“不用了。”顾溪看向窗外,他同样需要时间平静平静。看出顾溪想一个人静静,展苏帆也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这边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著顾溪回来。虽说这别墅是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可也不知怎麽了大家总觉得这座宅子的第一主人是顾溪。顾溪不在家,大家都觉得少点什麽,就是乔邵北和展苏南都有这种感觉。等到快11点了顾溪还没打电话过来,展苏南和乔邵北坐不住了。藉口去洗手间,乔邵北打电话回家,五分钟後,他激动地挂了电话冲出洗手间。
“苏南,你过来一下。”
走到客厅门口,乔邵北喊了声,展苏南立刻起身出去。
把展苏南拉到角落,乔邵北激动不已地快速说:“小河已经出来了,苏帆送他回来,差不多快到了。管家说他们谈得似乎挺好的,老爷子亲自把小河送出的门,现在在书房里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太好了。”展苏南大大地松了口气,顿时笑开。
“接小河去?”
“走!”
展苏南和乔邵北跟客厅里的人说了声,就穿上外套出去了。站在别墅区的大门口,两人望眼欲穿地看著路口。等了约莫有十几分钟,展苏南大喊:“那是苏帆的车,来了来了!”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挥挥手。汽车很快在他们面前停下,乔邵北大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车内的人仰头朝他笑了笑,下了车。
展苏帆也下了车,从後备箱里拿出给顾溪带回来的年货。顾溪对展苏帆说:“苏帆,到家里坐坐再回去吧。”
展苏帆有点尴尬地笑笑说:“我今天就不去了。”他怕两个孩子看到他心情不好。明白展苏帆的顾虑,顾溪也不勉强。展苏帆和两位兄长说了几句话,就开车走了。他一走,两人就迫不及待地问:“小河,怎麽样?还好吗?”
“挺好的。”顾溪从两人的手上拿过两盒年货,说:“回去吧。”
“啊,好。”
心里跟猫爪似的,不过外头太冷了,不是问话的地方。展苏南和乔邵北跟著顾溪回家。见顾溪的嘴角一直带著笑,他们提了一上午的心回归原处。
回到家,顾溪根本没有和展苏南、乔邵北单独说话的机会。一大家子人都等著他呢。顾溪回来了,打牌的人也不打牌了。一群人围著顾溪说这说那,坐在家人的中间,顾溪朝展苏南和乔邵北笑了笑,告诉他们事情很顺利。
中午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大家就开始忙活年夜饭的事了。顾溪今年要忙的事情较往年来说算得上是很少了。在把几个需要蒸煮的大菜上了火之後,顾溪把乔邵北和展苏南喊上了楼。
一进卧室,展苏南就焦急地问:“小河,你今天都跟我爸他们说什麽了?”
顾溪道:“说来话长,等晚上你们回来我慢慢跟你们说。我走的时候展伯伯给了我样东西,让我回来看。”
“是什麽?”
顾溪从包里把那个纸袋子拿出来,取出里面的两个盒子。一看到那两个孩子,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异常震惊,异常震动。顾溪见状,把两个盒子递给两人,问:“这是什麽?”
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回答,他们接过盒子,当著顾溪的面打开。当顾溪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惊呼了一声,眼睛都瞪大了。两个盒子里都是一套翡翠的首饰,款式一样、翡翠的质地看上去也一样。绿油油的,泛著翡翠特有的迷人光泽。
每个盒子里都有一个镯子、一条手?、一条项?、一对耳坠、一个戒指、一个胸针、甚至还有一根簪子。顾溪长这麽大还没见过这麽绿的翡翠,连他这种对首饰完全无感的人都被这套翡翠给迷住了,好漂亮。只是,展伯伯为什麽要给他两套一模一样的翡翠首饰?顾溪抬头,展苏南和乔邵北看著他的眼神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拉著顾溪走到沙发前坐下,乔邵北放下盒子,取出项?。项?是一根白金的?子挂著一颗翡翠坠子。乔邵北把项?戴到了顾溪的脖子上,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他把项?扣扣上。
“邵北?”摸著翡翠坠子,顾溪扭头,“给我戴这个干什麽?这两套首饰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他明白过来了,展老爷子之所以让他回家看,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乔邵北笑了,笑容里带著神秘:“小河,你知道这套首饰是什麽吗?”
“翡翠。”
“错了。”
“啊?”
乔邵北从後搂住顾溪,在顾溪的耳边说:“这是乔家和展家传给长媳的传家宝。我爸和展叔当年打仗的时候误打误撞地掉进了一个废弃的玉石矿坑里。後来打完仗,展叔和我爸偷偷返回那个矿坑,挖了不少原石,虽然大部分都是石头,不过却也开出了几个好料子,这两套首饰的料子是从一块原石上切割下来的。老爷子特别找人做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说是从我和苏南这一代起家里要有传给儿媳妇的传家宝。现在我爸和展叔把这个给了你,你就是我们两家的儿媳妇,今後阳阳和乐乐结了婚,你要把这个传到咱们的儿媳妇手上。”
“什麽?!”
顾溪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直接被听到的事情给震呆住了。展苏南从自己的那套首饰盒里拿出手?,手?是一串翡翠珠子,展苏南拉过顾溪的手给他戴上,正合适。
翡翠的冰凉唤回了顾溪的神志,他急急忙忙地就要去摘手?:“不行不行,我不能戴这个。”至於为什麽不能顾溪却是混乱不已。是因为这是给长媳的还是因为他是男人戴首饰不妥当?就是顾溪自己都不清楚。
抓住顾溪的手,乔邵北很认真地说:“这是我爸给你的,绝对不能退回去,不然他肯定会伤心。而且这是你在家里身份的象徵,更不能退回去。”
展苏南扣上盒子,笑著说:“小河,戴了我们家的传家宝,你以後可跑不掉喽,呵呵。”
“不行,苏南、邵北,我不行。”顾溪要去摘手?和项?。
“只有你才配戴这个。”两个男人坚决不许他摘下来,要不是戒指的那枚翡翠太大颗、太高调,他们还想给顾溪戴上戒指呢。
“不行不行。”
顾溪急得脸都红了。
“呵呵,小河,难道你想让我爸伤心吗?这可是他亲自送给儿媳妇的。”
“……苏南,邵北,这这,不行……”
刚刚戴上的翡翠还是冰凉凉的,可顾溪却是头脑发晕,这份礼物,太重,太重了。展苏南和乔邵北则是欣喜异常地抱住顾溪,父亲把这个给了顾溪,他们也同样吃惊不已。父亲,是真的在为自己当年的行为忏悔。
远溪:第一百一十四章
顾溪还是没能把项?和手?取下来。从来没戴过任何首饰的他很是不习惯。而且这些首饰是送给“儿媳妇”的,翡翠坠饰的设计自然偏重女性一些,很是华丽。戴著这个东西,顾溪怎麽都觉得别扭。还好手?是普通的珠串样式,男人戴看起来也不会那麽奇怪。展苏南和乔邵北决定过了年後把项?重新拿去设计一下,修改成合适顾溪带的中性样式。
但不管怎麽说,被两人“威逼兼利诱”的顾溪是没办法取下来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拉高衣领,放下袖子,掩盖住这两样会令他格外尴尬的东西。父亲把传家宝给了顾溪,心焦了一上午的展苏南和乔邵北现在则是兴奋异常。整个屋子都能听到他们和徐家人聊天的欢笑声。人逢喜事精神爽,要不是下午他们得开车,这时候他们肯定会拿瓶好酒出来。看著和一家子人有说有笑的展苏南和乔邵北,顾溪又拉拉衣领,这东西太贵重了,他虽然不懂玉石但也猜得出这东西价格不菲,等过几天家里人都回去了他再跟那两人说说,还是摘了吧。戴著这个他都不敢出门了。
下午4点钟,展苏南和乔邵北穿戴整齐,要出门了。原本还兴致勃勃地跟庄子哥哥和怀志哥哥玩联机游戏的阳阳和乐乐立马垮了脸,拉住展爸爸和乔爸爸的衣服舍不得他们走。顾溪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阳阳和乐乐放开爸爸的衣角。
“爸爸晚上回来陪你们吃饺子。”
亲了两个儿子几口,展苏南和乔邵北深深地看了眼顾溪,然後跟大家道别。所有人都出来送两人离开,展苏南和乔邵北不能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大家都很遗憾。
顾溪送两人上了车,低声叮嘱道:“好好陪老爷子吃顿饭,别急著回来。”
“知道了。”乔邵北开车,展苏南趁著没人注意,朝顾溪做了个亲吻的动作。顾溪笑了笑,站到一旁。
“展爸爸、乔爸爸再见,注意安全。”
“爸爸回来和你们一起吃饺子,你们好好玩。”
朝两个儿子还有大家挥挥手,乔邵北发动汽车。两位爸爸走了,阳阳和乐乐的心里特别难受。顾溪搂住两个儿子的脑袋,用只有两个儿子能听到的音量说:“展爸爸和乔爸爸从来没想过勉强你们,爷爷那边的事,你们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阳阳缓缓地点了点头,乐乐抿紧嘴,低下了头。拍了拍儿子,顾溪道:“好了,进屋吧。大年三十可不能不高兴。”
“爸,”乐乐扬起头,“我和哥哥,是不是错了?”
顾溪朝两个孩子笑笑:“这件事没有什麽对错,爸爸知道你们是因为爸爸所以才不愿意。爸爸不勉强你们,不过,看在展爸爸和乔爸爸的面子上,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认真想一想?”
“嗯,我会认真想一想。”乐乐皱皱小脸。阳阳也点点头,他不喜欢那边的爷爷奶奶,可是他想和爸爸们一起吃年夜饭。
很高兴两个孩子愿意去想一想,顾溪带儿子回屋。相比之下,他并没有什麽不舍,他相信展老爷子现在肯定有很多话相对儿子说,那两人亦然。
顾溪猜得没错,展苏南和乔邵北一抵达乔宅就被老爷子叫上楼了。年夜饭什麽的统统放到一边去,他们哪有心思吃啊。展苏南和乔邵北一进书房,就再没出来。而顾溪这边丰盛的年夜饭大餐已经开始上桌了。少了展苏南和乔邵北,饭桌上的气氛肯定有影响,最主要的是两个孩子很受影响。对於顾溪和展苏南、乔邵北的关系,要说徐家人一开始还没看明白,那来到瀛海後怎麽也看明白了。不过前有徐大爷发话,後有徐奶奶叮嘱,谁也没有在顾溪的面前表露出半点的异样。徐丘林和徐丘术已经告诫过自家媳妇了,饭多吃,话少说。
晚上十点半,乔宅二楼书房的门被人从里打开,乔邵北和展苏南扶著自己的父亲从里面走了出来,展苏帆跟在他们的後面。五人下了楼,乔老爷子道:“别坐了,你们早点回去吧。答应了要陪阳阳乐乐吃饺子,别迟到了。”
乔邵北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爸、展叔,孩子的事你们也别太急,慢慢来。有小河出面帮忙,阳阳和乐乐会原谅的。”
“我们知道,我们会努力赎罪的。”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再一次点头。
穿好衣服的展苏南说:“爸,乔叔,你们今晚早点睡,等小河的家人走了我们带小河一起过来陪你们吃顿饭。”
“好,好。”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脸上有了多日来未曾见过的轻松笑容。
时间不早了,乔邵北和展苏南也不多说,开车离开。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一点也没有过年儿子却不能在身边的遗憾与伤感。还有半个月阳阳和乐乐就要开学了,他们准备的时间可不多啦。这个晚上,他们知道了孙子的喜好,知道了孙子的很多很多让人喜欢的性格,也知道了孙子很敏感、很容易受伤。他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地去接近孙子,努力让孙子原谅他们,接受他们。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顾溪。此时此刻,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万分庆幸,庆幸他们的儿子看上的是一位心肠软的儿媳妇,若换了旁人,他们到死都别想见孙子。
今年的年夜饭,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吃的是顾溪给他们带来的饺子、顾溪自己弄的冻豆腐和胡萝卜丸子做的汤,连口酒都没喝。这恐怕是两人这几十年来吃的最寒酸的一顿年夜饭,但事实上这却是他们吃得最舒心的一顿年夜饭。这是顾溪对他们的心意,是顾溪对他们的原谅。
回去的路上,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脸上也始终挂著笑,眼里则是对某人深深的思念,恨不得背上能多出一对翅膀来让他们立刻飞到一人的身边。不必再询问顾溪今天和老爷子们谈了什麽,他们回去後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那人紧紧抱在怀里,亲吻他、抚摸他、告诉他他们爱他。
11点多了,阳阳和乐乐趴在落地窗前的地台上瞪著大眼睛看著大门的方向。爸爸什麽时候回来?爸爸今晚会回来吗?爸爸一定会准时回来的,爸爸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过。两个孩子的眼里是抱歉,如果不是他们执意不肯认爷爷,爸爸也不用单独跑回去。他们错了吗?可是,一想到爷爷对“妈妈”做的事,他们就不想见,他们该怎麽办?
两个孩子正苦恼著,别墅的大门缓缓开启,爸爸回来了!阳阳和乐乐迅速站起来就往外跑。正和大哥二哥说话的顾溪看著孩子跑了出去,他起身也走出客厅。
展苏南和乔邵北刚下车,就有分别有一个孩子扑到了他们的怀里:“爸爸!”
“呵呵,想爸爸了吧。”弯腰直接抱起儿子,展苏南和乔邵北笑著往屋里走。阳阳和乐乐点头,他们是想爸爸了。
“爸,对不起。”阳阳道歉。
抱著阳阳的展苏南愣了下,不明白孩子为什麽道歉。接著他就听到乐乐也说:“展爸爸、乔爸爸,对不起。”
两个孩子低著头,一脸的愧疚。
乔邵北首先反应过来了,他揉揉儿子的脑袋,假装会错意地笑呵呵地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把爸爸做的好吃的都吃完了,没给展爸爸和乔爸爸留?”
乐乐很认真地回道:“才没有,我们都给爸爸留下来了。”
“呵呵……”
展苏南和乔邵北大笑,门开了,一人在门口嘴角含笑地看著他们:“苏南、邵北,回来啦。”
“嗯,回来了。”
瞟一眼左右,没外人,展苏南当著孩子的面一把搂住顾溪,直接一个吻上去。顾溪急忙躲开,脸色瞬间红了不少。关了门,顾溪呐呐道:“快进屋吧。”
“呵呵,好。”
而阳阳和乐乐则在展爸爸亲爸爸的那一瞬间很乖地捂住了眼睛,他们可不要大过年的还被爸爸打屁股。
展乔一回来,气氛陡然热闹了许多。两人晚上就吃了几个饺子,刚坐下就嚷著顾溪把好吃的给他们端出来。顾溪都在蒸锅里给他们热著呢。小辈们帮著顾溪把年夜菜重新端了出来,摆在茶几上。看著那一盘盘好像是重新做过的菜,展苏南和乔邵北直流口水。拿著碗筷,他们手都顾不上洗就直接开吃了。
“小河,去拿瓶酒出来,我们跟大哥二哥喝两杯,晚上要开车回来,都没敢喝酒。”
“好。”
顾溪去拿酒,阳阳和乐乐去拿酒杯,女人们坐到一旁,把位置让给要喝酒的男人们。对这家子人来说,年夜饭才算是真正开始。
当晚,喝高了的徐丘林和徐丘术直接在别墅里睡下了。徐怀志也被拉著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而在二楼的主卧室里,同样喝多了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却没有醉倒,而是仍然有精力地把顾溪压在身下,让顾溪知道他们有多爱他、多想他。顾溪没有拒绝两人的求欢,不过却拒绝让展苏南把他需要的精华射入他的体内。展苏南喝了酒,顾溪不敢要。
凌晨四点,本来就过了睡觉点的顾溪被两人折腾完之後很快便沉沉入睡了。抱著顾溪,展苏南和乔邵北也发出了幸福的鼾声。三楼的儿童卧室内,阳阳和乐乐也睡著了,只不过他们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他们见到了亲爷爷,亲爷爷长得很凶很凶,好像电影里的锺馗。亲爷爷要展爸爸和乔爸爸跟他们回去,而他们则拉著展爸爸和乔爸爸的手让爸爸跟他们回去,拉来来去,展爸爸和乔爸爸突然哇啊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声好像婴儿一样!
“呵!”阳阳和乐乐同时大喊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著粗气,两个孩子後知後觉地发现隔壁的房间有孩子的哭声。他们想起来了,二伯和二娘还有豆豆今晚住在隔壁,是豆豆在哭。
“吓死我了。”乐乐栽倒在床上,一头的冷汗。
“也吓死我了。”阳阳扶著自己的有胳膊缓缓躺下,刚才挣了一下,胳膊有点痛。
“哥,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那两个人了。”
“我也梦到了。”
“……”乐乐翻身,“哥,你说我们该怎麽办?”
“我也不知道。”阳阳也很苦恼。
两人沉默了许久,阳阳说:“要不,以後爸爸再提的话,我们就去见见?顶多就是吃个饭呗,反正面子上不让展爸爸和乔爸爸难堪就行了,你说呢。”
“……嗯。”乐乐撅起嘴,“以前班里好多同学都跟爷爷奶奶不亲,也就逢年过节吃个饭。咱们也这样好了。爸爸肯定不会让我们经常去的。”
“嗯。那,我们不主动提,等爸爸再开口好了。”
“行。”
暂时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两个孩子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展爸爸和乔爸爸说了他们以後是要去美国的,去了美国他们更没有机会去见那几个人了,在此之前,看在展爸爸和乔爸爸的面子上,他们见就见吧,反正他们的心里是不会认的。想开了,两个孩子很快睡著了。
初一,众人都是睡到中午才起来,不过顾溪却迟迟没有露面。想到他昨晚累了,谁也没去吵他,睡饱了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在客厅里叮嘱庄飞飞一些事。今天大家要去瀛海一日游,庄飞飞和徐怀志每人开一辆车,徐蔓蔓做导游。徐奶奶和徐大爷也要去,展苏南和乔邵北把两位老人需要注意的地方告诉庄飞飞,以免老人家在外面出个什麽意外。
徐丘林和徐丘术夫妇还有徐怀志夫妇大年初五就要回去了,徐蔓蔓和庄飞飞会在瀛海多呆一个月。有他们两人在,展苏南和乔邵北就不用亲自陪大家去逛了。阳阳和乐乐没去,他们平时就在爷爷奶奶身边不用特地陪著。正好今天也是他们这一小家人在一起的机会,爸爸在楼上睡觉,他们就跟展爸爸和乔爸爸打三国杀,亲子关系融洽极了。
顾溪是从很剧烈的腰痛中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法翻身。扶住腰,侧躺的顾溪慢慢翻过来,只觉得腰部一阵刺痛,疼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好久没有这麽疼过了,起码这一年来都没这麽疼过。顾溪喘著气,两手揉按腰部的两侧,他最近一直都很注意,怎麽会突然痛起来。揉了好久,腰部的疼痛终於缓解了一些,可还是很难过。
又躺了一会儿,顾溪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想去拧块热毛巾。可还没坐稳,腰部又是一阵刺痛,顾溪疼得哼了出来。咬牙挺过去,顾溪缓缓掀开被子下床,撑著床头柜站起来。只是这麽一个简单的动作,顾溪都白了脸。
没有去想要不要叫展苏南和乔邵北上来帮他,顾溪甚至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腰痛。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家具、墙壁,顾溪一步步往卫生间挪。好不容易挪到卫生间,顾溪疼得嘴唇都打颤了。一手不稳地拿过毛巾,拧开热水龙头,顾溪扶著腰在马桶上坐下。等热水放好了,顾溪才又强撑著站起来。
忍著烫,拧好毛巾,顾溪撩起背心,一手扶著洗脸池,然後弯腰靠在洗脸池上,另一手把热毛巾搭在自己的腰上。烫烫的毛巾贴上皮肤,顾溪闷哼出声。毛巾渐渐温了,顾溪拿下毛巾放进热水里,接著拧乾再放到腰上。如此反复了四五次,顾溪紧咬的牙关缓缓松开。
“咔”,卧室的门开了。顾溪第一个反应就是拿下毛巾直起腰。
“小河?”
“小河,你起来了?”
是展苏南和乔邵北。顾溪对著镜子捏捏自己的脸:“啊,我起来了。”
有两个人出现在卫生间的门口,在他们看到顾溪後,原本还带笑的脸色立马变成了惊慌。“小河,你怎麽了?”
“我没事。”顾溪笑笑。
“你的脸色很差!到底怎麽了!”
展苏南冲上去抱起顾溪,他这一抱,顾溪忍不住又闷哼了一声,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小河?!”乔邵北惊呼,接著说:“去医院!”
“别,别!”顾溪忍著痛大喊,“我没事,我就是腰,有点疼。”
一听顾溪腰疼,展苏南赶快出去把顾溪放在床上。乔邵北拿起洗手台上的毛巾,是热的。洗脸池里的水很烫,他立刻明白顾溪刚才在做什麽了。
“苏南,送小河去医院。”
“别!”顾溪紧紧抓住展苏南的胳膊,“我没事,就是腰痛,以前也是这样。让我躺躺,躺几天就没事了。”
以前也是这样……展苏南和乔邵北的下颚紧绷。
给顾溪盖好被子,展苏南的眉心紧拧:“你跟我说实话,有多疼?”
顾溪的嘴唇动了动。
“小河,我要听实话,不然我就带你去医院!”
顾溪抿抿嘴,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很痛,直不起来。”
展苏南别过脸,紧紧闭了下眼睛。然後他扭回头:“我去给安加拉打电话。”
顾溪点了点头。本来针灸可以缓解自己的腰痛,可是他没法给自己的腰针灸。展苏南出去打电话,乔邵北端著一盆热水出来了。
把热水放在地板上,乔邵北扶起顾溪,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後端过他刚才拿来的鸡汤:“先把这个喝了,喝完我给你热敷。”本来是怕顾溪谁太久一直饿著肚子不好,他们才说上来先喂顾溪喝一碗鸡汤让他垫垫肚子再睡。还好他们上来了,不然顾溪又要瞒著他们了!乔邵北很难过、很难过,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痛恨。
顾溪一手托住碗,慢慢地把碗里的鸡汤全部喝了下去。喂顾溪喝了鸡汤,乔邵北帮著顾溪翻身趴下,然後他打开空调,屋里虽然有暖气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大意。
热热的毛巾敷在了腰上,顾溪舔了舔嘴,说:“可能是睡觉的姿势不对,已经很久没痛过了。”乔邵北不吭声,一定是他们最近要顾溪太频繁,顾溪的腰不堪重负才会发出抗议。
久等不到乔邵北说话,顾溪知道这人是又在自责了。展苏南回来了,开口就对乔邵北说:“安吉拉说先给小河热敷看看,如果腰痛还是很厉害,必须去医院。”
乔邵北点了点头,展苏南走到床边,帮乔邵北拧毛巾。顾溪扭头看向两人:“大过年的,你们别多想,就是普通的腰痛。”
“小河,你就别宽慰我们了。”展苏南给顾溪搭上毛巾,声音低哑,“你的腰痛是我们造成的。如果不是我们混蛋……”
“苏南!”顾溪低吼,眉心紧拧,“今天过年,我不想听这个。”顾溪算得上是个没脾气的人,但如果他发了脾气,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展苏南闭了嘴,顾溪深吸了几口气,说:“我就是普通的腰痛,和谁都没关系。你们别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又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还不能腰疼了?”
顾溪生气了,乔邵北赶紧压下心窝的疼痛,哄道:“好好好,是我们小题大作了,那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比刚才好多了。”顾溪没说假话,他反手揉了揉疼痛的部位,乔邵北立刻取代了他的工作,两手隔著热毛巾轻揉他的腰。
被乔邵北踢了一脚的展苏南开口:“小河,对不起,我刚才是反应过度了。”
顾溪忍不住抱怨:“你们要总这样,以後我生病都不敢吭声了。”
“我错了,我改。”展苏南放软声音,“饿不饿?我给你拿吃的去?光喝鸡汤可不行。”
顾溪的眉心微微一蹙,他不是很有胃口,不过如果他不吃的话展苏南和乔邵北又要自责了。“鸡汤给我泡点饭,弄点咸菜就行了,昨晚吃的多,不是很饿。”
“好,我去给你弄。”展苏南立刻走了。
乔邵北继续给顾溪揉腰,一边注意观察顾溪的脸色,见顾溪并没有隐忍的表情,他稍稍松了口气。
“小河,现在怎麽样了?”
“好多了。别跟阳阳和乐乐说。”
“嗯。”
顾溪闭上眼睛,在乔邵北的揉按下有点昏昏欲睡,在他快睡著时,展苏南回来了。顾溪勉强吃了一小碗鸡汤泡饭配咸菜,然後漱了口,在乔邵北的按摩下睡着了。
坐在床边,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情跌入谷底,昨晚的兴奋与激动荡然无存。尤其是想到顾溪刚才一个人在浴室里给自己热敷,展苏南和乔邵北就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远溪:第一百一十五章
初一这一天,顾溪在床上躺了一天。不想两个孩子知道後把对他的心疼变成对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埋怨,顾溪千叮咛万嘱咐乔邵北和展苏南绝对不要告诉阳阳和乐乐。本来顾溪想著躺两天就没事了,毕竟他以前也这麽腰痛过,哪知这一躺就躺过了整个新年。
躺在床上还没什麽,但只要一下床走路,不一会儿他的腰就会痛,只能又返回床上。展苏南和乔邵北要带顾溪去医院,顾溪说什麽也不肯去。安吉拉询问了展苏南和乔邵北顾溪最近的情况之後也认为可能是因为最近的性爱太频繁,顾溪本来就不健康的腰发出了抗议所以才会这样。展苏南和乔邵北别提有多自责了。不过安吉拉这麽一说,顾溪就免於了必须去医院的麻烦,他躺在床上安心地休养。对外他只说自己又感冒了。
去年过年顾溪病了十几天,今年他又病了,大家的心里都很难受,过年的气氛自然也受到了影响,起码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少了。顾溪起不来,庄飞飞和徐蔓蔓就帮著他招呼家人,徐家人也不想再麻烦顾溪,就天天自己出去玩,顺便把老人也带走,让顾溪能安心休养。展苏南和乔邵北初四那天代表顾溪去饺子馆慰问了过年没回家的大顺等人。一听顾溪病了,大顺几人立刻保证照顾好饺子馆,让老板放心。
而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在听说顾溪腰痛之後,把家里那些什麽治疗仪、按摩椅统统拿了出来,让展苏南和乔邵北带给顾溪。顾溪不敢用有什麽红外线什麽光波的治疗仪,不过老爷子送给他的物理按摩仪器非常管用,顾溪安心接受了。
大年初五,徐家的一大家子人就回去了。顾溪走不了路,他在家里送家人上了车,还是由展苏南和乔邵北替他把家人送到机场。顾溪的气色短短几天就差了好多,脸苍白苍白的,走几步路就会喘。顾溪曾以为自己是不是怀孕了,他忍不住给自己把了脉,结果令他非常失望,还是没有消息。难道真的和做爱频繁有关吗?可直觉上,顾溪认为不是。每次房事过後他累是累,但睡眠的质量都会特别高,反而会让他睡得很好,精力很快恢复。
到底是怎麽了,为什麽腰会突然出问题?顾溪的手在腰上揉来揉去,也不像是腰肌劳损啊。虽然他的腰很痛,但那种发作的情况和腰肌劳损不同。腰肌劳损是你不动都会痛,但他只要躺著揉一揉就不怎麽痛了。
“小河,腰又痛了?”一人的手摸上顾溪的腰,给他揉按。
顾溪趴著,扭头看去:“没,就是想弄清楚为什麽会痛。”
展苏南气闷地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总这麽拖著也不行,去拍个片子。”
“不去。”顾溪想也不想地拒绝,虽说他还没怀上,但X光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万一是他没查出来呢,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小河……”
“过几天就好了,我不去医院,你们别劝我了。”在这件事上,顾溪是绝对的讳疾忌医。
无奈又心疼,展苏南去浴室端来热水,给顾溪热敷,接著说:“明天是阳阳和乐乐的生日,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就不出去了,在家吃。我和邵北给他们做一顿大餐。”
“好。”顾溪抿抿嘴,“订个蛋糕,拍几张照片,再录录像,给老爷子他们看看。”
展苏南点点头,然後凑近顾溪说:“老爷子不是让你改口吗?”
顾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叫习惯了,总是喊不出来。”
“呵,那就慢慢习惯吧。”
隔著毛巾给顾溪揉腰,展苏南压下心窝的顿痛,又说:“老爷子认识一个推拿很不错的老中医,我带你去看看吧。”
“不用了,我觉得你和邵北按得挺好的。”顾溪不习惯别的男人碰他,哪怕是“老”中医他也不愿意。
展苏南笑了,手下更加温柔:“好,既然你觉得我们按得不错,我们就给你按。”
有人开门进来,是乔邵北。看到展苏南在给顾溪揉腰,他的眉心紧了紧,然後关门走到床边,拍了下展苏南,让对方把这份差事交给他。展苏南退开,换乔邵北给顾溪揉腰,顾溪问:“阳阳和乐乐是不是快开学了?”
“嗯。他们刚才要上来,我说你在睡觉。”
“别让他们知道我腰疼。”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为了不加剧孩子对爷爷的不满,顾溪打定主意要瞒著孩子。乔邵北忍不住在顾溪的脖子上亲了一口,说:“你什麽都别想,好好养身体。”
“我会的。”顾溪闭上眼睛,安心地享受乔邵北和展苏南的服侍。
过了一会儿,顾溪都没说话,展苏南探头过去看了看,然後朝乔邵北做了个小声的手势,顾溪睡著了。也许是两人按得太舒服,每次两人给顾溪揉腰的时候顾溪很快就能睡著。相比以往,顾溪这几天睡眠的时间长了几个小时。顾溪睡著了,乔邵北拿开毛巾,给顾溪擦乾腰部,拉下他的睡衣,然後和展苏南两人一起慢慢地把顾溪翻过来让他平躺。顾溪嘤咛了几声,不过没醒。
等到顾溪陷入了沉睡,展苏南和乔邵北才轻手轻脚地收拾了,离开卧室。下楼到了客厅,刚走进去就有人问:“展爸爸、乔爸爸,爸爸怎麽样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故意露出轻松的表情,说:“好多了。爸爸还在睡。”
徐奶奶和徐大爷呼了口气:“能睡就好,生了病就怕不能睡。”徐奶奶有点自责地问:“是不是今年家里人多,小河又累到了?”
乔邵北赶紧说:“不是。伯父伯母,你们别多想。小河就是老毛病又犯了。去年他就病了一场,本来以为今年会没事,哪知还是不行。小河的身子调养是个长期的过程,安吉拉也说了他的老毛病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调养好的。瀛海比浦河乾燥,小河的气管有点不舒服,连带著其他地方也不舒服了。我去熬梨汤,等他睡起来正好喝。”
“爸,我去熬。”乐乐站了起来。
乔邵北朝儿子伸出手:“和爸爸一起去。”
乐乐握住乔爸爸的手,和爸爸去厨房。阳阳帮不上忙,就和展爸爸一起在客厅陪爷爷奶奶。阳阳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恢复自己的手伤,早点帮爸爸的忙。
顾溪在做梦,梦里又是太阳又是葡萄又是树林。在梦里,他都觉得腰部好沉,沉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心里又有事惦记著,也让他睡得不安稳。阳阳和乐乐就要开学了,他有点紧张,不知道阳阳和乐乐还记不记得他们救的那个老爷爷。身上的汗一波波往外冒,顾溪从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两张担心的脸庞。
“小河,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出了一头的汗。”展苏南把顾溪扶了起来,擦去他头上的汗,乔少北喂顾溪喝水。
喝了两口水,顾溪摇摇头:“没,就是腰不舒服。刚才感觉有点热。”
“热?”乔邵北赶紧把空调关了,因为顾溪每天都要热敷,所以屋里空调、加湿器都开著,是热了些。
顾溪的脖子上都冒了一层的汗,乔邵北拿来一身新的睡衣,顾溪嗓子有点哑地说:“不穿睡衣了,换背心吧。”热得他有点心慌。
乔邵北又拿来背心给顾溪换上,顾溪顿时觉得凉快了不少。
“小河,饿不饿?你中午就没吃多少。”
“不饿。”
顾溪还是没胃口,脸色较前两天更差了。不过为了让两人心安,他还是说:“弄点面吧,放点咸菜,嘴里没什麽味。”
“好好,我去给你煮面。”
乔邵北立刻离开去给顾溪煮面,展苏南又给顾溪擦了擦汗,又劝道:“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顾溪摇摇头,有点难过地说:“我前几天,给自己检查了……还是,没有。”
“别想了,没有就没有,我宁愿你没有也不想你身体不好。小河,答应我,不把孩子的事放在心上,顺其自然好不好?我只想你能健健康康的。”
顾溪点点头:“我会小心,这次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展苏南自责地回道:“都怪我们。”
顾溪皱皱眉:“我都说了别什麽事就往自己身上揽,我觉得不是。而且这几天我的腰好多了,再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对了,阳阳和乐乐开学之後你们别忘了把他们的课程表拿一份给老爷子。”
“我记得的。”
靠著展苏南,顾溪也不睡了。展苏南搂著顾溪,也不说话,免得顾溪说多了伤精力。等了二十多分钟,乔邵北回来了,手上端著一碗面,阳阳和乐乐也来了。顾溪朝儿子笑笑,两个孩子一见到爸爸眼圈顿时就红了。
面很烫,乔邵北把面挑到一个小碗里方便顾溪吃。吃了两口面,顾溪问儿子:“你们是不是後天就开学了?”
“嗯。爸,你别管我们,我们自己会去学校报到。”阳阳说。
顾溪笑笑:“爸爸不担心你们,作业什麽的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我们都做完了。”
“那就好。”
接下来阳阳和乐乐都不说话了,顾溪吃了半碗面就吃不下了。他也不想睡,就靠著展苏南和儿子、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著聊著,顾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後竟然靠著展苏南睡著了。顾溪这样子真是不对劲,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可这人死活不肯去医院,他们又不能强逼,逼急了反倒加重了顾溪的病可怎麽办。
阳阳和乐乐紧紧咬著嘴,爸爸病了,他们好怕爸爸丢下他们。两个孩子不愿意离开,展苏南和乔邵北就和儿子一起陪著顾溪。自责与悔恨又一汩汩地冒了出来,哪怕散尽所有的家产,只要能换来顾溪的健康他们也甘愿。他们可以为顾溪再创造一份财富,可是却无法换来顾溪的健康。
“爸,爸爸会好吗?”乐乐的嘴角一撇一撇的。
“会的,爸爸会好的。”展苏南抱紧儿子,是告诉儿子,也是告诉自己。
这一觉,顾溪从下午直接睡到了晚上。醒过来的时候,顾溪有了点胃口,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馒头还有一些菜。在房间里由展苏南和乔邵北扶著走了会儿,顾溪的腰又发出了抗议,他不得不又返回床上。乔邵北和展苏南轮流为顾溪热敷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陪顾溪聊天一直聊到快十二点顾溪又睡了他们这才去洗漱、上床休息。展苏南和乔邵北把公司暂时丢给副总和各部门主管了,他们要在家照顾顾溪。
“小河的腰还没有好一点?”
“没。躺著就没事,走一会儿就疼。”
“你们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别拖著。”
“他不去。他说他给自己诊脉了,是老毛病,没什麽大事。阳阳和乐乐说他以前也这麽疼过,只不过时间没这麽久。说起来都怪我,饺子馆那边我该拦著他的,过年前他天天去饺子馆忙,肯定是累到了。”
“那你们就别让他去饺子馆了,电话联系就行了。你们还少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吗?真是的,连个人都不会照顾,光天天嚷著爱爱爱的有什麽用。顾溪不让用药你们就给他多补补,腰疼肯定是肾脏不好,多吃点补肾的。家里什麽补品都有,缺什麽你们就来家里拿。”
“我知道,只是小河最近都没什麽胃口,就想吃点咸菜。”
“没胃口?”某两位听电话的老爷子眉毛挑了挑。
对方马上听出他们误会了,解释:“你们别瞎想,小河自己检查过了,没有。他就是身体不舒服导致的没胃口。”
“哦。”老爷子也说不上失望不失望,“没有也好,他现在的身体若有了对他的负担更重,你们要照顾好他啊。”
“我会的。爸,那不说了,明天阳阳乐乐开学,我和邵北送他们去报到,之後我把他们的课程表给你们发过去。小河让你们早点去找阳阳乐乐,别拖久了孩子忘了你长什麽模样。”
“明天我们就去学校,我们不跟孩子见面,看看他们。反正我们在家也没事做。”
心口有点难受,展苏南道:“好,我们明天上午7点出门,大概7点40左右到学校。他们明天报完到还要在学校里打扫卫生,中午才能回家。”
“打扫卫生?让这麽小的孩子打扫卫生简直是虐待!阳阳的胳膊还没好呢!”乔老爷子在电话那边吼。
展苏南翻了个白眼:“乔叔,阳阳乐乐最不喜欢搞特殊,你们要我把他们带回家吗?”
“呃……”乔老爷子不说话了。
“好了,不说了,我挂了,小河该醒了。阳阳和乐乐今天生日,你们的礼物准备了没有?”
“准备了准备了,等见到孩子我们会找机会给他们。苏南,你要多帮我们跟孩子说几声生日快乐。”
“我会的。小河说孩子明年过生日的时候想在山上给孩子庆祝。”
“好好好,一定一定。”
电话拖了又拖终於挂断了,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看著话筒傻笑,儿媳妇说明年要在山上给孩子过生日。山上,他们的宅子不就在山上嘛。不过一想到儿媳妇最近的身体都不好,两位老人脸上的激动变成了自责。
乔老爷子推推展老爷子:“要不要让苏帆去看看?”
“孩子今天生日,明天吧。别让孩子看到他心情不好。”
“也好。”
乔老爷子拄著拐杖走出客厅,让管家把家里能补肾的补品都整理出来,他要给顾溪拿过去。现在,顾溪的身体不仅是乔邵北和展苏南的一块心病,同样也是展乔两位老爷子的心病。
远溪:第一百一十六章
阳阳乐乐生日,晚上的生日餐顾溪露面了,忍著腰部的不适顾溪陪儿子过了十二岁的生日。也因为他身体不好,生日宴早早就结束了,不像去年那麽热闹。展苏南和乔邵北把照片和录像视频发给父亲,两位老爷子看著孙子的照片,听著孙子的声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两人也注意到了顾溪的气色很差,年三十那天顾溪的双颊还有红润,今天一看确实苍白无血色。两位老爷子很担心,很担心,担心顾溪万一有个什麽状况,他们的儿子和孙子会受不住,他们日後更是要在悔恨的煎熬中死去。
阳阳和乐乐开学了,虽然展苏南在电话里说他们7点40左右到学校,但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早早的7点钟就到学校了。两位老爷子来了,学校从校董到校长到教导主任各个是心惊胆战,两位大佬可是几乎不来学校的。不过两位老爷子很直接地表示他们只是专程来看孙子的。不过众人很不解,既然是来看“孙子”的,为啥要偷偷摸摸的呢?当然,他们是不敢问的,只求老爷子不要哪里不顺心,把他们炒了鱿鱼。
两位老爷子让校长给他们找了个很隐秘、又能看到教学楼的位置。找了个视野最佳的地方,两人赶走其他人,然後从包里掏出望远镜。7点45分,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背著书包出现在校门口,眼尖的展老爷子第一个发现了,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来。
第一天开学的阳阳和乐乐脸上挂著几分忧郁,当然,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他们不是因为结束了假期而忧郁,而是因为担心爸爸的身体。阳阳的胳膊还吊著,同学们见到兄弟两人都和他们打招呼,并且都上来询问阳阳的胳膊怎麽了。兄弟两人身边的同学越来越多,在同学们的关心下,两兄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两人和同学们一起去教室,并不知道在学校的某一个地方,有两位老头子正在偷窥他们。
孩子上楼了,进了教室,两位老爷子迟迟舍不得放下望远镜。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好好地看看两个孩子。乔老爷子是越看越喜欢、展老爷子是越看越觉得像展苏南,当然,这纯粹是心理作用。不过两位老爷子也是越看心越疼。上午报到、发新学期的课本,还要打扫卫生,孩子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出来,两位老爷子也不想回去,拉过椅子靠著窗坐下,痴痴地望著阳阳和乐乐的教室。
阳阳是副班长,乐乐是数学兼英语课代表。两个孩子要帮老师收作业、发新课本。阳阳的胳膊有伤,拿不了重物,他就帮乐乐的忙。忙完这些,在老师安排了这学期的学习计划後,阳阳和乐乐就要跟著同学们一起打扫卫生了。不过在此之前,两个孩子要先把作业搬到老师的办公室去。
乐乐抱著一沓子寒假作业和哥哥一起往老师的办公室走。阳阳一只手帮乐乐拿了几本。兄弟两人在一起自然会说些私下的话。
“哥,我们今天回去再一起劝劝爸爸吧,让爸爸去医院。”
阳阳没吭声,过了会儿,他说:“爸爸不想别人知道他的情况,所以才不愿意去医院。我是担心爸爸除了感冒之外还有别的不舒服,你看昨天爸爸是被乔爸爸抱上楼的。你说爸爸是不是腰疼犯了?”
乐乐拧了眉,这是很可能的事,以前爸爸腰疼的时候都直不起来,走路都不能走,这几天爸爸几乎都在床上躺著,如果是感冒的话他们也没见爸爸咳嗽或发烧啊。两个孩子的心情很沉重,老师的办公室到了,两个孩子立刻收回心思。
放下作业,阳阳和乐乐又被年级主任叫住了。学校的礼堂需要人手去打扫,年级主任让他们通知初一年级各个班的班长,每个班抽调几名学生去打扫礼堂。阳阳和乐乐通知了其他五个班的班长,他们回班里召集了几名同学,和他们一起前往礼堂。他们是班干部,当然要带头了。
乐乐打水,阳阳扫地,两兄弟暂时用劳动来压下心里的担忧。有两位始终看不到孙子的老爷子著急了,一问之下两个孩子打扫礼堂去了,他们赶紧去礼堂。礼堂的大门开著,两位老爷子左右瞄瞄,附近没太多学生,他们放心大胆地躲在门口偷窥。这下子距离进了,不用望远镜,两位老爷子痴迷地看著因为劳动而脸色发红的两个孩子,一边高兴可以这麽近距离地看到孩子,一边又在心里腹诽校方怎麽可以安排他们的孙子做这种活,阳阳的胳膊还伤著呢!
有一位同学朝门口瞄了两眼,然後不动声色地藉著擦桌子的动作挪到正在扫地的阳阳身後,踢了踢他:“顾朝阳,门口好像有两个老头子一直在偷看你和顾朝乐哎。”
“噶?”阳阳直起腰看过去,就见门口有两颗疑似脑袋的“东西”匆忙地躲到了墙後。
“不会是什麽怪老头吧。”那位同学小声说。
阳阳蹙了蹙眉,放下扫帚:“我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那位同学很仗义。
两人朝门口走去,乐乐看到了,也跟了过去。门口的两位老爷子靠著墙直喘气,好险,刚才阳阳好像看到他们了。怎麽办?
乔作行拐了拐展坤,展老爷子定定神,抱著也许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的侥幸又悄悄地把脑袋探了出去,然後……
“呵!”
大眼瞪大眼。
展老爷子身体扭曲地定在了那里,站在他身旁的乔老爷听到了他的惊呼,以为孩子出什麽事了,越过展老爷子也探头看去。
“啊!”
阳阳眨眨眼睛,看著两位陌生的老爷爷,而两位怪爷爷则是一脸的被抓包的窘态。两分钟後,阳阳和乐乐脸上的疑惑变成了笑容。
“老爷爷,你是来找我和乐乐(哥哥)的吗?”
被认出来了!展老爷子从墙後走了出来,乔老爷子咽咽嗓子,不敢开口。展老爷子的眼眶热辣,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压下心虚,他沙哑地开口:“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躲在这边偷看的。”
乐乐上前一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展老爷爷一边,很高兴地问:“老爷爷,你的身体好了?”
孙子的眼里没有防备与厌恶,只有见到他的喜悦与轻松。展坤拼命压下心里涌上的一波波复杂的情感,用力点头。
“好了,全好了,多亏了你们。”毕竟经过过无数的大风大浪,展老爷子的脑筋转得极快,说:“我好了之後一直在找你们,我要感谢你们。前几天终於打听到你们在这里上学,我就拉著我的老伙计来找你们了,可是又怕打扰到你们。”说著,展老爷子把乔老爷子拉了过来。
乔老爷子控制住眼里的湿润,嘴唇有点发抖地说:“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老伙计的命,你们,是好孩子,好孩子。”
阳阳和乐乐憨厚地笑了:“老爷爷,不用谢,您没事就好。”
展老爷子的眼泪快控制不住了,见老爷爷很激动,乐乐赶紧调节气氛:“老爷爷,我们在打扫卫生,这里很脏,空气也不好,您要不要去花园里坐坐?我们还要一会儿呢。”
“不用,不用,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不会打扰你们吧。”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同时开口,他们可不愿意离开。
看得出老爷爷有话想跟他们说,阳阳拍了下还想再劝的乐乐,说:“不打扰。老爷爷,我们给你们搬两张椅子,你们坐著等。”
“好,好。”两人点头如捣蒜。
乐乐去搬椅子,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赶紧去帮忙,却被孩子推开了。尊老爱幼,从小爸爸就这麽教育他们的。阳阳的手不方便,刚才的那位同学和乐乐一起搬了两把椅子放在门口的过道边上,阳阳和乐乐朝两位老爷爷笑笑,两人回去继续干活。
坐在门口,两位老爷子趁孩子不注意的时候赶紧擦擦眼睛,等孩子看过来了他们又赶紧朝孩子笑笑。两位老爷子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就这麽、就这麽和孩子见面了,还说上话了!
“老爷爷”……孩子的叫声一点都没变。展老爷子盯著阳阳和乐乐,哑声说:“孩子真乖、真乖。”
“是啊。”乔老爷子的眼睛离不开孩子。
“阿坤,我怕,万一孩子知道了……”
“我也怕。但小河已经给我们出了主意了,我们硬著头皮也得上。记住了,一会儿千万别露馅儿。”
“嗯嗯,我尽量少说话。”
乔老爷子的手心里全是汗,和孩子说上话了,他的头现在还晕乎乎的。刚才对话的时候他又经历了一次许久未曾经历过的战栗。
两位老爷子这一坐就坐了一个多小时,不过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孩子打扫完卫生还要去教室,和孩子见了面了,两人也不用躲了,跟著孩子就要去。阳阳提议让两位老爷爷在学校的花园里等他们,那里凉快空气也好。乔作行不愿意去,不过展坤想想他们一直跟著孩子孩子也许会为难,就听话的把乔作行拉走了。
没想到那位老爷爷会找来,阳阳和乐乐别提有多惊讶了。救了人之後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有一天人家会找过来。不过看老爷爷激动的样子,两人的心里又有点微妙的喜悦,老爷爷没有忘记他们。回到教室又被班主任拉著说了些事情,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要做,这一磨蹭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快12点的时候,阳阳和乐乐才背著书包从教室里出来了。
两人直奔学校的花园,生怕两位老爷爷等急了。对方是老人家,让老人家等他们太不应该了。到了花园,见两位老爷爷还在,两个孩子立刻走上去。
“老爷爷,对不起,让你们等了这麽久。”
“不久不久,我们聊聊天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
展坤站起来,阳阳正式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顾朝阳,这是我弟弟顾朝乐。”
“呃,我,你们叫我坤爷爷吧。”
“我,我,你们叫我行爷爷就好了。”
两位老爷子介绍自己的时候别提多心虚,多紧张了。
“坤爷爷好,行爷爷好。”
“你们好你们好,能找到你们,我们真高兴。”
两位老人一时有点无措。阳阳和乐乐也不明白老爷爷为什麽会这麽紧张,毕竟还算是陌生人,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接下来说点什麽好了。
展坤看看表,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要回家了吗?”
“嗯。我爸爸一会儿来接我们。”阳阳回道。
“呃……”展坤更加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想请你们吃一顿饭,作为感谢,可以吗?呃,我们不是坏人,就在学校门口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命。”
阳阳笑著摇头说:“老爷爷,您不用这麽客气,那是我们应该做的。”
“老爷爷,您不要告诉我们的老师和同学那件事行吗?”乐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家都不知道,我们,也不想大家知道。”
好孩子啊……两位老爷子点点头:“我们不说,不说。”
“谢谢老爷爷。”
该说谢谢的应该是他们啊。
展老爷子又央求:“能不能给你们的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晚点来接你们?我们真的很想请你们吃一段饭。”
“老爷爷,真的不用了。”他们不是假客气。
“可是我们真的很想。”展老爷子的央求中都带了焦急的恳求了。两个孩子最不忍见到的一个是爸爸难顾,另一个就是老人家难过。
兄弟两人看了看彼此,然後阳阳笑著说:“那就谢谢老爷爷了。”
“不谢不谢。”孩子愿意跟他们吃饭,两人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接著阳阳就给展爸爸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告诉爸爸中午他和乐乐要和朋友去吃饭,让爸爸晚一点来接他们。听著阳阳很自然地在电话里喊爸爸,而且一听就不是在跟顾溪说话,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心又碎了一地。
两位老爷子自然是想请孩子吃一顿好的,不过两个孩子本来就觉得救人是应该的,现在虽然老爷爷执意要感谢他们,但他们也不能因为这个而贪老爷爷的便宜。两个孩子说什麽也不肯去学校附近的大酒店,而是把两位老爷爷带进了一家面馆。不过怎麽也是开在贵族学校门口的,面馆的环境很不错,当然价格也不会太便宜,但绝对比那间大酒店的便宜很多。
阳阳和乐乐从来不在学校外面吃饭,就算是出去也会带便当或者随便买点什麽吃。他们自小节俭惯了,哪怕他们现在多了两位有钱的爸爸,但有些习惯已经深入到他们的性格中了。
两位老爷子对这家面馆很不满意,不过孙子不去大酒店,他们也只能接受。点菜的时候他们点了好多,听得阳阳和乐乐直呼太多了。不想吓跑两个孩子,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这才不舍地放下菜单,早知道就不说在门口吃了。
点了菜,心情平静了些的两位老爷子这才能集中精神跟孩子说说话。展老爷子看看阳阳的胳膊,心疼地问:“胳膊怎麽样了?”说完他又想到按理说自己应该不知道阳阳的胳膊是怎麽受伤的才对,他又赶紧改口问:“胳膊是怎麽回事?”
阳阳简单地回道:“我自己不小心碰伤的,已经快好了。”
孩子怎麽可以这麽乖,居然说是自己不小心碰伤的!低头喝水,展老爷子压下眼里的热辣,乔老爷子也是低下头,假装自己很渴。
老爷爷这是怎麽了?阳阳和乐乐对老爷爷总是会出现的激动有点无法理解。老爷爷的激动不仅仅像是见到“救命恩人”的高兴,还有点……嗯,他们也说不清楚。
乐乐立刻转移话题:“老爷爷,你那天有没有受伤?我和哥哥也不知道我们做的急救措施对不对。”
“没有没有。”展老爷子抬起头,“你们那天做得好极了,我当时有感觉,就是睁不开眼。”
话题就这麽被乐乐轻易带了起来,随後阳阳也加入了话题。一个话题产生另一个话题。面条端上来了,小菜端上来了,饮料端上来了,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的话题越来越多,渐渐的,有了笑声。
家里,展苏南不时看看手表,儿子跟谁吃饭吃得这麽高兴?这都两个多小时了也没打电话给他让他去接他们。展苏南不放心,现在的社会多不安全啊,他又给阳阳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哪知得到的回答是还在跟朋友聊天。什麽朋友有这麽多话聊?也没听孩子提过在学校里跟哪个同学特别要好啊。展苏南不是不纳闷的。
就在这时,乔邵北的电话响了。正给顾溪揉腰的他拿过手机一看,居然是父亲的手机号,想到父亲今天要去学校“偷看”孩子,他急忙接听。对方说了几句话就匆匆把电话挂了,乔邵北瞪著手机张嘴结舌。
“邵北?”展苏南推推他。
乔邵北仰头:“我爸和展叔,正在面馆里,跟阳阳和乐乐聊天,他让我们不要一直打电话去烦孩子。”
“什麽?!”
展苏南的头发被这句话给震晕了,快要睡著的顾溪一下子清醒了。
面馆里,藉口上厕所的乔老爷子急吼吼地往自己的位置上一路小跑。这才离开了一小会儿,他就有点魂不守舍了。
远溪:第一百一十七章
“坤爷爷、行爷爷,再见。”
“再见。”
朝孩子挥挥手,看著孩子进了别墅区的大门,和孩子聊了一个下午的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他们没想到,自己打过仗的经历竟然会引来孩子如此大的兴趣,还是说男孩子天性就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更加悲伤,两位老爷子在孩子开学的第一天,意外的见到了孩子,并且和孩子的关系有了飞速的发展。
乔老爷子给乔邵北打了一个电话,说孩子回去了,然後他依依不舍地让司机开车回家。明天下午孩子放学的时候他们还要再想个藉口出现在孩子的面前,希望事情的发展能如顾溪预期的那样顺利。
挂了电话,乔邵北对一直都在等消息的两人说:“阳阳和乐乐回来了,我爸和展叔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他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顾溪一听,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样子祖孙四人相处的应该很不错。他提醒:“你们先别下去,等孩子回来了再下去。现在事情有了好的开始,我想不用多久就可以告诉阳阳和乐乐实情了。”
不过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多轻松,展苏南道:“小河,孩子的事就交给老爷子自己去处理吧,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身体。”
顾溪点点头:“我会注意的。我今天都觉得好一些了。”
“真的吗?不许骗我们。”展苏南和乔邵北最害怕的就是顾溪瞒著他们最真实的情况。
顾溪笑笑:“真的,今天腰没那麽痛了。我想再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却仍是放不下心,去年过年顾溪病了快一个月,今年过年顾溪又是在生病中度过,都是他们害得这人身体不好。顾溪握住两人手,不让他们自责。有人敲门,展苏南去开门,门外的是徐蔓蔓。
“展叔,小叔的鸡汤熬好了。”
徐蔓蔓端著鸡汤。展苏南侧开身体,徐蔓蔓走进来把熬好的鸡汤放在床头柜的碗垫上。徐蔓蔓和庄飞飞目前都住在这边。顾溪身体不好,展苏南和乔邵北的精力全部放在他身上,有徐蔓蔓和庄飞飞在,老人和孩子那边他们就不用太操心了。
小叔病了,徐蔓蔓也是格外的担心与心疼,见小叔的脸色仍是苍白的没什麽血色,徐蔓蔓的鼻子发酸。
“蔓蔓,阳阳和乐乐回来没有?”顾溪假装问。
“还没。”
徐蔓蔓站在一旁,看著展叔和乔叔喂小叔喝鸡汤,这一幕她看到过很多回了,可每一次她仍是止不住的感动,也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展叔和乔叔能早一点找到小叔,小叔的身体也许不会变得这麽差。
刚喝了几口鸡汤,敞开的卧室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爸,我们回来了。”
“阳阳乐乐回来啦。”展苏南和乔邵北很高兴地看向儿子。
阳阳和乐乐走进来,同时问:“爸,你今天好点了吗?”
“好多了。”不问孩子怎麽这麽晚才回来,顾溪道:“饿了吧,和姐姐下去吃饭吧。”
“我们不饿。”阳阳和乐乐趴到床的另一边,看了几眼展爸爸和乔爸爸,眼里是明显的想要和爸爸分享秘密的兴奋。
顾溪明白地在心里笑笑。喝了汤,顾溪道:“你们下去吃饭吧,我睡一会儿。”
“困了?”乔邵北拿过水杯给顾溪漱口。
漱了口,顾溪说:“也不是困,就是想躺会儿,你们去吃饭吧。”
乔邵北看了眼儿子,说:“好,我们去吃饭,你困了就睡。”
“嗯。”
顾溪躺下,在乔邵北给他盖上被子後,他闭上眼睛,似乎很累的样子。阳阳和乐乐下床走到另一端,牵住展爸爸和乔爸爸的手。端著空碗,展苏南和乔邵北带著儿子和徐蔓蔓一起走了。顾溪在门关上之後睁开眼,眼里是感慨。
晚饭,阳阳乐乐吃得心不在焉的。两个人吃了一下午的小吃,喝了一肚子的饮料根本就不饿。展苏南和乔邵北好像饿了,吃得很快。吃完饭,两人说去书房处理点公务,就上了楼。爸爸前脚一走,阳阳乐乐就一抹嘴後脚跟著跑了。徐蔓蔓和庄飞飞陪著爷爷奶奶慢慢吃饭,只不过因为顾溪生病的原因,他们也都没什麽胃口。
展苏南和乔邵北刚进书房,就有人敲门了。两人朝彼此笑了笑,展苏南打开门。
“爸,你们要忙吗?”
“什麽事?”
展苏南让两个孩子进来。
“爸,我们有事跟你说。”乐乐迫不及待,阳阳用力点头。
展苏南和乔邵北一人拿著一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拍拍自己的腿:“来吧,爸爸不忙,有足够的时间听你们说。”
两兄弟跑了过去。老爷爷的事可是连爸爸都不知道呢,他们要和展爸爸、乔爸爸分享他们的小秘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子和老爷子的见面出乎意料的顺利,顾溪放下心的缘故,那天之後,顾溪的身体开始有了明显的好转,腰虽然还是会沉沉的不舒服,但不会走一会儿就腰疼的直不起来。从那天之後,阳阳和乐乐经常下午放了学後不马上回家,或者不马上去饺子馆帮忙,而是会和两位他们刚刚认识的老爷爷在学校附近的面馆里点两杯饮料,然後就坐下来聊天。爷孙四人什麽都聊,从南到北、从天上到地下。
阳阳和乐乐越来越崇拜两位老爷爷了,觉得他们好厉害,似乎比展爸爸和乔爸爸还厉害,老爷爷可是打过仗呢。两个孩子最喜欢听的就是老爷爷在战场上的故事,常常听得两人是热血沸腾,回到家就找战争片看。
对於老爷子和两个孩子的互动情况,顾溪、展苏南和乔邵北每天都会从孩子和老爷子那边听到最新的消息。他们很高兴孩子喜欢老爷子,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有些担心孩子知道真相後会有什麽反应。而被蒙在鼓里的两个孩子每天也有了一件让他们期待的事,就是和老爷爷聊天。虽然老爷爷不是天天来,但也几乎是隔一天来一次了,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两位老爷爷成为朋友。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当然想天天见到孙子,可是他们要在家花心思“备课”。每天跟孙子聊什麽、说什麽故事孙子会喜欢听,两位老人家可是绞尽脑汁,把自己几十年前的作战笔记都不知道翻过多少遍。
阳阳乐乐每天回到家都要跟展爸爸和乔爸爸分享他们的小秘密。两人告诉爸爸们他们和爷爷聊了什麽,爷爷说了什麽有趣的事或者紧张刺激的故事。而在两个孩子得知两位老爷爷很会经商後,对老爷爷的崇拜更上了一层楼,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展苏南和乔邵北把自己的担忧完美地压在心底,每天都很有兴致地听儿子给他们汇报今天的“交友”情况。两个孩子和两位老爷人家非常的投缘,展苏南和乔邵北常常会想,如果不是父亲做错了,那孩子认爷爷的事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顾溪的腰好了一些,但还是要特别注意。展苏南和乔邵北也不去公司了,如果公司有什麽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出席他们才会去。顾溪被严格禁止去饺子馆,店长的特色饺子也成了饺子馆里不知何时才会再次出现的稀罕物。想想这也不是个办法,顾溪索性让大顺每天下午到家里来培训。顾溪把自己的手艺毫不藏私地全部交给大顺,然後让他交给饺子馆的其他人,这样哪怕他今後没办法剁饺子馅,大顺他们也能做出让顾客更满意的饺子。
腰好了一些,顾溪恢复了上午和安吉拉的课程学习。安吉拉和他一样,肚子一直都没有消息。自从那天检查过之後顾溪就没有检查过了。那两人因为他这次腰疼的事情已经很久不碰他了,既然那时候检查没有那现在更不可能有。顾溪让自己保持平常的心态,他的腰好了,才能有机会和展苏南要孩子。
相比顾溪不得不有的平静,安吉拉则显得焦急许多。他和顾溪不一样,他的身体很健康,和雷克斯的房事也非常的频繁,但就是始终没有消息,安加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会再有孩子了。顾溪反过来安慰安吉拉,他们这种人有孩子本来就是老天的恩赐,急不来。和顾溪聊了几次,安吉拉也放松心态了,不管怎麽说他已经有了汤姆和托马士。
无法亲自给顾溪诊脉,从顾溪对自己腰痛的描述到他从展苏南和乔邵北那里询问来的情况,安吉拉建议顾溪还是以修养为主、食补为辅。是药三分毒,尤其是顾溪这种长年累出来的毛病吃药的效果反而不大,不如以食物来调理,加以适当的锻炼,来达到固本培元的效果。
展苏南和乔邵北每天坚持给顾溪热敷、按摩,每一次在两人的按摩下顾溪都会很快入睡,而且睡得很沉,第二天要睡到8点钟以後才会醒。顾溪的伙食也和其他人的分开了,展苏南和乔邵北每天亲自下厨给顾溪做适合他吃的温补的食物,如果两人临时有事,他们也会吩咐家里的阿姨给顾溪做。到了3月初,顾溪的脸色已不像过年的时候那麽苍白,虽然仍不怎麽红润,但起码看起来没那麽让人担心了。
阳阳和乐乐开始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两人和两位爷爷的“约会”也不再局限於学校门口的那个面馆。第一次到展爷爷家的时候,两个孩子的惊叫声足足持续了十分钟。他们以为爸爸的别墅已经很大了,哪知道还有比那个更大、而且是占据了一个山头的大房子!不仅房子大,院子也大。甚至还有网球场、篮球场!游泳池是家里的三个大!
阳阳和乐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买这样一套大房子得花多少钱啊,他们这辈子有可能给爸爸买一套这样大的房子吗?两个孩子在沮丧过後又立马振作,没关系,他们可以努力,如果努力了还达不到,那他们也没有遗憾,但如果不努力他们连买房子的可能都没有。两个孩子的眼界瞬间提高了N个级别,想要给爸爸买的房子直接从别墅跳到了占据一个山头的豪宅。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拿来了象棋棋盘,两个经常陪爷爷下象棋的孩子放下书包,卷起袖子。爸爸已经答应他们今晚可以在老爷爷这里吃饭,晚点回家,他们可以和老爷爷好好地下几盘棋。这里的房子院子虽然很大很大,可是只有老爷爷两个人,两个孩子不由得有点心疼了。进而两人也想到他们最近比较少陪爷爷奶奶,立刻决定今晚回去给爷爷奶奶洗脚。
诺大的宅子内第一次有了孩子的笑声,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尽管晚上他们常常因为某种忧虑而失眠到天快亮才能睡著,可白天见到两个孙子他们就一点都不觉得累了。和孙子“亲密的接触”之後,他们亲身体验到了孙子的孝顺、懂事和聪明。顾溪没有因为贫困和艰难而疏忽对孩子的教育,他把孩子们教育的很好、很好。
下了两个多小时的象棋,阳阳和乐乐又陪坤爷爷和行爷爷吃了晚饭,他们也该回家了。坚决不让爷爷们亲自送他们,两个孩子坐上车朝爷爷挥手再见。汽车开出了大门,展坤脸上的笑容隐去,乔作行则是长长地吐了口气。
“作行,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你说。”
“阳阳和乐乐长这麽大,我们一天都没有关心照顾过,也没有疼过他们,还害他们吃了太多他们根本不应该吃的苦。我想……哪怕孩子以後认了咱们,咱们,也别让他们改姓了。就让他们姓顾吧。咱们,没有资格要求孩子认祖归宗。”
乔作行的眉心紧拧,过了会儿,他点点头:“你说的对,咱们没有资格要求孩子认祖归宗。其实只要阳阳和乐乐能叫我一声爷爷,能原谅我对他们的爸爸做下的坏事,我就能安心闭眼了。”
“我也是啊。”
早已看不到两个孩子了,两位老爷子互相搀扶著回屋。每一天孩子离去後,他们的心里就会涌上浓浓的悲伤,那是他们对孩子愧疚的悲伤。
站在窗边,看著一辆车停在别墅的大门口,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从车上下来。汽车开走了,儿子打开大门走进来,脸上是愉悦的笑容。最近一段时间,孩子每天回来时的心情都特别的好。顾溪知道那是因为什麽,虽然儿子一句都没跟他说过。顾溪在等,等儿子跟他开口的那个时候。儿子之所以还没有告诉他很大的原因是怕他担心,因此当儿子愿意对他开口的时候,那就是儿子的心里已经彻底地接受了那两位老人,希望能得到爸爸的支持。到那时,也就他开口告诉儿子真相的时候了。
放下窗帘,顾溪离开卧室下楼。刚走到楼梯口,他就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在儿子拖著展苏南和乔邵北去休息室时,顾溪往旁边退了两步,躲开了,没让孩子看到他。一想到揭开真相的那一天,顾溪的腰就隐隐作痛。站了会儿,顾溪转身又回去了,他再想想,再想想到时候该怎麽跟儿子说。
听完了儿子今天的小秘密,面对儿子对那两位老爷爷的崇拜,展苏南和乔邵北充当了完美的聆听者。对於爸爸不反对他们和两位陌生的老爷爷做朋友这件事阳阳和乐乐很高兴,其实一开始他们也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是贩卖孩子的怪爷爷,不过今天看到了老爷爷的房子,他们彻底地放了心。老爷爷那麽有钱,把他们卖了可能还不够买老爷爷院子里的一辆车呢。
“爸,我们是不是可以告诉爸爸这件事了?”乐乐跪在沙发上问。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跳停了一拍,他们自然知道顾溪打算什麽时候跟孩子说出真相。展苏南摸摸乐乐的脸:“你想告诉爸爸了?”
“嗯。”乐乐点点头,“以前我和哥哥有什麽事都跟爸爸说的,这次的事却一直瞒著爸爸,我不想再瞒著爸爸了,我想让爸爸知道我们和坤爷爷、行爷爷的事情。”
乔邵北的笑容有点僵硬,阳阳犹豫地问:“爸,爸爸不会不同意我们和坤爷爷、行爷爷做朋友吧。”
乔邵北咽下喉咙的酸涩,咳了两声,说:“爸爸不会不同意的。只是,乔爸爸觉得你们可以再等等。爸爸最近的身体刚刚有了起色,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免得他操心。”
想想也是,阳阳和乐乐点点头。事到临头,乔邵北有点怕了。想到晚上要做的事,乐乐从沙发上下来:“对了,我们晚上要给爷爷奶奶洗脚,爸,我们先去了。”
“啊,是啊,差点忘了。爸,一会儿再聊。”阳阳穿上拖鞋和乐乐一溜烟跑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顿时虚脱地靠在沙发上,乔邵北拿出手机,起身出去了。展苏南知道他要去给老爷子打电话,让老爷子提前做好准备。想到儿子、想到父亲、想到儿子知道父亲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想到顾溪,展苏南的头疼得厉害。
过了会儿,乔邵北回来了,声音透著疲倦地说:“我已经知会老爷子了,他们有点害怕。”
“我也是,我怕阳阳乐乐怪我们。”
“这是肯定的。”
一屁股在展苏南的身边坐下,乔邵北也揉起了额角。
沉默了几分钟,展苏南问:“小河呢?”
乔邵北揉眉心的手顿住,然後他坐起来:“对啊,我刚才没在客厅看到小河,他刚才不是说他一会儿下来吗?”
心里打了个突,展苏南和乔邵北起身就往外跑。顾溪没出现,不会是出什麽事了吧!两人一口气跑上楼,猛地推开卧室的门。接著,他们就愣住了,愣在了门口。
抿紧嘴,不让自己剧烈的呼吸发出半点声响,展苏南轻轻地关了门。卧室的沙发上,顾溪靠著扶手睡著了。展苏南走到顾溪跟前弯腰轻轻抱起他,顾溪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乔邵北已经掀开了被子,展苏南动作很温柔都把顾溪放到床上,两人脱了顾溪的鞋和衣裤,给他盖好被子。
“苏南……邵北?”
顾溪醒了。
展苏南捂住他的眼睛:“没事,你睡吧。”
“阳阳乐乐……”
“他们在陪爷爷奶奶呢,你睡吧。”
“嗯……”
眼皮很沉,顾溪的意识很快就飘远了。
拿开手,展苏南的眉心紧拧,连著两个冬天这人都是大病一场,明天冬天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邵北,明天冬天我们带小河到岛上去吧,那里暖和。”
“我也有这个意思。瀛海和浦河的冬天都冷,现在看来小河根本受不住。”
“嗯。”
两人也没心思做其他的事了,简单洗漱了过後,两人跟儿子说了声就回房陪顾溪去了。爸爸睡觉了,阳阳和乐乐给爷爷奶奶洗了脚之後也回房了。而被孙子强求地洗了脚的徐大爷和徐奶奶则露出了多日来未曾出现的笑容。
顾溪又做梦了,梦里他在一个菜市场,准备买点菜剁饺子馅。可是眼前的摊子上卖的全都是葡萄。葡萄的个头很大,看上去就想吃。顾溪想买一些回家,结果一掏钱包他却一分钱都没带,他只能遗憾地离开。没有钱也没法买菜了,顾溪就打算回家。可是一走出菜市场眼前却是一片森林,顾溪正纳闷他怎麽会在森林里,突然一只老虎从树丛中扑了出来,直冲他而来。
“啊!”
顾溪大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可事实上他并没有真正醒来,那声叫也是在梦里叫的。画面突然变了,他骑在老虎的身上在旷野里奔跑,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他口乾舌燥,还有一群鸽子在他的头顶上飞。顾溪只觉得好累好累,他想从老虎身上下来却只敢抱紧虎头,老虎的速度都快赶得上飞机了。
梦中光怪陆离,顾溪却始终无法摆脱梦境。乔邵北和展苏南发现了顾溪睡得不踏实,两人立刻给顾溪揉腰,揉了很久,顾溪的神情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呼吸也没有再出现急促的情况,两人这才拿开手。相比熟睡中的顾溪,展苏南和乔邵北却是一夜失眠。而终於摆脱了老虎的顾溪一眨眼又进入了花园,不过他太累了,实在没精力去欣赏美丽的花朵。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他席地而坐,眼前顿时陷入黑暗,梦境总算是放过了他。
远溪:第一百一十八章
放学了,阳阳和乐乐走出学校,两人习惯性地看看路边停著的一辆辆汽车中有没有他们熟悉的一辆。
“阳阳乐乐。”
有一辆车的车窗摇下了,有人在朝他们招手。阳阳和乐乐笑了,朝那边跑过去。对方打开车门,阳阳和乐乐一点都没迟疑地上了车。虽然是轿车,但後排很宽敞,阳阳乐乐把书包丢到前排的副驾驶座上,很亲密地跟两位老人家坐在一起。
阳阳说:“坤爷爷、行爷爷,我和乐乐今天要去饺子馆。”
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来的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一听,立刻吩咐司机开去饺子馆。乔作行握著乐乐的手,展坤握著阳阳的手,两位老爷子如常地先询问孩子今天在学校的情况。听孩子说中午在食堂吃的炸酱面,两位老爷子很高兴,又很心疼。孙子不愿意去食堂吃饭,嫌太贵,偶尔去一次也是点最便宜的。要不是身份还不合适,老爷子都想每天给孙子送饭了。
阳阳的右胳膊已经拆了石膏了,不过为了避免他用力不当造成习惯性脱臼,罗杰还是给他吊著胳膊,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取下。自从老爷子来找阳阳和乐乐之後,展苏南和乔邵北接儿子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老爷子不是第一次送阳阳乐乐到饺子馆,当两个孩子带著两位老人出现时,饺子馆的员工们都是一脸的正常。
丸子招呼两位老爷子坐,大顺给两位老人家送来热饮,关於这两位神秘的老头,他们在两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电话跟老板汇报过了。在知道其中的一位老人家就是阳阳和乐乐救过的人後,得了老板吩咐的他们也就更放心了。见到两位老人,大家都很熟悉地跟他们打招呼。顾溪来不了饺子馆,展苏南和乔邵北也没心思管饺子馆,全凭大顺他们自己照应著。阳阳和乐乐在这个时候挑起了大梁,他们每周来饺子馆两次,利用从展爸爸和乔爸爸还有两位爷爷那里学到的知识和大顺叔叔他们一起经营饺子馆。
两位老爷子坐在那里,眼里满是自豪和骄傲地看著阳阳乐乐跟几位叔叔阿姨们坐在一起开会,讨论饺子馆接下来的经营。两个孩子很有经商的天赋,他们有这方面优良的基因,再加上从小跟著爸爸摆摊子,也有後天培养的因素。两个孩子说起专业术语来头头是道,一点都看不出他们才不过十二岁。顾溪也觉得这是一个锻炼孩子的好机会,他也很乐意让阳阳乐乐多参与饺子馆的经营,毕竟两人也是这家店的股东。
开完会,阳阳和乐乐还要看上个月的账单、税务单、进货单等等。员工们都散了,两位老爷子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帮著他们一起看。大顺和丸子看著靠窗的那张桌子旁正研究各种单子的四个人,心里不禁有一种错觉,那四个人看上去好像是真正的爷孙。
阳阳和乐乐本来就很开朗,两位老爷子又是真心地对他们好,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阳阳和乐乐就和两位老爷爷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尤其是两位老爷爷很有学识,两人在和老爷爷的相处中学到了很多很多课本上没有的知识。阳阳和乐乐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两位老爷爷。
这天忙完了饺子馆的事时间也不早了,阳阳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晚上他们不回家吃饭,爸爸也没有反对,只说不要太晚回家。阳阳和乐乐没有跟老爷爷出去吃,而是请两位爷爷在饺子馆里用餐。两位爷爷请他们吃了那麽多次饭,他们还一次都没有请过两位爷爷呢。
亲自给两位爷爷端来饺子、七彩蔬菜汤和几样小菜,乐乐道:“坤爷爷、乔爷爷,你们??好不好吃。”
展坤和乔作行笑呵呵地夹起饺子咬了一口,接著两人同时点头:“好吃好吃。”虽然味道比顾溪包的还差一点,但也算很不错了。
阳阳吃下一个饺子,说:“我爸包的饺子更好吃。”
乐乐的小脸随即有些暗淡:“我爸最近的身体不好,就没剁馅儿了,以前饺子馆里还有我爸的饺子卖呢,每天都供不应求。”
展老爷子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阳阳和乐乐很少跟他们提家里的情况,这算是第一回。乔老爷子心虚地问:“你们爸爸的身体,很不好?”
阳阳和乐乐点点头,直接砸在乔老爷子和展老爷子的心上。展老爷子放下筷子:“他的身体怎麽了?”
阳阳难过地说:“爸爸从过年就一直生病到现在。我爸年轻的时候吃了好多苦,把身体搞垮了,冬天太冷,他很容易就会生病。”
见两位爷爷不吃了,乐乐立刻说:“不过我爸这几天好一些了,医生说我爸不能累。过年前饺子馆开张,我爸可能是累到了才会生病。”
阳阳接下:“以後我和乐乐会帮我爸负责饺子馆的事,我爸就不会那麽累了。”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心里别提多难受多自责了。展老爷子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问:“你们是,单亲家庭?坤爷爷只听你们提过爸爸,也没听你们提起过妈妈。”
阳阳和乐乐的脸上浮现了一种让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看不明白的笑容,乐乐隐喻地说:“爸爸就是妈妈。我们以前是单亲家庭,不过现在不是了。我们有爸爸,还有展爸爸和乔爸爸,我们有三个爸爸。”
见孩子说到“展爸爸”和“乔爸爸”时特别的自豪,乔老爷子假装忍不住问:“你们怎麽会有三个爸爸?”
阳阳很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本来就有三个爸爸啊。只是以前展爸爸和乔爸爸不知道有我们。後来展爸爸和乔爸爸找到了我们和爸爸,我们一家就团聚了。”
已经十二岁的孩子,又在瀛海生活了快一年,两个孩子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家庭和别的家庭有什麽不同、三个爸爸之间的关系有什麽不同,虽然对於这种不同孩子的理解还十分模糊,但他们知道正常的家庭会有一个妈妈和一个爸爸,而不是一个“妈妈”和“两个”爸爸,不过那又怎麽样呢?
两位老爷爷都不说话了,阳阳和乐乐脸上的笑隐去,乐乐很认真地问:“展爸爸和乔爸爸说我们家和别人眼里的‘正常’家庭不一样。坤爷爷、行爷爷,你们也会觉得我们家不正常吗?”
阳阳小脸严肃地说:“我和乐乐不要什麽‘妈妈’,我们只要爸爸、展爸爸和乔爸爸。”
乔老爷子压下喉部的酸涩,哑声说:“没,没有,行爷爷一点也不会觉得你们有什麽不正常。你们自己不介意,你们的爸爸不介意这就够了啊。”
展老爷子则语带懊悔地说:“只要当事人觉得这样很幸福,别人又何必插手那麽多呢。到头来,你自以为好心的插手换来的很可能是终身的痛苦与遗憾。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终究是外人。看到你们,我和行爷爷就知道你们过得很幸福,你们的家庭很和睦,这就是正常的家庭应该有的氛围。至於你们有几个爸爸,坤爷爷和行爷爷不在乎,而且多几个爸爸你们也能多几份父亲的疼爱啊。”
阳阳和乐乐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他们不希望两位老爷爷觉得他们的家庭不正常,特别的不希望。他们希望两位老爷爷不仅愿意和他们做朋友,也能接受他们家庭的特殊性。其实他们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家庭有什麽不正常,就像坤爷爷说的,他们比别的孩子多了一份父亲的疼爱,比别的孩子多了一份幸福。
话题转到了家庭,乐乐忍不住好奇地问:“坤爷爷、行爷爷,你们的孩子呢?”这麽久了,他们从来没有听两位老爷爷提到自己的孩子,难道两位老爷爷没有孩子吗?想到这个可能,乐乐很替两位老爷爷难过。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脸部顿时僵硬,乐乐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马上说:“坤爷爷、行爷爷,吃饺子,一会儿凉了再吃会肚子痛的。”
展坤拿起筷子,却怎麽也夹不下去,乔作行要忍不住了,他带著深意地说:“我儿子以前找了一个女朋友,我对那个女的有成见,不许他们来往,後来他们因为我的压力分了手。之後我儿子就一直没找,再後来他们又遇到了,发现还是离不开彼此,就复合了。但因为这件事,我儿子很不原谅我,所以他很少回家。我也知道当年自己做错了,可是也不知道该怎麽得到儿媳妇的原谅。现在他们也有了孩子,我这个做爷爷的一天也没抱过孩子。一步错,步步错,虽然儿媳妇已经不介意了,但我还是没脸去见他们,去见孙子。”
阳阳和乐乐愣住了,惊讶於行爷爷的家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更惊讶於这件事和他们家的事很像。两个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麽劝慰行爷爷。慢慢地吃了一个饺子,阳阳问:“行爷爷,那您跟您的儿媳妇道歉了吗?”
乔老爷子赶紧点头:“道歉了,儿媳妇也说原谅我了,只是……只是孙子不原谅我。”乔老爷子愧疚地说:“我一天都没有抱过孙子,以前还对他妈妈不好,孙子不原谅我也情有可原。我自己,也没脸求孙子原谅。”
为什麽这个情况和他们有点像?同样是不原谅欺负过爸爸的亲爷爷,阳阳和乐乐没有立场来说这件事。两个孩子沉默了,低头喝汤,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心窝阵阵抽痛,两个孩子的沉默让他们这段时间升起的希望瞬间又化成了泡影。
过了很久,乐乐抬起头来,脸上是为难,是不知道该怎麽办的为难。“行爷爷,其实,我家也是这样的。”
两位老爷子的脸色顿时一变,乔老爷子屏住呼吸:“怎麽,怎麽说?”
乐乐皱皱眉头,说:“展爸爸和乔爸爸的爸爸以前对我爸爸做过很不好的事,也是因为他们,我爸爸的身体现在才会特别的不好。我和哥哥不想认他们,他们欺负爸爸,而且我和哥哥有爷爷奶奶,不需要再认爷爷奶奶。”
两位老爷子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展老爷子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在桌上。两个孩子盯著盘子里的饺子,一脸的苦恼,没有发现对面坐著的两位老爷爷神色上的变化。阳阳吐了口气,悠悠地说:“我和乐乐一早就发誓绝对不认他们,可是今年过年,我们又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两个差点要难受死的老爷子似乎一下子见到了浮木,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问:“为什麽觉得,自己做错了?”两人的声音里带著抑制不住的颤抖。
阳阳很闷地说:“展爸爸和乔爸爸为了不让我们为难,从来不提让我们认爷爷的事。可是过年,展爸爸和乔爸爸却不得不两边跑,要先去陪爷爷吃年夜饭,再回来陪我们吃年夜饭。爸爸说看在展爸爸和乔爸爸那麽疼我们的份上,我们也应该去认爷爷。我们不想以後过年的时候展爸爸和乔爸爸来回跑,我们想和展爸爸乔爸爸一起吃年夜饭。”
乐乐缓缓点点头:“我们不想让展爸爸和乔爸爸那麽辛苦。可是一想到爷爷欺负过爸爸,我们就不想认。而且爷爷从来没有说要见我们,肯定也不喜欢我们。”
“怎麽会不喜欢!”一声过於激动的低吼引来了众人的注意,乔作行急忙压下翻腾的情绪对抬起头来的两个孩子说:“肯定喜欢,肯定的!你们这麽聪明懂事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们也说了,你们的爷爷欺负过你们的爸爸,他们是没脸来见你们。”
“一定是这样!”终於能说出话来的展老爷子在一旁附和,并加以证明:“我们是过来人,最清楚。人老了都希望能有儿孙在身边,谁会把孙子往外推?如果不是怕引起孙子更大的反感,我们,呃,行爷爷早就去见孙子了。”激动的展老爷子差点露馅儿。
阳阳和乐乐还是一脸的犹豫、为难。阳阳道:“可是一想到他们欺负过爸爸,我们就不想去见他们。”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咽下嘴里的苦涩,两人也不敢多劝怕引来孩子的怀疑。见两位爷爷很难过,阳阳又忍不住说:“爸爸希望我们能去见爷爷,我和乐乐也想好了,如果爸爸再提的话我们会去的。”
“真的?!”两位老爷子的心今天就如坐凌霄飞车一样,忽上忽下,好不刺激。
阳阳点点头,乐乐也点点头,乐乐有点不是太乐意地说:“我们不想展爸爸和乔爸爸为难。不过见到爷爷奶奶後我们该怎麽做我们还没想好。行爷爷,如果您的孙子来见您,您会怎麽做?”
“我?”
乔老爷子的心脏病要发了,他喝了一口茶水顺顺气,急忙说:“我自然是要努力弥补啊。我现在要的也不过是孙子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不过他的回答并没有令阳阳和乐乐放心,两个孩子的一张脸还是十分严肃。乔作行不安地问:“怎麽了?”孙子不会发现了什麽吧。
阳阳不确定地说:“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这麽想的。展爸爸和乔爸爸没有提过他们想见我们。”
什麽?!那两个混帐东西居然没有跟孙子提过?!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乐乐问:“坤爷爷、行爷爷,你说我们是不是要主动去见他们?不管怎麽说,他们都是长辈,应该我们主动。还是我们等爸爸再提的时候再去?”
两个孩子为了这件事也没少苦恼,现在遇到一个情况和他们相似的忘年朋友,又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们希望两位老爷爷能给他们指点迷津。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他们可不敢让孙子主动去见他们。展老爷子按捺住内心的混乱,说:“事情是你们的爷爷做的不对,当然不该你们主动出面。你们不妨回去跟你们的爸爸说说,听听他的意思。如果你们的爷爷确实有悔改之心,你们就原谅他们吧。”现在的情况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顾溪的身上了。
乔老爷子的眼角都湿润了:“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错,只要孙子肯见我一面,让我做什麽都行。”
“是啊。”展老爷子的声音也哑了。
“唔……那,展爸爸和乔爸爸的爸爸也会这麽想吗?”毕竟没见过,阳阳和乐乐不敢肯定。
“一定一定。”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差一点就要说出他们就是孩子的爷爷了,话到嘴边,两人用力咽回去。说到底,他们还是怕。在他们和阳阳乐乐越来越亲密之後,他们更怕了。
※
8点半,阳阳和乐乐才回到家。和以往两人回来的喜悦不同,今天两人显得有点心事重重。顾溪、展苏南和乔邵北都在客厅,顾溪在床上躺怕了,下来透透气。
“爸,你今天好些了吗?”虽然心里有事,阳阳和乐乐首先关心的还是爸爸的身体。
顾溪笑笑,说:“好多了。今天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啊。”两个孩子咬咬嘴,没想到爸爸今天会问。
顾溪看了眼乔邵北和展苏南,站起来牵住儿子的手,说:“爸爸这段时间对你们的关心太少了,今天发现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和你们聊过天了,今晚有空吗?”
“爸……”阳阳和乐乐的眼里是迷茫。
“可以跟爸爸谈谈吗?谈谈,你们最近为什麽经常很晚才回家?谈谈你们的新朋友?”
两个孩子看向展爸爸和乔爸爸,在两人的眼神鼓励中,他们对爸爸点点头。顾溪带著两个孩子上楼,临走前,两个孩子又回头看了眼展爸爸和乔爸爸。今晚和两位爷爷说过之後,他们的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他们也说不清楚,有难受,有迷惑,有对那件事不知道该怎麽解决的困扰,还有对两位老爷爷的心疼。
顾溪带著儿子上了楼,只不过一层的楼梯,他就有点气喘了。不过为了不让儿子担心,他没有表现出来。楼下,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看出来家里又有事要发生了,徐大爷像对待亲儿子一样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只说了一句:“就交给小河去处理吧。”
两人沉默地点点头,心跳不稳。
阳阳和乐乐的房间里,顾溪坐在单人沙发上耐心地等著儿子对他开口,没有催促。他并没有特别计划要在这一天跟儿子说出真相,而是在老爷子给展苏南和乔邵北打了电话,很难过的在电话里说孩子跟他们说了家里的事之後他才决定的。儿子把烦恼告诉了两位老爷子,那足以证明儿子很信任他们。儿子不是那种会轻易把家里的事跟别人说的人,尽管儿子还没主动告诉他两位老爷爷的事,顾溪也觉得是时候了。
“爸……”
作为哥哥,阳阳第一个开口。
远溪:第一百一十九章
就如顾溪说的那样,父子三人已经很久没有谈过心了。一开始,阳阳和乐乐还有点担心爸爸会不高兴他们不认亲爷爷,却和别的老爷爷整天在一起,後来见爸爸并没有什麽不高兴的神色,而且还很鼓励他们继续往下说,两个孩子就放开了话匣子,把这段时间他们和两位老爷爷的相遇、相交一股脑地全部告诉了爸爸。当然,也包括了今晚说起的那件烦心事。
“爸,行爷爷的情况和我们有点相似呢。行爷爷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他。”乐乐很是苦恼地说。他们一方面希望行爷爷的孙子可以原谅行爷爷,可是,他们作为孙子却不愿意原谅自己的亲爷爷,不是很矛盾吗?
“坤爷爷家里不知道也有什麽事情,我和乐乐也从来没有见过坤爷爷的家人去看望他。爸,当时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安慰行爷爷。”阳阳也是一样,同样很矛盾。
顾溪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孩子低下头,让爸爸多摸几下。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腰好受一些,顾溪问:“你们很喜欢坤爷爷和行爷爷?”
两个孩子点点头。
“你们觉得,他们好吗?”
“很好。”孩子立刻回答,“爸,坤爷爷和行爷爷是真心对我们好,我们能感觉得出来。”
“爸,我觉得……”乐乐舔舔嘴,“我觉得,坤爷爷和行爷爷很可怜。”
“为什麽?”顾溪不动声色。
乐乐说:“坤爷爷和行爷爷的房子很大很大,比我们家大多了。可是,那麽大的房子里只有坤爷爷和行爷爷和几位帮忙的阿姨,房子里很冷清。不像咱们家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好多人。”
顾溪问:“那,你们愿意花时间去陪坤爷爷和行爷爷吗?”
阳阳和乐乐没有马上回答,两个孩子比较担心一件事。“爸,如果爷爷奶奶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我们最近陪爷爷奶奶的时间都很少。”
顾溪笑道:“不会。你们虽然最近陪爷爷奶奶的时间很少,但你们在家里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孝顺。爷爷奶奶只会高兴多了两位爷爷疼你们。你们觉得坤爷爷和行爷爷很可怜,那你们愿意多陪陪他们吗?你们不用顾忌爷爷奶奶和爸爸。”
不用顾忌爷爷奶奶和爸爸……两个孩子点点头:“愿意。以前坤爷爷和行爷爷两天来一回,这几天他们天天都来。坤爷爷和行爷爷也希望我们陪他们吧。”
顾溪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问:“那,如果你们是行爷爷的孙子,你们会原谅行爷爷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住了阳阳和乐乐。从感情上讲,他们当然会原谅行爷爷,但是……阳阳皱起小脸:“我也不知道。如果是我,我会原谅行爷爷,因为行爷爷对我们特别好,是拿我们当孙子对待的好。可是我不知道行爷爷的孙子是怎麽想的。”
“爸爸只问你们,如果你们就是行爷爷的孙子,你们会原谅行爷爷吗?”
阳阳和乐乐认真想了想,最後缓缓点点头:“我们应该会原谅吧。”
顾溪凝视著两个孩子纯真的脸,沉默了。见爸爸不说话了,两个孩子出声:“爸?”顾溪吐了口气,对乐乐说:“爸爸的床上有一本相册,可以帮爸爸拿过来吗?”
“好。”乐乐立刻走了。
阳阳从爸爸的脸上看到了一些凝重,阳阳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爸?”
顾溪对儿子笑笑,说:“阳阳,爸爸一向尊重你们的选择,这一次,爸爸仍希望你们可以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想想是放开过去,快乐地生活好;还是永远记者那些你们并不需要去记著的事情,不开心地去生活好。”
“爸?”什麽意思?
“告诉爸爸,你想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还是想每天都不开心的烦恼过日子?”
阳阳盯著爸爸的眼睛,从爸爸的问题中他感觉到了异样。他没有回答,而是重新把爸爸说的话回忆了一遍,然後他迟疑地问:“爸,你是不是,想我和乐乐,原谅爷爷奶奶?”
感慨儿子的聪明与敏感,顾溪没有回答,只说:“爸爸只是希望你们快乐。”
阳阳抿紧了嘴,心里充满了矛盾,他也希望自己和乐乐能像爸爸希望的那样快乐。门开了,乐乐回来了,手里拿著一个相册。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并没有看相册里的照片。
把相册交给爸爸,乐乐踢掉拖鞋,在他刚才的位置上跪坐下。顾溪从单人沙发上站来走到阳阳和乐乐坐著的双人沙发旁,两个孩子立刻让开地方,让爸爸坐在他们的中间。顾溪的手放在相册上,说:“爸爸,要给你们看一些照片。看完了,你们也许会不高兴,会伤心,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但是,爸爸希望你们可以冷静下来,听爸爸解释,可以吗?”
两个孩子紧张了,顾溪看看两个儿子:“可以做到吗?”
阳阳和乐乐不安地点点头,同时问:“爸,是什麽?”
顾溪没有回答,他翻开了相册。第一页的相册里摆著几张老照片,阳阳和乐乐的眼睛瞪大了,照片里的人,有点眼熟。
顾溪解释道:“这是展爸爸和乔爸爸的照片。”
“展爸爸和乔爸爸的?!”两个孩子惊呼,也很快地找到了乔爸爸的照片,跟他们小时候好像啊。
顾溪在孩子看完这一页之後又翻到下一页,仍旧是两人的单人照或双人照。随著顾溪的翻页,照片里的孩子变成了儿童、接著成长为少年、青年……阳阳和乐乐的惊呼声不断,对展爸爸和乔爸爸的感情又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看著乔爸爸,就好像看到了他们以後的成长过程。
接著,顾溪又慢慢地翻过一页,两个孩子脸上对两位爸爸的惊叹变成了惊愕。“坤爷爷!行爷爷?!”两个孩子用力眨了眨眼睛,照片上略显年轻的、和展爸爸乔爸爸站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怎麽看怎麽像坤爷爷和行爷爷。顾溪没有说话,他继续翻页。
两个孩子呆住了,他们看著疑似坤爷爷和行爷爷的人在爸爸的翻页下变得越来越与今晚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两位老爷爷的脸重叠。最後一页,照片的那两个人头发是白的、胡子是白的,就是脸上的皱纹都跟坤爷爷和行爷爷好像好像。有一张照片是在书房里拍的,书房的桌子上摆著一个玉石的狮子,阳阳和乐乐都见过,他们在坤爷爷的书房桌子上见过。
阳阳和乐乐抬起头看向爸爸,大大的眼睛里是震惊,不一会儿,两个孩子的眼睛红了,眼眶里有了眼泪。顾溪阖上相册,开口:“坤爷爷和行爷爷……就是你们的亲爷爷,是,展爸爸和乔爸爸的,父亲。”
乐乐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阳阳哭了:“爸!”为什麽!
一瞬间,被欺骗、被隐瞒等等各种负面情绪湮没了阳阳和乐乐。顾溪向孩子解释了这件事的始末,两个听著听著,捂住眼睛,哭声溢出。解释完,顾溪把相册放到一旁,搂住儿子:“对不起,爸爸骗了你们。”
阳阳和乐乐紧紧捂著脸,不说话。顾溪抱紧两个儿子,有点伤感地说:“爸爸一直不想你们知道以前的事,就是不想影响你们。爷爷,很想见你们,可是你们不愿意见爷爷。展爸爸和乔爸爸不让你们为难,所以从不提爷爷的事,可是爸爸,希望你们能认爷爷。但爸爸,也不想勉强你们,所以爸爸去找了爷爷,给爷爷出了这个主意。”
两个孩子压抑地哭著,无法接受,无法接受他们喜欢的坤爷爷和行爷爷变成了他们一直都不喜欢的亲爷爷。
“阳阳乐乐,在你们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救了你们的亲爷爷,爸爸觉得这是天意,天意让你们见到自己的爷爷,让爷爷知道你们的存在。不要怪爷爷,是爸爸让爷爷隐瞒身份去找你们。对不起,爸爸跟你们道歉。”
“呜……”阳阳乐乐的哭声变大,两个孩子埋进爸爸的怀里,只是哭,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你们刚才也说了,觉得爷爷很可怜。爸爸也觉得爷爷很可怜,但爸爸更心疼的,是展爸爸和乔爸爸、是你们。爸爸和你们一样,也不想展爸爸和乔爸爸过年的时候不能在家里陪我们吃年夜饭,爸爸也希望有更多的人疼你们、爱你们。阳阳乐乐,你们,愿意原谅爷爷吗?”
阳阳和乐乐仍是哭,不说话。顾溪的腰隐隐作痛,他深吸了几口气,拍拍儿子:“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爸爸放下了,为什麽你们不能放下呢?如果爷爷当初知道你们的存在,他们不会对你们不闻不问,他们会和展爸爸、乔爸爸一样疼你们。不要把爸爸的过去和你们的今後联系在一起,爸爸希望你们能快乐。”
“……”
“阳阳乐乐,原谅爷爷好吗?”
“……”
两个孩子哭得很伤心、很委屈,哭得顾溪的心揪在一起,尽管他已经想到了儿子得知真相後会有的反应,这一刻他还是对儿子很抱歉很抱歉。
“对不起,阳阳乐乐,对不起……”
“爸爸……呜……爸爸……”
乐乐哭喊出声,顾溪用力眨了眨眼睛,眨掉眼里的热辣。
“对不起,儿子,对不起。”
“爸爸……”
有人在外面敲了三下门,接著没有等屋内的人回应,对方开了门。看到进来的人,顾溪抿紧了嘴。两个孩子趴在爸爸的怀里没有动,还在哭著。顾溪朝进来的两人点点头,展苏南关了门,两人一脸愧疚地走到儿子跟前,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泪眼中看到了抱起他们的人是谁後,两个孩子扑进对方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展爸爸(乔爸爸)……”
展苏南和乔邵北抱紧儿子,声音沙哑:“对不起,宝贝儿……对不起……”
“呜……爸爸……爸爸……”
顾溪低下头抹了抹眼角,乔邵北对顾溪道:“我们陪儿子坐会儿。”
顾溪拍了拍两人,起身走了,把这里交给他们。门一关,顾溪就听到屋内儿子的哭声陡然变大,在父亲的怀里,他们更觉得委屈万分。
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顾溪扶著又开始痛的腰缓步离开。这件事尽管他已经尽量把伤害减少到最小,可他还是伤了儿子的心。这件事,他对不起儿子。扶著栏杆缓缓坐在楼梯上,顾溪双手抱住头,心里满是伤感与难过。
这一晚,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回房睡,两人在儿子的房间里陪了他们一夜。这一晚,阳阳和乐乐只是哭,没有说原不原谅爷爷,也没有责怪爸爸们欺骗他们;这一晚,顾溪瞪著天花板一夜无眠,展苏南和乔邵北搂著在他们怀里哭著睡著的孩子同样无眠到天亮。
早上十点多,顾溪出现在客厅,脸色很差,徐奶奶和徐大爷都很担心地看著他。展苏南和乔邵北还有孩子们都还没下来,顾溪也没瞒著父母,告诉了父母发生了什麽事。徐奶奶和徐大爷听後,徐大爷说:“你这麽做没错,孩子跟那边的事总要解决,不然苏南和邵北夹在中间太难做。既然两位老人家有了悔改的意思,你又已经原谅了他们,孩子就别记那麽多了。”
有了父母的理解,顾溪的心里稍稍好受了点。等到快11点,乔邵北和展苏南带著眼睛明显红肿的阳阳乐乐出现了。看到爸爸,阳阳和乐乐的眼睛里立刻又有了泪水,两个孩子走到爸爸跟前,低低地喊了声:“爸……”
擦擦儿子的眼泪,顾溪说:“不哭了,爸爸跟你们道歉。”
“爸爸没有错。”阳阳和乐乐吸吸鼻子,扭头看了展爸爸和乔爸爸一眼。
眼底有著青色的展苏南哑声说:“阳阳和乐乐,想过去一趟,我们现在就走。”
顾溪的眼里闪过惊喜,阳阳带著鼻音说:“我们,想去跟爷爷,说清楚。”
“你们……”顾溪想问孩子是不是原谅爷爷了,但又不想再勉强孩子。
阳阳和乐乐也没有回答爸爸,乐乐只说:“爸,我们,考虑好了,我们今天,去见爷爷。”
听出了孩子称呼上的变化,顾溪紧紧抱了下儿子,说:“去吧,爸爸在家等你们回来。”
“嗯。”又吸吸鼻子,两个孩子转身走到展爸爸和乔爸爸跟前。展苏南和乔邵北深深看了顾溪一眼,让他放心,然後就带著儿子走了。
透过落地窗看著那父子四人上了车,顾溪的心怎麽也平静不下来。在汽车开出去後,顾溪站了起来:“爸妈,我去饺子馆看看。”
“小河,你身体刚有点好转,就别去了。”
“我去看看就回来,不会做事的。”他不想在家里影响爸妈的心情,最重要的是,他得找个能让他剁饺子馅儿的地方。
徐大爷和徐奶奶劝不住,顾溪早饭也没吃,穿上衣服就走了。看著顾溪也出了门,徐奶奶叹了口气:“希望阳阳和乐乐能想通。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总挂在心里对谁都不好啊。”
徐大爷点点头。
打了车,直奔饺子馆,顾溪好几次拿出电话想再跟儿子说两句,想告诉他们不管他们怎麽选择,他都不会怪他们。但最终,他还是把电话放下了。不给儿子压力了,让他们自己选择吧,他相信儿子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远溪:第一百二十章
顾溪抵达饺子馆的时候已经12点多了,正是饺子馆里人最多的时候。老板突然来了,饺子馆的员工们都格外的惊讶,大家都知道顾溪这段时间的身体很不好,大顺也亲眼见过。而且老板的脸色看上去很差,好像很疲倦的样子。顾溪没说别的,就说好久没来饺子馆了,过来看看。在顾溪去了办公室後,丸子赶紧朝大顺使了个眼色,已经是副店长的大顺钻进厨房。
老板来了,丸子把这段时间店里的营业账单等拿给老板过目。喝著丸子给他送来的姜茶,顾溪盯著税务表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就在顾溪抵达饺子馆时,展苏南和乔邵北带著阳阳和乐乐也抵达了乔宅。两位同样几乎一夜没睡的老爷子在车子一抵达山脚时,他们就站在门口等著了。
车子开进他们曾经来过的大宅子,一路上都没说过话的阳阳和乐乐眼眶立马红了,当他们看到在门口站著的那两位熟悉的老人时,眼泪唰的就涌了出来。乔邵北停了车,展苏南拉著阳阳和乐乐从车上下来,两位老爷子的眼睛里也已经有泪了。
不再像以往那样很高兴地喊对方“坤爷爷”、“行爷爷”,阳阳和乐乐抿紧了嘴,异常的委屈。乔邵北和展苏南牵著儿子走过去,两位老爷子愧疚万分地唤了声:“阳阳乐乐……”两个孩子的泪瞬间流得更厉害了。乔邵北和展苏南一人搂著一个孩子,哑声开口:“进屋吧。”
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抹抹眼角,拄著拐杖转身往屋里走。弯下的背脊令他们看上去是那麽的苍老,这一个多月因为和孙子相处的愉快在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後,两人年轻的那十岁又退了回来。
乔老爷子让佣人们全部出去了,诺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六个人。阳阳和乐乐坐在爸爸的身边低著头,不出声,只是不停地掉眼泪。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痛苦地又喊了声:“阳阳乐乐……”
乐乐抬手擦脸,眼泪落在地毯上,阳阳则死死咬著嘴,但伤心还是泄露了出来。展苏南把儿子搂在怀里,说:“爸,乔叔,是孩子主动要过来的,有些话你们今天当著孩子的面,好好跟孩子说说吧。”
展坤开口了,第一句就是:“阳阳乐乐……爷爷,对不起你们……”
“唔……”乐乐咬住嘴
“阳阳乐乐,爷爷错了,爷爷对不起你们,爷爷是老糊涂啊……”孩子的泪扎得乔老爷子的心剧痛,他丢下拐杖半跪在阳阳和乐乐的跟前一把抱住他们,“对不起……爷爷对不起你们……”
“呜……”两个孩子再也克制不住了,哭出了声,“为什麽,为什麽要那麽对我爸爸……”
“对不起……爷爷对不起……爷爷错了……”
“呜呜……为什麽要那麽对我爸爸……”
阳阳乐乐不停地问为什麽,两位老爷子不停地说对不起。展苏南和乔邵北的手放在儿子的头上,牙关紧咬地压下眼眶的酸涩。客厅里,老人和孩子的哭泣让人听得是那麽的悲伤与痛苦。
※
顾溪早上就没吃饭,又一晚上没怎麽睡,大顺看他的脸色不好特别给他煮了一碗软软的面条,可顾溪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两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这麽伤心过,顾溪很心疼,很心疼。不知道孩子和老人家谈得怎麽样了。顾溪看看表,已经2点多了,顾溪打了个电话回家,四个人还没回来,展苏南和乔邵北也没打过电话回家,应该还在说著吧。
心里闷闷的、乱乱的,这个时候店里应该没什麽客人了,顾溪起身出了办公室。丸子和大顺几人都看得出老板的心情不好,正在算账的丸子见老板出来了,立刻问:“老板,你要回去了吗?你的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去吧。”
顾溪朝丸子微微笑笑,说:“我没事。这麽久我都没来饺子馆,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顾溪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你忙你的吧,我去厨房看看。”
“好。”丸子担心地说:“老板,你还是注意身体吧,你的脸色真的很差。”过年前老板的脸色还挺红润的,现在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点点头,顾溪没说什麽,去了厨房。厨房里大顺和苹果还有两位刚请来的员工正在准备晚上的生意,见顾溪进来了,大家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
顾溪看到大顺正在剁馅儿,他走过去用筷子夹了一点??,然後说:“我来吧。”
“老板,你告诉我哪里的味道不足,我来好了。”
大顺不想让老板动手,谁都看得出老板的精神状态不大好。
顾溪伸手握住大顺手里的两把菜刀说:“我好久没剁过饺子馅儿了,我来吧,你在旁边看著,我累了会换你。”
大顺不松手,顾溪用力把他手里的菜刀拿了过来,然後对苹果说:“把围裙给我拿过来。”
苹果看了眼大顺,沉默地拿过围裙帮老板围上。顾溪握好菜刀,说:“剁饺子馅儿力道要一点点的往里头加,不能一开始就太猛,这样剁出来的馅儿不够细腻,味道也不会均匀。”
大家都围了上来,顾溪举起菜刀。梆梆梆梆,两把菜刀速度均匀地落在饺子馅上。顾溪一边翻一遍剁,动作没有因为一段时间的修养而有丝毫的生疏。一开始,顾溪还一边剁一边跟大家讲解,慢慢的,顾溪不说话了,注意力也似乎从饺子馅儿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大顺朝其他人示意,大家都悄悄地退下,不打扰老板。顾溪没有发现员工们离开了,在剁馅儿的动作里,他的心情平静了很多。每当他有心事的时候,他都是用这种方式来排解。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很管用,顾溪的心理已经好受多了。儿子虽然很伤心,但结局一定会是大圆满,儿子会原谅爷爷。等儿子回来了,他会再跟儿子好好地道歉,这件事不管他的初衷是什麽,他都伤了儿子的心。
不知道现在发展地怎麽样了,苏南和邵北有没有很为难?儿子见到爷爷一定哭了,老爷子肯定也很难受。顾溪在心里猜测现场的种种情况,突然,他手里的刀猛地停了下来。顾溪站在那里怔怔地瞪著饺子馅儿,两手的刀还保持著剁馅儿的样子。声音停了,正在洗菜的大顺扭头看了过去,就见老板站在那里神色不对劲,他赶紧关了水龙头走了过去。
“老板,怎麽了?”
顾溪松开菜刀,一手捂住了肚子。
“老板?”
咽了咽嗓子,顾溪的脖子缓缓转向大顺,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大顺一下子吓到了,赶紧又问:“老板,你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板?”苹果等人也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顾溪的另一只手也捂住了肚子,然後他声音不稳地说:“我,我回办公室。”
老板的情况不对劲,大顺和苹果马上扶住顾溪。顾溪没有拒绝,他双手捂著肚子在两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回办公室。
“老板怎麽了?”
丸子也过来了。大顺焦急地说:“老板,我送你去医院。”
“先送我回办公室。”顾溪摇摇头,弯下腰,大顺和苹果的脸也吓白了。丸子急忙打开办公室的门,和大顺苹果一起把老板扶到沙发上。顾溪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沙发扶手慢慢躺下,然後说:“大顺,你们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老板,我送你去医院!”大顺说著就要去抱顾溪了。
拦下大顺的手,顾溪看向紧张的三人,气喘地说:“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等会儿我叫你们,你们先不要打电话给展苏南和乔邵北。”
“老板,还是去医院吧。”丸子紧张地劝道。
顾溪又摇了摇头:“你们先出去,我懂医,我自己检查一下,你们关上门。”
握了握拳头,大顺抓著丸子和苹果出去了,关门前他说:“老板,我们就在门口。”
“好。”
门关上了,顾溪手发抖地解开自己的裤带,拉开裤子拉?。抓著裤子的两边,顾溪屏住呼吸脱下裤子和内裤,当白色的内裤上一滩红色映入顾溪的眼里时,顾溪的脑袋一阵眩晕,头皮瞬间发麻。闭著眼睛喘了一会儿,顾溪又睁开眼睛,他没有看错,内裤上确实有一滩淡红色的液体。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内裤上发现疑似血迹的液体。
顾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穿好裤子的,他压下害怕按住自己的左手腕。五分钟後,他拿开手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一分钟後他又按住左手腕。“脉来流利,如盘走珠”,这是怀孕时会有的脉象。顾溪的三根指头仔细感觉著手腕处的脉象,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又过了五分钟,顾溪的眼睛瞪大了,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如盘走珠……如盘走珠……虽然不是特别的明显,但真的是如盘走珠……
“老板?”久等不停老板喊人的丸子敲了敲门。顾溪从极度的激动与极度的害怕中回过神来,他朝外喊道:“丸子,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
“老板,你还好吧。”
“你让大家去工作吧,我这边有点事要谈。”
听出老板不想他们在外面,丸子招呼大家去工作。脚步声明显地离开了,顾溪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找出展苏南的手机号按了下去。
乔宅,阳阳和乐乐抽泣着坐在爸爸的怀里,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的眼角也还带著湿润,不过六人的情绪都不像一开始那麽不平静了。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也知道了孩子为什麽那麽怪他们,不仅是因为他们对顾溪做了那样的事,还有一个原因是展苏帆对顾溪的殴打。两位老爷子不能把一切都推到展苏帆的身上,如果不是当年他们的纵容,苏帆也不敢这麽做。
做错的事道一万遍的歉也无法弥补,两位老爷子坐在孩子的跟前,等著孩子对他们的审判。阳阳和乐乐也陷入了为难,在他们不知道老爷爷是爷爷前,他们很喜欢老爷爷;在他们知道老爷爷是爷爷後,他们心理对爷爷的那份怨恨又变得跟以前不同了。
展苏南和乔邵北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也没有劝过孩子原谅父亲,这件事,他们交给孩子来选择,这是他们欠孩子的。
展老爷子给孩子的杯子倒满水,递过去:“阳阳乐乐,喝点水。”
两个孩子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杯子,看到爷爷,他们又想哭了。展老爷子的眼睛也又红了,他擦擦孩子的泪:“不哭不哭,都是爷爷不好,都是爷爷的错,不哭了,啊。”眼泪一串串涌了出来,阳阳和乐乐低头喝水,连同他们自己苦涩的眼泪。
顾溪的专属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窒闷。一听是顾溪的电话,展苏南拍了拍坐在他怀里的阳阳,深吸了几口气,用自己最正常的嗓音接听电话。
“小河。”
“苏南,你们,还要多久?”
“啊,没多久了,怎麽了?”
顾溪用力咬了咬嘴唇,握紧电话:“苏南,我在饺子馆,你,或者邵北,来接我一下。”
展苏南拧了眉:“你怎麽跑饺子馆去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顾溪咽咽嗓子:“苏南,我,我情况不对劲,我下面,有点出血。”
“什麽?!”展苏南噌地站了起来,坐在他怀里的阳阳差点摔倒。乔邵北放下乐乐起身凑到展苏南身边,两个孩子紧张地仰头看向爸爸,两位老爷子也站了起来。
顾溪舔舔嘴,又说:“我下面,有点出血……我刚才,把脉,我好像,好像有了。”
“什麽?!”展苏南的大吼差点掀翻屋顶。
“苏南,小河怎麽了!”顾溪的声音很小,乔邵北没听到。
“爸,爸爸怎麽了?”
“小河怎麽了?”
老人孩子都急了。
但展苏南没有空去回答,他对著手机结结巴巴地说:“小,小河,不怕,不怕啊,我,我和邵北,马上马上,去接你。不怕,不怕,没事的,绝对没事的。来,深呼吸,跟著我,深呼吸。”
“嗯,我不怕,我在这里等你们。”
“小河,不怕,不怕,我马上过去,马上过去,不怕啊。”
好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展苏南一遍遍说著“不怕不怕”,脚步凌乱地往外走,脸色煞白。乔邵北抓住他,大声问:“小河怎麽了!”
“爸,爸爸怎麽了!”两个孩子要被吓死了。
展苏南转身,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小河说他好像有了,但是有出血的迹象,他在饺子馆。”
“什麽?!”这下子要被吓死的人多了一个。一秒钟後,乔邵北抓住展苏南就往外跑。这边展苏南还没有挂电话,他一边往外冲一边对著电话喊:“我们马上就过去,小河,你躺著,不要动,我们马上过去,你深呼吸,放松,不怕,不怕啊。”
一分钟後,汽车飞一般地开走了。两位老爷子和两个孩子站在客厅瞪著窗外,刚刚,刚刚苏南(爸爸)说什麽?
乐乐拽了拽身边的人:“爷爷,展爸爸刚才,说什麽?”
乔老爷子的脖子咔咔咔地低下:“爷爷刚才,好像听你展爸爸说,你爸爸,好像,有了。”
“有……什麽了?”阳阳头晕地仰头看向爷爷。
展老爷子看向乔老爷子,乔老爷子看向展老爷子,一分钟後,乔宅发出惊天的叫声:“快给苏南和邵北打电话!小河是不是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