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1
江元睿刚弄到一半,正打算等著苏青青準备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做正事。结果被江元俊这麼一叫,两人都给吓了一大跳,愣愣地转头看他。那江小三直挺挺地站在门口,满脸通红,呼哧呼哧地大口喘著气,像是一个烧过头的大铁锅,全身都冒著蒸腾的热气。他这样子实在有些吓人,不过就算他这样子,不行的就是不行,江元俊今天绝对不能碰小青的。
江元俊并不知道江元睿在祠堂里已经有过一次了,还以為大哥至今為止没尝过甜头,也不敢去抢人,只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瞅著。这上边压著一个,旁边还站著一个,苏青青有点受不了,开始推掇江元睿,把自己往被子里面藏。江元睿也不太舒服,毕竟他不是暴露癖,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脱衣服也就罢了,没有理由要被自己弟弟也给看光。但是江元俊这家伙不给点好处他就不走,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瞅著你,瞅得你浑身汗毛直竖,最后江老大终於妥协了,表示说算了你过来吧,虽然不能让你做,但是可以摸摸。
说完这话,江元睿也不好再忍了,又撩拨了几下,便用膝盖分开身下白嫩双腿,两手扳住苏青青的大腿两侧,身下发力,猛地嵌进了她的身体里。苏青青闷哼一声,身体因这动作而剧烈颤抖抽搐起来,江元睿深吸了口气,硬生生止住动作,等待她準备好了之后,才开始缓慢动作。而得到了允许的江元俊则自后过来,一把捞起苏青青的上半身搂在怀中,与她口舌交缠之际,两手也不忘四处游走,佔尽了便宜。下边江元睿不断耕耘,有的时候想换个姿势,就直接看江元俊一眼,两人合力将人翻个身,一切继续。
苏青青最后被他们折腾的晕晕乎乎的,还好江元睿动作温柔,江元俊虽然粗暴,却没机会荷枪实弹,只是亲亲摸摸也造不成什麼重大刺激,於是苏青青不知不觉间就睡著了——当然也可能是昏过去了,睡梦中也隐约感觉到自己被翻来覆去浅浅地折腾。一直到了半夜,江家兄弟才算略有满足,便去打了水,取了汗巾来给娘子擦身,这期间又是诸多行事,自不必提。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苏青青是被江元俊吻醒的。江小三身体好,睡得晚,起的早,天不亮就醒来,随便吃了只苹果填填肚子,便过来抱著人开始继续动作。江元睿昨天累了,今天醒的晚,於是江元俊在用被角捅他鼻子发现他没醒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把大哥的手臂从阿青身上挪开,将人抱到另一边的床上去,双手其上开始撩拨起苏青青来。
苏青青昨晚让江元睿翻来覆去地折腾,因為挣扎,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被江元俊抱著换了地方都没醒,只感觉自己身上沉沉的,有些不舒服,便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推。江元俊抓著苏青青双手,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两人肌肤相贴,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人灼伤。江元俊低吼一声,压抑了整整一夜的欲望终於有机会得到紓解,火热的巨物顶进了那狭小的湿润空间。
那边床榻间江元睿突然翻了个身,伸出手开始去捞人,却摸了个空。睡梦中的他不禁皱起眉头,开始不间断地找起人来。江元俊下边不断动作,额间却开始冒汗,怎麼办,这要是被大哥发现可就糟糕了!
这时候云秋打著哈欠从厢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江元俊在这边压著人做不雅举动,差点儿叫出声来,当即摀住嘴就要往外走。江元俊赶紧叫住她,一手扯过被单把自己和阿青身体接合处盖住,也不管还赤裸著上身,直接招呼她道:「葫芦,帮我个忙,抓隻猫来,狗也行。」
云秋瞪眼瞅著他,满眼鄙视,后来还是去抓了只大白猫过来,按照江元俊的吩咐放到了江元睿手边。江老大一把抓过搂在怀里,感受到那暖暖的手感和温度,这才满足地继续睡去,倒是没有注意到手边多了狠多毛。
江元俊趁这机会赶紧做了一回,因為他的动作实在太剧烈,最后还是把苏青青给弄醒了。她在迷糊中感觉到身下的强烈刺激,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呜声。江元俊怕把大哥给吵醒,赶紧去吻她,把声音全部吞进了肚子里。结果江元俊亲起人来也是没轻没重,硬生生把苏青青给吻醒了,而后不久他一声低吼,身体阵阵痉挛,一股股热流全部洒在了她体内。
苏青青差点儿抓狂,这还没完了,你们兄弟到底是想怎样啊!
江元俊发泄过后,瘫在苏青青身上喘了两分鐘,没敢再停留,赶紧把东西抽出来,给两人清理了一番,抱著人回那边床上去假寐,还故意把苏青青的脑袋也按在枕头里让她跟著一起睡。他本来想把猫抽出来,无奈江元睿搂得死紧,也没办法,自己又不敢去搂苏青青,乾脆又跑出去抓了只黑猫,抱著装睡。
江元皓跑过来的时候,看见就是这麼一副景象。大哥和三弟一人搂著隻猫,分佈两边,他家小娘子青青给硬生生夹在中间,动也不能动,只是睁著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著他。
问题是那两隻身上都没穿衣服,就那麼坦胸露乳的……而他家小娘子虽然穿了衣服,脖颈处还是露出点点紫红色吻痕,看的江元皓直咬牙,将人叫醒,换了回来。江元睿有点奇怪自己怎麼抱了猫,打著哈欠回去苏氏那边了,江元皓则拽了小三离开了这边,翻墙出去住客栈了。苏青青总算得到了点喘息机会,换了高领的衣服,躲在房里休养生息。
自从苏月兰被老鼠吓晕之后,苏氏倒是没再敢随便来她这边找茬,听说苏月兰好像被吓出毛病来了,看见黑灰色的东西就惊叫,连老鼠的图案都不能看,苏氏的全部重心都放在她那边了,自然没时间来这边找茬。
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至少安静些,苏青青可不想天天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追著谋害。不过话说回来,出了这档子事,就怕苏氏对她的怨恨反而愈加大了,不过也没什麼关系,估计短时间内苏氏估计是顾不上她,反正呆不了几天她就要离开了,况且还有大哥在。
在破坏别人计划以及佔便宜方面,苏青青是绝对相信江元睿的。现在想想,因為他的铺子被抢走而担心似乎是件狠愚蠢的事,江元睿想要弄到那些东西,应该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吧。不过能為他们做些事情,也是好的。
之后的日子过的一直狠平静,苏氏再也没有来过苏青青的院子。苏月兰经受了叶明诚以及老鼠的双重衝刺,本来就不那麼坚强的心灵遭受了无以伦比的衝击,整个人都有些抑鬱起来。
苏青青觉得,苏月兰还是经历得太少了。其实她并没有想如何针对这个所谓的妹妹的,江元睿之所以会安排那个老鼠事件,估计是记恨苏氏在苏瑾华脑袋里面扎针的事情,这一次苏青青并没有觉得大哥手段过分,她只希望那对母女在这期间最好不要再对她处处刁难,否则的话,吃亏的只会是她们自己。
也许是真的老实了,也许只是预备著以后再找她继续算账,在第二日他们房间不知怎麼突然就走水了之后,苏氏母女以及她的丫头小廝们竟然一直都没有什麼动作,连苏瑾丘都不来找云秋了,看来是收到了什麼指令。苏玉芬倒是没事就来逛逛,想找点值钱东西搜罗走,结果连著来了三趟发现这边的宅院里只有江元俊留下的鸡毛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又过了四日,苏山明终於带著一批人回来了,不过看起来神色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在他回来之后,江元俊便换了身不错的衣服,领著四个不知道从哪儿雇来的小廝带了两挑子的礼物,人模狗样地过来接苏青青回去。令人诧异的是,这家伙在跟苏老爷说话的时候,竟然比平时规矩了许多,说话也像模像样的,云秋看的都傻了眼,差点儿以為来的这个是江家老四,还是苏青青发现那家伙时不时地低头看一下手掌心,里面好像写了字。
看来应该是江元睿事先教过他的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认认真真背过了好几遍才对,难怪这两天他都没有过来。
苏山明自从回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眉宇间满是愁云。苏氏本来想跟他说说苏瑾华如何欺负月兰,又放火烧了自己房子的事,他也没怎麼听。见到江元俊之后,虽然觉得小三行為举止谈不上文雅出眾,但是模样还算俊秀,看起来人也实在,说话也带些条理,加上他又信誓旦旦地表明愿意对女儿好,还特地补送了一批聘礼。
毕竟是山里人,东西不贵重,也还齐全,华儿那疯疯癲癲的性子,能遇到这麼一个人,也算是她的福分。苏山明这样想著,终於算是放下心来,给苏青青补了一份嫁妆之后,便匆匆地让她们离开了,看起来似乎狠不想让苏青青再继续留在这府中似的。苏青青等人离开之后,江元睿也狠快找了借口离开了苏府。
这样一批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又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只带走了一大批的财物,并且留给苏氏和苏月兰无从紓解的怨恨。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二日,叶明诚家里派人来了,要求解除与苏三小姐的婚约,苏山明没有多说半句话,爽快地答应瞭解约之事,聘礼原数退回。苏家眾人都怀疑苏老爷疯魔了,苏氏甚至打算去叫个道士过来看一看,是不是那苏瑾华离开之前给老爷偷偷地下了什麼蛊,结果就在第三日,无数官兵衝进了苏家。
圣旨下了。
苏家的贡品绸缎,以次充好,欺瞒犯上,现即查封桑园,充公财產,念如今正值太子妃生辰,免流放之罪,以后却也再不得接触绸缎生意。
叶家退亲,也正是因為听到了风声,急著与苏家断绝关系。而那所谓以次充好的绸缎,却是苏氏因為之前回娘家省亲,悄悄在库里抽了一匹,用其它绸缎补上。却不料正好在抽查时被检到,又赶上太子妃生辰盘查甚严,苏家成了被棒打的出头鸟。
没收了田產,没收了桑园,查封了宅院。只有之前转移的一批银两好值钱的古董宝贝,尚还留存,这已经是跟近侍的老太监贿赂之后的结果。有盈就有亏,苏山明并不后悔,苏家的男儿还可以考状元,仅靠剩下的银子,也能在乡下过上富足的日子,只不过家里那些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大概会有些不适应而已。
听瑾玉说,华儿这些日子变得乖巧了许多,也没有再发疯了。苏山明想著,如果在江州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住,或者也可以去华儿那边的乡下附近买些田地和宅院,也正好能就近看看,那个女婿对她到底好不好。一直以来都有些忽略了她,只觉得她性子阴阳怪气,不可理喻,这回见面,却忍不住回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来,那麼玲瓏可爱。如果秀儿在世的话,想必能够把她教导成一个大家闺秀呢……
而苏青青那边却并不知道苏家发生了这麼大的事。他们正在赶往五江镇的路上。
江元睿的两间铺子,终究还是被夏元杰弄去了。
☆ 62
苏青青觉得,其实江元睿是没有真正地反抗他爹。具体发生了什麼事她也不清楚,不过江伯益再怎麼变态,他们之间毕竟还是有父子的情分。
江元皓偷偷地告诉苏青青,虽然大哥被收回了那两间铺子,不过她不必担心。大哥好像是另有打算。况且看起来他们也并没有要回江家的意思,直接要去的目的地就是青阳镇,那是离祈元村最近的小镇。
虽然离开了苏家,但是现在还有一个狠重要的问题,就是云秋。按江元俊的意思,既然好好地从那个鬼地方里出来了,又有他在这里,葫芦妹也就没啥作用,趁早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里呆著碍事,他倒是丝毫没有要照顾师妹的觉悟。
江元睿虽然没说话,但看起来也有那麼点儿给钱让她走人的意思,毕竟云秋只是為了保护苏青青的安全才会在这里的,她本来也有自己的生活,现在事情结束了,给她一点报酬就得了,没有必要一直跟著。因為苏青青平时的工作都狠多,家务等等都自己一力承担,江元睿倒是有打算给她选个丫头,这些日子在府里他也看到了,云秋那个人,性格跟江元俊其实有些相近,肯定是不肯做那些细緻的活计。
从长远来算,江元睿觉得还是把她弄走為好,小青虽然从苏家弄了不少嫁妆,可以后他们还要养儿子闺女,银子自然是多攒的好,没有必要去赡养外人。
云秋也没想著要一直跟苏青青他们走,离开苏府后便提出告辞,说是送她一匹马就行,不行驴子也可以,她可以自己离开,不必与他们同行。苏青青却皱起眉头,问云秋要去哪里?她可是清楚地记得,那个丫头并没有固定住的地方,只是在集市内随便混日子,白天帮人卖包子剁猪肉,晚上就睡柴房或者哪间破庙。无论是买房子或者是住客栈都需要一大笔钱,除非是去偷去抢,不然云秋怎麼可能有容身之所?
那就给她点儿钱,随便在哪里买个能住的小房子,不行就介绍她去哪里当个丫鬟什麼的。江元睿的眼神在里这麼说,苏青青却无视了他,一把揽住云秋的手臂,果断道:「跟我们一起回去。」
「不用。」云秋道,「照顾你只是师兄的托付,我完成了,自然就该离开。你也不必担心我,我可不像你那个娇娇怯怯的妹妹,即使是一个人也能活得狠自在。」
「不行。」苏青青摇头,「你是个女孩子,不能这样一直在外面瞎混。跟我们一起走吧,我比你大两岁,按年龄来说,你也是我的妹妹,我应该照顾你。」
她从来就没有把苏月兰看成是妹妹过,却非常喜欢这个率性的云秋。在苏府里的日子里,虽然没有过大的波澜,却也小麻烦不断,府里的下人也总是动不动使绊子,云秋却一如既往地维护她。这期间苏氏曾经设了两个局,想要离间她和云秋的关系,那姑娘却选择了相信她,对一切毫不怀疑,只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就算这些只是為了遵守与那个光头师兄的约定,苏青青也感谢她,否则光凭她一个人这样鲁莽地过来,真的不知道要栽多少跟头了。
江元睿更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地用眼刀飞苏青青,不过在云秋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向他的时候,还是立即摆正脸色,露出无懈可击的温雅笑容,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这时候江元皓已经带著两辆马车远远而来,这两辆车上面都印著一个硕大的「刘」字,却是江元皓不知打哪儿认识了的官老爷要出行,正好途径青阳镇附近,就顺便捎带著他们一起走。
现在虽然不是乱世,但是前些年又是旱灾又是水患,再加上贪官从中牟利,逼得许多良家民眾也成為了匪盗。近两年新册封了太子,那太子手段狠辣,处罚了一批贪官,整顿风气,如今世道好了些许,但是山道间劫匪之类仍是有不少,毕竟再怎麼整顿,也不可能像土地革命,去抢了富户的田地分出去,况且有的人偷抢惯了,也不爱回去过那苦哈哈的日子,所以一般的山路什麼的还是狠危险的。
江元俊本事是不错,但好汉架不住人多,纵是威猛如江三儿也狠难能在一群土匪中讨到好处。江元睿是个商人,不管再怎麼八面玲瓏,也达不到与官吏轻易勾搭的程度,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满口之乎者也的江元皓。因為那边比较赶时间,他也是过来催人的,毕竟是跟著人家请的鏢师沾光。当知道这边的分歧之后,江元皓却是同意苏青青的说法,希望云秋跟著他们一起走。
「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毕竟不安全,你又是阿俊的师妹,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我们这回回去,也要在镇里和山中几处各自置办房產,如果你不介意山里清贫,可以在祈元村那边多住些时日,也帮我们整理一下房间。」
这些事江元皓与江元睿早就商量过的,江元睿要开舖子,自然得在青阳镇里扎住脚。而江元皓则靠著以前老师的推荐,在青阳镇学堂里找了教书先生的工作,大多数时候也需要住在镇里。阿俊则是到时候看他自己喜欢,可以帮大哥做做事,也可以自己去山里打猎,弄些好毛皮什麼的。
不过江元皓有著秀才身份,可以免除赋税,不能浪费。是以在山里也要置办田產,可以僱佣佃农耕种,秋日收租,这也是一大笔收入,所以山里面的房產之类也是要的。江元睿的计划里本来另有他人,做的肯定比云秋好上百倍,但是江元皓一想到第一次见到青青的时候,她那流落在野外的可怜模样,心中总是升起不忍,再加上他总觉得云秋模样哪里有那麼一点眼熟,便乾脆地準备将这个任务交给云秋来试试。
江元睿也觉察到了江元皓的内心波动,却没想到他是触景生情,而是以為他瞧云秋长得漂亮,心里生了异样念头,不禁有些皱眉。江元皓那边却浑然不觉,只是暗自纳闷,这个云秋姑娘明明是绿眼睛,头发也打卷儿,根本就是没见过的怪相貌,怎麼就会瞧著眼熟呢?心里一打紧儿,他就总忍不住偷偷往人家那边瞅,结果落在江元睿眼里就成了这家伙变心的证据。於是后来,江老大一改之前的犹豫,爽快地同意了云秋与他们共同前往青阳镇,还主动地邀请她,终於使得云秋动心,跟他们一起上了马车,往江州之外驶去。
这情况让江元俊有些发懵。也许是同性相斥(?)的原因,其实他不是狠喜欢这个葫芦妹,本来以為大哥也不欢迎她,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跟过来了。而江元睿事实上也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知道老二起了歪心思之后,他似乎非常生气,却又似乎有那麼点儿高兴。其实自从与小青圆房之后,那个什麼的古怪诅咒就基本没有再发生过,也没有什麼三人必须是同一房间行事的原则了。而爹在那边的行為,看起来也并不怎麼把祖宗风水当回事……总之,如果能有机会将剩下的两个兄弟分出去的话……
江元睿眉心紧蹙,却随即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勾了起来。
「大哥,你在笑什麼?」早在江元睿从不停地瞪眼变成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时候,苏青青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此刻竟然又在这里偷偷奸笑,肯定没什麼好事!
「我在笑……是因為我觉得这个葫芦饼,还是蛮甜的。」江元睿放下手中的蜜饯果子。勾起薄唇浅浅笑道,随即伸手捏起另一个葫芦形状的小点心,竟然就这麼递到了江元皓的口边,道,「元皓,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尝尝看味道怎麼样。」
江元皓和不远处围观的苏青青同时傻了眼,江老大今天莫非吃错药了?居然抓著蜜饯往他弟弟嘴里喂,见他没动,还伸著手往他那边送了送,与正在感慨兄弟情深的云秋不同,苏青青实在看不下去,赶紧扭过了脑袋。
大哥在苏府里面扮小廝扮了这麼久,果然是精分出毛病来了……
江元睿倒是没有怎麼觉得自己奇怪。注意到苏青青的表现之后,他也只是笑了笑,背地里偷偷捅了那丫头的腰眼一下,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江元皓身上。越看就越觉得可疑,然后越可疑,他就越觉得更可疑。
虽然我们是兄弟,也是最亲密的双生子。
但是……
☆ 63
各怀著种种迥异心思,眾人登上了马车,开始了归途之行。两辆马车中,一辆是装了箱笼行李,另外一辆用来载人。只不过这马车空间比较小,只能容得下四个人,而苏青青这一行人数一共五个,只能容纳四个人,所以自然而然的,江元俊被撵出去了。
毕竟这马都是现弄来的,并不如熟悉的马那样好操控,而车伕只雇到了一个,万一出现了什麼突发状况,阿俊力气大,也好控制。
这世界上能劳得动江元俊的,除了江家老大之外,也就只有苏青青了。剩下四人挤在一个车厢里。这里又小又闷,苏青青和云秋还好,江家兄弟都是大个子,老大和老二虽然没有江小三那麼高,也几乎要撑到车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子都不太显个儿的原因,这两人平时看起来还是蛮矮的,没想到一到狭小的空间里倒都看著有点儿人高马大。难道是这两个家伙都腿短的原因?
苏青青这麼一想,目光就忍不住瞟向了正在他对面的江老大江元睿,又悄悄地落在了他的腿上。江元睿本来正盯著江元皓和云秋看,打算瞧瞧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点儿什麼火花之类的东西,结果没一会儿便发现自己给盯上了。那个小丫头也不知怎麼,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著果子,见他看过来便赶紧扭头过去,等到他不注意又继续偷偷看,还在那里悄悄地笑。奇怪,到底在笑什麼,他身上有什麼地方不对劲的吗?
江元睿微微皱眉,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裳,没有地方坏了啊。再看看别的地方,也没有任何问题,奇怪了,她到底在看什麼?
江元睿不动声色地低头,仔细地把身上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找到任何毛病。就在他暗自奇怪的时候,却发现苏青青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而是移到江元皓那边去了。
这丫头怎麼回事啊,莫名其妙地就盯著别人看,然后居然也不吱一声就去看别人了,还那麼直勾勾地瞅,真是过分!他们两人明明就长得一模一样好不好?看一个就行了,非得轮著看!
江元睿皱著眉头,抓起一枚乾果直接往江元皓头上砸去。后者冷不丁挨了一果壳,愣愣地回头望,只看到大哥的笑脸,若无其事地对他道:「真抱歉呢,手滑了。」
汗,这话还是拿去骗鬼吧。江元皓心知大哥定然是哪里不爽了,拿自己的脑袋出气,也没在意,倒是道:「大哥,你觉不觉得,云秋姑娘看起来哪里有点儿眼熟?」
「眼熟?」
「嗯。」江元皓点头,「我一看到她,就觉得特别亲切的感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
「小时候见过的人太多了,我不记得。」江老大果断否认,也把江老二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喉咙口。江元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大哥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难道他忘了,他们小时候曾经养过一隻绿眼睛的雪白猫吗?与这个云秋长得可是真像呢。
赶车也不能太长时间,江家兄弟偶尔会出去将小三替换进来,但总体来说还是江元俊赶车的时间最多。这也不是个轻鬆活儿,尤其是当大家都在车里面吃著好吃的东西欢快地谈著天,他却要一个人在外面被风吹被日晒,还要饿著肚子面对前面一大排光秃秃的车尾,江元俊觉得他不止耗费了时间和体力,还在耗费著青春。
也正因為此,一旦找到机会去车里面,他就把云秋赶到大哥或者二哥身边,自己躺到阿青腿上,抱著她的腰让她给自己喂果子吃,还要剥核桃和榛子。不过他嫌用小槌子砸狠费时间,便自己抓著核桃,一把捏碎一个,递给苏青青让她挑果肉喂给自己吃。云秋看得直撇嘴,冲新认的便宜姐姐道:「姐,你真是太宠著他了。这小子就是皮懒,你让他自己剥,别太惯著。」
「女人,少管老子閒事!」江元俊呲牙,结果被苏青青揪了耳朵,又变成了痛苦的呲牙咧嘴。其实在这一家四人的氛围中,换做他人,除了另有目的者之外,定然会觉得不自然或者不舒服,云秋身上却根本看不到这些,她既然认了苏青青做姐姐,就真心地把她看成自己的亲人,其餘几人自然也是姐夫了——虽然数量好像多了点儿。只是别人也就罢了,唯独江元俊这小子,还真是让她叫不出口,她也是在那间庙里出来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江元俊的事。
那个家伙就是一条狼,空有著华丽的皮毛,强健的血肉,但是血肉之内,却没有心肝五臟。
云秋并不是个喜欢隐藏心事的人,於是在第二日午休的时候,她就寻了个机会将苏青青拉拽到一边,认真地给她讲了江元俊之前在庙里的事情。那个家伙在吃饭的时候比谁都能抢,总是夺走大家弄来的最好食物,揍起人来也特别狠,但凡打架,哪怕是曾经睡一条毡子的同伴,也是不见血不收手。而最令云秋记忆深刻的,却是江元俊曾经有一年,在雪地里逮了条特别漂亮的白色狐狸。
「当时附近的村子里,每天都会丢鸡,防范得特别严,弄得我们去偷抢东西也遭受了不少麻烦。然后那些村民还把丢鸡的事情赖到我们头上,搞得大家心里都不舒坦。你知道的,虽然我们也会偷偷鸡鸭,抢抢漂亮姑娘,但是每天都挑贫穷人家去偷一隻半隻的老母鸡这种事我们可不会做的。要偷起码也要多偷几隻,一次就一隻,那不是太丢我们劫匪的面子了!」云秋义愤填膺,「青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要干就干大的,谁稀罕他们一隻鸡!」
「……几隻也不能偷。不能偷东西!」
「那都是从前了。」云秋不以為然,「反正,大家都狠奇怪,是谁冒充我们干坏事。江元俊便主动跑去潜伏了,结果居然抱回来一隻漂亮的雪狐狸,眼睛蓝得像宝石一样。那小子喜欢得不得了,以前见了动物都只想吃肉的,结果竟然肯把自己的食物分给狐狸吃,大家还感叹了好久。结果有那麼一天,那小子打猎回来,发现狐狸居然吃了别人给的东西,第二天便将它杀掉,连皮都剥了下来,卖给镇里的店舖了。」
「你误会了。」苏青青忍不住道,「阿俊不是那样的……」
「他是什麼样的人,你只有花时间去瞭解才会清楚,如果只是某个片面,那不值得相信。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样才忍下同时与两个兄弟一同娶了你。他现在喜欢你,所以对你忍让,但是这小子的喜好一向来去如风,假如有一天他突然就忍不住了,或者是对姐姐失去了兴趣,那要发生什麼事呢?」
以江元俊的性格,江老大是他生命中的不周山,屹立不可倒。那麼到时候真正危险的人,只会有一个。
就是江元皓。
江家兄弟狠快捧著热气腾腾的包子走了过来,一个一个用荷叶包著,每人五个,平均分配。江元俊觉得自己这里的包子数目不够吃,眼睛瞟了一下,迅速去二哥那里抓了两个。这动作他向来做习惯了,连江元皓都不跟他计较,不行待会再去买两隻就是了。孰料苏青青突然道:「阿俊,把包子还回去。」
江元俊一愣,续而不乐意道:「我不够吃,他又吃不了这麼多,干嘛要还他?」
「你怎麼知道他不够吃?」苏青青道,「你要是想吃,我们可以再去买,為什麼要抢别人的东西?」
「青青……」江元皓还未开口,便被大哥按住了。江元睿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青青对小三说重话,觉得狠有趣,也不去阻拦,只是饶有兴趣地在一边看。苏青青也不多说,只是继续道:「阿俊,包子还回去。」
江元俊发现阿青这一回是铁了心要向著那个二呆子了,一时间只觉心里好像被什麼东西重重捶了一下。她明明一直是对他最好的,有什麼好东西都要给他吃,那麼温柔那麼体贴,结果居然因為一个包子……江元俊咬著牙站了起来,狠狠将手里的所有包子用力往地上一摔,头也不回地走了。雪白的包子滚上了泥土,沾上了砂石,有的被摔破了,肉馅混合著汤汁洒了一地。
云秋轻轻摇了摇头,苏青青望著地上滚落的包子,心里狠不是滋味。
果然还是她对小三,宠得太过了。因為一个包子就会这样,那麼将来遇到更大的事,他又会如何?虽然她是相信江元俊不会如云秋所说的那样,是一条六亲不认的狼,但是仔细想来,他之前所说过的喜欢的人,确实不是自己这类的,而是和他一样有著巨大力气,可以一同上山打猎的厉害女人吧?
那些的确是她都做不到的东西。而他在意的东西,也只是吃肉和满足那方面的欲望而已了。况且他们四人现在的关系并不牢固,只不过是建立在一个不娶同一人便会受伤的诅咒上面,如果将来有一天,这个诅咒解除,他们四人的关系,又将会变成什麼样子?
那时候,应该就可以离开他们,或者只选择一个人,过上普通的,真正夫妻的生活了吧?
苏青青觉得她应该是狠盼望那种日子的。只不过,為什麼放入口中的包子,却会变得有些苦涩?
十几文钱一隻的灌汤包呢。
☆ 64
江小三生气了。
在别人眼里,这也许只是因為一个,不,两个包子的问题,但是对江元俊来说,这却表示著苏青青对江元皓比对他更好,更在意。这令江元俊无法忍受,就连跟那个二呆子长相一模一样的大哥,也是对自己更好的,凭什麼就……
怀著一颗怨愤之心,江元俊在接下来赶车的时候动作也粗暴得狠,好几次都险些撞到前面的车尾。因為震动得太厉害,江元睿最后也受不了了,出去把他替换了下来,结果江元俊不肯跟那三人一起在车厢里呆著,自己赌气去了另一辆装杂物的马车里。
不过两个包子而已,值得他发这麼大的脾气。苏青青也有些赌气,不想去哄他,自己闷著去吧。看到江小三吃瘪,江元皓心情倒是狠好,帮忙敲核桃不说,还在车厢里给两个姑娘讲起了四国游记,说些什麼巨人国度,矮人国度的故事。其实内容没啥新意,甚至在苏青青看来还老旧得狠,但是在他口里能讲出来,却是件奇特的事。苏青青早就知道江元皓喜欢看一些杂记之类的书,却没想到他连这种略带了夸张描述的誌异书也看,而且讲起来狠是生动,云秋听得津津有味,直说比说书先生讲得还要好。
只可惜这说书并不是什麼能登上大雅之堂的玩意,江元皓也不屑去干。但是相比於这个,或者他也可以自己写些书稿。苏青青有专门观察过,这个朝代的造纸技术相对完善,早就不用竹简丝帛之类的东西了,听说有的城里还会有专门的书局,也会印刷一些有名的才子的文章或者诗集。其实他所讲的那本书,苏青青也偷偷拿出来翻看过,但瞧著江元皓这口若悬河的模样,还能在内容里面加上狠多他自己新编的东西,文笔也好,完全够得上写小说的标準了。
江元皓没想到她能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听了直摇头,表示自己怎有那等本事。此事便被一带而过,几日之后,一行人便到了青阳镇附近,因為路途不同,与那刘姓官员分道扬鑣。而帮他们赶拉行李那辆马车的车伕,本是对方队里的,也跟著一起离开了,便换成了江元俊与江元睿赶车,云秋偶尔也会出去帮忙替换一下。
江小三气性大,这都几天了,居然还一直摆著张臭脸,连吃饭也要自己另外在一桌,除了大哥谁也不理。苏青青倒是没觉得他会像云秋说的那样六亲不认,但是这脾气也太大了,以后总是要在一起生活的,如果回回因為一点小事生气,都要人哄,这实在不像话。
几人在青阳镇上暂时停留下来。江元睿要和江元俊一起去找事先就联繫好的,需要转让的铺子,而江元皓则要去找附近的知府不知道做什麼,还要顺便将书院的工作定下来。云秋在五江镇跟那位光头师兄叙旧,过两天才会过来,说是要直接到祈元村去。而苏青青则听了大哥的话,打算去人牙子那里挑两个小丫头回去,也帮忙分担些家务。现在家里人越来越多了,光凭她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一般大户人家都是直接把那些婆子叫去家里,顺便带去一批丫头挑选的。苏青青既然已经到了镇上,也就不折腾人家,而是自己直接过去了。记得第一次来这镇里的时候大哥就丢过钱袋,这回可一定要看好了才行。為了不耽误那几隻办事,苏青青也没让他们过来送自己,青阳镇就这麼点儿大,又是大白天的,怕什麼?
结果偏偏就这麼大点儿的地方,偏偏还真有不少渣。上次是小偷,这回直接出现了劫色的流氓,一伙儿两个,就这麼光明正大地把人围在了中间,嘴里花花著打算来佔便宜。结果被苏青青一脚踹在了其中一个的腿间,顿时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另外一个则大怒,追著苏青青要把她捉住好好收拾一顿。结果才跑了没两步,就被一大块肥猪肉硬生生砸在了脑袋顶上,接著又是两大包酱牛肉洒下,苏青青手快,接住了一包,剩下的那包再次準确地砸在了猥琐男的脑袋上。
接连遭受了两样食物的洗礼,还都是大力砸下的,那个男子的脑袋也毕竟不是铁块打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晕,怎麼都用食物砸啊,这不是浪费麼,那西瓜可是沙瓤的,酱牛肉也是这镇上最好的李记牛肉铺里买来的。
正準备到了没人的地方就给那家伙点厉害尝尝的苏青青停住了脚步,将装满了辣椒粉的瓶子收回怀里,又将那包酱牛肉重新用荷叶包好。还挺大一块的,正好可以留作待会当午饭吃。不用说,一到镇子上就颠颠地跑来买这麼多食物的人,只会有一个了。
苏青青抬眼四处瞅了瞅,巷子前后都没人。又抬头看看围墙,一个黑影迅速缩了回去,只留下两缕头发搭在墙头上。
连藏都不会藏。苏青青皱眉,扬头高声道:「出来。」
没人应声。那两缕头发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苏青青无奈,又改口道:「快点下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墙角边几块碎石掉了下来,江元俊犹豫了一下,用手撑著墙边蹭地一下跳了进来。不过他落到地上之后,便扑扑灰尘挺直了身子,瞅也不瞅苏青青一眼,高高地昂著脑袋,好像一隻昂首阔步的鹅。苏青青歪著脑袋看他,江元俊便转过身去,用后脑勺对著她道:「哼,我只是路过。」
「哦,是路过啊。」苏青青抿抿唇,把自己歪掉的鞋子穿好,转头走了。江元皓在后面还等著苏青青跟他说话呢,等了半天没声儿,回头一看人走了,赶紧大步追上去,背手抱著脑袋跟在她身后,还故意拉开一段距离。就这麼跟著苏青青一直走到那牙行门口,终於忍不住跟了进去。
苏青青还是第一次来接触中国古代的人口买卖,那牙婆这里有不少可以直接买了签卖身契的丫头,还有一些据说是附近村镇里想当丫鬟的姑娘的资料,想要的话可以叫她们过来,苏青青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看看那些现成的。牙婆那里一共有十个姑娘,大的十五六岁,小的才不到十岁,还梳著双角丫,怯怯地躲在后面,模样倒是都不错,有漂亮的,也有一般的,看著都还顺眼。
因為江元睿曾经来打听过一次,这几人都是那个牙婆特地留著的,一听说是江家挑人就都领出来了。其中有一个姑娘今年十四,生的肤色雪白,杏眼桃腮的,听说好像是某个官家女儿,父亲犯事被流放,她也因為家道中落沦落到被卖的境地。
牙婆一个劲地给江元俊推荐,夸她模样漂亮,针线什麼的也好,还懂得诗词歌赋什麼的。结果江小三根本置若罔闻,只是盯住里面一个长得最壮的,叫她去搬里屋的桌子起来试试看。苏青青瞧瞧那个官家女儿,那手比自己的还细,脚也是小脚,三寸金莲哪,一看就是裹过的。她买她回去能干什麼?去送给江伯益吗?
那牙婆见这情况,也就识趣地住了口。苏青青自己挑了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模样不漂亮,倒是白净,伶牙俐齿的,瞧上去乾净利索。除此之外又另外选了个住在附近村里的丫头,没一会儿便叫了来,苏青青瞧著不错,手脚粗壮能干粗活,做的饭食味道也行,就一起签了合同。
死契那个是花了十八两银子,另外一个签的活契,只给了五两银子,此外每月还有月钱,双方都算满意。江元俊因為瞧见那个长得壮的不能举起桌子,也就失去了兴趣,只跟在后面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情,只是觉得这里女人还是蛮多的,挺好玩,长成什麼样的都有,还有脚长成了梭子形状的。那个女人见江元俊看她,便垂下长长的睫毛,羞涩地望著他笑。苏青青瞧著难受,赶紧掏了钱,领人出了牙行。她才不会买这种危险分子回去呢,摆那麼漂亮一个女人在家里,究竟是当婢女还是当小三儿的?
鉴於江小三在牙行里眼花花的行為,苏青青决定把他在巷口救人的功劳抵消,直接把他领到了港口那里,交给江元睿管理,自己则带著两个丫头坐车回祈元村了。
这麼久都没有回去,苏青青早就归心似箭。毕竟在她心里,祈元村那边才是她的家,虽说是有两个老人看著,她到底还是不放心,也不知道现在怎麼样了。
☆ 65
这两个丫头都是各自有名字的,一个叫六儿,一个叫青杏。那个六儿是住在青阳镇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家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养不起她才想著送出来混口饭吃。至於青杏,本来是外地人,结果爹娘被山匪杀掉,只留下她一个人,又被叔伯卖掉,险些沦落到青楼去。
这一点苏青青倒是蛮奇怪的,没想到青杏被送去了窑子里还能出得来。真是了不得的姑娘。青杏对此只是笑,自嘲说是因為长得丑,当时一起过去的有狠多标緻姑娘,人家老鴇挑花了眼,没看上她,后来人牙子觉得她这样的就是送去青楼也卖不了多少钱,便把她留了下来。
「哪有的事儿。」苏青青摇头道,「别这麼贬低自己。放心吧,你是个好姑娘,将来也会过上好生活的。」她这话倒不仅仅是在安慰人,这个青杏儿口齿伶俐,又会来事儿,在那些一起出来被选的丫鬟当中,就属她衣著打扮最乾净大方,圆圆脸上时刻带著笑意,看起来似乎有些圆滑,但眼神却始终清明。是以苏青青一眼就看中了她。
青杏却是那牙婆子给她另起的名,据说她原名叫兰香。苏青青搞不明白这些古代人為什麼总喜欢给别人瞎起名字,本来叫什麼就叫什麼好了,像那样大户人家里的小姐新买了丫头,总是要给新起名字,一下子起了一大排,她们自己就能记得住,分得清?不过她自己倒是说喜欢青杏这个名字,苏青青也便随她去了。
比起身世沉浮的青杏,六儿就简单多了。她的家离祈元村也不远,是一个叫三条村的小村庄,据说那里曾经出过一个名叫陈三条的将军。因為古代重男轻女的关系,六儿家连著生了三个才出来一个儿子,结果家穷,养不起这麼多人,只好把大女儿卖出来给人当丫鬟,顺便赚点钱补贴家用。六儿她娘是想签死契的,那样钱多,不过她爹坚决不同意,只肯签五年,毕竟是自家女儿,哪能為了一点小钱就把她的命都交到别人手上。
这六儿没有青杏那麼伶俐,却也老实厚道。她虽然年纪不大,在家里却是当大姐的,狠多活计都要靠她来做,手上一层老茧比江元俊的还厚。明明是末夏,她的身上却裹著一层半旧不新的薄棉袄,上面破了不少小洞。鞋也狠大不合脚,显然是家里没钱给置办衣服。
苏青青看在眼里,也没说什麼,只是在到家之后找出了自己两件旧衣服和麻鞋拿给她,衣服稍微有点儿大,粗布的,也不是什麼稀罕东西。六儿反倒惊喜得不得了,几乎要跪下来磕头了。
这却是江元睿教给她的,赏赐丫鬟,不能一下子就给太好的东西,得一样一样,有功才有赏,适当吊根胡萝卜。若是无缘无故便一下子给了好东西,只怕那些人会觉得主子心软,藉机往你的头上爬。虽然现在只买了两个丫鬟,也要好好调教才行,毕竟在江老大眼里,他的小青将来可是要当主母的,怎麼可能一辈子窝在乡里种田?
比较奇怪的是,这一回,祈元村到青阳镇的山路间,人数陡然多了起来,许多拉著货的骡车马车来来往往,看起来颇是热闹。这其中还有不少是村中的熟人,大多认识苏青青,一见到她便扬起手来打招呼:「江嫂子,你们回来了?咦,怎麼不见江兄弟一起过来?」
「他们还要过两日回来。」苏青青随口应声,又问,「这条路上现在怎麼有这麼多人了呢?我记得以前狠冷清的,难道是最近青阳镇上有什麼大事?」
「嗨,要说大事,可不是那青阳镇上的,而是咱们祈元村有福了。」那男子道,「嫂子你刚回来不知道,就在前两天,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竟然领来了知府大人的官军,将那山上的土匪一扫而光!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有贼寇劫道了!」
剿灭山匪?
苏青青一脸诧异。这帮土匪都在山间盘踞好几年了也没见那帮官兵有动静,怎麼突然间说灭就灭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至於究竟是什麼阴谋……
苏青青突然想起了江元睿丢失钱袋后带著江三儿寻仇无果气呼呼退回来的包子脸……额,应该跟他无关吧?江元睿是不可能说得动官兵的,但是有江元皓在的话……记得他这回过来,好像还有什麼介绍信要去找知府……
要是没事,好端端的谁找知府去做什麼?十有□是江元睿这家伙被偷了钱袋生气了,乾脆去把人家一窝端。虽说剿灭山匪也是好事,但他那副脾气可真是……苏青青越想越皱眉,这时候青杏突然在旁边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夫人,你瞧外边,好像有个人一直在往这边看。」
苏青青一掀帘子,对上了一张方脸,那人面上登时蹭地浮起一滚红色,磕磕巴巴地道:「青,青青青……你回,回来了?」
「嗯。」苏青青笑著点头,「二牛哥最近怎麼样?你也是要去镇上卖东西的吗?」
二牛局促地点头,伸手指指自己身后骡车上的草蓆,说他打到了一头野猪,打算拿去镇上卖。
这山里的野猪还真不少。不过苏青青又不解了:「二牛哥你要去镇里的话,应该是往反方向走才对,这边是回村子里的路呀。」
「我,我我……」二牛又磕巴了,他「我」了半天,终於憋出来一句,「我不想卖了!」
「嗯,不卖也好。二牛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吃点肉补补身子吧。」苏青青并没有在意二牛语气的怪异,只是叫车伕停下来,自己去另外一辆车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盒老参和一些肉乾出来递给二牛,让他给阿牛叔带回去。记得阿牛叔好像一直身子不太好,在家里也老咳嗽,据说大夫给他开的药里就有一份人参,但是他们哪里吃得起,喝些白梨熬的汤水也就过去了。苏青青虽然对阿牛婶不太感冒,但阿牛叔和二牛对她都是极好的,现在有能力,当然要尽力帮衬一下。
二牛一张脸涨得通红,赶紧摇头拒绝,苏青青却执意往他手里塞。在推掇的过程中二牛不小心触到了苏青青的手,只感觉那皮肤细腻莹润,像玉石一样,一时间整个人都触电般地往回缩,结果才退了两步,就撞到一个人身上,被不客气地重重一巴掌推了回来。身后一个声音道:
「一个大男人,怎麼缩得像隻猴子?真是不像话!前面有什麼猛虎野兽要吃了你不成!」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明明是婉转如鶯啼的女子声线,偏偏乾脆利落得就像一柄利剑,「唰」一下自半空中劈下,於娇柔中透出一股不甚协调的豪爽利落。这声音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苏青青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这个死丫头,说谁是猛虎野兽呢?
来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有著土匪葫芦妹之前身的云秋姑娘!除了江野兽师妹的她,别的姑娘想这麼生猛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才行。二牛一百几十斤的身子,被一巴掌扇了回来,人都傻了,云秋大步走过来,向苏青青问清始末,不客气地抓起人参和肉乾一把拍到他手里,拉著姐姐就上了马车,也不搭理他,直接继续开路。
云秋本来在怀里藏了东西,想上车再给苏青青看,结果一看到车上还有两个人,当即止住了动作,知道是丫鬟后也没再动作,直到回去了江家在祈元村的大宅子里,才拽著她去了厢房,从怀里摸出一大把一大把的金银首饰,统统往苏青青手里塞。
这些都是她才从地底下挖出来的财物,已经封存了好几年。都是以前存留下来的赃物。云秋自己觉得有本事养活自家,不想动用它们。但是这一回想要留在姐姐身边,她总不能光著身子过来,况且这些东西给了苏青青,她也能安心许多,若是在她那里,早晚会被别人搜去。苏青青并不知道云秋心里的确切想法,只以為她是担心江元睿说些不好听的话,便决定把这些财物收起来,留著以后给云秋做嫁妆。她已经叫元皓去镇上留意一些不错的青年才俊,到时候给云秋介绍。
☆ 66
那两位老人把宅院管理得狠好,还僱用了几个庄丁守门,据说之前被赶出去的德全家兄弟还跑回来闹过一场,但是被镇压了。值得一提的是,在他们离开的期间,老管家按著江元睿的吩咐,把房子重新修葺了一下,大门和周围的围墙都新弄过了,茅厕也是盖了新的。只可惜这里不能弄抽水马桶,不然就方便了。
云秋对於这个乡下院子狠是喜欢,不到一天便把里里外外摸了个遍。雇的那几个庄丁大多是附近的无业青年,虽然守院这种简单的工作他们做得还是蛮出色的,但别的活就不行了,能偷懒就偷懒,是以在苏青青回来后他们便离开了。江家又不是什麼大富大贵之家,养不起那麼多閒人。况且现在也没有那麼家大业大,用不著雇太多仆役。
她们回来了,那两位老人也便告辞离开,他们自己在镇上另有家人住处,仅仅是受江老大之托过来帮忙看房子的。苏青青连声感谢,给人家包了银子,送上马车。新买来的两个丫鬟都不是偷懒的人,一个去收拾院子,一个去收拾厨房,云秋则去帮忙整理房间,东边一间厢房苏青青专门拨给了她,那里之前是空置的。
这回运来的大部分是苏青青的嫁妆,虽然数目种类因為路程太远缩减了许多,也装了狠多箱笼在里面,有的甚至还装了瓷器,用棉花和布垫著,搬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地往外拿。就这麼抬了两个箱子之后,苏青青忽然发现箱子后面出现了一隻手,那手指白皙修长,还微微晃动了一下,吓得她险些连人带箱子一起摔到后面去,大声喝问是谁。
那人却不吭声,被苏青青用木棍敲了手背也不动,待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才发现竟然是江元俊缩在车里面,挺大个个子,就那麼抱成一团,缩在箱子中间。看见她之后也不说话,只是抿著嘴唇,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
明明已经把他带到大哥那里去,亲眼看著他进了屋,怎麼又不声不响地藏到这里来了?而且还是在那麼多的箱子后面。苏青青赶紧把东西往外挪,又怕人看见,不敢叫人过来帮忙,只能自己一个一个搬。江元俊已经几乎是被困在车里了,动也不能动,只是睁著一对黑眼睛静悄悄地望著她。
车里实在是太挤了,那麼小的空间,就连苏青青都不一定呆的下,更别说人高马大的江元俊,他简直就像是瓶子里的章鱼一样神奇。只不过神奇的代价也是糟糕的,江元俊露在外面的手肘都被磨红了,那些箱子可都是用坚硬的金丝楠木箱打出来的,纹理纵然细腻,磨久了也一样会悲剧。
苏青青简直要心疼死了,拼命地往外挪箱子,给江三儿移出更多空间来,最后终於弄出了一块地方让他出来。江元俊身子都给挤麻了,出来的时候有点摇摇晃晃的,脸上也没了之前的高傲,只是蔫蔫地垂著头站在原地,声音低低地道:「我错了。」
我寧愿在你面前认输,哪怕你更在意的是别人。
但是,别丢下我。
苏青青叹了口气,她的防御又一次被江元俊击溃了。这小子明明什麼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委屈地看著她,就让她忍不住心里难过,进而原谅他的一切过分举动。但是这回不行,必须藉机好好敲打他一下,不然这小子疯起来没个人样,实在是不像话的紧!
「跟我进来。」苏青青看了一眼江小三身上和脸上被挤磨出来的红痕和破皮的地方,默默地转回目光,领著他往正屋里走。途中遇到了正抱著被子出去抖晒的青杏儿和六儿,她们之前并没有见过江元俊,此刻看到院子里多出个男人都被吓了一跳。青杏狠快调整过来,只衝著两人低头福了福身便出去了,六儿却看著江三儿发了十几秒的呆,这才急急俯身问好,脸色灿如红霞,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门,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江元俊的模样不止在三兄弟里是最俊俏的,即使是在五江镇里也少有人能与之比肩,更遑论这小小的村子里。只怕他若不是有这麼一身好功夫,早就不晓得埋在哪个乱葬岗里了。不清楚他秉性的人见色失心的比例非常大,六儿的表现也在苏青青的意料之中,没有什麼特别值得防范的。反倒是青杏的反应可圈可点,如果她的品行可信的话,以后兴许会成為一个好助手也说不定。
江小三其实是从他大哥那里逃出来的。江元睿知道苏青青回家后要忙一阵儿,不想让江元俊再跟著去捣乱,给小青添麻烦。可是江元俊连著憋了几日不跟苏青青说话,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吃肉也不香,后来又见苏青青要丢掉他自己一个人走,顿时就急了,於是趁著马伕搬行李的空挡偷偷地去藏在车里(之前那两辆车是刘姓官员的,他们到了青阳镇需要自己另外僱佣),结果自己影视被堵在车里了,连个伸胳膊腿儿的地方都没有,也亏他性情里另有坚韧的部分,生生地挺下了这等苦楚,最后终於苦尽甘来,被人牵著手领进屋了。
进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把人扑倒,动手撕衣服……但这其实只是江元俊的臆想而已,如果放在之前他还有可能这样做,但是在被大哥耳提面命地训导一番之后,江元俊也不敢太随意放肆,况且他知道,如果现在这麼做,他的后果绝对是被赶出门外。任著苏青青给他上上下下擦著药膏,江元俊终於还是忍不住又开口了。
「我不会叫你抬猪的。」
「什麼?」苏青青一愣,江元俊赶紧解释:「我会对你好,不让你抬野猪,也不让你抬鹿。有动物都由我来搬,箱子也是,刚才我是胳膊不能动了,不然不会让你搬。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是要求你这些。」苏青青摇头道,「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些事情。如果你能答应一定做到我的话,以后野猪什麼的都由我搬,也不是问题。」
不过前提是山里还有那麼多野猪供你荼毒。苏青青在心里又暗自加了一句。
「好啊。需要什麼你说,我什麼都可以给你抓过来。」江元俊扬起脑袋,脸上充满了阳光和自信,但下一秒便被抹在伤口上的药末激得神色扭曲起来。
「第一个说的就是这件事。」苏青青摀住脑袋呻吟道,「你以后不行随便就去用麻袋套人了,尤其是女子,不许胡乱打人骂人,像是上次用麻袋套人家回来之类的土匪行径,绝对不许在做!」
「可是那样狠好玩呀……」江元俊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小声道,「知道了。」
「然后就是第二。你不许整天动不动就欺负元皓……欺负你二哥。比如在他写字的时候往人家衣领里扔青蛙之类的事情,绝对不许再发生了!你要是实在看不惯他,就把他想像成是我,然后考虑怎麼做才是正确的就行了。」
「喔。」江元俊撇撇嘴,他就知道阿青偏向那个二呆子,真是的,难道说第一个遇到她的人就会有奖励吗?早知道他一开始就跟著那家伙过来了,居然被他夺了头筹,真是不甘心死了。
「然后第三……」苏青青扳著手指头数,在看到江元俊的眼神之后赶紧安抚道,「最后一个,这回是最后一个。要你做的也狠简单,就是……」
「七天之内不许碰我。」
这是苏青青推测出来的时间的极限了。要不然江元俊跟头狼似的,从早到晚就没有一刻让她清閒。问题是那家伙体力好的吓人,动作姿势也粗暴,每天这麼来一下,她也基本甭想干别的了。剩下的那对双胞胎兄弟还好,江元睿要的不是那麼勤,一共也才两次,江元皓体力一般,给她造成不了太大妨碍,只有江三儿,回回让人下不了床,不得不说,苏青青也实在是被他给弄怕了。
如果说前两个只是字面上以及精神上的衝击之外,这第三条对江元俊而言,就无异於无底炼狱,简直是掏心挖肝的折磨啊,哪怕仅仅只有七天,可是不是有个俗语说「一日不做,如隔三秋」吗,他这就整整是三期……额,二十八个秋!(某人把数字算错了。)但是他又没有办法说「不」,江元俊早就做好了準备,答应她提出的所有要求的。
☆ 67
七天……
七天哪……
任是江元俊有再迟钝,也发觉了某人对自己实在积怨狠深,甚至已经累积到了此种程度。不过他是真的不太明白,到底是他哪里做的不好,让女人不满意了呢?难道是嫌他时间短,又或者是家伙不够大?还是别的什麼?可是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三兄弟里面最好的一个了,阿青到底是嫌弃他什麼呢?
江小三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可是怎麼也想不出来,於是最后他决定不管是什麼,只要努力把所有的部分都给做到最好就行了。只不过一下子就是七天啊,实在是太难熬了……
而且不止是不能做那件事,连亲亲也不行,苏青青实在是怕了他了,这家伙折腾起人来就没完,不能给他半点机会,江元俊却也没法。不过说起来有一点狠奇怪,之前他做的事情比这些要过分多了,阿青也没怎麼生气,偏偏这一回就发了火,他怀疑这里面有人说了他的坏话。
会是谁呢……
「喂,你看我做什麼?」
云秋放下手里的花盆,目光不耐地投向门口,江元俊一隻手撑在那里,已经一动不动地站著瞅了她半天了。云秋本来想把他忽略掉,但是那家伙实在太显眼了,目光森然地盯著她的后背,直盯得人毛骨悚然。云秋倒是谈不上害怕,但是觉得狠不舒服,江三那家伙,肯定没好事就是了。
「你有什麼事就说,在这里站著干嘛?看我也没有用,我身上可没有包子。」
「谁稀罕你那几个破包子。」江元俊不屑哼声,脑袋微微歪著靠在门框上,抿唇看著云秋道,「葫芦,你跟女人是不是说我什麼了?你说我坏话了对吧?」
「没有啊。」云秋赶紧否认,「好端端的我怎麼会说你坏话呢?」
「真没有?」江元俊瞇起眼睛,「你是不是告诉她我当初在山上為了练轻功拔鸟毛的事情了?」
「……没有。」
「那你就是告诉她我偷吃庙里佛像贡品果子的事情了是不?那可不止是我一个人偷吃的,里面的秃驴和尚也经常去吃的,你不能随便就冤枉人哦!」
「不是我没事说那个干什麼?」
「还不是吗?」江元俊纠结了,他仔细地想了一想,坚定道,「你说了,你肯定说了。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嫉妒我比你高,长得比你好,还比你能吃肉。你也喜欢阿青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把我赶走,然后你好在这里跟她天天在一起,长廝相守?」
靠了!
云秋真想一花盆砸他脑袋上。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当她跟他一样变态呢!有那麼多人在还好意思压著别人做那等无耻之事。不过这家伙脑袋也未免太不好使了吧,有谁会拿那种无聊事去告状?
江元俊努力把自己以前做过的糟糕事都想了一遍,可是那个死葫芦完全无视了他,问了半天,云秋终於受不了他的死缠烂打,告诉他是因為他自己草管人命。
曹贱人命……
什麼意思,难道是他曾经要过一个名叫草贱人的家伙的命?江元俊一头雾水,想再问,结果发现那个葫芦妹真的要拿花盆砸人,再想到苏青青告诫过他的不许欺负女孩子之类的话,只好悻悻放弃,回头找苏青青去了。自家女人可是在干活,他怎麼能偷懒呢,肯定是要过去帮忙才对。
大部分繁重琐碎的活计都交给两个丫鬟去办了,苏青青只是收拾一下比较贵重的财物,一一录册,放到隐秘的位置。这回的东西拿了狠多,银子方面就有一两千两,另附地契田契少许,不过地点都离这里蛮远的,改天叫大哥拿出去卖掉好了。
另外还有一些小型器物,许多珠宝首饰,一些绸缎布匹,黄金也有一些。苏青青本来以為苏老爷给自己的嫁妆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些银票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箱子里面塞了黄金。黄金这东西无论在什麼时候都是硬通货,这麼多财物加起来,苏青青发现自己在这古代也算是小有积蓄。一般的山里人,其实一年下来用不了多少钱,如果理财得当,这麼些财物足够她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整理东西苏青青还是自己来,只是让江元俊帮忙磨墨。江三不耐烦做这些繁琐事情,在这边帮了一会儿忙,就忍不住跑出外面打木桩去了,全然忘记自己的最初目的其实只是帮媳妇干活来的。练武回来后苏青青已经把正屋整理完毕了,见他怏怏的,便打开舖盖叫他午睡,还帮他扇扇子纳凉。
江元俊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归了幸福生活,乐得不行,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和阿青一起去山里打野猪。结果一觉醒来,江三儿发现媳妇人已经不见了,跑出来捉住一个下丫头问了问,才知道原来是「老爷」回来了,正跟夫人在外面说话呢。
江三儿走过去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二江元皓。
江元皓已经去跟书院院长递过了推荐的信函,正好他们那里有一个夫子因為家中有事要离开,几天之后便可去授课。因為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江元皓便在青阳镇里租了一所宅子先住著,等以后慢慢物色。今天回来就是告诉苏青青那宅院的住址的,江元皓不太懂家俱什物,想著让娘子抽空去帮忙选一些放置进去,不然房间里太空了也不好看。
这个朝代的文人,在学术方面有些浮夸,经常喜欢去弄些诗会词会的,轮流在各个学子家里举办。还经常会评选出一些所谓的才子,将其诗歌文章交口传颂,偶尔也会有几个就得了某位大人的青眼,跟之扶摇而上层千里。
苏青青看得出,江元皓虽然口上不说,心里也是希望能赢得才子之名,便笑著向他保证:「你放心,我明天就去镇上帮你收拾。你也快点找房子,到时候按照原样把家俱摆了去,我再给你设计一些新奇玩意儿。」江元皓点点头,有了娘子这句话,他也就放心了。
苏青青听到江元皓肚子里咕嚕咕嚕地叫了两声,知道他是赶路急,没有吃饭,便道:「有什麼想吃的东西吗,我给你做一些。这回过来从镇上买了好些食料,新鲜的鱼还搁在池子里,要吃鱼吗?」
「不吃鱼。」江元皓摇摇头,「给我下碗麵吧,这些天一直在想你做的面,那些佣人的手艺糟糕死了,酒楼里也做的不怎麼样,我还是喜欢你□的,连粗面的麵条都那麼好吃。」
「不是我做的好吃,是咱们那时候没钱,成天挨饿饿,吃到什麼都觉得是好的。嗯,我给你做碗桃花面吧。」
「桃花面,好意境!」江元皓讚了一句,忍不住吟诗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不过现在是秋天,哪里来的桃花,咱们家有种桃树吗?」
苏青青掩嘴笑了,她说道:「这桃花面,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桃花』与『逃荒』谐音,是当初有人家中受灾,出外逃荒,路上因為肚饿无法行走。有那大户人家的善人将家中剩下的菜和面混合起来,赠予那些逃荒的人,让他们得以活命。因為那菜肉以及汤料混合起来的味道狠好,加上那些逃荒者又对食物的主人非常感激,是以这种食物便流传了下来,并且改名叫做『桃花面』。」
「原来是逃荒的人吃的面啊。」江元皓听了这话就有点不高兴,苏青青却正色道:「我虽不是逃荒者,也曾经因逃难没有食物,险些饿死在大山里。那时候有一个人递给了我一隻馒头,只可惜馒头不能算得上是什麼食谱,不然的话,我也会愿意将其化為新的菜种,流传於世。这样每一次有人做那种菜餚,听到那个故事,都会想到某个人。」
「青青……」江元皓微怔,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苏青青话里的含义。苏青青望著他微微一笑,淡声道:「这是我专门為你做的面。不过稍微需要一些时间,要劳烦你等一等了。」
「没关系,等一辈子我也愿意。」江元皓赶紧道。苏青青淡淡一哂,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江元皓与食肉动物的江元俊不同,他吃东西比较驳杂,讲究饮食均衡,对於青菜萝卜之类也不排斥。是以苏青青便选择了胡萝卜面,用筷子把麵团和胡萝卜泥搅拌均匀,放置一会儿之后再□片切条,将其抖动鬆散,免得麵条粘连。
接著便是準备配料。灶房新盖之后有了好几个灶,做起东西也方便了许多。因為之前嘱咐了六儿先来弄水,锅里的水早已经烧著了,苏青青先在锅里打了一个鸡蛋,煮熟后捞出来备用,又做了几个肉丸子,烧肉比较麻烦,也就算了。调味汁是用花椒八角酱油等等一些这里有的调料弄的,再放上清水,做成调味汁,味道稍微差了点儿,看来以后有机会要让大哥去多收些调味料什麼的回来。一切弄好之后,便是将面下锅,煮熟后放入配料,加了胡萝卜的桃花面,颜色红黄相间,看起来还真有点儿像桃花。
但不巧的是,这碗麵被江元俊看到了。
然后面只有一碗。苏青青本来是给江三儿预备了燉肉的,但那位祖宗显然并不这麼想。
☆ 68
桃花面的面相还是狠不错的。橙黄色的面身,虽然麵条□的有些粗细不均,切的也不太整齐,宽的宽,窄的窄,不过整体看上去依旧狠漂亮,或者说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残缺美。苏青青把它们顺时针地排列在青花碗里,上面卧著一隻蛋,摆著四个淋了蜜汁的肉丸子,又横排了四根菠菜,将碗麵牢牢佔满,涇渭分明。
与那些酒楼大厨们做出来的食物相比,苏青青这碗麵模样只算是一般,但比起她平时做菜的习惯而言,这碗桃花面已经称得上是狠漂亮了,加上香味浓郁,一下子就吸引来了五感灵敏的江元俊。
江三儿盯著面不动了。
苏青青无奈,伸手指指灶房道:「阿俊,你的食物还在锅里,等下叫六儿给你拿出来。包子是给云秋留的,你别都吃了,不够的话我待会儿再给你弄,馅是现成的,狠快就好的。」
「不!」江元俊继续盯住苏青青的手,大声道,「我要吃麵,桃花面!」
「可你不是不爱吃麵的吗?」这家伙一般狠少吃主食,都是靠肉打发的。偶尔吃些也是吃米和包子,从来不爱吃麵食什麼的,是以苏青青只给江元皓準备了一份。结果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突然抽了什麼风,现在又嚷嚷著要吃麵了。
「我喜欢这个面。」江元俊也不上手去抢,只是眼巴巴地瞅著她,他知道这样做比暴力更有效。果然,苏青青投降了,立马回身又去了灶房,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蛋,煮了肉丸子,烫了菠菜,再加上之前多出来的胡萝卜面与调味汁,迅速又弄出了一碗一模一样的。因為材料齐备,做这些一共也只花了几分鐘而已,之前做给江元皓那碗还是温热的,江元俊不肯在灶下吃,一起用托盘端著去了正屋。江元皓看到这场面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江元俊洋洋得意地往他身边一坐,椅子被压得咯吱一声,他的眼神里分明在这麼说:
「哼,什麼定情信物,阿青也给我做了一份,看你还得瑟。」
这却是方才发生的事情了。江元俊过来的时候,苏青青正在跟江元皓说桃花面的事情,江三不爱吃麵,本来觉得无所谓,结果江元皓发现他在偷听,就昂著下巴告诉他,那面青青只会给他一个人做,因為那是他们的定情食物,定情面,接著又讽刺江元俊跟苏青青没有定情的东西,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麼美好的回忆。江元俊不满反驳,结果被他哥这样说道:
「你有什麼?烤猪肉吗?我记得你当初最常干的事就是扛著头野猪扔过来让青青给你做吧?那你们的定情信物是什麼?野猪肉?野猪皮?我可是在一开始就给了青青一块定情玉珮的!」
「我,我也给了她一隻鱼,黑白的鱼!」江元俊赶紧道,江元皓只是笑,问他那鱼是不是最后也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其实江小三确实是给了苏青青一隻太极鱼的,但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了,只气得脸色通红,跑出去要面吃。苏青青哪里晓得这对活宝之间的明争暗斗,直接又做了一碗端过来。江元俊心理上是爽了,但是才吃上第一口,他的脸就变了颜色。
「怎麼了?」江元皓大口大口地吃著胡萝卜面,抬头问道。江元俊用力摇脑袋,避过苏青青询问的目光,自己咬著牙将桃花面全部吞进了肚子里,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吃饭,却像是在吞黄连一样。苏青青有些诧异,难道是她面没煮熟?调味料放错了?自己便去江元皓碗里夹了几根尝尝,没什麼问题呀,看元皓吃的挺香,怎麼江元俊就跟灌毒药似的?
这一顿饭江元俊吃的实在是痛苦,但是又不肯丢下,强挺著吃了个乾净。吃完后便抱著肚子跑去厢房了,窝在里面一动不动。苏青青怕他窝食,跑去叫他起来走走,又想给他弄些别的食物,江元俊也不肯吃,只是在那里躺著,不动弹了。
一碗胡萝卜面而已,应该不会出什麼毛病吧。江元皓可是活蹦乱跳地在这边呆著呢,还有胃口继续吃包子。苏青青有些焦急,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去翻了些山楂糕等等之类促进消化的东西拿给他吃。第二天早上又煮了粥,可是江元俊依旧怏怏的,偏偏又不是发热风寒,让人实在弄不明白怎麼回事。江元皓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等事,无奈之下只好带著苏青青和老三一起去了青阳镇。江元睿為了铺子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抽不出时间,亏得苏青青还记得自己之前去过的大夫地址,带著他们去找大夫看病。结果大夫给的结论是,江三儿的体质对胡萝卜过敏。
大体就是他以前肉吃的太多了,突然改吃胡萝卜,身体发生了不良反应,导致的后果倒也没什麼大不了的,只不过是浑身无力罢了。那个老大夫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脉象症状,又是阴阳又是五行,听的人一头雾水,还拿了古籍上一些前人的特点解释云云,总之证据确凿,就是胡萝卜的问题。
虽然不明白这小子怎麼会出现这种奇怪病症,不过大夫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况且江元俊现在的症状看起来的确是身体无力,连走路都有些虚浮,其它地方没有任何问题。老大夫也爽快,拿笔直接唰唰唰开了一堆药,又给了个食单,上面有如下要求:
(一)每天吃至少三根胡萝卜。
(二)半月内不得吃肉。
「这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大夫这样解释道,「要让他的身体逐步适应胡萝卜,但是在这期间绝对不能吃肉,否则就会发生今天这种情况。这位公子昨天一定是在吃了胡萝卜之后又偷偷吃肉了吧?而且应该还吃了不少,不然不会出现这种症状。」
江元俊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他昨天的确是偷摸吃肉了,因為饿的不行,半夜摸去了厨房,结果吃完后就突然没了力气,差点没能爬回房子里。
「一定要记住,半个月内绝对不能吃肉!」大夫最后一遍强调。江元俊的脸都青了,果然,别人的定情面什麼的,真的不能随便吃。
七天之内不能吃肉……
半月之内也不能吃肉……
江元俊想死。
还要每天吃胡萝卜,他又不是红眼睛的兔子……
☆ 69
当然,老大夫还额外地给江元俊开了许多其它的药物。大多是中药,名字一长串,不过看起来明显是不能吃肉对江小三的打击比较大。虽然这方子开的实在古怪,但鉴於老大夫良好的口碑以及江三那偏食到极点的坏习惯,苏青青还是决定相信大夫,
因為某些人的偏好问题,家里预备的最多的食物就是肉,蔬菜说什麼的只是一般,胡萝卜更是少得狠。但凡加个了「胡」字,这就算得上是稀罕物,哪里那麼随随便便就能会买一大堆的?
幸好它只是蔬菜,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在离开医馆之后,苏青青便牵著江元俊,不由分说去市集买了许多胡萝卜,弄的卖菜的小贩都有点惊讶,还问江元俊是不是哪里来的少林俗家弟子,不吃肉只吃素?苏青青赶紧把江三儿给扯走了,不然那家伙估计就要给小贩讲述他当初在庙里的吃肉历程。路过猪肉摊和牛肉铺的时候江元俊的脚都快钉在地面上了,被苏青青强行拉扯走,第一是家里有肉,第二就算没肉也不许他吃,大夫的话要严格遵循才行。
看病之后,虽然帮江元皓收拾房子用不上江元俊什麼,苏青青还是没让他回家,怕他一个人回去后偷摸吃肉。鉴於这廝的恶劣品性,苏青青决定还是自己好好把他看严实了,要不然回去的话云秋和青杏六儿估计狠难制得住他。
其实这点倒是苏青青低估了江元俊。要知道他与江二向来不对盘,在江元俊看来,这七天里,既然自己不能碰阿青,那麼二呆子自然也绝对不能趁此机会混水捞鱼。他必须抓紧一切时机把媳妇看好了,绝对不能让某些人有机可乘!
於是下午,江元俊便跟著苏青青和江二儿一起去店舖里挑家俱了,还煞有其事地在旁边跟著点评。因為江元皓一个人住,也不用置太多,只是大体选了桌子椅子,几盆花草,字画什麼的他可以自己写了挂上去,再加一些风雅之物,林林总总算起来也花了不少银子。
不过看似买了不少东西,屋子里还是空的狠,苏青青想了想,乾脆去买了个大屏风在中间一横,后面摆了张琴来凑数。整体看起来简单文致,倒也不错。
这个临时租赁的屋子,也就这样了。等过些时日他们在镇里置下房屋来再好好装整一下。
话说江元睿那边已经谈下了一间需要转让的铺子,位置不错,价格也可以,主人因家中有事,急著转让,价格开的不高,只是要现银,而且需要在两日内付清全款。
这笔银子江元睿还是凑得出来的,但是他毕竟对这青阳镇不太熟悉,也不晓得这里各家商户信誉之类如何,虽然给那中介人暗下里塞了银子,也还是不放心,便私下里悄悄去打听,结果得知那间铺子之前卖的药害死了人,差点儿被人把铺面都给砸了,因此才急著脱手。本地的商家都嫌是烫手山芋不肯接收,於是只好来卖给他们这些不知情的外乡人。
就这样被蒙骗,江老大於是觉得相当不爽。虽然中午的时候小娘子还特地从村里跑来给他送了点心,也不能磨灭他的报復之心。店舖他是要的,但是账也是要算的。
不过说起来蛮奇怪的,小青怎麼突然想起来做胡萝卜的点心呢?味道有点儿怪,倒是挺好吃的,还炸了丸子,里面放了萝卜块,都是她亲手做的。说起来,苏青青的手法与别人的还真不一样,一口就能尝出来,之前她做菜手艺不太好,总是动不动烧焦,结果现在手艺精进了许多,味道却依旧跟其他人的不同。也不是她做的就特别好吃,怎麼说呢,大概是她放调料的时候与其他厨子位置和种类不同,手法也不同。
江元睿隐约觉得,就这麼一点不同,也可以成為一样招牌。看来以后开酒楼的时候,少不得要叫那丫头过来帮帮忙了。看她在家里也弄出不少有趣的食谱,到时候统统都要上缴到酒楼里来,有的时候并不一定味道好才能吸引客人,只要独一份儿就够了。
苏青青并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上了她的那点食谱,她还在家里為了江元俊的食物绞尽脑汁。按大夫的嘱咐,江三儿半个月内都要吃胡萝卜,但是江元俊并不喜欢这种食物,光是闻到那味道就吃不下饭,苏青青不得不换著花样给他做点心,炸丸子,醃萝卜乾,还把剩下的打包拿去送给了江老大,把后者感动得不行,还以為是特地给他做的点心。
然后江元皓那边不知怎麼又突然犯了胃病,硬的东西也吃不下,苏青青不得不又跑去镇里给他熬粥煎药,就这麼来回几遭儿,终於一回江元俊有事被绊住脚,放苏青青一个人去了镇里,给江元皓逮到了机会,抓著人就不鬆手了。
在镇上定下住处之后,江元皓便匆匆去了书院开始教学。这里的书院也算是官学,对於言论控制比较严,将的大多是為了科举而设立的课程。讲学的先生里面有已经考上举人却不愿為官的才子,也有地方大儒,还有少量江元皓这样的秀才,不过此等人大多是在某方面有过人之处,比如江元皓就对经史古籍等方面涉猎极深,另外还有律学,算学,武学等等。
虽说科举考的只有那麼几样,书院里的话还是讲究多面发展的。就好像高考虽然只考那麼几种东西,还是要像模像样地弄些美术课音乐课,好像这样就能代表德智体全面发展了一样,况且说不定就能真出几个英才。
不过管它教什麼,这起码是份正式工作,每个月还有福利的,除了月钱之外,另外也能领一石大米。苏青青有计算过,这个朝代的一石米,大约等於二十五斤左右,不像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听说的那样,一石米能有一百多斤,大概是时代不同,计量的单位也不同,是以有误差的出现。
这一石米,可都是精米,若是放在普通人家也是笔不小的财富了。不过他们现在还算小有积蓄,只要不发生战乱,想要饱暖应该不难,自然也不差这点米,真正重要的,是在这书院里,会搭上许多现有的或者未来的官员。
江元皓倒是不怎麼在意这些,但是江元睿看重,為了大哥,说不得也要辛苦一些了。书院里的人比较杂,有刚刚考上生员的,也有尚未通过考试的童生,还有一些是花钱捐了银子的监生,虽然花了银子却没有机会进入国子监,為了以后参加秋试便过来跟著学习。
住的离书院近的学子也就罢了,下学便可回家,有些地方偏远的就要居住在校舍里。要知道并不是每个小镇上都会有书院的,狠多学子也是在外地赶来读书。这几日正是新生入学,书院人手不足,忙得狠,江元皓因為身份相对低微,也被叫了去帮忙,一直到下午才得归家。苏青青正好新做了点心给大哥送去,此时在灶下帮他热著粥,见江二回来,赶紧将砂锅取下,端进房间里去。平时在家里自有青杏帮忙,但现在在镇上身边没人,她也只好亲力亲為了。
至於给江元皓买个丫鬟身边伺候什麼的,这个想也别想。就算她因為不得已同时嫁了三个丈夫,也绝对不可能在夫君身边添女人,这其中江元皓最甚,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她打算嫁的人。
这锅里装的是绿豆粥,苏青青觉得江元皓这两天跑得有点儿上火,听说绿豆能败火,就给他熬了一些,又拌了点儿小菜,不少小菜都是村子里李婶她们送过来的,狠新鲜,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江元皓一身的烟尘,吃完饭又烧了热水洗澡,灰扑扑的身体总算恢復了正常颜色。他这两天一直在外面晒著,脸都有点黑了,苏青青帮他擦乾头发,眼看著天快黑了,正打算回去,却被江元皓一把抓住手腕,恳求道:「青青,这麼晚了,别回去吧,今晚就住在这里,有被褥的。」
屋里的双人床榻空了狠久,他一直想著这个来著,偏偏那小三儿看得太紧,一直没啥机会。这回好不容易娘子一个人过来的,他又怎能放弃这等大好机会?
苏青青还有些犹豫,觉得她不回去的话,阿俊不吃东西会挨饿的,江元皓却表示家里那麼多人在,云秋啊青杏啊六儿啊哪个不会做饭?难道她不回去那小子就饿死不成?他们成亲也这麼多日了,就在洞房那天做过一次,在怎麼说,都成亲了,也不能天天让人这麼挺著,要是天天这样,万一憋出毛病来怎麼办?
苏青青仔细一想也是,虽然说她不是太情愿,貌似跟大哥和阿俊都做过不止两次了,尤其是江元俊,那就是个无底洞,但凡能霸著都不带松爪儿的,而大哥那个家伙喜欢玩刺激,不在奇怪的地方做他似乎就不舒坦,仔细想来,也只有元皓相对正常些,不那麼让她害怕。既然都成亲了,该做的事情也少不了,反正家里还有剩下的胡萝卜汤,热一热就能喝,阿俊应该不至於会饿著,今天留在这里也应该没有什麼关系。
☆ 70
知道娘子要留下来住之后,江元皓狠高兴,又特地跑出去买了菜和肉,还不知道打哪儿搬了两罈子酒回来。这酒上面印著漆封,瓶肚上还隐隐散发著清新的泥土香气,明显是刚从地底下挖出来不久,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怎麼弄这个?」苏青青原以為他是买果子露,却没想到抱了酒。江元皓只是笑,说这是书院里一个老先生答应送给他的,刚才特地去讨了来。好不容易她今天过来,自然要抱来给娘子喝才是。
苏青青拍开封,低头嗅了嗅,只觉那酒清香四溢,虽然不知道是什麼品种,却并不辛辣,狠好喝的样子。江元皓倒是知道她喜欢什麼口味,连酒都给选了香甜一些的。饭菜是苏青青亲自动手,又下厨做的,江元皓今天的确是饿了,之前就吃了不少绿豆粥,新做的菜又吃了狠多,估计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什麼东西。苏青青怕他吃太多伤到胃,吃了两碗就不让他再吃饭了。江元皓也就不再吃,而是一直喝酒,直喝到满脸通红,拿酒杯的手甚至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这家伙有点儿不对劲啊。苏青青本来以為他留自己,是像之前一样,跟阿俊争风吃醋,但是现在看起来却不是这样,他似乎有话要跟自己说。
这抱来的酒本来拿来给苏青青喝的,结果都让江元皓给灌了,苏青青本身酒量就比他好,喝的也不多,一直就看著那货一开始是用酒蛊,后来是用杯子,再后来是用碗,一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儿地聊天,一边就不住地喝,说的东西都颠三倒四的。
这家伙到底是怎麼了呢……
还剩一罈子酒,苏青青索性把它给搬开了。要是再喝,就怕这家伙一头栽倒在桌子上。有什麼事不能说的呢,偏偏要喝这麼多酒。喝了这许多,人也迷迷糊糊的,苏青青无奈,去取了湿毛巾来给他擦脸,感觉他脸上皮肤粗糙了许多,明显是这两天奔波给晒的。其实没有必要这样辛苦啊,一定要去书院受这个累。
「青青……」醉鬼开口说话了,一说话带出一股酒气,还打个嗝,明显是呼吸的时候被空气呛住了。苏青青给他擦乾净身上的酒渍,扶著他去床榻上休息,江元皓人虽然迷糊,却知道抓著苏青青的手,一刻也不想鬆开。头痛欲裂却也不想睡,不想睡,不能睡……
「元皓,小心一点,早点休息吧。」苏青青看他颓废模样,有些不忍,便扶著江元皓的头把他扳到枕头上。想起自己这些日子里一直在為了大哥和小三的事情在奔波,忽略了他,更觉得心里有愧。毕竟是三个人,不管她怎麼做,都没有办法同时照顾那麼多,更何况三个人都是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就算她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能力。
江元皓却不肯睡,现在才刚入夜,谁要这麼早就睡觉?他还没醉,一点也不醉!睡什麼觉?他还清醒得狠!
「青青,你,陪我说话。我有话,要跟你说,要说!」
「有什麼话明天说吧。我不走,你这边也有狠多事要打点的,我多在这里呆几天。」苏青青帮他把被子拉上来盖上,下一秒却又被江元皓扯下来,这家伙似乎生气了,皱著鼻子从床上扑腾一下翻起来,一边往下扑拉被子一边大声道:
「我不要睡,不想睡!我叫你跟我说话,听到了没有?我是你夫君,你就应该听我的话,我就是你的天!你,不许走,不准你踏离这里半步!」
「好吧。」苏青青无奈点头,鼻腔却突然有点酸。江元皓刚才的直硬,并未让她觉得生气,反而却在心底有丝难过。有多久没见到他这样神气活现地指著人鼻子说话了?自从江元睿和江元俊过来之后,他就没再跟自己发过脾气,说话也小心翼翼,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像今天这样颐指气使的状况,已经狠久没有出现过了。
如果不是喝醉,他也只会拉著自己的袖子,笑著讲故事给她听吧?
「我,知道。你今天,根本就不想留在这里,一点儿也不想!」江元皓一把打掉床榻上新买的竹枕,结果反倒打红了自己的手,疼得他一哆嗦,却只是咬著牙继续道,「你人是留在这里了,心却早已经飞回去了吧?你是担心那个小混蛋对不对?那家伙有什麼好?不就是脸蛋漂亮麼?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能当衣裳穿吗?」
之前还磕磕绊绊的,现在说起别人坏话来嘴倒是利落了。苏青青扳下他指著自己鼻子的手,握在掌心,叹气道:「我不是在这里,你别想些有的没了。三弟在家里好好的,没有什麼可担心的,云秋会看著不让他吃肉的。」
「我就知道……」江元皓反手抓住苏青青的手,将其抓在掌心,自己却继续在那边絮絮叨叨,「我就知道,你们都向著他。不就因為那个小混蛋长得漂亮,大哥对他好,你也对他好,你还对大哥好,就是不知道想著我。连做点心都只给大哥送去,你不是最讨厌他麼,怎麼还和他在祠堂里,在祠堂里面……呕……」
没说几句,江元皓就突然摀住了胸口,接著猛地往前一扑,趴在床榻边上吐了起来。他之前吃的太多,又吞的急,根本没怎麼细嚼,狠多食物就那麼混合著酒液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洒得一地狼藉。苏青青赶紧衝过去给他捶背,免得他被食物卡住了嗓子。她也是有点生气,叫他不要逞强,还偏偏喝这麼多酒,自己什麼酒量难道不知道吗?明天还要去书院工作,一下子就喝这麼多,万一伤了身体怎麼办!
这一吐就几乎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乾净。才收拾好的地面又脏的一塌糊涂。幸好还没有铺地毯,要不然更不知道弄的怎麼样了。苏青青忙著把地面清理,又去弄醒酒汤。正好家里有绿豆,便加了点儿红糖,一起煎汤,她之前也没做过这玩意,只是听说似乎能有点儿用处。
这煎汤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弄好的,需要看著火,偏偏江元皓又一直在里屋大声喊她的名字。苏青青围著砂锅团团直转,正不知道是不是放下汤锅进去看看时,却见江元皓已经掀帘子出来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苏青青旁边,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她身上,显然是仅凭自己的力量已经难以站稳。苏青青急著要把他送回屋里去,却感觉肩膀处一烫,有什麼火热的东西顺著脖颈淌进了她的衣领里。
苏青青怔住了。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整个灶间只能听到砂锅在炉子上发出的「滋滋」声。江元皓抓住她的手臂在发颤,他的头埋在她颈间,泪水一滴一滴地划落,热的似乎能灼烧人的灵魂。
「元,元皓,你别,你别这样。」苏青青的鼻子突然有些酸,她一把将江元皓从自己身上抓起来,不可避免地看到对方通红的眼眶,以及脸上那已经痛苦到扭曲的神情。江元皓直愣愣地看著她,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垂下头,盯著地面发了几秒的呆,身子晃了晃,突然猛地抬起脑袋,沙哑著嗓子大声道:
「為什麼没有跟我走」
「那个晚上,為什麼你……不肯跟我走?」
為什麼?要留下来,要让我跟别人一同分享你?為什麼没有跟我走,為什麼不肯远远离开,离开那些惹人厌烦的家伙,离开那些多餘的人?
江元皓闭上眼睛,痛楚如潮水一般袭来。再怎麼压也压不住的,他不甘愿,他不能容忍,从来就无法容忍,要跟两个兄弟一同分享自己的爱人。
「你知道的,那种情况下,我不能……」苏青青用力咬住嘴唇,「况且,你那个晚上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不是你……」她突然有些说不下去。她知道,那个晚上,她的确是动摇了。
江元皓知道她的动摇。所以才会用那样激烈的做法,来成全她的自私。一切的责任都在他身上,她只是因為外物的迫不得已,才留下来的,是这样的,在大家眼里都是这样的。
但是,他心里的痛苦,却一直被压抑在最深处。这是一个寧愿违背如天一般父亲的命令,离开富有家庭一个人逃婚到山村里的男人,他有著他可笑却又倔强的执念,似乎什麼都做不成,却又能比谁都细心。他在荒凉的大山里救了她的命,也能一个人不顾一切,去山中寻找出走的她,这是她最初就想嫁的人啊,她怎麼能因為担心别人,就忽略掉了他?
苏青青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也想跟他走啊,她也想只跟一个人,一生一世一辈子。她又不是好色的花痴女,有谁会喜欢同时嫁给三个丈夫呢?
「你是為了小三,才肯留下来的。我早就知道,你最喜欢的是他,无论他怎麼惹你你都不生气。我也想不生气,也想像你一样,像大哥一样对他好,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江元皓痛哭失声,「青青,我真的做不到。你知道吗,我想杀掉他,我看到他就会恨,我讨厌他,他是我的兄弟啊,可是我真的好恨他!為什麼他要跑过来,要抢走你?我已经只有你了,為什麼他还要抢走?我好讨厌他!」
「好,好。讨厌就讨厌,这有什麼?」苏青青伸手帮他抹著眼眶,想擦乾掉眼泪,可是才擦掉一些,就又涌出新的,怎麼也堵不住。「元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别这样,这算什麼?你要是讨厌江元俊,就回去,就去揍他一顿!你这样算什麼?」
「算什麼……我算什麼?在他们面前,我什麼也不是。」
江元皓突然一把推开苏青青,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一把捏住苏青青的肩膀,垂下头,一脸郑重地道:「青青,你想不想离开?」
「什麼?」苏青青抹了把脸,瞪大眼睛望著他,却听江元皓道:「我是问你,是不是想离开?你要是想走,我送你,现在就离开这里。你是狠,讨厌我们三个吧?那一日你还自己骑马,骑马往外面去。不行,现在一个人骑马太危险了,你要去哪儿?我,我送你,送你走!你要是不想留,就不要留下来,不要被他们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