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5-18

自由米虫: 恃宠而骄:独霸夫君房 81-100


第81章 再不安分就打你屁股
   
    深夜的西厢,没有一丝灯火,月光冷冷的洒在窗上。室内,谢立儿正睡的香甜。
    忽然,梦中隐约听见一阵笛音,那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喁喁私语般,若有似无的飘进耳中。
    谢立儿眉头轻蹙,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笛声持续呜咽,谢立儿精神海洋也开始翻腾起浪花。终于,再也抵不住这种骚扰,谢立儿从床上爬起来,迷糊的朝外间喊道:“云儿,你在吗?”
    没有听到声音,谢立儿心中有些不安,双腿一提就要下床去看,却不想脚下的触感让神经粗大的谢立儿顿时汗毛直竖,脚刷一下反射性的抽了回来。
    “嘶……嘶……”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和某种软体动物爬行的声音,让谢立儿冷汗直冒。
    急忙往床里面退去,却不想早有东西占领了床上的领地,在谢立儿的手撑在床里侧的刹那,快如闪电的袭击而来。尖锐的刺痛让谢立儿迅速开启精神力防护盾,然而,已经晚了——
    意识到自己受伤,大脑的眩晕让她知道这东西有毒,谢立儿不敢再大意,唇瓣一张,便唤起了红羽的名字。
    “呖呖——”红羽的到来让室内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华丽的尾羽在空中划过,像是色彩绚丽的彩练,流光溢彩的不似凡间之物。
    红羽也意识到谢立儿的危险,立刻在谢立儿胸前着陆,呖呖叫了两声,谢立儿顺从的张开嘴,红羽的鸟嘴探进谢立儿的嘴唇,一滴晶莹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唾液,叮的一下滴入谢立儿口中。
    谢立儿忍住眩晕狠狠咽下一口唾液,将解毒圣品吞了下去。
    四五息过后,谢立儿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流从腹部涌起,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脑袋的眩晕顷刻间消失无踪。
    “精神力,禁锢。”谢立儿翻身坐起,精神海上虚空中漂浮的精神力源如同辐射波纹一般,剧烈的一荡,几乎都能听到精神力在空气中摩擦的嘶鸣声。
    精神震波平息的那一刻,包括红羽在内的室内所有生物,像是被贴身笼罩了一层牢笼,就这么将它们凭空禁锢在原地。
    谢立儿忍住精神力大量消耗后的疲惫,起身摸索到烛台前,取了放在旁边的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饶是谢立儿经过精神波感应过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结结实实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地上、脚踏上,窗户上……密密麻麻星罗密布着十数条赤练蛇。那禁锢起来的各种扭曲的身姿,昂起的邪恶的三角形脑袋,若不是谢立儿有些依仗,若谢立儿真是个普通人,如今怕是死了百十次也不止了吧!?
    窗外隐约还有笛声飘来,谢立儿看着面前这些在禁锢中还企图扭动挣扎的软体动物,眼中的寒光森冷似冰,那汹涌滚动的暗芒差点要刺破黑夜苍穹。
    “我倒要看看是谁用出这种手段要我的性命!”
    谢立儿一把将床单拽出,将被禁锢的动物齐刷刷的打包成一个大包裹,再将红羽的禁锢解除,打开房门来到外间。
    外隔间的榻是云儿在睡,谢立儿一步步朝榻走去,双拳握的死紧。
    “云儿!”谢立儿浑身一颤,榻上的云儿此时双眼紧闭,面目青黑,表情扭曲痛苦,脖子上,手腕上的齿印,和紧紧抓住被子的双拳,昭示着她被毒蛇咬中后,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惊呼,便已经窒息而亡。
    “云儿,云儿……”谢立儿眼泪犹自决堤,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恨自己的懒散,恨自己万事不上心,若是听到那诡异笛声时便能惊醒,便出来看看,云儿肯定不会落得横死的地步。
    “红羽,雪团,你们都聋了吗?有东西进来都没察觉吗?狗屁的神鸟,狗屁的野兽!”谢立儿心中郁愤的厉害,连不懂世事的宠物也迁怒起来。
    却不知,那笛子的声音对动物本就有操控作用,红羽和雪团就算血统再尊贵,也不是高智商的生物,哪里能警觉得起来?
    “呜呜……”雪团被叫道名字,从狼窝里钻出来,委屈的叫着。
    “叫什么叫,你是狼吗?你这是狗叫!”写谢立儿雾气氤氲的眸子中满是狠绝,冲进卧室三两下穿好衣服,拖起那包东西,精神力全开,循着笛声呜咽的方向找寻过去。
    此时,碧竹苑东厢卧室内。
    应姬焦急的拉住陈妍的手,“姐姐,你确定这真的能成吗?”
    “慌什么,我陈家祖地便在南方镜湖山下,这婢女更是家里千挑万选,擅长迷惑驱使毒物,绝不会有问题。”陈妍忘记了,这婢女本来是陈家族内为对付郗愔才送到她身边的,若是哪一日有必要,他们需要利用陈妍,让这婢女暗杀郗愔。
    可不曾想,陈妍压根就没有害郗愔的念头。若是有一日本家下令,她也不会动手的。手里放着这样一个有能力的婢子,她只想着用她除去后院潜藏的对手。
    “啊?姐姐,你这样做,若是夫主知道……”应姬浑身一抖,脸色已然苍白。
    “夫主不会知道的。”陈妍转过头,笑意盈盈看向应姬,语气笃定。
    应姬被她的目光和笑容刺激的心中发寒,后背都凉了一片,张了张嘴,就准备说些什么表态效忠的话。
    陈妍却笑眯眯的截住了她开口,“应姐姐和丽姬住在同一座院子,若是那边屋里进了蛇,你这里却安然无恙,那样,夫主会更加怀疑吧?”
    “你,你……”应姬瞪大了双眼,往日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刻骨的寒意。
    “所以,姐姐,今日我要借你一条命呢!”陈妍笑的欢快,就在应姬害怕的想要大呼出声时,却没发现脚下一条赤色花蛇已经立起了半个身子,就在她踉跄退后的刹那,尖利的蛇牙狠狠的咬上了她的腿。
    “啊……”大叫声顺便被那已收了笛子的侍女从后紧紧捂住,嗯嗯几声挣扎后,蛇毒发作,应姬脸上保持着扭曲胆寒的姿态坠入了地狱。
    “陈妍,你的手段真是够毒够狠呢!”正在陈妍和侍女相互交错目光,要悄然退出卧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却不知,你研没研究过自己的死法?!”谢立儿将手中拖着的包裹扔进室内,包裹松散的瞬间,里面翻滚的蛇浪绞成一团,嘶嘶的声音直让听见的人浑身发麻。
    “你……你没死?”因为太过惊讶,陈妍的声音都颤抖的有些分叉。
    “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先死?”谢立儿眸子里满是狠绝,浓重的煞气笼罩着屋内的两人。
    “镜奴,给我杀了她。”陈妍被谢立儿眸中的狠戾所慑,不管不顾的令那拿笛子的婢子动手。
    那婢子听令,扬手朝空中洒了一把粉末状物质,双手一翻,手脖子和十指上出现了两窜铃铛,她的双眼直直的看向谢立儿,双手猛地开始按照一定的频率摇动起来。
    “铃铃铃……”
    那音律及其具有迷惑性,基本上算是一种另类催眠术(古代人都称之为幻术)。
    “催眠?哼,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祖师爷面前耍大刀!”谢立儿双目一凝,眸间瞬间如同容纳了整个星空,星辰之光一闪而过。
    “精神力,催眠。”
    镜奴显然不是谢立儿的对手,在谢立儿精神力呈波状笼罩她的那一瞬,她的神智已瞬间模糊迷瞪。
    这一次,谢立儿不敢命令她自杀,一个翻身跳进窗子,快速接近木头人般的镜奴,锋利的白练一闪而过,匕首的锋利扑哧入肉,鲜血溅了谢立儿满头满脸。
    眼前的情形,让陈妍彻底失去了挑战的勇气,“啊”的大叫一声,推门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叫道:“啊,丽姬是妖怪,丽姬杀人啦,妖怪啊……杀人……”
    谢立儿目无表情的拔出匕首,追向跌跌撞撞朝外跑去的陈妍,在离院门不远的地方抓住了陈妍,理也没理外面赶来的侍卫,冷声道:“再让你活到明日,我就不是谢立儿!”
    匕首刺进她的左后背,那是心脏的所在。
    “啊……丽姬杀人了,杀人了……快,块去禀报王爷……”
    院子外,一阵忙乱,侍卫们纷纷抽出腰刀,守在门口,表情既惊恐又害怕,显然对陈妍死前所喊“妖怪”一词有关。
    风声近,一袭黑泡旋风一般冲进院门,一眼扫到地上陈妍的尸体,瞳孔微缩了下。眼前的情景,让一向稳重的郗愔也变了脸色。
    “你——”郗愔皱了皱眉,想问什么,意识到有众多侍卫在场,便下令道:“全都退出去,没本王的命令,这里发生的事一律不准泄露。”
    此时,天色已发白发亮,曙光重新照耀大地,光明冲散了夜间的阴暗和血腥。
    “夫主。”谢立儿声音嘶哑,眼中有湿润的雾气弥漫,平静的看着矗立在晨曦中的身姿伟岸的郗愔,唇瓣张了张,“我杀了她,是我亲手杀了陈妍。”
    那声音力求镇定,却分明已颤抖软弱至极。
    “发生了何事?”郗愔声音沉冷,看着污秽不堪却身姿笔直挺立的谢立儿,恍若从未相识。
    谢立儿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都死了,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身形摇晃了一下,谢立儿转身,低低喃道:“我还要去给云儿守灵。”
    “谢立儿!你这是什么态度?”郗愔怒喝。
    谢立儿的脚步停下,却未回头,咬牙道:“是陈妍伙同对面的应姬,让人控制毒蛇潜入我屋内,想置我于死地,我未死成,云儿却死了……我去报仇,看见陈妍杀了应姬,我便杀了陈妍和那个使用笛子操纵毒蛇的侍女。”
    说完,谢立儿转过头,脆弱与狠绝褪去,清澈的目光直视着郗愔的脸,问道:“夫主,你相信我说的吗?”
    “信不信查过便知。”郗愔目光清冽,并不凭一人之言下判断。
    “好,妾等夫主查明真相。”谢立儿点点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谢立儿返回西厢,将自己身上清洗干净,便替云儿整理遗容。因为谢立儿不太会梳复杂的发髻,便给她编了一条辫子,身上的衣服换成自己的新衣,待收拾妥当,入殓前被郗愔的暗卫检查了一番,才将之入棺。
    死了奴仆,本应立即将尸体送出府,但谢立儿坚决不同意,争取放置到下午再下葬。
    观澜阁内,郗愔听着暗卫来报。
    “俪夫人所言非假,侍女云儿乃是被毒蛇咬伤,俪夫人本人也被咬,却因为及时解毒,身体无碍。应姬死于毒蛇。被俪夫人所杀的侍女,据查,正是属于南方镜湖山中巫苗一族,擅驱使毒物,擅迷惑邪术。此女原是妍夫人陪嫁侍女镜奴。”
    暗卫禀报完,又道:“表面上看,此事是妍夫人伙同应姬想杀俪夫人,事后应姬遭妍夫人灭口。正准备离开时,被俪夫人堵住,杀死二人报仇。但属下认为,此事没有这般简单,俪夫人能逃过毒蛇,也许是因为有重明鸟在,但事后仅凭一己之力将会邪术且身手不弱的镜奴杀死,没有武功的普通人绝对难以办到。”何况俪夫人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
    这话的意思是:谢立儿也是需要怀疑的。
    郗愔皱了皱眉,“还记得混乱之地回郗城路上遇到的截杀吗?”
    暗卫点头,“记得,事后抓住的余孽,招认说杀手的头领是被突然爆头,他们怀疑是丽姬所为,主上当时下令将那些人杀了,斥责是妖言惑众!”
    “现在,你觉得真是她所为吗?”郗愔心里也有怀疑,却不愿相信。
    “属下不知。但丽姬不会武功,这点可以确信。”暗卫的回答很客观。
    郗愔揉着眉心,挥挥手,“下去吧。”
    云儿的棺木被抬出了王府,谢立儿亲自动手将自己的住所打扫一遍,直累的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不堪,才取了一壶酒,围坐在炉前自斟自饮。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像漫天飞扬的柳絮。
    “云儿,这是在为你送行呢!”
    口中喃喃,谢立儿倚靠在几上,任凭大门敞开,雪花随风卷入屋内,在炉前化成水珠,再蒸发成水蒸气消失不见。
    “呵呵,一片两片七八片,飞入火炉便不见……”
    一杯杯的下去,谢立儿眼前有了迷蒙之色,偶尔胡言乱语,豪爽的大口喝酒。
    “我不仅仅是伤心呢,我啊,是无力,是无奈……呵呵,这里真是个残酷的世界……”
    “我杀了人了,还不止一次,我啊,快成女魔头了……”
    “爸妈,哥哥,立儿好想你们……”
    谢立儿摇摇晃晃的提起酒壶,为自己倒酒。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谢立儿仰着脖颈,酒水从她脸颊一直流淌到衣襟里,一边喝酒一边语无伦次的边唱边哭。
    酒液吞下,辛辣入喉,犹如一股力量从喉头处直直窜入腹中,然后连绵不绝的涌上四肢百骸。
    谢立儿迷茫的看着外面飘雪的天空,歪着头似乎想着什么问题,脸上呵呵的傻笑。
    不知何时,谢立儿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紫色衣袍,那人立于风雪中,乌发紫衣,随风而舞,身材颀长,犹如雪中孤松。不知是融入了雪景,还是雪景成了他的背景。
    谢立儿盯着他望了许久,见他没有消失,才跌跌碰碰的端起酒碗,朝他一举,大声喊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已雪,能饮一杯无?”
    郗愔站在雪中,看着屋内火炉前坐的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可言的某女,面红若桃,目光炙热盈盈,举着酒碗,丝毫不顾她现在凌乱形象邀请自己的女子,心中微微一跳。
    他来的时候,她正扯着嗓子干嚎,一边嚎一边还断断续续的唱着让人听不懂的词。不知怎的,看着她那副醉酒模样,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疼。
    但这种情绪,转瞬便被他压了下去。他是郗愔,所以便不可能不理智。
    谢立儿见雪中的人迟迟不近前来,砰一下放下酒碗,撑着案几摇摇晃晃站起来,腿脚打着踉跄朝外面那抹人影晃去。
    雪花飘飘洋洋,谢立儿走入飞雪中的一瞬间,那冷意让她神智清醒了一下。
    她停下脚步,看了郗愔良久,直到自己头上身上也落满了雪,才跌跌撞撞的扑入他怀中,被冻的通红的小鼻头皱了皱,垫着脚将自己的脸埋入他的颈窝,带着醉意的软软唤道:“夫主……”
    “嗯”郗愔淡淡应了一声。
    “夫主,夫主……”谢立儿似乎叫上瘾了一般,即便听不到郗愔应答,依旧叫的欢快。
    隐约似乎听到一声低沉的轻叹,“进屋去吧!”
    谢立儿却不动,只紧紧搂着郗愔的腰,感性的说着:“夫主,你看我们头发都白了呢!这算不算白头偕老?!”
    屋内火炉内的火光忽明忽灭,屋外,雪落在他们头上,肩上,眨眼间,俱都染上一层白,恍然若刹那白头。
    明明不过是醉言,郗愔却喉头一酸,深吸了以后微凉的空气,收回神思,才发现谢立儿只穿着单薄的衣袍,脚上却连鞋都没穿。
    目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的小脚,大步上前去,将她拦腰抱起,宛如一阵风似地冲进屋内,“谁让你喝成这般烂醉的?”
    “夫主。”刚一落地,谢立儿便又哼哼唧唧软骨头一般贴了上来。
    “这般模样,需得泡泡热水才行。”郗愔搂住她冰凉的身子,将她置于火炉旁,对外面吩咐道:“让人准备浴汤。”
    这院子里云儿一死,只剩下几个粗使丫头在灶房做事,暗卫一通知烧水,小丫头们便麻利的去了伙房。
    “夫主,告诉我,你喜不喜欢立儿?!”谢立儿借着酒劲儿,一双爪子扒拉着郗愔的衣襟不放手,一点不知羞的问道。
    “坐好,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郗愔将她身子拨开,制止她没皮没脸的动作。
    “夫主……”谢立儿开始胡搅蛮缠。
    “再不安稳就打你屁股!”郗愔无奈威胁。
    谢立儿愣愣的看着她,终于在脑子里翻译出郗愔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呵呵笑道:“不打立儿,夫主会心疼的!”
    郗愔满脸黑线,忍受不了她这番样子,拧过来按在腿上,“啪啪”两声巴掌声清脆悦耳。
    “啊……”谢立儿开始鬼哭狼嚎的惨叫。
    眼泪刷刷的往下流,明明不是很疼,但在酒精的作用下,潜意识觉得这动作很侮辱人,于是满心满脑子就是委屈,哭嚎起来自然不在话下。个也被笑。
    郗愔真拿醉鬼没办法,听了手,将她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抚着她的背,她的头。渐渐的,谢立儿安静下来,享受的在郗愔手心蹭了蹭,趴在他腿上睡了过去。
    浴汤弄好,郗愔抱着睡着的谢立儿去到浴房,细心的为她脱下衣裳。
    刚刚脱光,谢立儿就哼唧了几声,双臂一伸,抱紧了郗愔的腰。
    郗愔叹气,将自己衣裳退下,先将谢立儿抱进浴桶,接着自己也下水,将她搂在怀里,免得她醉酒乏力,被浴汤给淹死。
    谢立儿刚刚有一丝清醒,就觉得后背暖暖的,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那手臂的主人见她扭动身子,便道:“不许乱动。”
    背对着郗愔的谢立儿纳闷了一下,便没有反抗的靠进身后的胸膛,觉得好有安全感,好舒服。
    郗愔为她洗发,修长带薄茧的手指搓过她的头皮时,力道适中,温柔仔细,让谢立儿如同猫儿般,舒服的眯起了琉璃眼。
    在他带着呵护的动作下,谢立儿软趴趴的身子慢慢往水下缩去,到了后来,她只露一个脖子挂在他结识健壮的臂弯里,任由他十指轻巧而温和的穿过她的发丝。
    郗愔洗着头发,谢立儿又睡着了,这次睡的很沉很熟,先前睡觉时紧皱的眉头彻底展平,甚至嘴角还翘起了一弯满足的微笑。
    “立儿,我这般待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郗愔低声轻叹,头一低,轻轻的,在她熟睡的脸颊印上一吻。这一吻如蝴蝶一触即开,她不会有半点感觉。
    吻过后,郗愔又把她朝自己怀中搂近,他的手指,开始认命的为怀中睡着的人洗澡抹身。
    这一夜,郗愔不曾离开谢立儿,到了晚上,谢立儿半梦半醒间又磨蹭了一次,他索性将她一搂,放在自己身上,谢立儿趴在熟悉的胸膛上,再次香甜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郗愔睁开眼准备坐起时,便发现头皮一痛,却是头发被什么扯着了。
    转头看来,原来他的头发被谢立儿压在怀中。
    他头一伸,在谢立儿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低声唤道:“小醉鬼,还不起床?”
    谢立儿被他的骚扰弄醒了,小拳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郗愔正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连忙透着眼睫毛看了看他,又垂着眼做老实状。
    见她这幅模样,郗愔又是一笑,他重新躺下,将谢立儿搂了,嗤笑道:“还记得昨日醉酒发疯的场景不?”
    谢立儿红着小脸,低着头把脸蛋埋在他胸前,没有理会他的取笑。
    “看来,立儿的酒终于醒了。”郗愔笑着,目光转深,一个翻身将谢立儿压在身下,“既然醒了,便来补了我昨日一夜的辛劳。”大手已经肆无忌惮的游走。
    两人赤身相缠,相濡以沫后,不一会,谢立儿已发出细细碎碎的呻吟。锦被盖住两人,遮住一室的春光。
    这一番耳鬓厮磨,相当持久。两人起身时,已是午后。
    梳洗后,用完饭。两人围炉而坐,烹茶休闲。
    谢立儿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整个人躺在郗愔腿上,哈欠连天。
    室内安静异常,异常温馨的气氛在空气中缓缓流淌。郗愔看着她的模样,笑道:“真有这么困?”
    谢立儿大力的点着脑袋,撒娇道:“夫主,妾的头好晕好沉呢,便趴在夫主膝上睡一觉好了!”
    “娇气!”郗愔淡淡斥了一声。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提前夜的变故,但不提不代表那件事不存在。就在谢立儿快要睡着时,听见郗愔问道:“立儿,可有事瞒我?”
    谢立儿沉默了一秒,用似是从睡眠中才醒来的慵懒鼻音哼道:“无。”
    “是吗?”郗愔扶着她头发的手微微顿了下,“你找暖珀做什么?”
    “那个啊,不过是我的爱好,夫主不认为暖珀看起来比白玉更漂亮么?!”谢立儿已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原谅她,她真的不能说实话。她来到这里的秘密,她寻找暖珀的秘密,一切跟这个时代无关的事,她都不能解释。
    郗愔眉头跳了跳,心中有些发凉。
    “本王找到了上次截杀你的杀手,那人说,是你杀了他们的首领。”郗愔盯着她微带疲倦的小脸,“对此,你有何解释?”
    谢立儿垂下眸子,良久,抬眼,看着郗愔,缓缓道:“夫主,即便有些事我无法做出解释,但我从来不曾伤你,也不会伤你。”
    郗愔却不想被她糊弄过去,“你不会武功,我可以确信。但这样的你,又是凭什么杀了镜奴?要知道,那女奴不仅会邪术,武功也不弱。”
    是不弱,只不过还没来的及施展,就被谢立儿给控制了。
    “如果我说是我因为恨意超水平发挥,夫主相不相信?”谢立儿的笑容在郗愔沉沉的注视下,渐渐淡去,“夫主,有些事我真的不能说,夫主只要相信,我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便是了!”
    郗愔沉默良久,临走前,清冷的声音自门口飘来:“立儿,你从未将我当做夫主,也次次将我的话阳奉阴违。我明明很早之前便说过,任何事不许瞒我!”
    这一晚上,郗愔没有回到碧竹苑。
    谢立儿抱膝坐在火炉前喝了一夜的酒,醉了便趴在几上睡着,然后再因为炉火熄灭被冻醒。透着窗户看向远处的虚空,看着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摇晃着起身,回到床上,闭上眸子,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郗愔依然没有来。
    谢立儿一觉睡醒后,便开始逗雪团,煮茶。拿出许久未弹奏的古琴,再弹一曲春江花月夜。
    第四天,便是年节,古代的大年夜。
    郗愔让人请她去参加家宴,她安静的坐在他身侧,他淡淡的说了几句话,吃完饭,便草草散了席。
    这一晚,谢立儿围着火炉作画,将那次阳奉阴违画的自己与郗愔的“春宫”续画完,合成了厚厚一本。
    过年的气氛,因为郗王府没有女主人,而过的清冷异常。姬妾们除了在初一的时候给夫主请安,其他时间基本都窝在自己小院中打发时间。因为郗愔离开了王府,去往阳城。
    期间,据说因为思念“在北国的皇帝”,不肯离开边城半步的柳皇后竟然来了趟郗王府。得知郗愔不再,便点名要见谢立儿,谢立儿干脆装风寒置之不理。后来据说她见了絮姬,得知被郗愔赐的名字,脸色很精彩。
    转眼,正月很快过去,与李子俞约定的两月之期也渐渐将近,谢立儿算了下时间,如果现在李子俞从北国出发,估计有个十天左右就能到郗城,有些郁卒的心,便慢慢平和下来。
    整个正月里,因为沈心放假,便经常来找谢立儿喝酒。谢立儿顺势请教她轻功诀窍,沈心也够爽快,直接教给了她。结果谢立儿学了一天后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跟武学奇才搭不上边。沈心只好用纸笔画了一幅图趣详解,扔给谢立儿自己参详,便受不了教学生的郁闷,潇洒的溜了。
    谢立儿便每天上午练两个时辰轻功,下午就自己休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厨艺,反正谢立儿是全才么,正好趁着悠闲轮番的来。
    每天傍晚,谢立儿会煮一壶米酒或者果酒,弄点炒花生米,一个人在炉前独酌。等有了微醺的醉意,就上床睡觉。
    这天晚上,谢立儿照旧喝了点果酒,一时兴起,便拿了古琴来,手里弹奏着《沧海一声笑》,脚下的木屐在地板上应和着拍子。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胜谁负出天知晓。江山笑,天欲杳,套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苍生笑,不在寂寥,豪情更在痴痴笑笑!”
    也许为了印证穿越女规则,女主一唱歌一唱曲就能引来男主或男配的驻足和关注。门口守着的小丫头欢喜的跑进来,朝谢立儿一福,脆声道:“夫人,王爷来了!”
    谢立儿愣了一下,最先想到的却是自己自娱自乐了一两个月,才把人引来,自己在一众穿越女中算是很失败的吧?
    慢慢抬头,便看见一身黑袍的颀长身影从门口走近。
    郗愔俊脸上含着微微的浅笑,他看向谢立儿,语气带点酸味儿:“看来,本王不在的日子,立儿的日子过的越发肆意呢!”
    郗愔这般的语气,这般的微笑,恍若两人之间的隔阂冷战从未存在过。谢立儿怔愣间,郗愔已经走到近前,拦腰将她揽在怀里,下巴在她头心轻蹭,“立儿,可有想过为夫?”
    “夫,夫主,你不生气了么?”谢立儿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道,脸上满是惊疑和惊喜。
    “啪啪……”郗愔几巴掌轻怕在谢立儿美臀上,在她目瞪口呆中,哼道:“这便作为惩罚。”
    等从怔愣中回过神,谢立儿也不管脸上冒出的红晕,双臂缠上郗愔的颈项,高兴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娇娇的唤了一声:“夫主。”
    “为夫可是想立儿了,作为姬妾,立儿是否该服侍取悦为夫?”郗愔在谢立儿脖颈间吐着热气。
    小丫头们却是比较懂事麻利,见里面气氛和谐,便站在门边道:“王爷,夫人,浴汤已准备好,是否先沐浴?”
    原来,郗愔早在进院子的时候,便吩咐守门丫头准备浴汤。
    “立儿,共浴吧!”郗愔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没等她答应或是拒绝,直接抱进了浴房。
    门一关,大手便摸上了她的腰带和衣襟。
    “我自己来!”诶,人家也是很矜持的好不好?!
    挣扎着就下了地,转过身去解腰带。郗愔先是一愣,转眼伸手紧紧捞着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重重一带。他的动作十分突然,这一带,使得谢立儿的小鼻子结实地撞上了他刚硬的胸膛。
    谢立儿吃痛,伸手捂住了鼻子。只这么一下,她便已经眼泪汪汪了。
    郗愔见她这可怜样,当下幸灾乐祸的哈哈一笑,双手把她拦腰一抱,然后,居然把她像甩麻袋一样甩到了肩膀上。
    谢立儿还捂着鼻子,转眼整个人腾空而起,回神时已被他倒着放在肩上了。
    他肩宽腰细腿长,谢立儿这般倒挂着,才能够到他的腰间。
    他一捞一甩,令得谢立儿本就松散的发钗脱落,转眼间,她的青丝如云一样披泄而下,洒了一地。
    谢立儿恼了,大力捏着他腰间软肉,急道:“放下我,放下我。”


第82章 奇葩,北国来使
   
    郗愔没有理会她,兀自笑的邪肆,拧住谢立儿腰带狠狠一撕,顿时外裳落了一地,谢立儿便只穿着了中衣。
    再撕扯掉自己的袍服,连中衣都没褪,这般倒挂着谢立儿,纵身落入水中。
    “啪——”两个巨物落入水中,水花四溅,本来好好的干干净净的浴房,顿时变得一片狼藉。
    他这一跳不要紧,那水花却溅了谢立儿一头一脸,还狠狠的呛了她一下。谢立儿匆忙伸手捂住口鼻,用脚踢打着他,大叫道:“快放我下来。”
    这一次,郗愔倒是从善如流,松手把她放下。谢立儿一站稳,马上松开手大口的喘息。可是,她的嘴才一张,那张俊脸便压了下来。
    下一瞬,她的小嘴便被他含住了。
    郗愔一边狠狠的亲吻她的唇瓣,一边撕扯她身上的中衣。
    大手伸入袍服,转眼间便贴上了肌肤,长着薄茧的手指触到肌肤的刹那,激起一阵无法抗拒的颤栗。
    “立儿,你的身体很想我!”他咬着她的唇瓣,笑的邪恶。
    他这一开口,谢立儿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连忙吸进几口空气,妩媚的小脸,因为少了氧气而显出一抹艳红,双眼更是迷蒙蒙的,显然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好不容易顺了口气,谢立儿便发现身上一凉,却是身上的中衣被他轻易扯下,远远的扔到了地上。
    肌肤相贴,郗愔动作越发的肆意。感受着他炙热的挑逗,呼吸着他浓烈的男性气息,谢立儿忍受不住的嘤咛一声,她抬起双臂,伸手搂着他的颈项,小脸与他的脸厮磨着,颤声道:“回卧室。”
    她可不想在浴桶里被他吃干抹净。
    郗愔的手正要往下摸去,闻言抬头看向她。只见她一双琉璃眼似乎渗着一汪春水,动情的姿态看起来绝美难言,不由低低叹道:“好。”
    谢立儿听到他的叹息声,总感觉那语气有些奇怪,不由抬头仔细看他。眼前这张瑰丽俊美的脸,依然含着浅笑,狭长的双眸中情绪依然深沉,看起来与以往并无不同。
    郗愔搂过她的腰,一手拿起毛巾,动作有些笨拙的给她擦洗起来。只草草的洗了一遍,郗愔便将她从水中捞出,然后两人随意的裹上一件外袍,颇有些急切的将她打横抱回卧室。
    卧室的床,有两层纱帐,两人一进入,纱帘被风带起,在空中飘飞曼舞,如梦如幻。
    谢立儿黑发垂到腰间,披泄而下。他把她朝床上一放,便见绛紫色的塌上,黑色的青丝缠绕,雪白的容貌如花朵般盛放,包裹身躯的红色外袍如火般耀眼。
    被他专注的目光盯着,她琉璃眸流波溢转,微有羞意。
    这一刻,他看着她的目光中隐约有着痴迷,有着赞叹,还有着一些说不清的不舍。
    也许觉得自己有了动摇,他敛去心思。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头一低便覆上她花瓣般的小嘴。含着这张香甜让人流连不舍的樱唇,他低喃道:“这般让人挂牵不舍,今日方知,不是绝色,一样可以倾城!”
    他的叹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我解释。
    谢立儿疑惑的看向他,在他薄唇辗转的亲吻中,她愣愣的想着:不是绝色,一样可以倾城,这是在夸我么?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神智已经随着他的亲吻飘扬不知到了何处。
    郗愔重重的吻着她,追逐她的香甜,流连她的肌肤,热烈的有些失控。
    她没反抗,因为身体是他熟悉的,也是熟悉他的,在他的触碰下,只能颤抖、颤栗,然后化成一滩水,由着他肆意的摆弄,为所欲为。
    怀里的小东西是这般动人,郗愔的手摸着她脚踝上自己亲手打下的烙印。看着她在自己怜爱下动情,那娇媚的模样,让他再也控制不住。
    他的身体,在渴望她,在叫嚣着要她!
    现在她就在他的身下,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哪能控制的住。
    他一把扯掉自己在浴房胡乱裹上的外袍,急吼吼地冲入她的体内,在她低低呼叫的同时,也重重压抑的闷哼了一声。那瞬间飚飞到极致的快感,让他的面色一下子扭曲了起来。
    他暗沉的双眼里,是满满的凶光,动作更是肆意妄为不管不顾。听不见她的低泣,听不见她的求饶,脑袋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占有她,狠狠的占有她,就这样把她弄死,这该死的小妖精!
    男人在床事上,或许都有那么一点施虐欲,就像是现在的郗愔,恨不得把身下这个惹他发狂的小妖精给吞入自己的肚子里面。
    一时间,床塌在剧烈地摇动,纱幔纷飞,摇晃的珠帘打上了谢立儿的酡红的小脸,拍上了她的身子。终于,他低吼一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后,强壮的身躯一仆,倒在了她的雪背上,一动不能再动了。
    直过了好一会儿,郗愔翻身躺回榻上,把昏厥过去的谢立儿往怀中一搂,盯着她的小脸发起呆来。
    他盯着她的小脸,缓慢的伸出手来,带着薄茧的手指勾过她的俏鼻,她杏红的唇,划过她的下巴,她身体的每一处。半晌半晌,他重重地闭上双眼,锁紧的眉间,也露出了一抹浓浓的疲惫来,最后终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谢立儿醒来时,郗愔已经离去。洗完澡,吃过饭,谢立儿让小丫头搬了矮榻放在院中,自己披了薄毯,躺在上面睡觉。
    正月过完,气温已经慢慢回暖,这个时节的太阳很舒服,谢立儿掩口打了个哈欠,很快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沉入地平线,一道道红艳艳的霞光染在天际。
    谢立儿仰望着那蓝天红霞,突然发现,这个天空与自己从小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天空确实不同,这个太古老,太高阔了。她刚转过身,准备回屋。一阵脚步声传来,郗愔身边的一个侍婢急急地出现她身后,行了一礼后清声唤道:“俪夫人,王爷令你赴宴。”
    谢立儿一怔,她转过头来。那侍婢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盈盈一福,道:“容奴为夫人梳妆更衣。”
    “你帮我梳头。”衣服什么的她可以自己挑,头发方面就是她的弱项。既然是出席宴会,她也不能随随便便弄一下就出去,到时候她可承受不了郗愔的黑脸。
    挑了一件淡紫色的广袖二绕曲裾,白色内裳裙,外面再罩上紫色阔袖褙衣,脚下踩着高齿木屐,再在腰间挂上一根玉环丝绦,衣裳便换好。
    让那侍女帮忙梳了发,动身时已是半个时辰以后。
    当谢立儿来到客殿时,远远便可听到那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谢立儿静静看了一会儿,才从偏门进去。她进入大厅时,里面已经热闹的很。远远的,便可看见郗愔跪坐在主位上,他的神色一贯的淡然沉稳,卓然的气质在一众人里,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高高在上。
    谢立儿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然后,跪坐在早就备好的塌上。
    这种宴会的灯火,一般会顾及到主位者的身份。主位者所在的地方,相对是比较阴暗的。因为他们早就发现,处于阴暗中的上位者,会显出一种神秘和威严来。
    谢立儿一路从暗处走来,满殿喧嚣之人,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等到她坐好后,偶尔有人看来,也只是见到一低着头的美姬,静静地跪坐在郗王身后。
    这很平常,几乎每个权贵在宴会时,心血来潮都会叫来宠爱的姬妾陪宴。只有极慎重的场合,才会叫正妻出面。
    谢立儿很安静,她低着头,手持着几上的酒杯,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做一个合格的陪衬。
    宴会有很多人,她抬起头朝下面看了看,只认出一部分是郗愔的家臣,还有一些从打扮来看,似乎并不是郗地人。
    不知道这宴会是干什么的,谢立儿心里嘀咕着,却也没有打算询问郗愔。
    正在这时,外面通传声远远传来:“北国靖诚公到——”
    话音一落,几乎是突然间,所有的喧嚣声都是一顿。不管是已经安坐好的宾客,还是正在谈笑的权贵,都转过头,看向大殿门口。
    安静,这一刻的大殿中,竟是无比的安静!
    甚至连低低私语声,相互招呼声也变得沉寂起来。满座的贵人,都目光炯炯地盯向大门处,等着那齐国的靖诚公的到来。
    隐隐中,谢立儿听到有人说:“据说靖诚公是北国一大奇葩,行事荒诞不羁,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没有靖诚公做不到不敢做的事,就连北国皇帝都拿他没办法。”
    “是啊,今次他大摇大摆的走进我南朝疆域,还来参加郗王宴会,不知道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谢立儿一听,双眼也看向大厅入口处。真好奇古代的奇葩究竟什么样的人能胜任!
    安静中,期待中,一个头上以翠玉束发,身穿艳丽红袍,腰系黑玉带的青年男子在数十个剑客和趣士的筹拥中,出现在大厅门口。


第83章 大落尘埃,她是我私奴
   
    靖诚公出现在大厅入口的那一瞬,满殿灯火齐齐一黯,如同漫天的光芒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他看起来二十来岁,眉眼极美,即使隔的不近,也能凭空描摹出那种斜飞入鬓的眉,水墨画一般风流的眼。一身红袍,及尽张扬之能事。月出皎皎,一身清冷和妖邪并存的气质,矛盾的色彩鲜明。
    他是一弯妖月!
    他的头发只束起一半,剩下的满头青丝披泻在肩膀上,嘴角微扬,带着懒洋洋的笑容。这笑容不羁邪气,他看人时,斜瞟,目光如波,流转时似有情又似无情。竟似是一眼之下,便可以把人的魂神勾了去。
    如此姿色,就其外表而论,足以和郗愔相提并论。
    一室安静中,那人大步踏了进来,他嘴角含笑,脸带春风,一双眸子所瞟之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凝眸关注,纷纷微笑打量,个个露出灼灼目光。
    靖诚公,还真是传说中的人物呢!谢立儿心里嘀咕,目光好奇中掩藏着兴味儿。而那靖诚公却像是有感觉一般,一转头,便对上了郗愔,确切来说,是对上郗愔身后的谢立儿。
    他的目光瞟向她,微微的凝了凝,恍惚中,他好似对她眨了下眼睛。
    谢立儿一脸的不解,这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喧嚣声中,靖诚公一路含笑走过,对众人微笑相待,好半晌他才来到右侧第一排塌几安坐下。
    转眼间,又是几人进门,谢立儿从那长长唱名中,依稀辨别处,客人有来自阳都的,还有其他谢立儿不熟悉的地名的。
    等到所有宾客都安坐,大厅中响起了乐曲。同时,有数十位侍婢端着酒菜穿梭在大厅中,为各个案几上添置好酒水食物。在这样的盛宴中,每一个侍婢都经过了精心的打扮,身上所穿的是上等的绸衣,统一的橘色窄袖曲裾。她们的头发一半梳起,一半披垂而下,在后拦腰系一抹红色的发带。
    不一会儿,厅内立马充满着脂粉香,酒肉香。
    众人一坐好,便开始窃窃私语着。话音中,南腔北调不一而足。平素里,郗愔主持的宴会,总是安静多过喧闹。但这一次就不同了,这些来自各地的客人,大多没有把他的威严放在至高位置,因此并不曾刻意收敛自己的言行。当然,郗愔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上强行要求。
    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对靖诚公的讨论。
    “靖诚公竟然年纪这般小!”某宾客惊讶。
    “老靖诚公英年早逝,此子十六岁便已继承了爵位。”有知情者,说道。
    “嗯,据说此人在北国能止小儿夜啼,是人人摈弃的纨绔子!要不是老国公功绩卓越,他这爵位早就被北帝免了无数次了。”
    “……”
    男人的八卦也是无穷的,谢立儿坐在阴影处尽情偷听。在起伏彼的议论声中,谢立儿很有点奇怪,因为她发现那靖诚公已是第三次向她看来了。
    谢立儿正暗自生疑,郗愔已经起身,他朝众人举起酒杯,道:“众位从天南地北为本王而来,本王不胜欣喜,请满饮此杯。”
    说吧,他头一昂,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他一坐下,坐在左侧第一排塌几上的中年男子率先站了起来,他双手捧杯,朝着郗愔微微一礼后,朗声说道:“殿下此番促成两地联姻,实我南朝兴事,陛下让臣代他前来观礼,并贺殿下大婚之喜!”说吧,率先饮了杯中酒液。
    一句话如同成语接龙的开头,下面各方宾客纷纷先自报家门,再送上各式各样的贺词。有准备特殊礼物,并想展示于众人的,也纷纷在此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下面一排和乐热闹,唯有谢立儿却呆滞的盯着郗愔的背影和侧脸,“大婚”两字如同两颗炸弹在她面前落地,让她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被轰的魂飞魄散。
    到了后来,靖诚公不慌不忙的起身,朝郗愔捧着酒杯点头为礼,清声说道:“本公向来喜欢凑热闹,虽然我家太子殿下恼恨郗王抢了他的新娘子,但本公还是很佩服你的,至少说明你比他受女人欢迎!本公代太子殿下恭贺郗王大婚之喜。”
    靖诚公一开口,满殿的议论声都小了许多。倒不是他的不羁性子让人新鲜,关键是他的姿态漂亮,声音动听啊,那声音清而冷,如冰玉相击,再加上他行事略带松弛舒缓的节奏,光是听着他说话便是一种享受。大而大中。
    靖诚公说完后,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清冽的酒水,润过他红润的唇,白玉般的下巴流向喉结处,别是一番诱惑暗恨生。
    在男风昌盛的南朝,面对如此的美男子,没有人不意动的。不过意动归意动,还真没人敢逾越放肆的。
    “是不是被本公的风采所折倒?”靖诚公喝完酒放下杯子,面对众人的目光,眼波轻扫,言语轻佻道:“有暗恋本公的,欢迎在本公回国的时候投诚,有入眼的,我便勉强收他入幕,名额有限,卿们要抓紧机会哦!”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脸色精彩之极。这些好歹都是各地有名有权的人物,平日里只有言语轻慢他人的,不想今日却齐齐被靖诚公给调戏了,偏偏你还只能吃哑巴亏,暗暗火大,却不能调戏回去,没看到主位上还坐着一个阎王么?!
    众人哑然,不再对着靖诚公流口水。世间绝色虽然难寻,但靖诚公这般毒舌脸厚权高的绝色,他们还没胆量觊觎。
    “哎,没想到本公来了南朝却不如北国受追捧,难道你们觉得本公不美,不能受到你们的追捧和热情?还是传言中南朝喜好美男子只是谣传?可是,不对啊,你们那个在我北国做客的皇帝陛下,还是蛮喜欢美少年的!”靖诚公摆出满脸的不解状,扬眉横扫席间众人,熠熠生辉的双眸闪烁的满是邪恶之光。
    “咳咳……靖诚公,你……”对面席位上那个阳都来的客人脸色已经很不好看,有心想要斥责几句,但一想到前皇帝的话题不适合提及,要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吞了下去,脸色青黑的坐在席上,不再言语。
    “靖诚公远道而来,若真是欣羡男风,待宴后,本王便找来美少年与你送去。或者,靖诚公更喜欢壮男?也可直接与我说。本王定会尽快安排,免得日后本王落个吝啬的名声就不好了!”郗愔俊脸淡然处之,以退为进一席话,让下面很多人偷偷用大袖遮挡着咳嗽起来。
    郗王也会冷笑话?这般轻佻之言,偏偏说的时候还一本正经,那养气功夫真叫高深!
    成功的看到靖诚公轻抽了口气,接着却一脸赞叹的看着郗愔,“郗王还真是善解人意,如此甚合我意!”别人要送人送东西,不要白不要,反正到了手里就是他的财产,对于切实的利益,靖诚公根本就不要那不值钱的脸面,直接点头应下,仿佛真怕郗愔说空话一般。
    一拳打进棉花里,郗愔浑身不得劲。加上身后还有一道目光直直的盯着他,让他心里微微有些乱。然而,他郗愔决定了的事,便是无可改变。重重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表情已经重归平静。
    懒得跟靖诚公这个无赖打口舌官司,便道:“靖诚公满意便好!”
    再次饮了几轮,靖诚公盯着郗愔身后的谢立儿,道:“听闻你娶的乃是混乱之城尊者幼妹,此姬于宴中伴与殿下左右,却不知又是哪位宠姬?”
    靖诚公嘴角含笑,目光落在一只安静端坐在暗处的谢立儿身上。
    谢立儿早在知道郗愔即将大婚的那一刻,便如失了魂一般,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此时众多目光朝她看来,让她从混沌中惊醒。她低下脑袋,小手紧紧的抓着膝盖上的裙子布料,力道很大,在她不注意下,手背上已是青筋暴露。
    此时,大厅中的人因靖诚公的话,目光齐齐汇聚到谢立儿处,一个个目光灼灼,似乎想要看清楚值得靖诚公注意的女姬究竟是何面目?
    郗愔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他慢慢地回头,朝着安坐在他身后不远脸色苍白的谢立儿瞟了一眼,再转回头时,轻笑道:“此乃我私奴,她容貌甚佳才华无双,本王已封为俪夫人。”
    谢立儿放在膝上的手狠狠一颤,低垂着的眸子眨了眨,强忍住眼眶的酸涩。明明知道他一定会娶妻,明明知道其实他永远理智,明明他们也曾有一段美好的相处记忆……
    “私奴”二字飘入耳中,却着实将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她,一瞬间打落尘埃。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般看她的!从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以为他不再提及,以为最初的轻视和狠戾已经不再,没想到,终是她太过单蠢。
    两人的相遇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开端,纠缠了这么久,自以为对他已经了解,自以为他对自己已有了在意。昨日他还微笑向她走来,与她浴室相欺,床榻缠绵,今日却当着如此多的宾客,“私奴”二字脱口而出的如
    此轻易,终是自己太幼稚了呢!


第84章 一女换一城,不过是个女人
 
    能当得起这几个字评价的“私奴”,该是何等的珍品啊!
    已经有人急迫的问道:“能当得郗王殿下如此评价的女子,应是世间少有,敢问此姬可能让我等一见?”
    不止是开口说话的那人,在座的众人也都好奇的看向谢立儿的位置。她这般跪坐在阴暗处,没有了郗愔的遮挡,已经隐约能看出个模糊的面目,可正是这般隐隐约约的,才更让人心痒难耐。
    谢立儿一动不动的低着头,郗愔的目光盯在她,深如子夜的双眸中,一丝复杂的心绪一闪即过。
    他一直盯着她,盯着低眉敛目,不曾向他看上一眼的谢立儿,半晌后,他闭上眼,再次睁开,脸上已然恢复从容,他若无其事的道:“俪姬,出来一见。”
    郗愔命令一出,宾客们都有点兴奋了。连在一旁浅斟慢饮,一边笑容慵懒与人说话的靖诚公,也停下了动作,转头向这边看来。
    在众人地注目中,谢立儿缓缓从塌上起身,轻轻的答道:“是。”
    这字一吐出,众人更加心痒难耐,谢立儿这具身体的声音本就娇软,此时刻意冷着声音,竟如仙音一般的空灵清润。
    谢立儿起身离塌,穿上特意为宴会准备的高齿木屐。木屐拖拖的声音敲打在地板上,当他出现在郗愔身前,出现在灯火下,喧嚣声再次一静。
    众人看到一身紫衣汉服的谢立儿站在眼前,黑发如墨,紫色本显华贵富丽,偏穿在谢立儿身上,显的纯净湛然,空灵的如同高原上的雪莲。
    明明头发梳的不是飞仙髻、灵云髻这样如仙的高髻,但她往众人面前一站,垂手而立,琉璃的眸子清冷无波,面上泰然无任何表情,却显得遗世而独立。
    明明是一个普通姬妾,却有种高贵不可亵渎的神女之姿。
    她的美在于气质,在于那份从骨子里散发的不溶于这个时代的独特,思想抑或是智慧。即便谢立儿的脸不是绝色,可绝色女子在她面前,一样不会显出多少优势来。
    想来,世间以美色闻名于世的美人们,在她面前,应该都显得庸俗了几分,浅薄了几分,粗陋了几分,衣食无忧中娇养,万卷书册腹中藏,眼望南朝北国,谁能养出这般的华贵清灵的女子?想来,必是这世间的独一份!
    这种美人,确实是难得了。
    一瞬间,众人都有了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不止是目眩神迷,涌现在众权贵大人心中最多的,还有些妒忌和遗憾,这样的美人居然不能为自己所有,真是大大的憾事!
    郗愔看着面前明显与他疏离冷漠的女人,深而沉的双眼静静的盯着她,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谢立儿木然的向他靠近几步,离他三步远站定。
    郗愔心里一堵,不想看见她这样的表情抗拒。他盯着她,突然伸手捞住她的手臂,重重将她扯到怀中。
    谢立儿砰的一声撞入他怀中时,额头撞上了他的胸口,他熟悉的体息再次沁入鼻端。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再闻到这种气息,她却感觉不到半点亲近了。
    郗愔瞟了一眼表情淡淡的谢立儿,把她搂紧。直到他的一双眸子锐利扫过下方,众人才从谢立儿出现的惊艳中清醒过来。这一清醒,他们看向郗愔的眼神,隐隐有些羡慕之色。
    “原来殿下二十四还未大婚,却是因为有了此姬。”靖诚公洒然的喝了一杯酒,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郗愔怀中的谢立儿。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也恍然有种“原来如此”的神情。
    “郗王真是情深之人。”不知谁叹了一句。
    “有如此红颜在侧,迟迟不娶妻也在情理之中。”有人自顾自分析道。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特别是权贵之中,十四五岁就开始有暖床通房,十七八岁就普遍成亲的现状下,二十四还不娶,排除身体有问题,那就只有这个理由说的通了。有一个捧在手心里珍视的姬妾,推迟娶亲便是为了让她不受正妻压迫,这是多么情深意重啊!
    在众人各种打量、猜疑、妒忌、羡慕的视线中,郗愔笑了笑,他伸手抬起谢立儿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姬是否该伺候夫主饮酒?”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正抚着酒杯边沿。他的手指抚的有些用力,那酒杯的底侧,已然鲜明的印上了两个指印。
    谢立儿撇开眼,微微动了动身子,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伸手便去拿酒壶,却被郗愔一把捏住了小手。
    “不是这般伺候!”他状若无事的一笑,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头一低,唇覆上她的,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就这般将酒液哺入她的口中。
    他的动作又急又快,谢立儿根本没有准备,酒水一般溢出嘴唇,顺着她的红唇流下。
    暧昧香艳的场景顿时刺激了在座的各位,下面已经有人在喃喃说道:“见了此等美人,以后怕是再难有美人能入眼!”
    那人话一出,与他相邻而坐的人嗤笑了一声,然而,嗤笑中,他看向谢立儿的目光却变得更加火热。
    哎,这等绝色也只能干看着,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享用。很多人已经在无奈叹气。
    就在这一众如痴如醉的目光中,靖诚公却突然雍然一笑,红色的袍子如同一片耀目的火云,他突然起身上前,走到郗愔面前,突兀的出现在众人视线的焦点中。
    声音悠然如玉石相撞作响:“此姬容颜绝色,风华无双,本公甚为心喜,不知郗王是否可以转让?如果有意,我愿以我封地瓮城交换。”
    ……
    在座的众人都被靖诚公的话惊住了。本来,济济一堂的人,基本都是各地各个势力有权势有地位的人,就算是对谢立儿惊为天人,就算被谢立儿勾的蠢蠢欲动。但也没人如此不加掩饰,清清朗朗的声音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大声的说出用封地交换美姬的话来。
    顿时,所有的人连呼吸都给屏住了。
    整个大厅熙熙攘攘坐了一二百人,一时却再没人发出丁点杂音。
    天地间,变得安静之极,只有四壁排列层层叠叠的蜡烛,明明灭灭,荡漾着光影明灭。
    每一人都瞪大了双眼,竖起了双耳。因为,这真是历史上罕见的一刻。一个行事浪荡毫无拘束的北国二等公,竟然愿意以自己所有的封地,来换一个以色事人的美姬!
    虽然瓮城没什么价值不错,虽然瓮城贫瘠不错,虽然瓮城靠近边疆不错,但这样一座城池,一座可以称作边塞的大城,一座他过世的老爹拼尽一生换来的一等公封地,却被这般轻易的拿出来换取一个“除了上床没什么用处”的女人!是他们幻听了吗?还是低估了靖诚公行事的荒诞力度?
    用一座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福泽绵延百年的城池,换取一个女人,竟然就在这一刻发生了,真正是……
    很多人保持着张大嘴的呆愣姿态,眼也不眨的看着面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不止他们,就连坐在后面暗处,靖诚公带来的文人剑客们,这时已经纷纷上前,俱都呆愣的看着他们的公子,惊讶和不可思议,已经不能形容他们此时复杂多样的心情。
    郗愔的家臣们的目光也凝注在这一幕,他们眼也不眨的盯着郗愔,一脸的迫切和渴望。
    每一个人都希望郗愔点头,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啊。就算是一座不怎么富裕的城池,那也是一片疆域,而且还是比较重要的军事城池。
    郗愔慢慢的低下头来,看着怀中的谢立儿,他搂着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让谢立儿感觉有些疼。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指头的关节有些僵硬。
    他盯着她,不知不觉中,他已屏住呼吸,望着怀中女人那扇动着的长长的睫毛,望着她那略略发白的小脸。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因为屏住呼吸太久了,使得胸口出现了闷痛。
    而谢立儿,就这么看着他,浑身颤抖却决绝的看向这个男人,唇抿的紧紧的,那模样似乎因为惊吓说不出话来,或者是因为气愤,怕一出口就会歇斯底里。
    旁边已经有幕僚提醒道:“王爷,一女换一城,此事大有可为啊。”
    这时,另一个幕僚从后面阴暗处挤进郗愔身侧,低声道:“王爷换了此女,对混乱之城也是一个交代。您娶了尊者幼妹,若是再能遣散府中宠姬,王爷所谋之事便再无阻碍,尊者必会尽快与您结盟。”
    ……
    一时间,幕僚的劝导声,宾客的讨论声,靖诚公所带的家臣们捶胸顿足的哀呼声。喧嚣而来,叽叽喳喳,不绝于耳。
    郗愔沉着脸,紧紧地盯着怀中的谢立儿,慢慢的,他嘴角向上一掠,心中嗤笑自己犹豫不决,明明早就决定了的,事到临头又扭捏作态,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膝盖上的手指狠狠扣了扣,然后渐渐放松,心中告诉自己: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女人……


第85章 成全,自此郗郎是路人

    郗愔头一抬,四周的喧闹倏然一止。对上靖诚公那风流不羁目光灼灼的双眸,微微一笑,声音略显黯哑沉重地说道:“靖诚公既是心意拳拳,敢拿一城换一女,本王又如何敢不成全?!
    他说了“成全”!
    一时之间,四周重新喧闹起来,众人都觉得虽然荒谬,却又在情理之中。是啊,既然靖诚公敢提出用城池作为交换条件,郗愔有何道理不成全呢?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交易呢。一个女人总会老总会丑,一座城池却能存在千年百年,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此女即便再难得,然天下女子何其多,美人何其多,何必在一人身上死磕?!
    在众人看来,靖诚公的行为是荒诞不经的,郗愔的决定,才是正常人该有的。
    在满堂的咂舌讨论声中,只有谢立儿,觉得心里有一根线,嘎嘣一声,清脆的断裂了。她一直以来的犹疑、不舍,一直以来对这个世界仅有的眷念,也在此刻被这一句话碾碎成尘,随风而逝……
    慢慢的,慢慢的,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对上靖诚公的灼灼风流目,扬唇一笑。
    靖诚公对谢立儿也是一笑,笑容中却甚是欣喜得意,仔细看,还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揶揄,他左眼一眨,一个媚眼儿朝谢立儿飞了过去。
    谢立儿怔住了,总觉得面前这个靖诚公举止让她熟悉,可任她想破脑袋,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号人物!
    感觉到自己还坐在郗愔怀中,谢立儿觉得恶心至极,她略带嫌恶的扯开郗愔的手臂,从他怀中站起,在众人的注目中,她慢慢走向靖诚公。
    一时间,偌大的厅内,只听见木屐移动发出的“拖拖”声,那声音清脆似有节奏,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美人轻移莲步的美态。
    谢立儿走到靖诚公身前,仰脸对他一笑,不紧不慢的道:“夫主可有笔墨,请借给妾一用!”
    她小脸上笑容灿烂,似调侃似认真的叫着靖诚公“夫主”,那模样,当真是娇俏美丽,妍态无双。
    靖诚公却笑声朗朗,“夫人既有所请,焉敢不从?”
    大袖一挥,对带来的家臣道:“没听见夫人要笔墨吗?”
    靖诚公的侍从立即将笔墨捧到谢立儿面前。
    谢立儿却回头看向郗愔,美丽的眸子光彩流转,不卑不亢的道:“今日妾因王爷之故,定会艳名大炽于天下,现妾就要投新主,以免以后有人说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让夫主认为妾还对王爷念念不忘。因此,妾欲做一诗一画,除报答往日王爷恩宠,也是为断绝恩义,以后王爷与妾便是陌路人,妾也只会一心侍奉新主!”
    她声音淡淡,清冷平和,看着郗愔的眸子再无以前的撒娇耍滑,那眼底的陌生,让郗愔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等郗愔说什么,谢立儿已在靖诚公的案几上做起画来,画是水墨画,谢立儿笔走龙蛇,快速挥毫,不一会儿,素白的宣纸上,画面一点点的完整起来:背景是灰蓝的天空,弥漫着硝烟的城池。近处,是郗愔长身而立的身姿,他皮甲凌乱,露出一只臂膀和半个胸膛,垂手握住的长剑,上面还能看见似有血水滴下,他的身后,是面目模糊,各种姿态的亲兵,他所站立的土地,尸骨遍地,那些残骸充分的显露出他的武勇和战神之名的实至名归。
    总之,这画完成后,谢立儿表达出的个重要思想。一,郗王的美色足以倾城。二,郗王的武勇一样可以倾城。
    整幅画完成,紧紧只用了两刻多一点的时间,整个图中郗愔是中心,谢立儿将他刻画的如同远古的战神,性感无匹英武无匹。最后,在画旁,用行草提上“郗王掠阵图”几个大字。
    谢立儿画完,将画就这般提着让众人能够看清,然后用清越的声音说道:“殿下赐给妾美貌倾城的盛名,妾便用妾得意的笔墨为殿下作一副‘掠阵图’,希望此图一样可以让殿下‘俊美英武’的盛名传播的更远更响亮。”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将我换了一座城,让我艳色远扬。我就回报你一幅画,让你的名声再大躁一些。
    在座的众人一片哗然,欣赏逼真大气的‘掠阵图’时,也恍然发觉郗王殿下其实真的性感无比,俊美无比。
    “俪姬觉得一幅画便能回报本王的情义?”郗愔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谢立儿这般赌气的作为,心里烦躁低落的情绪反而好了许多。
    谢立儿面对郗愔如以往那般的语气,却没了那种小心讨好、厚脸撒娇的冲动。她淡淡一笑,徐徐道:“妾还有一首诗呢,郗王殿下何不听一听?”
    “先前郗王殿下还赞扬此女‘才华无双’呢,不知能做出何种诗句出来?!”
    “是啊,莫非了想向郗王诉情,留恋不去,迟迟不愿随了靖诚公?!”
    耳中听着众人的好奇猜测,谢立儿笑容不变,她看着郗愔,心中那股难以名状的酸楚憋闷,不吐不快。她轻启红唇,缓缓念道:“公子王孙逐后尘,美姬一笑醉倾城。”
    大厅的人群忽然又安静下来,谢立儿看着郗愔暗沉的俊脸,声音有些干涩,最后两句轻缓决绝而出:“北国一去无回日,从此郗郎是路人。”
    一首诗念罢,谢立儿笑了。她忽而觉得自己一下子似乎真成了才女,这是在为自己的恋情作祭词呢!
    只是,心里那股酸意,那股恨意,却终是排遣不去。
    她淡淡念完诗后,果断地转过身来,脚下木屐毫不迟疑的朝靖诚公走去。她走到靖诚公身前,盈盈一拜,仰着小脸,琉璃眼中嫣然一笑,娇软的轻唤一声:“夫主!”
    她这时的表情,特别娇媚。谢立儿本来容颜清雅美丽,这一刻意妖娆起来,宛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顿时,很多人都愣愣的看着谢立儿,突然发现,眼前这美人的确是难得的,的确是会让男人无法轻易罢手的。
    靖诚公低头盯着她,他嘴角含笑,爽朗笑出声来,那笑声中的高兴,就连谢立儿也听得出。
    他伸手扶着谢立儿手臂,把她朝怀中轻轻一搂。将她带回自己的席位,亲昵的把她置于怀中。
    郗愔冷眼看着这一幕,紧紧盯着。忽然间,觉得胸口闷堵异常。心底处升起的那股狠意,那股想杀人的欲望,快要压不下去。
    他右手紧紧地握着酒杯边沿,不知不觉中,一声‘咔’的脆响传来,那银杯竟被他抓得扁扁的,酒杯化成金属扭曲成一团。酒水哗地一声溅了他一袖。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谢立儿和靖诚公身上,没有半个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靖诚公将谢立儿搂在怀里,脸上的笑容便没有下来过。他低着头,打量着谢立儿的小脸,瞅着瞅着,他头一低。竟在她眉眼处印上一吻,清声笑道:“此番来赴宴,最得本公欢心的,莫过于得了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他这一番可以算做示爱的宣言。
    一厅的人,有的摇头,有的嗤笑。深深感受到靖诚公那些荒诞的行径确实不是谣言,而是有事实有证据可依的。没看到他刚刚用一座城换了一个别人已经享用的美人,如今还在沾沾自喜吗?!
    谢立儿闻言一愣,这人竟然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该感到欣喜或者庆幸吗?。
    今天,有人把她当成奴隶当成货物贩卖,也有人愿意倾城只为她一人,这人不仅无怨无悔,还把得到她作为一种高兴的事来炫耀。
    这种宠溺的感觉,让她无法生出排斥之心。人心情低落,受到打击的时候,心灵本就是脆弱的。这人身上的气息虽然有些邪肆不羁,却从没在他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恶意,如此,她也没理由去排斥他的亲近。当下,顺从的倚在靖诚公怀中,眼眸眨了眨,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靖诚公紧紧搂着谢立儿的细腰,感受到她主动的亲昵,当即喜不自胜,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直揉的她头发凌乱,高兴的哈哈一笑。
    “这美人当真是以色事人的!刚刚换了夫主,便开始献媚于新主!”宾客中,有人轻嗤一声,语气中满是鄙夷。
    “所以说,拿一座城去换一个美人,那是傻子才愿意干的事。”有人喝着酒,搂着刚刚选中的美人,饮酒作乐。
    “嗯,这种荒诞亏本的事,也只有靖诚公干的出来,没看见他还像是占了便宜一样,洋洋自得么?!”
    就在一个厅中坐着,那些人也没刻意放低声音,因此这些话自然是传到了谢立儿和靖诚公耳中。谢立儿浑不在意,那些人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路人甲乙丙,如何嚼舌头关她何事?!
    靖诚公自然也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他要是在乎别人的看法,也就不是大名远扬的靖诚小公爷了。


第86章 又见卿卿,靖诚公其人

    这一幕,看在某人眼中,便成了刺眼和难堪。
    郗愔盯了几眼,谢立儿一次都没有回头,便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低下头来,可是,饶是他低下了头,那些议论声也不绝于耳,他越听越烦躁,越想嗜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一仰,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水饮了一半,一般顺着他下巴流下。本是极其性感魅惑人心的动作,偏在他阴沉的脸上凝聚着一股杀气,那煞气萦绕在身周,通常别人视线还没在他脸上停留一秒,便被那气息给骇了回去,再不敢看他神情。
    不过郗愔终归是郗愔,他自制力毕竟过人。等放下酒杯,那股暴虐气息已经被他压制下去,他淡淡的,懒懒的向几上一倚,接过侍婢新递上来的酒朝众人一晃后,笑道:“诸位此番来观本王大婚之礼,本王自要尽心招待。”
    然后,洒然一挥衣袖,“上歌舞!”
    又对众宾客道:“除俪姬外,本王府中其余女姬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此番让她们招待诸位,诸位尽兴!”
    众人自是高兴,又是一番饮酒后,歌舞起,美人云鬓香罗,翩翩作舞,在众宾客见蹁跹移转,整个宴会的场面很快其乐融融。
    “美人这么快就感动了?这可让我怎么是好,我本来还做了长期奋战的决心。”靖诚公那里,温柔的摸着谢立儿的头,却是一脸苦恼。
    谢立儿背脊一僵,愕然抬头,总觉得这人的调调很是熟悉,却始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认识这么一个人!
    靖诚公看着她的表情,很是得意的甩了甩头发,发丝轻舞,艳丽的过分,邪肆的过分。他盯着谢立儿的脸,露齿一笑,那雪白细密的牙齿,闪瞎了谢立儿的眼,她听见他状似伤心的道:“卿卿竟然没有认出我,我说过要娶了卿卿回去的,卿卿竟然这么快就忘了!”
    他的声音很哀怨很苦恼,让谢立儿恍然间差点认为自己是负心人。
    她瞪大了眼睛,愕然抬头,死死盯着面前这张俊脸,半晌,才颤抖着,喃喃问道:“你,你是房遗爱?!”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表情很小心很小心。似是自己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事实,这事太玄幻,太不真切,也许是错觉也不一定。
    “难道,本公不能是他么?”靖诚公眨了眨眼,媚眼横飞,明明得意非常,还偏做出一副情深状!
    谢立儿无语哽噎了一下,她的目光细细的看过靖诚公的俊脸,似乎想分清楚这人和房遗爱到底哪张脸才是真的。
    靖诚公任由她看,任由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待她检查过了,才慢吞吞的宣布答案:“这张才是我的脸,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没给本公子作画?本公子天生丽质难自弃,可惜画匠们个个手艺浅薄,完全不能用笔墨勾画本公子绝世无双的容颜,只有卿卿你的手笔才能让本公子名留千秋万代!所以,卿卿,现在我把你娶回家,你便每日为我作画,可好?”
    一恢复身份,靖诚公马上变了性子,这时,靖诚公那通身的高贵不羁消失了。出现在谢立儿面前的,俨然又是那个混乱之地不着调的房遗爱!
    “你是靖诚公?”谢立儿问道。
    见他点头,谢立儿又问:“那房遗爱是谁?”
    “房遗爱啊,那是李子俞的表亲啊,他也是存在的,不过那是本公子出游时的扮相,怎么样,本公子够低调,够睿智吧?”靖诚公洋洋自得。
    若是李子俞在场,肯定会对他这番做派嗤之以鼻。要不是李子俞嫌弃他本人做派太恶劣太臭名昭著,不肯带他出游,他才懒得为自己重新弄一个“房遗爱”的身份呢!
    不过,此时面对谢立儿,他是完全把这事算在自己头上的。
    “那靖诚公叫什么?”谢立儿看着靖诚公破坏形象的表情,很有幻灭感。刚刚那个妖月出世般风流不羁的贵公子,到底哪里去了?
    “萧衍,我叫萧衍你不会才知道吧?”见谢立儿无辜懵懂的表情,靖诚公很失落,“本公子如此大的名声,你却连名字都不知晓。”
    萧衍对谢立儿某些常识方面的无知有种很不好的猜想,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知道本公子是四美男之一的‘月公子’么?”
    “东兰北月,南玉西仙中的北月?”谢立儿终于迟钝的回想起那民间歌谣的内容。
    看见谢立儿的表情,萧衍欣慰的摸摸她的头,“总算还有点判断力,李子俞是‘东兰’,本公子是‘北月’。”
    “那南玉和西仙又是谁?”谢立儿皱了下鼻子,觉得似乎自己很缺乏常识。虽然以前总是嚷嚷着要去画四美男的裸画,到了最后,却连四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听见萧衍叹息一声,语气有点凄凉感,“卿卿,我算是知道了,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人家画画,那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哀凄完,看谢立儿脸上完全没有愧疚感,于是收了表情,说道:“南玉,自然是指你们南朝前皇帝卫约,他素有‘温润美玉’之称,整个人更像一个书生,而不是帝王。说来,他如今就在北过为质,如果你想看,到时候本公可以带你去瞧瞧。至于西仙,他原是西凉王之子独孤加,容颜深邃有异族之美,后来因为出家,便得了个‘佛仙’的称号。”
    “佛仙啊!”谢立儿对如玉的帝王没什么好奇心,毕竟上一世历史上就有了个李煜,不甚稀奇。她感兴趣的,是那个有“佛仙”之称的独孤加,他既然有异域之美,那肯定不会是唐僧之流的形象,倒是让人好奇些。
    “他没有佛号么?”一般的出家人都会有个法号的,喜欢不会叫戒色戒嗔之类的……
    “没有,他虽然出家,却还是用着俗家名字。”
    “哦!”到哪里都有一两个特立独行的人,人家既然能出家不取法号不换名姓,还能美名流传于世,这样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人。反正世外高人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人家叫什么她无所谓。
    淡下对于萧衍身份的惊,谢立儿低低问道:“你为何用城池换我?”
    知道了靖诚公的身份,谢立儿也不再一口一个“妾”一口一个“夫主”的别扭称谓。也许潜意思里觉得萧衍不会对她怎么样,因此说话的时候,自然便带了几分随意轻松的感觉。
    “卿卿是在怪我把你从郗愔身侧换走?”萧衍紧紧搂着她的身子,微微皱眉,“我觉得此事我并未做错,郗愔即将大婚,你跟在他身侧,一无家族依仗,二无成年子嗣,即便是得宠,也只是一介低贱姬妾,混乱之地的赵瞳可不是易与之辈,怕是她成为郗王妃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你巩固地位,震慑后院。如此,你还要待在这里,你对他的情,竟连生死都不顾了吗?”
    这个时代,主母是可以随便打杀贩卖姬妾的。只要主母有权势有后台,她大可以在婚后处死丈夫的宠妾,郗愔即便是知道后生气,也不会对她如何。
    “不,若他真的成亲,我自己也是要走的。”谢立儿缓缓摇着头,语气轻而坚定,“只是,我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方式离开。”
    心里的那股痛意又蔓延开来,谢立儿原本觉得可以淡然处之,但却发现自己低估了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从现代到古代,郗愔算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就算是爱的不深,可那也是纯粹的爱……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必须要离开,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跟他说,两全其美的方法她想了许多,纠结了几月。
    却没想到,今日一幕,彻底的湮灭了她的认知。郗愔在用事实告诉她:不用你抉择,我可以轻松的放弃你,你不过就值一座城池的价!要知道,赵瞳可是带着整个混乱之地整整三个大城池的嫁妆,你拿什么跟她比?!
    利益,才是这个世界的权贵们最终衡量得失的标准,爱情,那算什么?女人,那又算得了什么?
    走了你谢立儿一个,还有百千个绝色美人自动送上床来,女人,从来都不缺!
    “没后悔便好!你要知道,我可以花了一座城将你换来的,卿卿以后定要待在我身侧才好,看着你,我心情便愉快,饭都能多吃几碗。”萧衍脸上无尽欣喜,这一刻的纯粹笑容,刹那如亿万星辰之光在他身上汇集,如月般照亮整个黑夜。
    “你用城池换我,回国后,如何跟皇帝交代?”谢立儿摇摇头,对萧衍的话避而不言。
    “无事,卿卿大可放心。本公子能活得这般名声博大,自有一些手段!”萧衍得意眨眨眼。
    “若是皇帝责怪你,我便帮北国重新夺回城池便是。”谢立儿轻轻说道,语气淡然而自信,仿佛一座城池在她眼中,本就是想夺就夺之物。
    这般的笃定语气,让萧衍有片刻的恍神。其实,谢立儿心中想的不过是不想欠了他人情罢了!


第87章 男人,见鬼去吧!

    “卿卿,你真是叫女人羡慕,男人惭愧。”萧衍虽然觉得谢立儿说的话比他自己做的事还要荒谬,可不知怎的,他却偏偏不觉得那是谢立儿在大言不惭。想到她卖给李子俞的那些东西,萧衍突然觉得也许她是真有这个能力的。
    谢立儿听见他的感叹,转过头冲他嫣然一笑。
    她能想到,今晚过后,自己会成为天下许多女子羡慕谈论的对象,毕竟是价值一座城的女人呢!比起赵瞳带着混乱之地陪嫁,郗愔和混乱之地联姻。谢立儿的故事却更有传奇性。她是郗愔一度的宠姬,又被靖诚公用一座城换走,其本人无家无势,能有这般奇遇,只能是她本人自身的魅力……
    市井官方,从来都喜欢这类权贵美人的故事。
    “瓮城之事,卿卿不必担忧,为夫自有办法除去后患。”萧衍将谢立儿又搂紧了几分,同时,还把她的小脸朝胸口扳了扳,温声安慰。
    谢立儿笑了笑,抬头朝他眨了眨眼,徐徐道:“可是我心口闷堵,很不舒服呢!所以,我想将赵瞳的嫁妆抢过来!”
    萧衍一怔,他艳丽漂亮的眸子一弯,一缕华丽的光彩从眼眸荡漾而过,“果然是本公看中的女人,有魄力。待回了北国,你想如何做,只要在我能力范围,我便助你。”
    “萧衍。”谢立儿轻声叫他名字,望着他,缓缓说道:“谢谢你无条件的相信我。”
    “你是我看中的女人,本公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萧衍微愣了一下,笑容有些萧瑟,“阿立,不管你如何想,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说后半句话时,萧衍双眼灼灼的盯着她,艳丽无双邪肆无双的面容上,此时竟显得格外诚恳。
    谢立儿闻言身子微微一僵,深深的叹了口气,将头一低,缓缓道:“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啊!”
    “可我想你轻松无忧的待在我身边,阿立,见到你之后,我方知道,这世上还有女人让我想要追逐,想要探索,想要和她一起生活。”萧衍脸上竟罕然的出现了一丝憧憬,那表情令他如妖月般的容貌,一下子纯净起来。
    谢立儿心中一震,那突然纯净无垢绝美明丽的容颜,让她不敢直视。那表情太清澈,那眸子太明亮,让她心里愧疚起来。
    萧衍那般明亮的表情只有短短几瞬,他头一低,飞快的在谢立儿额头印上一吻,嘟哝道:“阿立,我不会像郗愔一般,将你当做礼物送人,也不会如他一般,只给你一个姬妾的身份。呵,谁都知道靖诚公行事不按常理,我便是娶你为妻,将你宠上了天,也无人会有何置喙!”
    “阿立,卿卿,我以大礼迎你回北国,可好?”
    “好。”吐出这个字时,谢立儿声音又有点哽咽了。
    此时,谢立儿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混乱之地夺过来,送给萧衍。
    歌舞欢快的继续,谢立儿和萧衍都没有朝厅中瞟上一眼。反而是众宾客的视线总在谢立儿和萧衍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显然,今晚“以城易美”的艳事,值得他们花上许多时间津津乐道,顺便对故事的参与者们品头论足一番。
    郗愔武功高强,耳目通明,对下面的议论声也能隐约听见。他慢慢品着酒水,不管议论声如何热闹,都没有朝谢立儿和萧衍二人看上一眼,甚至视线都不朝那方停留。
    直到时间差不多,郗愔起身再次招呼众人饮酒。他虽然尽力让自己不动声色,可那脸色还是如同笼罩了一层冰霜,阴沉的厉害。
    他虽然避开了朝谢立儿和萧衍方向的视线,可是,那相依相偎,宛如天作之合的两人形态,却还是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那影像印的太深,令得他呼吸一窒,思路也有些混乱。
    这殿中的人太嘈杂了,音乐声也难听的很,各种酒菜香脂粉香,闻多了让人想作呕,实在是太不舒服了……终于,郗愔在一片喧闹中站起来,冷冷的说了句:“今日宴会到此为止,还请各位明日前来观礼。”
    说完,便长袖一挥,二话不说匆匆转身离去。
    主人离去,客人们自然也不会再待。
    谢立儿被萧衍牵着手,慢慢的朝出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她脚下微微停顿,朝自己入殿时那个侧门看去,一进一出,不过才二个时辰,然而世事变迁已是沧海桑田。
    从此以后便真是陌路了!谢立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清明一片再无半点余波。
    “我还有些行礼留在王府,你可不可以让人取回来?”谢立儿拉了下萧衍的衣袖。
    “拿回东西也在常理,你要拿些什么,我让人去取。”萧衍一想,虽然谢立儿已经被郗愔送出来了,但拿回她随身的东西,想来不至于小气的不让。
    吩咐了人去跟王府交涉,谢立儿跟着萧衍走出郗王府。
    萧衍华丽的大马车前,候着的文人随从们抬眼偷瞄谢立儿,一边在心里概叹:这就是主人用封地换回来的美姬?
    “以后要叫夫人。”萧衍看着众人,大声的宣布道。
    “是。”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躬身应是。然后又朝谢立儿齐齐行礼,“见过夫人!”
    “阿立,以后你便是我夫人,衍夫人。”萧衍拉过谢立儿的小手一吻,笑容灼灼,华丽无匹。
    谢立儿抬头看向他笑的明媚的笑容,有些无语。
    跟着萧衍登上马车,谢立儿怔怔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过了良久,低声问道:“我的暖珀可带来?”
    萧衍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噗嗤一笑,笑声飞扬在车厢中,“卿卿,你真是何时都不忘暖珀。说来,那东西真对你如此重要?”
    谢立儿横他一眼,“自然重要,若是不重要,我岂会被困与此。”
    “被困?难道郗愔拿暖珀逼你就范?”萧衍显然会错了意思。
    谢立儿摇摇头,却是不再解释。
    萧衍叹气,以为谢立儿不喜自己提到郗愔,便丢过这茬不提。
    “暖珀自是带来了,回去便给你。”
    “嗯,那就好。”谢立儿年前频繁使用精神力,已造成了严重的损失。经过一个多月的积累,也没有一块暖珀恢复的快。因此,那东西对自己确实是相当重要的。
    想着自己几次被迫使用精神力,究其原因,都是郗愔引发的。谢立儿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差点在这个世界遗失了本我,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浪费自己好不容易积攒恢复的精神力,浪费自己本就不多的资源,更是在延长自己回去的时间……想着现代医院里还躺着的哥哥和妈妈,谢立儿就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耽于情爱,何其可悲。
    “卿卿,你可要留下观礼?”萧衍望着谢立儿的脸,觉得看着就舒服,便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上,一边看她一边把她披散着的青丝。
    “嗯?”谢立儿从思虑中回神,朝萧衍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她刚才没听见他问了什么。
    对上谢立儿茫然的表情,萧衍露出雪白的牙齿,倾身上前,在谢立儿脸颊上偷亲一口,低声道:“你明日可要去观礼?郗愔的大婚之礼。”
    谢立儿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眼神有些酸涩,连忙侧过头去。这时,萧衍大臂一搂,将她圈在怀中,头放在她颈窝磨蹭着。
    “能不去吗?”对于萧衍的亲昵动作,谢立儿没有直言拒绝。事实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萧衍的女人了,别说他只是抱一抱,就算做出更过分的动作,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她现在要去北国,为了暖珀也不能得罪北国的权贵,也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需要他的帮助!
    所以,排斥他的靠近,抵制厌恶的动作,都有可能挑衅到这个男人的容忍底线。就算他再荒谬,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身处高位的男人,一个随心所欲的男人,谁知道真的得罪了他会是什么后果?
    现在,他只是对她搂一下,亲一下,没有猥亵和淫邪。这点便宜,她并不是太反感,也没有到不能容忍的地步!
    郗愔以前对她也算够纵容,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够宠溺,然而,在面对信任置疑时,还是能轻而易举将自己送出去!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期望不能太高。有些事,一次就足够让人清醒了!
    谢立儿温驯的任萧衍把自己搂在怀中,任他把下巴抵着她的青丝,温柔厮磨。
    “卿卿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里不是北国,还没人能管束本公的行为。”萧衍时不时偷吻谢立儿一下,看着她无奈的表情,脸上跟偷了腥的猫咪一样,满足惬意。
    “嗯,那就不去吧,他大婚与我何干?再说,明日过后,怕是你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人围观,难道你喜欢被人品头论足?”谢立儿对这类的戏码真是厌倦了,有些意兴阑珊。
    以后,她不会再关注这些无聊的小事,她所有的努力,都要放在开启传承,回到现代的基础上。
    这个时代的男人与爱情,都见鬼去吧!


第88章 他的十里红妆

    郗愔离开宴会后,随意而行,等回国神来,已经站在谢立儿所住的院子里。
    春风乍暖还寒,郗愔站在树下,一袭黑袍掩映下,脸色阴郁苍白。恍然间,忽然忆起,那日大雪纷飞,从屋内赤足奔出的醉酒女子,她搂着他的腰,像猫一般磨蹭,说着:“夫主,你看我们头发都白了呢,这算不算白头偕老?”
    当日只觉是醉言,不曾放在心上,此时再想起,却觉得被什么毒物蛰了一下,让人心疼心酸,却又无法拔出这种情绪。
    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有人靠近,恭敬的在他身后行礼:“王爷!”
    郗愔回头,见是晚上的宴会主事,便问:“前面都散了?”
    “回王爷,散了。”那主事回道。
    “来此处作何?”
    “回王爷,靖诚公让我拿出丽姬留下的物品,送去驿馆。”
    郗愔从树荫下走出,院门的灯笼照亮了他的身影和容颜,他盯着那主事,脸色难看至极,“她人已出我王府,还有什么东西是她自己的?!”
    郗愔已经忘了,明明是他不要的谢立儿,现在这语气分明有蛮不讲理,责难谢立儿弃了他!
    那主事见郗愔发怒,顿时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忙解释道:“靖诚公说俪夫人走的匆忙,需带走些随身物品,他的要求奴不敢回拒,这才来此。”
    看见主事惊慌的下跪,郗愔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以致于失态。吐出一口郁气,缓了缓,才道:“她要拿什么东西走?”
    郗愔回望谢立儿每日饮酒作乐的大厅,今夜那里漆黑一片,再也没有一抹温暖的灯光守候,再也没有人对他阳奉阴违,软软的唤他“夫主”。
    “靖诚公本欲将俪夫人常用之物都带走,俪夫人言太过麻烦,反正都是无用之物,她只要带走两只宠物便好。”主事认真仔细的回禀。
    无用之物么?郗愔看着漆黑的院子,心里有一处若有所失,好似缺了很重要的东西,但那东西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点了灯笼挂在树上,将这院子照亮,屋内的灯也燃起来,让人准备浴汤,今夜本王歇在此处。”郗愔心中那股暴虐之气早已散尽,此时只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一点劲来。
    “是。”主事躬身应道。
    “那宠物她想带走便带走吧,那本就是她的东西。”郗愔迈步朝屋内走去,淡淡说道。
    进了屋,坐在谢立儿平日坐的地方。想起那日她喝的醉醺醺,端着酒碗跌跌撞撞的起身,朝他念诗邀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已雪,能饮一杯无?
    今日,这里没了那个会耍赖会撒泼的女子,没了那红红的一看就温暖一靠近就能驱寒的火炉,郗愔恍然,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决绝了?
    然而,事实已经如此,他不会反悔,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他有他的骄傲,既是送出去了,如何再能反复,如何再能要回来!
    灯笼、蜡烛都被点亮,火炉也被升起,郗愔学着谢立儿那日一人独酌,大口的酒下肚,刚开始觉得辛辣刺喉,呛的人难受,后来便越喝越顺口。
    郗愔动了动身子,换个姿势。发现案几下有一堆纸张,捻起来拿在手里一看,顿时咬牙切齿:“果真是阳奉阴违的,被警告了无数次,竟然还敢写淫词艳语!”
    拿在手里翻了一遍,想将手里“污秽”的东西人道销毁,刚撕了一半,又忽然住了手。这才忆起,这屋子的主人已经一去不复返,她留下的东西,也没有几件了……
    将纸张在几上摊平,锊好,想着以后再粘补一下,等到什么时候自己完全将她放下了,再销毁也不迟。
    在一堆书下面,郗愔还发现了那本“春宫册”,记得当时发现谢立儿画自己的裸画。有心想教训刁难一番,让她画她自己的春宫,没想到最后却画成了一本“连环画集”,一页一页的翻下去,郗愔才发现,谢立儿已经将后面的内容补齐,除了昨日今日的,前面的故事都是齐全的……
    “谢立儿,人都走了,还留这些东西做什么?还想勾引本王么?!”嘴里虽然说着不饶人的话,手里却是把册子和书整理好,揣进了怀中。
    郗愔,如此的你,还敢说不爱么?!
***
    靖诚公的车队,在第二日清晨离开了郗城。
    谢立儿看着窗外不太熟悉的人和物,有些失落,有些释然。这一别,真是永别了。她能预感,自己离打开传承的日子不会太远。
    到那时,她和郗愔的一番纠葛,终会湮灭无声。那不止是路程的远近,而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即便勇武如郗愔,即便有人后悔,也无法再回头。
    萧衍见谢立儿心情郁郁,便也没有怎么说话,给她时间适应。
    随着车子渐行渐远,谢立儿的心忽然轻松下来,伴着隐隐腐蚀的疼痛。萧衍的车子内部很华丽,装上了弹簧,一路走的很平稳,行至下午,便到了边城。
    马蹄声近前,有人敲了敲车窗,萧衍探出头去,听外面人回禀道:“公子,前面五里处是郗王迎亲车队,可要绕开?”
    谢立儿的心狠狠抽疼了一下,继而又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绕开的话,何时能出边城?”萧衍问那斥候。
    “回公子,绕开此处,需要多走一倍的路程,恐怕赶不上闭关。”边关的城门关的比较早,一般太阳一下山,便关城门,按照现在的时辰,绕路的话,根本赶不上在关城门前出城。
    “不用绕路,直接走吧。”谢立儿也探出头,看到外面太阳已是西斜,再绕今晚别指望出关。
    他们又不是见不得人,何须躲躲藏藏的!她自问和郗愔的牵扯已断,难道自己还要在他所经过的地方退避三舍不成?
    萧衍回头见谢立儿脸上面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便道:“就按夫人的意思走。”
    每走多久,便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喜乐声响。时下迎亲都在黄昏,作为人生大事,因此但凡亲事,越是尊贵的人家,声势便越大。
    此次郗愔与混乱之地联姻,也算是天下大事了,因此,这婚礼除了在礼制上没有超过皇帝结婚大典,其他的规格基本上都和太子大婚比肩。
    还隔着两三里路程,喜乐声已经可以震耳。谢立儿的手微微一顿,还是将帘子掀开来。
    远处,可以看到大红的车队,绵绵延延看不到尽头,看这生势,不止男方的排场大,女方的嫁妆也是天下一绝。
    “卿卿,若要哭,本公子胸膛可借你一枕。”萧衍看着谢立儿脸上表情变幻,心里有些酸酸的,一把拉下帘子,将她的头按到自己怀里,眨着妖媚的眸子,做出色诱的模样。
    原本平稳的马车竟然有些摇晃起来,谢立儿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头晕。想要忽视心中的不舒服,但是那一抹红却从雾盈盈的眸子中直直刺入心脏,连一颗心,都变得一片血红模糊。
    脱了力般,软绵绵靠着萧衍的胸膛。谢立儿抬头看他,感动的扯了扯唇,笑容略显苍白,“回了你那里,我定要写一本禁书,那禁书的男主就按照你的模样描写,名字就叫《攻受皆宜》,怎么样?”
    萧衍见谢立儿还有心情开玩笑,便配合道:“卿卿要写便写,我俩正好还可以研究下禁书的内容……只是,你这书的名字是不是有点怪?又是攻又是受的,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点事,攻就是上面的,受就是下面的。”谢立儿解释。
    萧衍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低头就咬了谢立儿耳朵一口,恨恨道:“本公子不好男风!卿卿你在南朝待久了,脑子很不正常!”
    “我很正常啊,你要是不喜欢男男,那我就写男女的,名字就叫满园春色,满室皆春,红装素裹,一个男人七个女人?!”
    谢立儿还在津津有味的细数,却没见萧衍的脸已经扭曲了。待谢立儿说完,萧衍沉重的叹了口气,“卿卿,这世间除了你,再没别的女人能与我相配了!”
    瞧瞧,有见过将禁书、几个男人几个女人之类的挂在嘴上的女人么?有看过表面良家妇女,实则内心**的女人么?有见过满腹才华却喜好下流文学的女人么?
    这女人,该要有多配自己啊!萧衍也有他的悲哀啊,什么叫高处不胜寒?什么叫曲高和寡?说的就是他啊。他荒诞了这么多年,离经叛道了这么多年,总算能找到一个知己,他不将她霸占到自己身边,简直就是没天理!
    “或许你是对的。”看到萧衍多彩的脸色,谢立儿也忍俊不禁,心里的郁郁之气消了许多。
    “外面的风光很漂亮,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别人娶新妇的场景呢!”谢立儿微微一笑,回想刚刚看到的场面,客观的评价。
    这便是风光嫁娶啊,看这样的排场,也能为她丰富一下古代知识呢。十里红妆,娇羞新娘,而他,着红衣时又是怎样的风姿呢?


第89章 第一最好不相见

     “啊,狼,有狼……”迎亲队伍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喜庆的鼓乐声顿时变了调,众人只见一团雪白冲进了一片大红色的长龙,隔得近的已经认出那是一条健硕的雪狼。
    “快射它……”躁乱在一瞬间形成,火红的长龙开始溃散。
    迎亲护卫队赶紧握弓搭箭,郗愔在队伍凌乱的第一时间已经注意到雪狼,此时见护卫队就要射杀,赶紧抬手阻拦道:“勿伤它!”
    郗愔的士兵自然是令行禁止,但跟着赵瞳陪嫁来的护卫却早已有人射出了箭矢。第一波凌乱的箭矢射过去,虽然准头有差,雪团却吓了一跳,不自觉的,一声“嗷呜”的狼嚎脱口而出。
    那往前冲的雪白身影一个滑行止步,急转弯就掉头往回跑,这一次的逃命,第一次有了狼的速度。
    狼嚎不仅惊到新娘马车内的赵瞳,也同样惊到了谢立儿。
    “怎么回事?”赵瞳听见外面的骚乱和狼嚎,惊慌的问道。
    “回王妃,是一条狼冲进了车队,卫护要射杀,被王爷阻止了。”外面的陪嫁侍女现在还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回道。
    赵瞳皱了皱眉,大喜的日子被一条畜生破坏,以她的意思定要射杀了这条狼才好。可王爷竟然阻止了,她现在也不好唱反调呢。
    “那狼呢?”
    “已经逃走了。”侍女似乎察觉到赵瞳语气中的不满,赶紧道:“许是王爷觉得大喜的日子不易见血,才下令不伤那畜生。”
    “真是晦气。”赵瞳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虽然心里还是不满,却也没了杀心。
    道路另一端的谢立儿听见外面的狼嚎声,倏地从萧衍怀中坐起,“是雪团,它跑去哪里了?”
    萧衍掀开车帘,问道:“出什么事了?”
    “公子,是雪狼跑去了迎亲车队,好像那边射箭了,雪狼正在往回逃。”外面视力好的剑客,看着远处的迎亲车队说着。
    萧衍蹙了下眉,本不想节外生枝的,却偏算错了有一条惹事的狼!
    谢立儿也一脸青黑,这算什么?昨天才说两人陌路,今日就纵容宠物去扰乱他的迎亲车队,这不是欲盖弥彰,出尔反尔么?
    此时谢立儿也顾不得心酸心痛什么的,掀开车帘看着跑回来的雪狼,狠狠磨了磨牙。偏雪狼还是没眼色的,不知道主人心里正在生气,受惊后回来就朝谢立儿冲去,想找点安全感。
    可它还没冲上马车,只见一个东西直直的朝它脑袋飞来,雪团飞快的闪过那道暗器,暗器落地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回到后面马车上!”许是真的急了,谢立儿竟然用精神力对它下令。
    “呜呜……”雪团委屈的叫了两声,感觉到主人的怒气,夹着尾巴嫣嫣回到后面的马车。
    “还敢委屈,关你禁闭!”谢立儿愤愤的看着雪团上了马车,又吩咐人把马车封了,才松了口气。
    “跟一条狼计较什么!”萧衍扑哧一笑,摸摸谢立儿的头。
    “现在怎么办?”谢立儿眉头皱成了川字,气弱的将自己藏在马车角落。
    萧衍叹气:“你就那么在意他?”
    “这不是在意好不好!本来昨日就已恩断义绝,今日却又纵容雪团扰乱他迎亲车队,他误会了怎么办?”谢立儿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觉得异常闷堵。
    “既不在意,如何又怕他误会?”萧衍一脸的酸意,“卿卿,你一直都没当我是你夫主!”
    谢立儿顿时被噎在当地。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自己嘴里说着不在意,可行为上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真正是痴傻至极!
    “那好,一会儿若被责问,夫主尽管出面。妾现在身子乏了,想要歇息一会儿。”谢立儿脸上有被说破心事的难堪,自顾自转过身,朝着车厢壁躺在塌上。
    “卿卿真是小心眼!”对着这般耍赖的谢立儿,萧衍忍俊不禁,伸手将她捞过来放置在怀中,温柔的挑眉,“卿卿便睡在我怀中,若是被责问,你我也好做一对同命鸳鸯。”
    谢立儿一扭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入萧衍衣袍中,她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鼓乐声。反正她是不想再见那人的,一切就让萧衍处理好了。
    萧衍见她一副缩头乌龟模样,笑笑不再言语。让人掀开帘子,将马车停在路边等着迎亲车队过来。
    大片的红绸,喜庆而奢华,车队慢慢走近。郗愔打马行到萧衍车前,“原来是靖诚公啊,公为贺我新婚大喜而来,为何又不留下观礼?”
    “观不观礼有何重要?本公人已来过,酒已喝过,礼已经送过。此行更是得了心仪美姬,自然也想早日回北国,如郗王般给心爱女子一个盛大婚礼。”萧衍慵懒的盘坐在车厢内,因为车帘打开,车厢内的奢华,怀里侧卧的美人,缠绵暧昧的姿势,便尽数落入郗愔眼中。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般,真实而深刻的感受到这个女人已离自己远去,郗愔敢肯定谢立儿没睡着,但她明明知道他在此,身形却连动都未动一下,脸更是深埋在萧衍衣袍中,显然不想见他,即便是最后一面……
    郗愔心里说不出的气苦,若不是理智尚在,他肯定会把她从车上拉下来,狠狠打她屁股。
    “方才雪狼冲进本王迎亲车队,造成混乱恐慌,怎么,有人敢纵容宠物闹事,就没有承受的胆量么?”郗愔已经顾不得太多,他只知道想再看她一次,哪怕用一个责难的理由。
    “怎么,本公的宠物给郗王迎亲队伍造成混乱了?那真是太不应该了。本来夫人说此狼野性难驯,不服管教,本公还不信,想着调教调教总能通通人性,却不想还是惹了祸事。郗王放心,方才本公已让人将那狼宠关了禁闭,若是一天不改野性,便一天不许放出来。郗王今日大喜,便放过这只不通人事的畜生如何?”萧衍丝毫没迟疑的道歉,心想:就不信以你郗愔好面子的德行,会真的胡搅蛮缠,和一只畜生较劲?!
    果然,听到这番话,郗愔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此时,又有赵瞳陪嫁侍女跑来,朝郗愔福了一福,“王爷,车队忽然停下,王妃让奴婢来问问发生了何事?!”
    “无事,不过是本公因事要归国,不能留下观看郗王大婚之礼,如今遇上主人,自然要过来打声招呼。”萧衍淡淡一句解释,说的云淡风轻。
    那侍女是赵瞳自幼带在身边的,从来都是张扬惯了,此时见一个容貌不下于郗王的权贵男子,便本能的问道:“不知郎君是哪位公卿?”
    看来,赵瞳的飞扬跋扈真不是说说而已,连一个侍婢都敢在郎主在场的情况下,自作主张的询问贵人身份。
    郗愔脸上也露出一丝厌恶,这种不懂规矩的女婢,若是在他手下当值,早就被刺配去了军营。
    萧衍自然不屑于和一个女婢搭话,因此懒洋洋靠在车壁上。马车上的驾者看到主人示意,替萧衍答道:“我家公子乃是北国靖诚公。”
    “竟然是靖诚公。”女婢显然也是知道靖诚公的大名的,惊愕之下叫出声来,更是因为昔日听说的靖诚公名声,那惊呼声里明显带了几分轻视和鄙夷。
    这声惊呼一出,萧衍风流带笑的眸子倏地沉了下来,“一个小小女婢便敢耻笑与本公,赵氏真是会调教下人,连尊卑规矩都没教明白,还敢来陪嫁。”
    转头看向郗愔,萧衍再次恢复慵懒本色,戏谑道:“郗王,我可真为你感到不值呢,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位强势的女人,这大婚后,你岂不是要看一个女人脸色过日子?!嗯,这般生活真不如我,不如我!”
    萧衍摸了摸怀中谢立儿的头,挑出一缕秀发放在鼻下深深一嗅,神情无比陶醉的道:“还是我的卿卿最好了,便是财力过人,权势无匹的皇家公主,也抵不上我卿卿嫣然一笑。”
    郗愔的脸色已经黑沉一片,谢立儿始终不抬头,以他的骄傲,自然也不可能软声哀求。车队都在等着,他也不能任性太久,因此只好将一腔怒火发在不懂眼色的婢女身上。
    “来人,将这婢子遣送回混乱之地驿馆,便告诉他们,此女奴婢身却是公主脾性,本王财势地位单薄,怕是用不起得罪贵客的奴婢!”
    “是。”立刻有两名亲兵出列,将那侍女的两只胳膊分别拿住。
    那侍女被郗愔一番话骇的脸色大变,这不是遣送,这分明是要刮了她啊!凭这等罪名回去,混乱之地和尊者府都不会容她……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侍女大声哭道:“王爷饶命,奴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啊,奴是自小服侍王妃的啊,请王爷饶了奴吧……”
    “既是知道赵氏为本王王妃,你就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如今陪嫁到本王府中,本王不要你,你便是谁的婢女又如何?!”
    说完,红色的大袖一挥,郗愔转身离去。艳糜清皎的容颜,远古战神般挺拔的身姿,就这样,飞身上马,飘然远去。


第90章 洞房花烛,赵希掳人

    马车不知何时缓缓行了起来,红色还在继续绵延,谢立儿从萧衍锦袍中抬起头来,一眼扫过望不到边际的嫁妆队伍,淡淡的拉下了车帘。
    她的脸色如常,只有那红红的眼眶,显示着她方才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淡定。
    红色长龙渐渐远去,直到出了城门,谢立儿推开车窗,看到身后青黑的城墙上两个古朴的篆体字“边城”。
    车队一出边城,便驶入了漫长的,荒无人烟的官道。
    这时代,经常是百里无人烟。除了个别大城市,许多地方,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凉。
    “公子,已近日暮,继续赶路还是找地方驻营?”护卫队敲开了萧衍所坐的马车,问道。
    “找地方驻营吧。”萧衍一手揽着美人腰,优哉游哉的说道。反正已经入了北国疆域,就算边游玩边往回走也是可以的。
    “是。”护卫队长一拉缰绳,往队伍前方而去。在荒郊野外宿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先要勘察好地形,既要有水源又要与树林隔着一段距离的空旷地带,要防止敌袭和火灾,哪一种意外都要考虑到。
    一个时辰后,队伍终于停了下来,车队中负责后勤的随从开始埋锅造饭。除了轮值负责守卫的人,其余人开始在营地范围内活动歇息。
    这时,河流下游不远处,也有一队身着红黑相间劲装的士兵扎营。他们与靖诚公车队不同,完全军人作风,篝火、营帐、警戒,一切都训练有素。这些士兵正是混乱之地护送赵瞳出嫁的送嫁车队。
    赵瞳出嫁,由赵希一路护送至边城,与郗愔交接后回返。
    “少主,上游似乎有车队。”河边取水的侍卫回来后,对赵希报告道:“属下看到有丢弃的菜和杂物从上游飘下,看新鲜程度,应该离我们车队不远。”
    “派个斥候去看看。”赵希每次在野外驻营都当成行军般谨慎,该侦查的内容一样也不会少。
    两刻钟后,斥候回来汇报:“少主,前面驻扎的是北国靖诚公的车队。”
    “靖诚公?”赵希挑眉,“他怎么在这里。”
    忽然想起来送嫁时,听说的消息,赵希问道:“车队中可有美姬?”
    “有,属下在听他们暗地里议论,那美姬似乎是从郗王手中换得的。”
    消息得以肯定,赵希本来面无表情的脸慢慢浮起一抹笑意,接着便大笑起来,在一众下属们莫名其妙中,赵希冷哼道:“谢立儿,看这次谁还来护你!”
***
    郗王的迎亲车队紧赶慢赶,终于在月出之后达到郗城。一番典礼酒宴折腾下来,郗王回到喜房时已是深夜。
    新房内,红烛燃烧过半,鲜红的烛泪在烛台上堆砌,郗愔面无表情坐在塌上,他的正前方,新王妃款款而来,手中擎着龙凤呈现的黄金酒杯,声音温软的道:“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郗愔坐在塌上没动,目光看向红艳逼人的赵瞳,除了冷漠,还有不耐烦。
    “为什么只倒一杯酒?”在军营的时候,记得一位将士说过,夫妻洞房夜同饮一杯合卺酒,便是视作“生生世世永结同心”的誓言。
    永结同心?郗愔心中冷笑。
    “啊?”赵瞳看郗愔脸色不善,有些委屈的道:“王爷,这是我们的洞房夜呢!让妾服侍你不好吗?!”
    “那你便替本王喝了吧。”郗愔目光看着那黄金酒杯,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
    “本王出去一下。”郗愔站了起来,大红的衣摆一转,大袖一扬,匆匆向外面走去。
    郗愔走的很急,很急,不一会儿,他便冲到了一个院落外。
    月光下,这院落中梧桐树依旧,只是房门紧闭,显得寂寥空旷。
    郗愔刚冲到院门外,那大步而行的身影便是一顿。他顿住,僵住了,久久不动。
    直过了一会儿,有看守院子的粗使丫头跑到他跟前,矮身一福,“王爷,可要奴婢点灯?”
    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僵硬的身子也显示出她的战战兢兢。因为,她发现王爷的身形很僵直,周身的气息很阴郁,这种危险的感觉让她很害怕。
    半晌,郗愔袖子晃了晃,他微不可闻的低声一叹,低沉的说道:“这地方,以后封了吧。”
    小丫头怔住。
    她的迟疑,显然激怒了郗愔的神经,他盯着小丫头的头顶,怒喝道:“没听到本王说要封了这院子吗?!”
    “是。”小丫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的应声。
    等小丫头半天没听到动静,悄悄抬头时,郗愔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方才的经历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
    新房内,从郗愔甩袖出门,赵瞳的脸色便冷的快要结成冰,看见侍女走进来,冷声问道:“王爷去哪里,可查清了?”
    “回王妃,王爷去了昔日丽姬住的院子,并在院外站了许久。”侍女小声说道。
    “丽姬?又是那个贱婢!”赵瞳咬牙,眸中的杀气几乎要破体而出,“去命陪嫁的剑客,将那院子给我烧了,明日醒来,不要让我听见那院子还存在的消息。”
    “是,王妃。”侍女们对赵瞳的行事习惯已经很了解,知道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只好听话的应下。
    侍女匆匆出去,却在门口遇到了回归的郗愔,赶紧福身道:“见过王爷!”
    “都下去吧。”郗愔冷漠的道。
    “郗郎。”一进门,就见赵瞳站在烛台旁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烛光照射着她流泪的脸庞,看起来悲伤的很。
    “你因何而哭?”郗愔问道。
    赵瞳哽咽了一声,抬起泪眼看向郗愔,却发现他的脸上除了毫无表情,还是毫无表情。再也没有这种漠然更令人绝望了。
    赵瞳本是装哭,可这一下子,却是真的哭了,她无法自控的,用袖子捂住脸,呜呜痛哭起来。
    她越来越大的哭声,终于引起郗愔关注她,等到她哭声小了一些,郗愔开口了,“你看起来哭的很伤心,可是想念家人?你若是想家,待过段时间,我便让人送你回去,你要在家长住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说,赵瞳再也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郗愔,你怎能这般对我?别忘了,混乱之地还不是你的呢!”
    郗愔脸色黑沉如锅底,他往塌上一坐,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的敲击在几面,半晌,冷冷地说道:“你想要我如何对你?!”
    赵瞳双眼红肿的看着郗愔,泪痕花了脸上精致艳丽的妆容,她的表情中仍然带着痛苦,咬着牙说道:“我是你王妃,今日是我们洞房之夜,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我吗?”
    “哦!”郗愔闭了闭眼,睁开的时候便利落起身,拉过赵瞳的手臂朝床榻走去,“我们就寝吧!”
    大红的衣衫层层滑落,床榻的薄帐摇曳生辉。
    赵瞳双臂环上郗愔的脖颈,红唇朝他送去,却在气息靠近时被郗愔偏头避开。两人顺势滚倒在床榻,赵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身上男人抚慰的柔情蜜意,双腿便被分开,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钝痛从下身传来……
***
    歇息了一夜,谢立儿醒来便看到一幅忙碌的场景:有人收拾营帐行礼,有人负责做饭,也有人到小河边洗漱。
    远处山的尽头,一轮橘红的朝阳绽放着夺目的光芒,野外清新的空气随着呼吸直入心肺,令人心旷神怡,再也没有一丝旅途的疲惫。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急促之极,正朝着车队驶来。车队里的剑客都是萧衍府中的精英,自然听出这声音有异,赶紧拔开手中长剑,喝道:“警戒!”
    剑客们动作不可谓不快,几乎在听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丢下手中其他事物,迅速朝萧衍外围聚集。
    然,他们动作快,外面的骑兵更快。
    一声长啸声中,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奔袭而来,他的坐骑腾空而起,四蹄翻飞,其势如龙如虎一般,竟是在剑客们的守卫还在混乱之际,便趁隙一冲而入,转眼间,便已驶入了众剑客之中。
    剑客们大惊,同时举起了手中长剑,刺向来人。
    数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同时举起,在晨光中寒光闪闪。
    “叮……”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只见来人右手一伸,手中长剑一掠,便如闪电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上了面前的七八柄长剑。
    只是一剑!瞬时,那七八个剑客齐刷刷的手腕一麻,竟是同时向后退出了一步。
    众人惊骇间,那人又纵声长笑。长笑声中,他大叫道:“谢立儿,我说过你何时离了郗愔保护,我便何时来取你性命!现在我来了,你可准备好受死?!”
    闻言,萧衍和谢立儿脸上齐齐色变。
    萧衍是因为来人明明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却仍旧肆无忌惮不将他放在眼里,还扬言抢自己的女人,太也猖狂!
    谢立儿是因为对赵希的残暴值和武力值都有很深刻的认识,见他这般首当其冲,战意凛凛的模样,顿是有些慌乱。要知道她现在的精神力已经所剩无几,如果落到赵希手中,怕是还来不及反抗就要丢了性命。
    就在萧衍气愤谢立儿惊惶的时候,赵希突然腾跃而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整个人跟苍鹰凌空一般,在周围马匹上几个借力腾挪,只是眨眼间,便已经接近了谢立儿的位置。
    萧衍脸色微变,他将谢立儿挡在身后,大声命令道:“挡住他!”
    随着萧衍话音落,两个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挡在了两人身前。谢立儿心头猛跳,没想到萧衍随身还带着暗卫。
    赵希却是根本不惧,身影毫不退缩,只逼两人而来,一边对萧衍喊道:“将这女人交给我,我便放过你们车队,否则,靖诚公若是死伤惨重,可别怨我!”
    “赵希,别以为你们混乱之地选择了郗愔,就安然无事,你有种便动我一根头发试试,看北国铁骑会不会碾碎你们混乱之地,将你们赵家祖坟挫骨扬灰!”萧衍气极反笑,向来不羁的面上,露出铮铮的杀气。
    “既如此,靖诚公便留下做客吧!”赵希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一吹,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起,赵希喝道:“亲卫听令,将车队包围,不许放走一个!”
    马匹的声音奔腾而来,百来人的卫队瞬间将车队的栖息地围住。
    赵希则丝毫不惧两名暗卫,手一抬,“弓箭手准备,给我射杀这一男一女!”
    箭矢密密麻麻呼啸而来,其中之一的暗卫一手抓住萧衍的肩膀,急忙掠后避开,另一个暗卫却是挡住密集的箭雨攻击。
    一时间,谢立儿再次被暴露出来,赵希抓住机会,两个起落,已经飘到了谢立儿身前。谢立儿根本来不及逃走,就被赵希一把抓住了手臂。
    萧衍看到这一幕,大喊:“暗一,救下夫人!”
    然而,赵希身形却如兔起鹘落,倏忽间就已经越到了箭矢攻击之外,将谢立儿掳到了马上。
    “走!”赵希得逞,自然不想再跟萧衍纠缠,拍马就走。
    身后的亲卫队见自家少主下令,都是利落的结束战斗,瞬息间退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营地里一片狼藉。
    萧衍面色黑沉,怒视着两个暗卫:“为什么不救夫人?”
    “我们是主人的暗卫,万事以主人性命为要。”面无表情的暗一答道。
    萧衍咬了咬牙,他快被这两个脑袋一根筋的暗卫给气死了。见两人还是一副死人脸,没半点表情,萧衍头发一甩,恨声道:“你们夫人是我用一座瓮城换来的,若是夫人找不回来,你们便陪我一座城!!!”
    震耳发聩的喊声在旷野中回荡,两暗卫互相看了一眼,去夺城好像没可能,那就只好去救出夫人了……
    看两人还在那儿眉来眼去,迟迟不行动,萧衍厉声道:“还不快去,你们两人都去!让他们留下保护我就行了,赵希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现在在这里杀了本公!”
    骏马在旷野奔腾,迎面的风沙让谢立儿无法睁开眼睛,马匹的腾跃差点将她内脏给颠了出来。
    奔袭数里之后,赵希停下马,拦腰将她提下马背。
    “你收了郗愔的画,答应不再计较,现在半途劫我又是何故?!”谢立儿不顾喉咙的干涩麻痒,恨恨道。
    “我也说过再让我看到你,我便会杀了你。”赵希扯起嘴角,入鬓的剑眉微微挑起,带着一种近似凶残的笑意,猛然收紧手臂,将她拥入怀中,嗤笑道:“你这般的姿色,也能值一座城池?!
    “我的姿色是一般,可偏偏就有人喜欢。不像你赵家女人,搭上三座城才勉强能嫁出去。”谢立儿要毒起来,嘴皮子功力也不浅。反正看赵希这态度,和平谈判已经不可能,那她还做小伏低个什么劲儿?!
    也不知是刚才骑马喝了冷风,还是被马颠簸的,谢立儿觉得肚子和腰疼的厉害,她一手撑在赵希身前抵住他靠近的身子,另一只手扶住腰,忍住那剧烈的疼痛。额头明明已经冷汗直冒,但是面对赵希,却是半步不让。
    “谢立儿!”赵希咬牙,“你再敢多说一句,我马上杀了你。”
    “切!早杀晚杀还不都是杀,你既然铁了心要杀我,敬请随意。要让我低头,绝不可能!”谢立儿严辞凛凛,自己都觉得自己像烈士。
    赵希看着这般明明骇的冷汗直冒,偏偏还装铁骨铮铮的小女人。一时兴起,他俯身在她白嫩小巧的耳边道:“你若是肯做我寝奴,我可以再让你多活两年。”
    炙热的气息喷洒进谢立儿的耳洞,让她禁不住汗毛倒竖。
    “呵,我以为赵公子有多凶残冷血呢,没想到却跟普通男子没两样,都是见色起意的下半身动物!”谢立儿冷笑讽刺。
    啊呸,做他的寝奴,她恨不得将他杀了玩鞭尸,才能解恨!
    “哼,不知好歹!”赵希面色一冷,狠狠收紧手臂,差点将谢立儿整个人按进自己的胸膛,他抬了抬下巴,嚣张的道:“你现在就在我怀中,我若是想要,你就只能乖乖躺在我身下!给你两分颜面,你还真当本公子在意你想不想要!?”
    谢立儿一噎,这人如此的蛮不讲理,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我谢立儿再卑微,我也是郗愔昔日宠姬,靖诚公一座城池换回的夫人,你若真敢对我如此,就不怕日日遭受追杀?你就不怕以后名声狼藉,遭天下人声讨?!”
    赵希不吃这一套,冷哼道:“从混乱之地出去的,有几个是善类?那里本就是强者为尊,他们就算声讨,几张嘴而已,能奈我何!”
    谢立儿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他穿着铠甲,她肯定狠狠的咬他一块肉下来。跟这种人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干脆不开口,谢立儿选择了沉默。
    赵希见她低头不语,哼了哼,得意道:“你这种女人就是贱骨头,只有用驯兽的法子,马鞭和食物,才能让你乖乖听话。郗愔以前就是太过纵容你,如今你落在我手中,我有的是办法把你这一身鳞甲拔光!”


第91章 我,也许已经爱上你了

    谢立儿用看外星生物般的目光看着赵希,终于看的他又要炸毛,才犹豫的问道:“赵希,你莫不是爱上我了?”
    话一出口,就见赵希脸色倏地黑成了锅底,他的拳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声音从牙缝挤出:“谢立儿,你真的想找死不成?!”他是真是想一掌拍死她。
    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下那股子戾气,“今日便带你回去,本公子就不信调教不了一个女人!”
    说完,赵希顺势挟着谢立儿的腰,翻身就准备上马。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谢立儿双眸一暗,眸中如星辰流转,精神力悍然发动攻击。赵希触不及防,正在纵跃的身子倏地往下坠落。。
    “砰——”的一声,赵希和谢立儿摔落在地,因为有赵希垫底,谢立儿只觉得身体被狠狠撞了一下,腰腹疼的更厉害了些。
    掰开赵希搂住腰身的手,谢立儿忍住精神力透支后的眩晕,颤抖着起身。无意间与赵希对视,看见他沉沉的黑眸在阳光下反射出兵刃般的光芒,他竟然用意志力强撑不晕过去,心智不可谓不坚定。
    看他这样子,恐怕自己走不出几步远,就会被他抓回来。谢立儿叹了口气:看来,只有使用杀手锏了,这玩意儿可真不多了,用一只便少一只。
    伸手在发髻间拔出一只桃木簪,拧住雕花处狠狠一拔,桃木簪顿时变成两截,从空心的簪身中取出一直一寸来长的小麻醉针剂,谢立儿毫不犹豫的朝赵希脖颈狠狠一扎,赵希下意识想反抗,无奈因为精神海遭攻击,致使他的大脑如同海啸一般被疼痛凶猛的侵袭,让他无暇也无力去做出更多的动作。
    一系列反击看似复杂,然等谢立儿将麻醉药剂推进赵希体内,也不过仅仅过了几个瞬息的时间。
    “如果不是怕节外生枝,今日我必定刮了你!”谢立儿捂住肚子单膝跪在赵希身边,咬牙切齿的从头上拔出一只尖锐的金簪,在赵希眸子前晃了晃,“作为回报,今日给你留个纪念!”
    说着,金簪在赵希下巴处狠狠一划,一道血痕霎时出现在赵希下巴至耳根处。看着赵希眼中嗜血的狠,谢立儿笑的得意,“大美男,记得今日姐姐给你打的印记,改日我定会来寻你,说不得,还能有个寝奴的位置适合你!”
    说完,谢立儿转身拉住马缰,就要翻身上马。
    一只脚刚踩上马镫,谢立儿便觉得衣服下摆一紧,忙回头看过去。赵希瞳孔分明已再扩散,麻醉剂的药性也在发挥,他却死死的咬住唇迫使自己清醒,手中也紧紧的拽住谢立儿的裙子不放手。那模样,竟是死也不让谢立儿离开。
    谢立儿使劲儿扯了扯,裙子却是纹丝不动。根本没时间再浪费,谢立儿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问题,直接脱了外面的碍事的罩衫,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立儿发现赵希快要失去神智的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笑意,那笑又得意又坏,好似在说:有本事你连裙子也脱了!
    谢立儿却是微微勾起唇角,丝毫不在意他的挑衅,三两下解开了下裳裙的腰带,软罗裙如云一般落下,意外的,裙子掉落后,露出的竟不是想象中的白嫩嫩的两条腿,而是一条白色的裤子……
    这个年代女人基本上不会穿裤子,即便有裤子,那也是开裆裤。但谢立儿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不穿内裤倒罢了,要是再不穿裤子,她可受不住“下面很凉爽”的折磨。
    脱了裙子,摆脱了赵希的控制,谢立儿再不犹疑,翻身上马,将身子伏低,几乎挨着马背,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拉住簪子狠狠扎了一下马屁股。
    黑色的骏马嘶鸣一声,如同闪电般的飞奔出去。战马的嘶鸣惊动了不远处歇脚的亲卫,第一个发现谢立儿逃跑的亲卫顿时大叫道:“那女人跑了!”
    “要不要射杀?!”
    “先去看看少主,你带两个人去追那女人。”
    亲卫队队长赶紧下达命令,就朝赵希停留的方向跑去。
    方才赵希有心想威胁恐吓谢立儿一番,便带了她离开了亲卫的歇息地,停留在不远一个小山坳。这个环境,却正好方便了谢立儿实施逃跑计划。因为谢立儿骑的是赵希的坐骑,又被自己用簪子捅了一下,骏马爆发力惊人,后面的两个亲卫追了盏茶时间,距离却越离越远,眼看就要成功脱逃,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拿出背后的弓,从马上箭壶里抽箭搭弓,竟是要射杀谢立儿。
    谢立儿座下的马匹跑的飞快,那股颠簸的力量,让她的腰腹越来越痛,冷汗一阵阵的往外冒,浑身的力量也在快速流失。本来虚耗的精神力已让她身体虚弱不堪,此时再经历这么一回,仅剩的意识已经在慢慢崩溃。
    谢立儿原本有着健康红润的面颊,此刻却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嘴唇也渐渐发紫,大颗大颗的冷汗往外冒,双腿间,一股绞痛袭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
    似想到什么可能,谢立儿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就在谢立儿快要承受不住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变得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两匹马飞速奔来。来不及判断是敌是友,谢立儿双眼一黑,手中缰绳一松,身体如落叶般从马上跌落……
    ***
    萧衍在营地里焦急的踱步,忽然听见马蹄声响,刷地回头看去。
    只见自己两个暗卫骑马飞驰而来,其中一个暗卫怀中,抱着不知生死的谢立儿,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一向不羁洒然的脸上,罕然大惊失色,急急朝那方奔了过去。
    暗卫在萧衍身前勒马,萧衍急急伸手,要将谢立儿接过来,暗卫脸色不太好的道:“郎主,夫人恐怕是不好了,不止背后中了一箭,身下也流血不止,不知是伤了何处。”
    暗卫小心翼翼将谢立儿移到萧衍怀中,而后翻身下马,灰色的劲装上,露出一大片刺目的红。
    “还不快叫大夫!”萧衍接过谢立儿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怀中,不敢抱太紧勒住她,也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的记忆里,这个女子一直是飞扬的,洒脱的,狡黠的,甚至还有下流的……但独独没有的,就是如此刻般脆弱的几乎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
    心疼,已经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种复杂的,害怕的情绪,占领了他全部的感官,这个他第一眼就觉得舒服的女子呵,他们还没来得及相处,他还没带她回家,他还没给她盛大的婚礼,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也许已经爱上你了,在相识的那一刻!
    萧衍抱着谢立儿,将头轻轻的贴上她的额头,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身体也开始发凉发软,人生里第二次的恐慌来的汹猛而突然,如同还是少年的自己,见到那个传说中近乎无敌的父亲尸首的那一刻……
    那个男人是北国的神话,他的存在强大了北国,让北国在二十年内改变了被南朝欺压的命运,也打压的南朝再也没能出现能挑起大梁的人物。
    他在外界的传说近乎于神,然而,在他面前,他始终颜色温软,即便父子俩相对无言,即便自己叛逆,即便自己败坏他的名声,即便自己做了世人不耻的纨绔……他还是没有一句话的责怪。当他以为他这般做是漠视自己无视自己,而对他横眉冷对时,他却给自己留下了足以挥霍一生纨绔一生的资本,然后,就那般突兀的,变成了一具冷冰的尸体。
    那一日的惶恐和悔恨至今还记忆犹新,以为终此一生再也不会遇见。却没想到今日抱着一个女人冰冷的身体,同样的让人痛彻心扉。
    萧衍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轻轻的将她放到临时营帐的塌上。随车队的大夫快速赶来,萧衍让出自己的位置给他,固执而坚定的道:“一定要保证她完好无事!”
    “是。”大夫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赶紧为谢立儿号脉。
    几个瞬息过后,大夫松了手,禀道:“夫人的外伤在肩胛处,并未伤及内脏。真正有事的,是夫人似乎有小产迹象,此时内外皆伤,要救回性命不难,只是,腹中孩儿,怕是未必能保得住。”
    听大夫说完,萧衍先是一惊,背在身后的手使劲握了握,才道:“全力救治,如何能让夫人伤害最小,便如何治,本公子的药材,你尽可以用。若有需要,再告诉我!”
    “是。”大夫拱手,而后道:“公子,还请遣一侍女过来,夫人伤势、身子都需要有人清理。”
    “嗯,本公子去叫人,你赶紧下方熬药,务必尽快让夫人醒来。”萧衍掀开帐帘,出得营帐,让人找了一名心细的侍女进营帐服侍谢立儿,便一个人在帐外踱步。
    复杂的心情没有减少,萧衍内心矛盾重重:她怀孕了,她自己知道吗?自己该不该在她昏迷的时候直接做决定,弃掉她腹中的孩子?相信只要他想,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况且,连大夫也说了,这种情况下,孩子会保不住……


第92章 不对你好,对谁好?

    小八匆匆赶到营帐,就见榻上躺着一个头发凌乱,脸色青灰的女子,女子身上满是血迹,浓重的血腥气息充斥着整个封闭的营帐,不由脸色微微发白。
    “你负责给夫人处理伤口,清理身体。”大夫看见小八进来,径自吩咐道:“一会儿我会在帘子外,你有不懂的只管问我。”
    “是。”小八紧张的走到床边,这时,已有人抬着几大桶热水,铜盆布巾,衣物棉被之类的物什放在榻边矮几上,然后又快速的无声的退了出去。
    小八意识到榻上躺着的这位夫人对郎主来说,定是相当重要的。一边轻手轻脚的褪去谢立儿的衣物,一边清晰的对帘子外的大夫叙述伤口的情况,还有谢立儿的反应。
    “将这颗药丸化开给夫人喂下。”大夫在帘子外听了情况,从药箱内拿出一颗褐色药丸。
    小八赶紧出来接过药丸,在几上倒了一杯水,将药化开,再回到榻上,小心的托起谢立儿的脑袋,将药喂了下去。
    喂完药,小八拿过铜盆盛了热水,将毛巾打湿,给谢立儿擦拭身体,水一遍遍的染成红色,再倒出去……半个时辰后,谢立儿终于躺在干净的榻上,身上盖着舒适暖和的被褥。
    小八重重的喘了口气,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对外面大夫道:“先生,血已经止住了,夫人的气息现在很平稳。”
    “嗯,我再把一次脉。”大夫知道里面已经收拾妥当,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小八将谢立儿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大夫的三根手指,放上了谢立儿的腕脉上。
    良久,大夫的手从谢立儿手腕上拿开,叹息道:“喝完药再喂一碗人参鸡汤,若是一个时辰过后,还是无法感知到双脉,怕是腹中胎儿已失……”
    小八身子微微一僵,她可是听说了,这位夫人曾是南朝郗王的宠姬,那夫人现在怀着的,竟是郗王骨肉?
    不敢再深想下去,小八赶紧去端药拿参汤,她只要按照吩咐做事便好,主人的事不是她一个小婢女能惦记的。
    药炉旁边,显出身形后再没有隐藏的暗一暗二一个席地而坐,一个倚在树上,两人虽然看起来闲适,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萧衍的身影。
    暗二看着萧衍看着天边一副难以抉择的表情,不解的问道:“夫人不是性命无碍么,主人这是怎么了?”
    暗一随着萧衍的视线看了看天,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主人是在犹豫要不要留下夫人肚里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暗二一脸恍然大悟,这个时代,女人的贞洁并不太重要,像前后侍候几个男人的女子,也是大有人在。像谢立儿这种情况,大众都是能接受的。然而,如果一个女人转手另一个男人,却发现怀了前面男人的孩子,这种情况下,现在的男人是有权利并且可以理所当然的打掉她腹中孩子的。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血脉传承是相当重要的。
    “打掉就是了!”暗二一向直接,他的思路永远都是怎么干净利落怎么来。
    “这是郗愔的大子,如果能保下的话。”暗一略显呆板的目光微微闪动,若仔细看,会发现有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
    郗愔的大子呵,如今流落在外,他自己还不知道吧?若是这孩子能保下来,那以后便有好戏看了。
    “管它是谁的大子,我只知那不是主人的血脉,若是这个女人势必将成为我们的夫人,此子绝不能留。”暗二觉得,这问题根本就没必要犹豫的,主人用城池换一个女人已经很吃亏了,怎么能再替别人养孩子?!
    “能不能留不是你决定的。”暗一一针见血。
    “主人在犹豫,显然本心上是不想留的。”暗二看着萧衍的神色,肯定的道。
    小八从两人身边走过,脸色很不好看。努力忽视两人讨论留不留下孩子的问题,默不作声的倒药,端药离开。
    暗一暗二看着走来又离去的小八,默默闭了嘴。
    此时的萧衍,考虑的却不再是孩子问题。他本是洒脱不羁的性子,孩子的事既然难以抉择,那便交给天意。若是能保下,他便养了,一个孩子而已,他还养得起。若是保不住,他问心无愧,以后他和立儿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他担心的,是谢立儿的身体,此番受了大创,短期内还是不要赶路的好。离这里最进的城池是曲城,如此等谢立儿身体稍好,便在曲城将养一阵才好。
    想到这里,萧衍招来车队的领事,“你带几个人先去曲城找一处安静舒适的院子,收拾妥当。待夫人醒来,便过去养伤。”
    “是。”领事一拱手,便自行去挑人,先一步去曲城打点。
    ***
    谢立儿是在萧衍怀中醒来的,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萧衍立即惊喜的喊道:“卿卿?卿卿你可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谢立儿虚弱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缓了缓呼吸,才瑟然道:“原来我还活着啊……”
    “说什么傻话呢,有我在,你当然活着!”萧衍温柔摸着她的脸颊。
    谢立儿试着动了一下身子,浑身像是被汽车碾压了一般,无处不疼。想聚集精神力,脑袋却眩晕的厉害。虚弱的喘了口气,谢立儿轻轻叫道:“好痛……”
    那声音是那样的柔弱无助,眼眶渗出的泪水是那样清澈,仿佛清晨草叶上的露珠。萧衍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疼了,心里满满都是怜惜。
    “卿卿,别怕,你只要好好静养,身子很快就会好的。都是我的失误,没保护好你,让我的卿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陷入爱情中的萧衍是多情而可爱的,他美艳的眸中不再是洒然不羁,而是纯然的真挚。
    “萧衍。”谢立儿虚弱的扯出一个微笑,无力的抬手轻轻抚摸他的眼睛,“你真好,对我真好!”谢立儿在心中暗暗继续道:从来到这里,你是第一个如此纯粹对我的男人!
    听到谢立儿的低语,萧衍既怜惜又好笑的道:“你是我的卿卿呢,不对你好,对谁好?!”
    谢立儿抿唇,靠在他怀中,再不说话了,心里只觉得无比的安心,眼帘轻阖,疲累的又想睡去了。
    萧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享受着这片刻静谧的温软。半晌,他低哑的问道:“卿卿,你就不问孩子还在不在?!”
    感觉到怀中人儿身子微微一僵,她没有睁开眼,只将脑袋在他怀中埋的更深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闷闷的问:“孩子,还在么?!”
    他听出了那声音中的颤抖和哽噎,萧衍心中微微皱起波澜,他低头在她发心吻了一下,说道:“孩子还在,但大夫说脉象太弱,随时都有可能再发生意外。”
    其实,大夫的说辞远比他的话要严重的多,这孩子,若是能成功活下来,只能是奇迹。就算最后活下来,并长大出生了,也有可能先天不足,在这个世界上,先天不足的孩子能养大的概率真的太小太小。
    闻言,谢立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绪却复杂多了。她并非不想要这个孩子,而是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没有亲生父亲不说,就算自己能把它平安生下,她日后也一定是要离开的。离开后,能不能再回来还不能确定,到时候这孩子怎么办?
    本来,在意识到自己会流产时,是痛苦的难受的,但当听到它还活着的消息时,竟是这般的复杂。
    “萧衍,这孩子,能不能隐瞒它的存在?!”良久,就在萧衍以为谢立儿已经睡着时,谢立儿缓缓开口。
    她既然与郗愔再无可能,这孩子的身世,就不能再留下隐患。郗愔势必要走上那条争霸路,而她的孩子,她只想他如同萧衍一般,自由快活的过日子。若是哪一天自己也离去了,他希望他有一个庇护,而那个庇护,只能是萧衍!
    萧衍抚摸她头发的手微微一顿,谢立儿虚弱的从他怀中转过脸,漂亮的杏核眼儿看着他,慢吞吞的道:“我只想让你做它的父亲。”
    时下,如谢立儿这般情况的姬妾,要么现在的夫主打掉女子腹中的孩子;要么等孩子生下后,将之送还给孩子的父亲。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孩子生下后,作为现任夫主的庶子养在身边。
    这三种情况,现在排除掉第一种,第二第三种情况哪一种她都不愿意。
    萧衍看着谢立儿平静而希冀的目光,手指轻轻在她眉上眼上划过,在她鼻尖上刮过,最后指腹停留在她杏红的唇上,轻轻的碾了碾,“为何这么想?我要听卿卿的解释,真话。”
    谢立儿嘟了嘟嘴,微凉的唇部在他指腹轻触,惹得一阵酥麻从手上传来,让萧衍身子微微一僵。
    “既然孩子还在,我自然不会不要它。然而,若是我要了,郗愔迟早会知道这是他的大子,我并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以后让孩子知道。因此,我想让他做你的孩儿,真正的孩儿!”谢立儿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我这般想,你会不会生气?”
    这是要他做便宜父亲呢!让他心里乐意,那是不可能的。萧衍动了动发麻的腿,让谢立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这才道:“我可以给他这个身份,可是卿卿,日后你必得补偿我!”
    神不知鬼不觉给个身份,对于萧衍来说是很容易的。只需他对外下令,让人端一碗打胎药给谢立儿,这腹中孩子便自可宣布消失。待再过两月,让大夫对外说谢立儿重新怀孕,那这孩子的身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生产,孩子的出生日期,若孩子真能活到那个时候,他自有能力将一切抹平。
    对于这个孩子,虽然他还是有些介意,但也不是太反感。只要谢立儿以后多给他生几个孩儿,那这多出来的一个,以他的胸怀宽广心性豁达,自是会释然。
    “好,定会补偿。”待我身子好了,定会拿混乱之地三座城池来补偿你。
    萧衍听到谢立儿这般说,认为她定是已忘怀了郗愔,接受了自己,脸上的笑容顿时璀璨起来。如月的容貌在日光下也散发着华丽清艳的光辉。
    “卿卿,你要快快好起来才行!”萧衍狠狠收了下手臂,内心的情动造就了身体的情动,然而一想到还有近一年的时间不能与怀中女子做亲近的事,心里就像是隔水望鱼的猫儿,明明垂涎欲滴,那吃不到嘴的滋味简直是太难受了。
    “嗯,我定会快点好起来,然后补偿你的损失。”谢立儿心里对萧衍很是过意不去,已自动的将他纳入自己的责任范围。
    “立儿!”萧衍觉得自己心都暖了,嗯嗯,爱上一个人的滋味真的好刺激!
    得,明明内心所想截然不同的两人,竟能自说自话的这般和谐,也算奇迹!
    “萧衍,能把暖珀拿来吗?我需要那东西帮我恢复身体。”想了会儿,谢立儿还是决定不完全暴露暖珀的功能。自己以后可能会长时间和萧衍在一起,若是要完全瞒住他,却是不可能的,不如就在他面前正大光明的使用,就说是家族传下的秘法好了。
    谢立儿微微苦涩的牵动唇角,在心里感叹着,这就是萧衍和郗愔的不同啊!郗愔所走的路,势必让他对无法掌控的东西不放心,势必会让他对未知的力量存在戒心。自己若是暴露暖珀的用途,郗愔会追根究底,即便是知道了所有,可能还是会对自己离心。而萧衍就不同了,他一向大而化之,只要不是对他本人有危险,只要确定没什么危害,他不会介意谢立儿用暖珀做了什么。
    呵,还想那个男人做什么?他的世界里,女人和爱情能占的了什么分量?!


第93章 转折,性命之危

    曲城,是北国边疆城市中,跟瓮城大小相类的城池,其繁华程度还要胜于瓮城。
    谢立儿在营帐内修养了两天后,于第三日傍晚,到达了曲城。因为萧衍提前让人打过招呼,等他们的马车驶向准备好的小院时,通向门口的道路上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群中,有衣冠整齐的士族权贵,也有普通的剑客,还有寒门百姓。
    这些人,或坐马车,或坐牛车,或站或骑马骑驴,形态各异,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随着萧衍的马车逐渐靠近,一个兴奋的声音喊道:“来了,靖诚公的马车过来了!”
    这一声叫,成功的引起了人群的躁动,一时间人头攒动,伸长脖子看着马车。
    “快把车帘撤了,我要看看倾城美人究竟是何模样!”人群中有人在喊道。
    躺在车内的谢立儿只听的哭笑不得,不由看向萧衍,只见他也是满脸黑线,一手抚额道:“只怪我少交代一句。”
    以往萧衍只要作为靖诚公身份出行,往往都是大张旗鼓张扬非常,每到一处必然会引起一番躁动。这次他提前让人准备住处,那些人显然以为和以往一样,直接亮开身份,这才会发生人未到却全城皆知的场景。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光听外面的声音,谢立儿就知道肯定堵的水泄不通。
    “只好如此了!”萧衍随手拿过披风,朝谢立儿身上一盖,一手穿过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腿弯,打横将她抱起。
    萧衍大声道:“暮色已深,各位盛情以待,本该难却,但夫人体弱路染疾病,烦请各位让路,待夫人康健之日,本公会亲自设宴款待各位!”
    萧衍的声音很响亮,在一众嘈杂的人群中十分鲜明突出,耸动的人群声音小了下来,接着便看见萧衍抱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那女子被披风包裹,面朝着萧衍怀中,只能大致看到其身形玲珑,秀发乌黑,是典型南方女子特色。
    萧衍抱着谢立儿大摇大摆的朝门口走去,许多还未从萧衍喊话中回过味儿来的人,脚下却已自发的让开了道路,就这般,萧衍如此直接的通过了众人的围堵,到达门外。
    门口候着的侍者看见萧衍抱着谢立儿过来,急忙开了门,直到萧衍身形消失在门口,才有人回过神道:“靖诚公怀中的女子便是那倾城美人儿?怎么是一副病西施模样!”
    “是啊,连脸都没露出来,莫不是靖诚公突然喜爱病态美人了?”
    众人在门外议论纷纷,车队领事站了出来,朝外面人群一拱手,道:“我主旅途劳顿,疲惫不堪。我主母更是身染疾病,体乏娇弱。诸位盛情,我主已受,夜已降临,便请诸位离去,莫碍了主上安顿,可好?”
    知道今日美人是看不到了,众人纷纷开始散去,只有一辆马车动也不动停在原地,里面传来一个男子声音,“我说今日看不到热闹,现在可信了?”
    “怎么会这样?这可不像族兄的行事。”接着便是一女子的抱怨声。
    男子摇头笑笑,朝外面的驭夫道:“上前去叫门。”
    萧衍刚把谢立儿安顿好,下人便告诉李子俞来访。萧衍不想离谢立儿太远,便直接在卧房外间接待李子俞,反正都是熟人,有些事随意便好。
    不一会儿,侍者引着一男一女过来。正是李子俞和萧衍的一个族妹,萧清。
    两人一进门,女子朝萧衍福了福身,“见过兄长。”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过来坐吧。”萧衍随意道。
    萧清坐下后,李子俞则是自发在萧衍对面塌上坐下,三人续了下别情。李子俞便对萧清道:“阿清,你自己去玩耍,我与萧衍有正事要说。”
    萧清一离开,李子俞脸上的笑容消失,有些责备道:“你这次的事情真是闹大了。”
    萧衍不屑的挑眉,“瓮城如今只是一座废城,你又不是不知!”
    “就是因为我知道,才说你闹大了。你可知,你弃了瓮城,到底丢失了什么?!”李子俞一脸沉重。
    见萧衍一脸不以为意,李子俞恨声道:“瓮城中有几处大小矿山,更重要的,在这几处矿山中,有一座金矿,你知不知道金矿意味着什么?!”
    “什么?金矿!”萧衍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他可从来不知道自己那块破烂封地,还有这么一座金山。
    “嗯,最新得到的消息,前段时间,有人在瓮城几处山脉处徘徊打探消息,引起了我的人注意,便让人跟了几日,后来才知道,那些是南朝人,来自郗城,他们打探的那几处经过仔细勘察,发现了几处铁矿,还有一处最重要的金矿。”李子俞一向温润的脸上,现在阴沉一片。
    萧衍听的目瞪口呆,连手中杯子掉落,身上溅了茶水也不管不顾了,“你,你是说,郗愔早就知道瓮城有矿山,而且早就打了瓮城的主意?”
    看见李子俞严肃的点头,萧衍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这么说,我是自动送上门去挨宰的肥羊?!”
    李子俞斜他一眼,那意思分明在说:你不是谁是?
    “所以,他分明知道瓮城有天花在肆虐,却也答应将立儿换给我……”萧衍也顾不得李子俞的看不起,自动的分析着事件的前后首尾。
    看着萧衍脸上的五颜六色,李子俞也不好再说风凉话,自己要是能早点得到消息,也不至于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萧衍本身就是随性洒脱之人,行事鲁莽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这次用城池换美人做的有点过,但确实是他本性使然。
    半晌,萧衍终于从这个堪比九天玄雷的消息中回过神,自嘲的一笑:“没想到,我爹真给我留了一座金山。”
    “你现在可有后悔?”李子俞看着萧衍,问道。
    “心之所向,何悔之有?”萧衍洒然一笑,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他撇了撇嘴,“不过说真是,要是我早知道有金山,怎么着也得把金子挖光了,才能把城给他!?
    看萧衍的神色,便知他确实这般想的。李子俞不禁低叹道:“你终究是对她生了情。”声音中,却隐隐带着某种失落。
    萧衍全然没有注意,转而问道:“这事皇上知道了吗?”
    “派人送了消息回去。萧衍,你要做好准备,皇上得知了此事,定会雷霆大怒,怕是会发兵瓮城,到时候跟南朝开战,那也是有可能的。而阿立,你估计护她不住!”李子俞忍不住提醒道。
    哪家的皇帝得知自己国家的城池被败家子换了美人,都会不高兴的!若是瓮城确实是先前那般又贫瘠又有瘟疫肆虐,皇帝那里估计也不会怎么追究萧衍。但如今瓮城突然由废城变成了金山,皇帝知道后,怕是不止发怒那般简单……
    即便最后出兵成功抢回了瓮城,谢立儿的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全,毕竟,易城之事是由她而起啊!
    所谓红颜祸水,便是天时地利人和的迁怒。
    萧衍脸色终于一沉,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若是宣布立儿死讯,可能避过皇上迁怒?”
    李子俞苦涩一笑,无力的说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除非你将她藏在杳无人迹之处,此生再也不与她相见,否则谁能躲过皇上挟带怒火的搜索?!”
    萧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唇仅仅抿成了一线,他略沉思了片刻,声音轻且坚定的道:“我说过从此后要护着她的,怎能言犹在耳,却转眼都成了空话?若是如此,我萧衍的承诺岂不是成了放屁!”
    “萧衍,皇上真想杀一个人,你便是倾其所有,也是护不住的。”李子俞清楚地很,萧衍的父亲留下的后手,足以保住萧衍一辈子富贵荣华,自由顺遂。皇帝即便恼了他,只要不是叛国大罪,皇帝也都会饶恕他。
    但皇帝能饶过他,却不能饶过勾引萧衍做出错事的“罪魁祸首”——倾倒城池的谢立儿。
    李子俞看萧衍脸色难看却目光坚毅的模样,喉结动了动,终是道:“你若护不住她,最后关头,可将她交还给郗愔,若是郗愔对她有怜惜之意,兴许还能保得性命。”
    “怜惜之意?你又不是不知道郗愔的目的,他既娶了赵瞳,如何会护得住立儿。混乱之地那帮人,无不对立儿抱有敌意,我若是将立儿送还,无异于将她推向虎狼之地,我怎么能忍心!”萧衍说的斩钉截铁,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在混乱之地遇见谢立儿那次,便是她在躲避追杀,前几日,赵希竟是光明正大的杀到了眼前,最终差点让谢立儿性命不保。将谢立儿送还郗愔,跟送给混乱之地有什么区别?
    “那你准备如何?”李子俞沉默少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不若将实情告诉阿立,看她如何抉择?!”
    萧衍苦涩道:“她受了伤,身子还虚弱,暂时不能担惊受怕。”


第94章 开启传承,突然变成强者

    谢立儿又在屋内修养了几日,待到身体状况稳定之后,让人叫来了萧衍。
    考虑着措辞,谢立儿尽量浅显的解释道:“萧衍,我本身练习了一种家传功法,后期需要暖珀提供能量才能修炼。那日从赵希手下逃走,我功力耗尽,如今我身子也好了许多,想尽快闭关恢复功力……”边说边用讨好的目光看向萧衍。
    萧衍见她这般模样,故作轻松的揉了揉她的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既然觉得可以,我自然同意。只是,若是不可行,莫要逞强。”萧衍不介意她的实力变强些,即使对用暖珀练功这种奢侈的行为很诧异,但在风雨来临之际,谢立儿若是多点自保手段,他却是很支持的。
    “用暖珀练功,你这功法还真是奢侈的很!”萧衍伸出双臂,紧紧搂着谢立儿的腰,深深嗅着她的气息,静静的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好一会儿,才嘟哝道:“你既要练功,定会需要大量暖珀,我便让人去收集,到时尽数与你送来。”
    谢立儿万万没想到萧衍不仅没有阻止怀疑自己,还这般支持配合。一时间,脸上喜形于色,吧唧一声,在萧衍脸上亲了一口,开心的道:“萧衍,你真好!”这般的宠溺,在她的印象中,也只有那个世界的家人了!
    谢立儿表达兴奋之情的动作,却让萧衍身形微微一僵,继而手臂搂的更紧一些,他轻轻地在她颈脉上印着吻,低低的,沙哑的唤道:“立儿,立儿。”
    “嗯?”谢立儿有些不适应萧衍的情动,脸颊倏地变成了粉色,手足无措的她,便静静待在萧衍怀中一动不敢动了。
    萧衍慢慢松开手臂,拉开两人距离,一手抬起谢立儿的下巴,也不管她的呆愣,径自低头,轻轻的在那杏粉色的唇瓣上,啄吻,停留了一瞬,而后分开。
    “立儿,你要闭关便闭关吧,不管如何,我会护你。”两人挨的很近,近到鼻尖对着鼻尖,近到他即使轻轻的呢喃,她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灼热的吐息。
    “嗯。”谢立儿表情有些僵硬,但知道他没有恶意,也就原谅了他突如起来的吻。
    谢立儿的乖巧取悦了萧衍,他脸上蒙着的灰雾消散,唇角一勾,哈哈大笑,绽放出清艳灼目的笑容,“立儿,你越发可爱了!”
    谢立儿不禁满头黑线,可爱啊……这个形容词多久没出现在她身上了?!
    看着萧衍轻快离开的背影,不由感叹道:能如萧衍这般,活的真性情活的肆意的人,无论哪个时代,都不多呢!
    或许,这也是跟他在一起很轻松的原因吧。有时候,恍惚间,谢立儿会觉得两人之间是没有代沟的。他也许在这个时代被视为异类,但是她真的觉得,有这么一个自由奔放洒然的人在身边,对于她这个跨时间跨空间的人来说,是一种心理和精神的安慰。
    伸手覆上小腹,谢立儿温柔的露出笑意,喃喃道:宝宝,有这么一位开明的爹爹,以后是你的福气呢!
    ***
    谢立儿把状态调整到最佳,将精神海洋上空的精神源分出一缕,慢慢的渗透自己身体,在子宫外部裹上一层防护膜。
    而后便平躺在床上,左手握住一块晶莹剔透的暖珀,左右食指上的黑戒自动显现,只见暖珀周围发出莹润的光芒,不过一会儿,那暖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一块暖珀消失,再换一块,如此反复,谢立儿用了一整夜时间,吸收了一百块暖珀的能量,黑戒仿佛无比庞大的容器,只要有能量供应,它便能全部吸收。
    有能量的供应,谢立儿的肉体也不会觉得饥饿,于是便废寝忘食的接着吸收。终于吸收完一百五十块暖珀后,黑戒叮的一声,响起久违的电子音。
    达到传承开启条件,医术传承可开启,是否开启?
    谢立儿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激动,迫不及待的波动精神海:开启。
    数据传承即将开始,请做好接受准备。
    谢立儿立即让自己的精神海洋达到平静状态,五秒钟过后,如同外界精神波入侵一般,黑戒发出的数据流飞速的传递到自己的精神源……
    医术一门博大精深,传承的内容格外多,即便数据流的速度已达到一个临界值,等全部传承完毕,已经六个时辰过去。这六个时辰,谢立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如同陷入深度昏迷一般。因为谢立儿之前跟萧衍打过招呼,因此她一直不出门虽然让萧衍异常担心,但还是忍住没去打扰。
    又过了三天,谢立儿才将大脑精神源中的数据流融合完毕,现在的她,哪怕只理解了传承的百分之二十,在这个时代,恐怕也是神医般的存在。谢立儿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脸上的光彩刹那飞扬。这么长时间以来,唯有这一刻,她是不憋屈的。
    仔细的用精神力检查了一遍身体,谢立儿心道:以我现在的能力,要保证孩子健康出生,肯定是没问题的。
    待思绪平复,谢立儿才有空沟通自己的精神海,一看之下,顿时目瞪口呆,在自己深度昏迷的这段时间,精神海洋竟然又扩宽升级了,现在她能容纳并使用的精神强度已经达到了五叶巅峰,并且那一层层波动的精神源力,预示着现在还能晋升。
    “这是怎么回事?”谢立儿太惊讶了,在现代的时候,她持续不断的训练精神力,十年的时间才达到三叶。来到这里以后,那一次破而后立的晋升,差点要了她的小命。综上所述,她的每一次的晋升都是无比艰难的。但这一次例外,真的例外,晋升不仅在消无声息间完成了,现在更是给她留下了再突破一阶的可能。
    似乎听到谢立儿的疑惑,电子音叮的一声响起:【融合传承可推动精神力强度增长,你现在可继续融合,突破六叶。】
    “突破六叶后,最大攻击力有多大?”谢立儿心中一震,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电子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类比道:【六叶精神力强者可抵挡2020年产导弹正面攻击不溃散。2020年产导弹空中爆炸直径80KM,爆场直径1600KM。】
    在地面的话,效果折半折半再折半,那也有直径二十里的防御攻击面积。
    谢立儿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抑制住自己仰天大笑三声的冲动,一咬牙:“我继续融合。”
    时间在融合中一天天过去,萧衍越来越担心,如果不是发现谢立儿脸颊红润,身体状况良好,定会打断她诡异的练功方式。
    谢立儿的精神海洋不断扩宽,精神源不断融合传承,并源源不断吸收黑戒提供的能量。七天过后,谢立儿的精神力完美的稳定在六叶,如同神秘力量进驻灵魂,谢立儿在精神海洋中感受到那力量的强大和玄奥。
    再次睁开眼的这一刻,谢立儿双眸中犹如亿万星辰之光凝聚,有着无边的璀璨,无边的力量威压。视线渐渐变的清晰,谢立儿掩去眼中的光华,气息渐渐平稳。
    整整十多天的闭关,三百块暖珀尽数耗尽,谢立儿这次获得的东西,真是太珍贵太难得太过喜出望外。
    融合已达百分之五十,能量目前处于饱和状态,随时可以回归本源。】电子音再次提示。
    随时都可以离开啊!谢立儿心情很激动,然而又很快平息下来。用精神防护膜感受着肚子里的那个微弱的生命力,不是不想离开,而是现在根本没办法就这样离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是使用黑戒的功能,将自己百分之八十的精神力分离,现在她的本体还在现代沉睡,如果要回去,只需锁定本源精神力,划定时间坐标和空间坐标,便可回归。但回归之后,现在自己使用的这个躯体,势必会死去。
    所以,孩子诞生之前,她是无法离开的!
    若是知道有今天这般出人意料的喜讯,前几日她还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吗?!谢立儿沉默良久,还是没有后悔。
    一个生命的到来,这是自己本该负起的责任,不能因为它的存在变成了拖累,就要抹杀它的存在!
    “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至少,等到腹中生命诞生。”谢立儿先前的喜悦慢慢退去,脸上有了一丝沉重。
    延迟回归,可继续搜寻能源,融合传承。】电子音万年如一的音调。
    “知道了,我会坚持融合的,那毕竟是救我母亲和哥哥的依仗。现在,还多了我腹中的孩子。”无论是为了现代的亲人,还是这个时代的亲人,谢立儿都会全力以赴。
    融合是要坚持不懈的,搜寻能源更是重中之重。毕竟精神海区域越大,需要的能量供应也就越多。虽然现在自己相对来说很强大,但精神力也不能随意浪费,如果没有暖珀,使用精神力很简单,但恢复起来实在是一个天长日久的大工程。
    正在谢立儿准备起身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萧衍依旧俊美却略有憔悴的容颜出现在谢立儿视线内,他看到谢立儿坐在床上盈盈看着自己,狂喜道:“立儿,你终于醒了!”


第95章 郗愔虐人,立儿献策

    南国郗城。
    自从大婚三日过后,郗愔便一直长驻军营。这样的郗愔,让高层将领们高兴,让底下的士兵们个个苦不堪言。高层将领们高兴的是,手下精兵日益增加,整体武力值正在飞速提升。手底下的士兵们是因为训练太过苛刻艰苦,几乎每天都要褪一层皮,高强度的训练内容让他们每天都在挑战极限。
    这般过了十来天,沈心觉得有些抵不住了,这气氛太不对劲。郗愔每天脸上面无表情,话也很少,就是体力太过人,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把一干新兵当成畜生虐。这样下去,就算军队战力提高,士兵们估计也要崩溃了。
    作为名义上以及实际上的大将军,沈心直接招来一竿子上层将军,幕僚军师。如山大王一般大马金刀朝主位上一坐,手指在几上敲的咚咚响。
    “说吧,有什么办法把郗王请回府去?!”
    “王爷自己有脑子有脚,他想待在哪里又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林西顾对于沈心无关军事的决定通常都持否决态度。
    “不关你后勤什么事,你可以闭嘴。”沈心在涉及到自己正事决定的时候,通常都掌握着绝对控制权,谁的面子也不给。那浑身的王八之气,真是令一众真男人们汗颜!
    林西顾脸色涨红,捏着拳头忍了又忍,才压下跟沈心叫板的冲动:死女人,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跟你算账!
    在座的人俱都暗自抽了抽嘴角,在沈心目光逼视下,一个幕僚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道:“说来王爷还没留下子嗣,不管是王爷如今的地位权势,还是和赵氏稳固联姻,这子嗣都是迫切之极的!”
    这些人虽然也乐意看到军营一派欣欣向荣,但时间长了,也抵不住郗愔每天的低气压笼罩。此时被沈心聚在一处献策,虽然觉得有些大而化之,但将军提出的要求他们还是要尽量满足的,因此一堆人也都纷纷表态道:“嗯,是啊,王爷新婚,是该多关心下子嗣。”
    沈心带着几位口才好的属下来到主帐,企图说服郗愔离开军营回到王府。
    郗愔静静倚在塌上,垂眉敛目,面无表情任人舌灿莲花,百般唠叨。直到众人声音渐小,郗愔才淡淡道:“还有何事要禀?”
    眼看众人近半个时辰的劝说全都成了放屁,沈心不淡定了,她直接道:“最近边境安稳,尊者座下势力也在收拢,边城的柳皇后已经到郗城王府拜访了许多次,听说和王妃发生了冲突,絮姬已经疯了。阳都有叶岑风周旋,翟冉坐镇,其他都是小问题。属下们希望王爷能离开军营,回到王府,以王爷如今的地位势力,需要一个能传承的子嗣。王爷既然将丽姬送了出去,便不要再做如此郁郁之态!”
    郗愔脸上依然沉寂而冷,但在沈心提到谢立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冰寒,令得站在他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紧张起来。
    “可能属下有些话说的过了,但这些都是属下们的真实想法。最近将士们虽然进步很大,但连日的艰苦,让他们私下里已有了抱怨之声。”沈心的话尖锐而直接,若不是跟着郗愔多年,又是绝对忠诚之人,郗愔也绝不会容忍别人对他这般指责。
    “你认为本王是在对将士们发泄情绪?!”郗愔面色不变,冷冷的反问过去。
    “难道不是。”沈心虽然也有些怵郗愔的气势,但原则问题不能变。那些都是她手下的将士,要是放任郗愔虐出了事,还不是她来收拾残局。
    “你认为本王是感情用事之人?”郗愔目光犀利的看过去,直看到沈心莫名的心虚后,才淡淡道:“也许过不了多久,便要开战,现在勤练,难道不比在战场上丢命强?!”
    听郗愔这般一说,沈心背脊便是一挺,瞪大了一双星眸,“要开战?王爷可是得了确切消息?!”跟着沈心来营帐的幕僚们闻言也都是身躯一震。哎呀,要打仗了啊,这对他们来说是好消息啊,他们都是兵家出身,最擅长的就是谋战,只有战场才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不久之后便能知晓。”郗愔自然不会告诉这些人瓮城金矿的事。
    “是沈心太过自以为是,错怪王爷了。”沈心抱拳诚恳的行了一礼,她一直以为郗愔来军营发泄情绪,没想到事实却是为了备战。一边感叹男人心智坚毅的同时,也同样感受到他的果断理智,这般心性,分明是最适合那个至高位的。
    只是,可惜了谢立儿,那是个自己难得自己一看就喜欢的女子,也算的上自己迄今为止唯一的女性好友了!
    跟着沈心来此的说客也都齐齐行礼,脸上露出羞愧之色。
    端正了思想态度,也确保郗愔确实不是为情所困的样子,沈心才放心的道:“前几日传来消息,靖诚公车队在归途被赵希公子突袭。”
    她刚说道这里,便发现郗愔的身子不自觉的挺直,一副既紧张又迫不及待的模样。
    你子你来。沈心的话戛然而止,郗愔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太明显了。便顺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再次倚回塌上,才淡淡道:“详细说。”
    沈心摇了摇头,“详细的没得到消息,不过听说靖诚公暂住曲城,到达曲城那日,无数人想看一眼丽姬,却被靖诚公告之丽姬染疾,遣散了围观众人。”
    郗愔低着头,任由透门而入的阳关洒在自己的案几上,冷冷落在自己身上。现在已是二月中,早春的天气,阳光应该是温暖的,他却分明觉得有些寒。
    半晌后,郗愔挥了挥手,“都下去吧,让人多注意北国方向的消息。”
    ***
    “萧衍?你怎么来的这般及时。”谢立儿看着门口的人影,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
    看到脸颊红润,鲜活明丽的谢立儿,萧衍一步步的走到床边,清艳的脸上才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又迅速板下了脸,“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若不是我每隔一个时辰便来看一遍,发现你呼吸正常,非要吓死不可。”
    “对不了啊,萧衍,我不是故意的,练功到紧要关头,我没注意到时间。”谢立儿难得的愧疚一下下,琉璃般的眼眸儿巴巴的看着他,企图让他平息怒火。
    萧衍眼神慢慢平和下来。他的眼中,谢立儿满头的青丝披散,晕红的小脸气色看起来精神很好,有一股刚起床的慵懒劲儿,一双猫儿般的眸子巴巴的看着自己,让他想要凝聚的怒气霎时间消散无踪。这般的调调,实在是太招人喜欢,让他真想将她搂在怀里,好好蹂躏一番。
    这般想,也就这般做了。萧衍撩起袍子朝床上一坐,握住谢立儿的小腰,将她直接提到了自己怀里,按住她的头便狠狠亲了一口,末了,还嘀咕道:“卿卿还是这般香软嫩滑,可口的很。”
    “萧衍,你偷袭。”谢立儿躲过他再次的动手动脚,愤愤道。
    “卿卿让我担惊受怕许多天,好不容易醒来,连让我抱一下亲一下都不肯,太也无情!”萧衍搂着她的双臂纹丝不动,感受着怀里左扭右扭不安分的某人,趁机大吃豆腐。
    也许是感受到萧衍这般轻佻的笑容下,那浓浓的关心和在乎,谢立儿心里也有了一丝暖意,她真心的道:“萧衍,真是太谢谢你了,从没有一个人这般给予我全部的信任和纵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过后,谢立儿心里补充道。
    谢立儿的真心告白让萧衍扑哧一笑,狠狠揉了揉她的额头,萧衍道:“既然我对你这般好,那卿卿可否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一连十来日不吃不喝,却还鲜活如常?”
    “那你认为我是如何做到的?”谢立儿朝他眨了眨眼,将问题抛出去。反正人们对于反常理的事情提出疑问后通常都会自己给出一个答案,既然她自己不好解释,还不如看看萧衍的想法再说。
    “卿卿,你一定是仙子,就算不是,也定是修仙之人。如若不然,凡人之躯怎么能抵抗的了数日不吃不喝还能精神如常呢!”果然,萧衍已经对谢立儿的异常自顾自找好了合理的解释。
    谢立儿忍住脸颊的抽搐,从善如流的道:“你把我当做修仙之人也行。”
    精神力人人都有,就看能不能扩宽精神海,通过一定的锻炼增长精神力强度了。这东西是科学,跟修仙扯不上任何关系。但这个时代的人理解不了,既然萧衍当自己是修仙,那便是修仙吧!
    萧衍一听谢立儿认可了自己的猜想,便得意的大笑起来,“我就说,我萧衍的眼光最好了,千百女子,我独独就看上了你,而立儿你也是唯一的那一个,我们还真是天意!”
    “是啊,天意!”谢立儿微微一笑,觉得萧衍也算是自己的幸运星,第一次遇见他后,自己恢复了精神力,第二次跟着他离开郗城,自己又意外顺利的获得了传承。现在的自己,只要不想着独霸天下,自身安全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卿卿,那你会不会仙法?”萧衍突然想到即将面临的难题,若是立儿有神奇的法力,说不定便可避过这次劫难。
    面对萧衍的紧张和期盼,谢立儿想了想,才道:“其实,我修的是医仙,这几日才突破,除了能使用医术,防御能力不错,攻击法术却很少。”说着,精神力延伸出体外,将几上的杯子凌空托了起来,对萧衍道:“你看,我会这般凌空摄物,却没能力凌空打碎它。”
    谢立儿自然不想暴露过多的实力,精神力消耗起来恢复太慢,她也不想太多依赖暖珀,毕竟那东西又不是随处可见的石头,应有尽有。让萧衍误以为自己修的是仙法,是个道行不深的修者,这般便会少了很多麻烦。
    萧衍看着凌空飞起来的杯子,瞪大了双眼,待谢立儿将那杯子放回原位,萧衍砸了砸嘴,感叹道:“此法真是神奇!”
    “一直听说有很多修道者寻求成仙之路,原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还真是确有其事。”萧衍心中再不怀疑谢立儿是出自隐士修仙家族的身份。
    这个时代刚好是道教盛行,修仙飘渺之道盛行的年代,很多自觉洒脱飞扬的名人雅士们服食五石散,以求达到飘飘然的仙人状态,根本就没察觉到五石散其实是毒药。
    萧衍紧紧搂住谢立儿,在她颈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冲谢立儿眨了眨眼,调笑道:“我的立儿是仙子呢,我即将娶仙子为妻,以后我们岂不是要被称作神仙眷侣?”
    “哈哈,立儿得这番造化,我真是太高兴了,如此我也就不必担心了!”萧衍欢快的亲了下谢立儿发丝,十来日的焦虑颓唐,一瞬间尽去。
    谢立儿翻了个白眼,很想说,至于么?!
    萧衍却不管谢立儿的白眼,将下巴放在她颈窝,这才说出瓮城之事。
    “立儿,你知道郗愔为何如此爽快答应用你换取一座城池吗?”
    谢立儿脸上的轻松褪去,眼眸垂下,“一个女人换取一座城,不是很划算么?!”再次提起此事,谢立儿还是意难平。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拿去当成货币使用!而如此对她的那人,还是她所爱的男人,这也太讽刺了!
    “那时我也是你这般认为的,但事实上,并非全然如此。我也是才知道,瓮城竟然有一座金矿!”萧衍脸上有自嘲,却眸子清澈,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
    “金矿?!”谢立儿也被吓了一跳,要知道金子不管在何年代,那都是重要的货币资源,更别提一座金山了。有了一座金山,大量的军费完全可以很轻松的解决。如此巨大的利益,就算他真的对自己有几分喜欢,但跟这般直接的利益相比,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金山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对,就是金矿,郗愔早就将主意打到瓮城头上。我不知实情,便巴巴的送上了城池去换你,他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应下了。”萧衍内心是异常气愤的,虽然脸上尽量表示自己的不在乎。但像他这般高傲之人,被人当傻子耍了一遍,还被人看了一场好戏,这般的屈辱怎么能忍得下?!
    “翁城?金矿……”谢立儿忽然想到什么,自嘲的扯动唇角,“那金矿地图,或许还是从我这里流出的呢!”
    谢立儿想到了那张地图,她记得当时郗愔有派人去过瓮城。如此,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那张地图是矿山分布图。
    对上萧衍不解的眼神,谢立儿当下把南都救人,以及郗城刺客的事简单跟他说了。
    萧衍对郗愔这般行径嗤之以鼻,“他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那你可想再将瓮城索回?”谢立儿试探着问萧衍。
    萧衍拉起谢立儿的小手,低头在那嫩白如水葱的手指上亲了一下,说道:“恐怕瓮城之事已不由我,皇上已然知道,怕是过不了几日,便会兵发瓮城。”
    “立儿,战事避免不了,皇上圣旨一来,怕是我也要被限制。”萧衍低沉的声音如大提琴般徐徐说道,“此事你本无辜,可如今已牵扯进来,皇上不能惩处我,却能迁怒你。方才有人传信,皇上的圣旨已在路上,随行的还有几位大将。”
    听出萧衍语气中的担心和无力,谢立儿笑了笑,“难不成,那圣旨便是要铲除我这个祸水的?”
    萧衍一怔,见她轻笑,声音依然淡然宁静,他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看来,北国是要与南朝彻底开战了。”谢立儿沉吟道。
    “何出此言?”萧衍倒是惊奇谢立儿的判断力,虽然他在前不久也得到消息,但远没有谢立儿这般笃定而直接的说出来,来的惊讶。
    谢立儿轻笑着,微微眯着杏眼,说道:“北帝不先派使臣去郗城,也不拿南国质子皇帝说事,反而直接派大将前来边关,由此可见,他是想借此事攻打南朝。再结合南朝郗愔已在逐渐壮大,北帝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若是任由他发展,说不定以后就是北国的大患。”
    说着,谢立儿温润恬然的脸上浮出一抹冷笑,“要杀我,不过是想用我对郗愔问罪罢了。以美色诱惑靖诚公弃城,这罪名不小呢!”
    “立儿。”萧衍将谢立儿搂的更紧了些,“不管如何,我定会护你。”
    萧衍从没打算将谢立儿藏起来或者还给郗愔,他有能力,便护她一日,没能力,就一起逃亡,总比分隔两地,心心念念的好。
    “萧衍,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忘了,我现在可是有能力自保的。”谢立儿拍了怕他的肩膀,嘴角微微一扬,一抹杀机不自觉溢出。
    未来一年内,她要有个安逸的环境来养胎,在此之前,她需要尽快将眼前的危机化解。
    “萧衍,圣旨还有几日能到?”
    “三四日左右。”按照出发的日期来看,很快就要来了。
    “混乱之城的兵力有多少?内部情况如何?”
    “混乱之城大概有精兵五千,普通兵卒两万。其中五千精兵是尊者府所有,两万兵卒除了尊者府自己招募的,另有很大一部分是混乱之地其他势力臣服后收归的。”
    谢立儿静静听着,微微蹙眉,“若要攻克混乱之城,多少兵卒可行?”
    萧衍一怔,他对行军打仗的事不了解,但以前听李子俞说过,“倍数与混乱之地军队,大约可行。”
    这意思,要多过混乱之地一倍的军队数目,才有把握。
    “若是混乱之地瘟疫肆虐,百姓恐慌,此时攻城,又需要多少兵卒?”过了半晌,谢立儿再问。
    萧衍错愕的看向她的小脸,“瘟疫怎会说有就有?”
    “若真的有呢!”谢立儿眨眨眼,眸中狡黠一闪而过。才离开郗城的时候,她想过徐徐图之,等到了北国安定下来,再帮助萧衍得到混乱之地。但现在因为局势的关系,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容她细细部署,此时若要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混乱之地,除了出其不意的毒术诈术外,别的法子并不适用。
    “若真是如此,那两万普通士卒皆不足为虑。他们是由多个小势力收归一处的,心本就不齐,若是加上恐慌,再对上敌军攻城,不攻自败也是有可能的。”萧衍虽然不懂军事,但他懂人心。混乱之地本就是一盘散沙的地方,后来被赵家一家独大,收归了一些小势力,在那里百姓只希望吃饱穿暖,各个势力们皆是信奉强者为尊,他们不见得对赵家会有多少真心。只要有人能打败赵家,相信他们也会臣服的。
    谢立儿听此,眼睛明亮起来,“如此说来,赵家真正掌握在手中的实力,便是那五千精兵?”
    萧衍不知道谢立儿打的什么主意,但他还是知道那五千精兵的实力的,“那五千精兵,每一个都能以一当五,上马能做轻骑掩杀掠阵,下马能做步兵杀敌,是少有的精锐。”
    “你有多少私兵?我听说每个有封地的王公诸侯都是可以有私兵的。”这事是沈心告诉她的,因为历年战乱,现在的皇权并不能达到最有力的中央集权,要出兵征战,要守卫国土,都需要各个封地的诸侯们出力,因此,皇权允许他们自己培养训练私兵。萧衍是三等公,比侯还要高一级,理应也是有私兵的。
    “我有私兵五千,都是我父亲留下的,他们的战力估计跟混乱之地的赵家精兵差不多。”萧衍似是想到了那个身姿飞扬的父亲,嘴角掠起一抹温暖的笑容。那个男人培养出来的亲卫,就算已沉寂许多年,锋利的气势还是一如既往不变。以前他觉得自己不会上战场,便没有多关注那些亲兵,但面对这次的危机,他已经打算动用他们了。
    听到萧衍竟然有五千精兵,谢立儿惊诧不已,不过内心却是欣喜异常的,她看着萧衍,脸上扬起自信灿烂的笑容,“我有一策,不止可以化解此次危机,还能令你得了混乱之地……”


第96章 我的每一处,你什么时候品味过了?

    萧衍一怔,他扬了扬眉,讶然道:“立儿有良策?”
    谢立儿含着笑,点点头,答的肯定。
    在萧衍疑惑的目光中,谢立儿凑近了他,“不管是皇上要杀人,还是要兴兵,总是要有理由的。现在,我们尽可早先一步动手,也好在将来有主动权。”
    “萧衍,若是我死了,不止皇上这边不会再追究,就是对郗愔问责,对混乱之地讨伐,也都能说的过去。”谢立儿长长的睫毛煽动着,小嘴张合间就说出让人心惊的话。
    萧衍的脸色异常难看,就要发怒,被谢立儿急忙伸手轻轻按在他嘴唇上,制止了。然后就在他的忍怒中,谢立儿朝着他眨了眨眼,笑道:“萧衍,你的易容术那般高超,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模样,应该很简单吧?”
    萧衍脸上的怒意顿时一消,转眼目光大亮。
    谢立儿见他这般,有些好笑,“你这是当局者迷。现在我们时间不多,一会儿你出去,便称我伤势反复,已经身亡。并派人去找郗愔问责,为何明明用我换了城池,却转眼纵容妻侄对我下手,我那日的中箭和危在旦夕都是实情,想来赵希也赖不了。”
    “曲城这里,你便让人举行丧礼,暗地里,可以出兵混乱之地,同时,让人先一步潜入其中散播瘟疫肆虐的谣言。我待会儿就去制作一些能使人出疹并持续发热的药物,将那些药下在井水中,弄出假象就好。”
    谢立儿一说到这里,萧衍的眼中便是一亮,是啊,若是自己可以在皇上圣旨来之前发难,拿下混乱之地,到时候局势便有转圜的可能。
    “事到如今,我是非死不可。我死了,死局就活了过来!”谢立儿洋洋得意道:“你派人向郗愔问责,口气尽可锐利些,最好逼得他对你发兵混乱之地视而不见才好。若是他准备插手,也定要拖到北帝派来的人到了才行。”
    只要打个时间差,到时候让郗愔只能忙着对付北帝的进攻,混乱之地那里,尽可以最小的代价拿下。
    萧衍将谢立儿的计策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觉得完全可行。这么一转眼间,竟连各方反应都考虑好了。亏得他是十多天的部署,竟没有立儿这一策来的狠辣迅猛。
    “好,今夜过后,世人都会知道靖诚公倾城换回的夫人重伤复发而亡。”萧衍拍板道。
    两人又就细节方面商量了一番,萧衍让人找了大量药材给谢立儿,对外则说“夫人病危,药石恐怕无救”之类的借口。
    谢立儿拿着药材后,便开始用简陋的工具开始提取药物,因为传承中有完整的步骤,所以除了最初操作方面不太熟练,后面越进行越顺利。
    这天夜里,靖诚公暂住的府邸灯火通明,第二天一早,整个曲城都因为一个消息沸腾起来,靖诚公用一座城池换来的美人因为重伤复发身亡。
    你要问这重伤是哪里来的?哦,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在靖诚公带着美人刚进入北国边境时,就遭到了郗王妻族混乱之城少主赵希的伏杀,当时美人被箭矢射伤,本来是捡回了一条命的,靖诚公决定在曲城暂住就是因为美人要养伤,但没想到这伤没养好,这几日却恶化了,美人几日下来颗粒未进,昨日突然垂危,许多珍稀药材名医大夫进府,却还是回天乏术。因为打击过大,靖诚公差点也病倒。
    众人闻听,纷纷唏嘘不已,更有很多因为没有一睹倾城红颜而遗憾扼腕的人,跑来府中吊唁。
    真正是一府缟素,满城同悲。
    李子俞匆匆赶到,找到萧衍,“她真的,死了?”如果细听,便能发现他声音干涩颤抖。
    萧衍一脸麻木的表情,眼眶通红,点了点头,装的挺像一回事。
    李子俞却是知萧衍甚深之人,当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怀疑的看着他,“你究竟要干什么?”
    萧衍见李子俞察觉,只好眨巴着妖娆的眼睛,拉着他往僻静处去,“你过来,我跟你细说。”这个计划他没打算瞒着李子俞,李子俞的能力他清楚,要是有他帮忙谋划,事情能做的更加完美。
    曲城城门处,一行游侠装扮带着帷帽的赵希等人才一进城,就听见满城来往沸沸扬扬都在谈论靖诚公的倾城美姬伤病而死之事。有唏嘘的,有凑热闹的,有八卦的,也有遗憾扼腕没见到美人的……这些人目的与想法虽各不相同,但谈论的内容都大致无差。
    赵希皱着眉头,招来一个亲卫,说道:“打听一下。”
    “是。”
    不一会儿,那亲卫来到赵希身旁,小声道:“是靖诚公换来的那个美姬死了。”
    “什么?那个女人死了!”赵希一惊,他迅速在属下亲卫和曲城喧闹的百姓身上扫了一遍,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个跟他一开始就互相敌对,敢于挑战自己跟自己叫板的女人死了?
    那个女人狡诈多端,从来都是阴险毒辣之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想到这里,他手中缰绳猛的一抖,就要朝靖诚公暂住的府邸冲去。
    亲卫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赶紧张开手臂阻拦道:“公子,您不能去,现在满城都在传,那女人是死于你手!若是被发现,我们几人恐怕再难出城!”这里毕竟是北国领土,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亲卫一说出此话,赵希的脸色便是一白,想到那日谢立儿逃走时的模样,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双狡诈的、灵动的、得意的、谄媚的、恨意的鲜活琉璃眼眸。
    这般声势这般全城都知道的死讯,应该再确定无疑。可不知为何,他却是不愿承认。
    “我不亮出身份,只做普通人去观礼。也许这又是靖诚公对天下人开的玩笑也说不定呢!”赵希脸色难看,嘴上虽是这般强辩着,但心里却不认为靖诚公没事真拿自己女人办丧礼,这消息有可能便是真的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是高兴的好,还是失落的好。他想大笑,却发现自己笑不起来。
    不知不觉中,赵希身体僵直,嘴唇抿成一线。等到了靖诚公暂住处,看着满府的白绫,他停下了马,一瞬间,竟然有种乏力的感觉。
    “死了就死了吧,她本就该死了!”半晌,赵希咬了咬唇,一提缰绳,调转马头径自离去,竟也没有再去核对谢立儿之死的真伪。
    谢立儿的死讯传开后,天下又多了一则奇谈。这个年代,只要有点传奇性的故事,通常都是十分值得人们津津乐道的,更何况谢立儿这般,先是南朝郗王姬妾,随后又被换了一座城,被靖诚公以妻礼相待的,现在更是被混乱之城少主刺杀而死。
    这完全是赤果果的三个权势顶端的男人和一个倾城美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因为出名的迅速,又结束的绚烂。集争议性,桃色性,可说性,国际性,可幻想性于一体。简直是官方论坛坊间传说走红速度最快的轶事。
    因为这件事,谢立儿还多了一个正式的官方的称呼——瓮俪夫人。
    这个年代,女子的真实姓名一般不为人知。像谢立儿这般,做过郗愔宠妾,又被靖诚公妻位以待的,外人称呼起来,以前是丽姬、俪夫人、靖诚夫人之类的,但谢立儿死了之后,渐渐的人们就给她起了个更具个人特色的称呼,翁俪夫人。这个称呼不知是谁最先叫的,但却渐渐成了最主流的叫法。
    此时,已经死了的瓮俪夫人,正和萧衍在混乱之地外某一处驻扎。
    萧衍静静望着越来越远的亲兵,浓眉渐渐高挑,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来。
    方才传来消息,混乱之地瘟疫肆虐,人人恐慌。萧衍手下的五千精兵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攻打混乱之地。
    而营帐内的塌上,一个长相平凡,面容冷漠木讷的青年正在煮水泡茶,如果不看脸,单看那泡茶的动作,倒是格外美观流畅。
    萧衍转过头看他,眉头不满的皱了皱,“真不知道你为何非要易容成暗一这张死人脸!”
    “还能有什么原因,这世上只有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最好扮演,况且他是你身边的暗卫,你身边不少人都认识,这样一来,更能混淆视听。”泡茶的青年徐徐说道,开口竟然是女人娇糯的声音。
    “太古怪了!”纵然已经熟悉了几日,萧衍每每听见谢立儿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话,还是感觉浑身发麻。
    “今夜便要攻城,明日也许你就能入主尊者府了。”谢立儿微微一笑,令得脸上那张面容瞬间怪异起来。
    萧衍直接捂眼,“你还是做死人脸的好!”自去自那。
    ***
    而这时,谢立儿的死讯也由萧衍派去郗城质问的使者传开。
    接见使者的大厅中,郗愔和几位家臣在主次位坐好,面对靖诚公的来使,郗愔直接问道:“不知使者所来为何?”
    郗愔在心里想的是,估计萧衍已经知道瓮城金矿的事,因此想索要回去。
    他倚在塌上,眼眸微垂,对于身边跪着的两个侍女的殷勤周到的服侍视而不见。
    使者见他这般模样,便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愤愤道:“今次来见郗王殿下,实是有事想向殿下讨个说法。”
    他的话说完,郗愔脸上表情未有丝毫波动,心里却道:果然如此。
    自以为把使者来意摸清楚的郗愔,淡淡道:“不知使者要为何事讨何种说法?”
    “我奉靖诚公之命,想问问郗王殿下,丽姬是否我主光明正大用瓮城换取所得?”那使者一拱手,问道。
    再次听到“丽姬”这两个字,郗愔眸光微微闪动了下,口中却不动声色道:“宴会上数百人皆可作证,自然光明正大。”
    “那为何郗王殿下在事后却纵容你妻族对我主车队进行截杀!?”使者语气铿锵有力。
    “截杀靖诚公?有这种事?我却从未耳闻。”郗愔惊讶的直起背脊。
    “不管郗王殿下是真未闻还是假未闻,我主车队在边城外宿营时被赵希奇袭掩杀是事实,赵希掳走丽姬,并重伤丽姬也是事实。现在丽姬重伤身亡,靖诚公倒想问问殿下,殿下和你妻族赵氏究竟是何意?!”使者气势汹汹,这次的事他觉得自己主公太亏了,一座城换了一个美人,美人到手还没有几天就死了,且动手的还是原本卖主这方的人,不给个交代实在意难平。
    郗愔本微垂的眸子嗖的看向那使者,他一双眸子狭长妖佻,本是极其美丽的眼型,但那眸中深沉犀利的目光,却无端的让人难以承受如此强烈的注视。
    “丽姬重伤身亡,何意?”郗愔一字一顿,语调奇异而艰涩。
    那使者见郗愔问起,顿时愤愤不平将那日丽姬被掳之事说出:“丽姬被赵希掳走,等我主暗卫救回之时已是身受重伤,后背不仅有箭伤,更是因为此事,造成丽姬大出血以致于流产,那腹中孩儿算起来也该是殿下的血脉。就算殿下不在意,何至于纵容赵希杀之后快?!”谢立儿流产的事,是萧衍交代让使者告诉郗愔的。在萧衍看来,只有郗愔知道自己的骨肉因为自己妻侄的袭杀而弄没了,以他的高傲,就算对谢立儿余情未了,日后也没脸再去相见或者询问……如此,他也就解决了后患。
    “我的孩子?”郗愔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的眉心不断跳动着,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使者。
    使者在那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盯视下,有些气弱的缩了缩脖子,但好在他没忘记自己的使命,面对郗愔的质疑,那使者振振道:“丽姬才出郗城两日便流产,难道还能是我主的孩子不成?”
    说完,使者咂咂嘴,嘟哝道:“可惜现在丽姬已死,孩子之事已不能对质。”
    他刚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咔——”的一声,抬眼看去,就见郗愔手上的银杯已生生被掰成了两半。使者大为瞠目,心里暗暗道:原来郗王也有失态的时候!
    郗愔的家臣们倒是一惊,“王爷!”
    郗愔对他们的惊叫充耳不闻,嗖的一下起身就朝外冲去,连木屐都忘了穿上。跪在那里的其中一个侍女见此,赶紧一把抱起地上木屐匆匆追了出去。
    郗愔径自冲进赵瞳院中,一干侍女见到他的身影,还来不及低身下拜,就听郗愔冷冷的问道:“赵瞳在何处?”
    那声音森凉刺骨,像是刮骨的刀,让一干跟着赵瞳见多识广的侍女也禁不住腿脚一软,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郗愔见她们俱是一副惊惧害怕的模样,也不再问,直直朝着赵瞳卧室掠去。
    砰——
    主院卧室的门被大力推开,惊的正在疏头的赵瞳猛地转身,见来人是郗愔,便惊讶道:“王爷这是怎么了?竟是连形象都不顾及了!”说话间,她已经看到郗愔未穿鞋。
    郗愔站在门口,目光森凉的盯着她,冷冷的问道:“你有没有让赵希去刺杀丽姬?”
    竟是为这个来质问我的?赵瞳刚聚起的满心热情顿时一凉。
    抬起头,赵瞳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郗愔,“王爷竟是为这个来质问你的王妃?她不过是个已经送人的贱妾,我才是你的王妃,王爷不觉得你已经失态了么?!”
    “说,是不是你让赵希去杀她?”郗愔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身周弥漫着锐利而逼人的杀气。这一刻,他的耐心是极为有限的,他看着赵瞳的目光,根本不像在看活人。
    “呵,那贱人已经死了吗?”赵瞳似乎从郗愔的话里听到了关键词,她毫不在意郗愔杀人般的目光,从梳妆台前袅袅娜娜慢条斯理的起身,挑衅似的靠近郗愔少许,尖声笑道:“哈哈,原来那贱人真的死了,看来我们家希小郎终于有点出息了,终是除掉了那个祸害!”
    “真的是你?!”郗愔沉着脸,眼中猩红渐渐弥漫,拳头在身侧握紧,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问道。
    郗愔这般的态度,却是刺激了赵瞳,自新婚到现在,他除了新婚之夜在她房里宿了,现在满府上下都知道她这个新王妃不受宠。竟为了一个被烧的破院子,到军营一住十几日,即便回府,也从不踏入她这王妃的院子。
    她可是赵瞳,从小到大从没人给过她脸色瞧,如今在这府中,却要时时受到低贱下人的轻视嘲笑,这让她如何能够忍受?她本是混乱之地出来的,自然是受着强者为尊,打压臣服的思想,便直接将那些乱嚼舌头的侍女让人在原来被烧毁的碧竹苑蒸了,甚至还逼迫那几个侍女的亲人和其他原来府中的奴婢们吃那几个人的人肉。
    一时间,郗王府中人人自危,俱都臣服在赵瞳淫威之下。后来柳皇后大摇大摆的来王府拜访,还存心招来絮姬给她添堵,赵瞳哪里是一般角色,直接当着柳皇后的面对絮姬施凌迟之刑,那絮姬也是不禁吓的,仅仅手臂上十来刀,便被吓疯了。
    至此,不仅柳皇后再也不敢登门,郗王府后院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的美人姬妾恨不得自己消失,或者直接将自己缩进角落。赵瞳的大名在后院那就是绝对的威慑。
    郗愔对她的所作所为不是不知道,或者说,在他决定娶她的那一刻,就有所预见。
    当时他便知道,若娶赵瞳,便得放弃谢立儿,他无法睁睁看着谢立儿被赵瞳折磨,因此也早就打了要将她送走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事有凑巧,刚好靖诚公提出要用瓮城交换,此举算的上再好不过的提议,他也就顺手推舟的将谢立儿送了出去。
    只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她怀了自己的孩子,还被赵希重伤而亡。
    郗愔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对谢立儿动了心动了情,他只知道此刻心里很难受,那窒息憋闷的感觉让他想到了第一次面对死亡时的心情。心,似乎被生生挖走一块,空洞的鲜血淋漓。
    此时面对着赵瞳,若不是他还保存着两分理智,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郗愔,我是你妻子,是你的王妃,只要我在一天,那贱人必须得死。如今她死的早算她好运,若是有一日落在我手里,定要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才能解恨。”赵瞳恨恨的说着,指甲将手心刺破,鲜血从指缝渗出,那颜色一如她心中刻骨的恨,鲜艳刺目。
    “赵瞳,你太过分,我能让你是我的妻,我也能让你什么都不是。”郗愔的声调很平缓,也很尖锐,直指赵瞳最脆弱处。
    这般的态度真是令人绝望,赵瞳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郗愔,休想,我一日是你妻子,一辈子都会是。你就算不爱我,也休想爱上别人,你只要爱上一个,我便杀一个,看哪一个有胆子敢跟我赵瞳争男人!”
    这般疯狂的赵瞳,让郗愔最后的忍耐力也消散无踪,他盯着她,淡淡道:“本王会尽快让你兄长来接你回去。”
    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那抱着木屐的侍女急忙将木屐拿出:“王爷,请着木屐。”
    郗愔穿上木屐,匆匆到了观澜阁,一到观澜阁中,整个人便似失了全身力气般,一下子瘫软在榻上,他从几下拿出谢立儿画的那本连环画册,整个手都在颤抖!
    郗愔将自己关了一天一夜,就在得知消息的沈心考虑要不要直接暴力破门而入时,观澜阁的门打开了。
    他神色如常的洗漱更衣后,便招来亲卫,吩咐道:“去北国,想办法掘开丽姬棺木,查看是否丽姬本人。若是,便……将棺木运回。”
    “是。”亲卫虽然对这命令有些愕然,但却迅速反应过来,这是王爷在怀疑丽姬身亡的真实性。
    那亲卫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郗愔森冷的声音,“速去速回。”
    “是。”亲卫或许感觉到郗愔的迫切,匆匆一礼之后,飞速离去。
    “传膳食。”郗愔转身边朝书房而去边道:“传沈将军及众位幕僚书房议事。”
    “是。”侍女一愣,等到应声时郗愔已经离去。
    ***
    混乱之城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那马蹄声如同春雷一般,四面八方都冒出来,声音紧促而慌乱。
    街道上,人群慌乱的挤成一团,一个士兵奔回尊者府,焦急的高喝道:“尊主,不好了,靖诚公已带带了五千兵马把城池团团围住!”
    厅内正在和幕僚一起商讨战局的赵堔一怔,他迅速转过头来,“怎会如此快?”
    混乱之地加起来一共三座城,除了赵家掌控的中心城池称为混乱之城,其余两座算是副城,今天一早斥候汇报,靖诚公打着报仇泄愤的旗号在昨夜攻城。赵堔便匆匆招来幕僚商讨对策,没想到才半天时间,靖诚公的军队竟已经攻到了主城,赵堔眼睛都红了,那两万人的军队都是稻草人吗?!
    “副城兵将几乎不战而降。”其实是靖诚公的奇袭太突然,第一座副城的战斗结束的太快,因此第二座副城基本上还没开战,便主动降了。斥候也苦恼的很,前几日混乱之地突然瘟疫肆虐,许多百姓兵卒都染上了病,发烧出疹还算轻的,还有许多人手脚无力恶心腹泻,看那一两日就迅速消瘦下去的人形,城中的恐慌愈甚。
    市井中的传言更是夸大了事实,有人有理有据的说,瘟疫是有人从瓮城带出来的。瓮城瘟疫之事,也有许多消息灵通的人士知道,这传言一出,更是无人怀疑。要知道,瓮城现在几乎是一座空城了,虽然那里本就没有多少人。
    当此时,再遇上强敌来袭,敌人还第一战就给了一个下马威,那些墙头草怎么可能死战?混乱之地强者为尊,混乱之地的人也格外懂得保命。他们之所以投降,便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存实力。若是最后尊者府赢了,他们继续臣服赵家,赵家在钱粮物资方面还要倚靠他们,因此不用担心被杀。若是靖诚公赢了,他们也就是换一个主家,到时候照样可以欢欢喜喜发展家族。若是两败俱伤,这下更好了,他们可以反扑,到时候渔翁得利,谁得到最后的胜利还很难说。
    总之,在这般那般的利益考量中,墙头草们轻易的降了!
    赵堔的脸色铁青,他握拳狠狠的砸向案几,结实的实木顿时裂开一条缝,“希儿呢,他到哪里去了?”
    “少主说要去边境各城视察,现在或许在回来的路上也说不定。”有人低声回道。
    赵希要做什么,事先其实是跟赵堔打过招呼的,赵堔之所以有此一问,完全是被突来的战况气糊涂了。
    他敲了敲案几,犹自愤怒道:“那个孽子,这次的祸事全是他一手造成,没事他去袭杀靖诚公的车队作甚?他又去掳别人的美姬作甚?!”
    此时的赵堔完全忘记了,他也曾下令赵希杀过谢立儿。
    “我们还有多少兵卒可以一战?”赵堔压下心中怒火,问座下幕僚。
    “主城原本有八千士卒,可这几日军营中纷纷出现瘟疫,好多兵卒已经染上,能战斗的,大约五六千人。”一个幕僚清声回禀。他没有说的是,这五六千人估计也没有多少斗志,加上向来领兵的少主不再,让副将顶上,估计根本起不了振奋军心的作用,混乱之城危矣。
    赵堔闻言冷冷的看了一眼远方的城门方向,说道:“本尊亲自坐镇,倒要看看那荒诞小儿有多大能耐!”
    幕僚们纷纷应是。只不过许多人都面露忧色,现在精兵们主将不在,发挥不出最大的战斗力,加上瘟疫之事烦扰人心,这次的守城战,实在是难。
    赵堔出了尊者府,赵氏的精兵们已经在广场候命。
    赵堔威严的注视着这些震慑混乱之地的强军,他缓缓把右手举高,随着这个动作,广场上所有的声音同时停止。
    “将士们。”赵堔双眼扫过赵氏所属的精英,沉声说道:“在外面,有靖诚的军队,足足五千人,现在他们竟然打着为一姬妾报仇的荒谬理由,来围攻我混乱之城。你们都是我赵氏培养的精英,现在本尊只问你们,你们怕不怕?”
    “不怕!”气壮山河的声音同时响起。
    混乱之地的精英们,是不容小觑的。赵氏能在混乱之地屹立多年不倒,靠的不是那些小势力组合的墙头草,而是手中这只军纪严明,勇猛异常的铁军。
    赵堔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他大声道:“都是我赵氏我混乱之城的大好男儿,自然不会怕一个纨绔毛头小子!这一次,他带五千私兵攻城,本尊便带领你们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五千将士手中的长矛尾部“砰——”的落地,声音整齐划一,然后,他们整齐的举起兵器,同时高喝:“谨遵尊者令。”
    这边赵堔正在排兵布将,那边城门外,围城的靖诚公私军已经整齐划一的叫阵:“赵希,赵希可敢出来一战?!”
    那声音同样洪亮直冲云霄,让赵堔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大手一挥,“出发,除了守城的将士,其余都跟本尊出城迎战。”
    当赵堔出现在城墙上时,便看见萧衍一身妖冶红袍,坐于中军战车上。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半点战争的严肃,倒是让人感觉到他的到来,完全是为了挑衅。
    萧衍面容清艳英俊,一头黑发只用一根红色缎带束在脑后,那般淡然的坐于千万士卒中,那份洒然和不羁,从容的气魄,倒是震撼了不少人。
    他不着甲衣,不是将军,但就这般轻飘飘在军阵中一坐,倒真有几分安定人心的作用。
    看到赵堔出现在城头那一瞬,萧衍扬声道:“赵希竟然当起缩头乌龟,靠尊者亲自披甲吗?”
    萧衍身边的暗二立刻扬声用内力将萧衍说的话大声重复一遍。
    “哼,靖诚小儿,就凭你想攻打本尊的混乱之地,太也自不量力。今次本尊定让你们来得去不得!”赵堔亦在墙头放狠话。
    萧衍不以为然,“光说狠话算什么意思?不如尊者亲自出城一战,尊者老没老行不行试过才知道!”多有歧义的一番话啊,偏萧衍说的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暗二照原话重复。赵堔气的双目冒火。
    萧衍旁边顶着暗一面容的谢立儿,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双手朝萧衍和暗二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精彩啊,这就是现场版的阵前叫骂?!
    其实谢立儿一直不懂为啥攻城战前还要先阵前挑战,这种太过礼貌的打法实在太浪费体力和时间。直到如今看到现场版的,谢立儿才隐约明白,这种打法其实叫着战争艺术!一直只知道攻城掠地的野蛮种族,是明白不了的!
    “靖诚小儿,毛都还没长齐就这般嚣张,真是缺少教养,既这般,本尊就代你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赵堔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长者姿态,右手长剑一拔,喝道:“开城门,随本尊迎战!”
    轰隆隆一阵响,城门被缓缓放下。接着便是一阵撼动大地的脚步声马蹄声涌出了城门。
    萧衍哈哈不羁大笑,他看着骑在马上的赵堔,喊道:“尊者既有闲情注重后辈的教育,不如去找我爹吧,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谁都知道靖诚公的爹早就作古,这般说,是在诅咒赵堔去死呢!
    萧衍这般的士卒顿时一阵哄笑,有人已经在喊道:“就是啊,像赵尊者这般,若是去拜访老公爷,老公爷定会欢喜!”
    赵堔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个年代,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越是忌讳一个死字,赵堔虽只有五十几岁,算不得多老,但在这个平均寿命不到六十岁的年代,他绝对算是一脚迈入了黄土。
    “靖诚小儿,有胆便上马与我一战!”赵堔是真的发火了,也不在乎自己跟萧衍年龄辈分的差距,直接叫起了战。
    世人皆知,靖诚公实则纨绔,文不成武不就。此时就算坐于中军,却是连甲衣都未穿,显然是没打算真的上阵杀敌。这般状况,赵堔还叫嚷着与他对阵,在胸襟上来说,赵堔还真有点小气欺负人的嫌疑。
    萧衍倒是昂首一笑,从战车上起身,他大笑着,对赵堔道:“本公素来不喜学问,但独记得孟子说过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本公一直觉得这句话威风极了。今日既然老尊者相邀一战,本公怎好错过大好的机会?!”
    萧衍说完这话,一个翻身跳上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骏马,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接过暗二递过来的长剑,双腿一夹马腹,就在马匹奔驰而出时,谢立儿看到他朝自己抛了一个媚眼,红唇慢启,用嘴型无声的说道:看我的。
    三个字一说完,马匹带着他便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顶着暗一面容的谢立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看你的”?其实还不是看我的!
    自从萧衍得知谢立儿现在可以远距离防御(谢立儿告诉他远距离防御范围是五百米),萧衍便存了心要在天下人面前露露他的武勇,势要扬名天下。
    反正谢立儿原本也想要助萧衍尽快拿下混乱之地的,她现在身怀有孕,越是能简单快速解决,越是好!
    “小子,太嚣张!”赵堔大喝一声,右手举着偃月刀,飞驰而来。
    在两人即将兵刀相接的那一刹那,谢立儿双眸一暗,精神力快速出击,直接让赵堔的身形禁锢了一秒,并在萧衍的长剑上加了一把力。就这么一个微弱的常人难以察觉的变动,整个局势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赵堔的长刀在离萧衍脖子两寸处停下,而萧衍的长剑,则是贯穿了赵堔的右胸。
    两方战场上的人谁也没想到在第一回合便出现了这惊诧世人的一幕。要不是知道赵堔绝不会故意让萧衍刺,估计谁都会觉得这场阵战是在放水,是在儿戏。
    萧衍反应极其快速,只见他身子一个飞纵,跳到赵堔的马背上,在两方人马都没有进一步反应之前,用力一夹马腹,带着赵堔便冲回了自己的阵地。
    “本公捉了敌首回来,你们就没点表示?!”萧衍见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完全呆滞的目光,得意的一甩头发,将赵堔推到兵士那里,示意这可是自己的战俘。
    终于反应过来的士兵,赶紧把重伤已经昏迷不醒的赵堔弄走,剩下的士卒们应自己主公的要求,大喝道:“主公威武,主公威武……”
    得到了赞扬的某人,飞快的奔回战车,在一众黑甲士兵中,他那中原一点红是那么的鲜亮,那么的飞扬,谢立儿不由弯了弯唇角,这人真是个奇葩加活宝!
    等到萧衍终于奔回战车,暗二泪眼汪汪的一下子扑了过来,“主人,主人,你没事吧?你怎么突然冲了出去啊?!属下还没来得及阻止……”
    暗二巴拉巴拉的阐述自己护主不利等等罪行,谢立儿翘了翘唇角,她才不会告诉这傻子其实是她让他反应迟钝了那么一下下。
    相对于此时靖诚公私军的斗志飞扬,混乱之城那边被突如其来完全意料之外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合拢下巴。等终于有人意识到现在城内唯一的领导人被俘了,顿时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死了爹娘一样的悲伤,原本整齐的军队顿时凌乱起来。
    这时,有人赶紧喊道:“回城,快回城,关城门……”
    他这里正在慌乱收兵,萧衍却是站在战车上大袖一挥,虎躯一震,大喝道:“众将士听令,攻城!”
    ……
    战事结束的很快,当天日落之前,萧衍和他的私军们便控制了混乱之城和尊者府。
    萧衍和谢立儿并未入住尊者府,而是住进了汀兰小筑。
    汀兰小筑布局还是原来的面目,却因为春天的关系,树木有些发了芽,有些打了花苞,看起来格外欣欣向荣。
    谢立儿高高兴兴做了一桌好吃的犒劳从战场上回来的英雄。可是英雄似乎有些不乐意,他肘放于几上,撑着下巴,搔首弄姿的想惹得谢立儿注意。谢立儿故作视为不见,萧衍有些泄气的拿起筷子,狠狠的吃了一口米饭。
    “做了一回英雄,还不高兴怎的?!”谢立儿为他夹了一箸菜,问道。
    “你不觉得我赢的太儿戏了么?英雄不都是要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取胜,才能被人津津乐道么?!”萧衍事后想到胜利那一刻的诡异场景,自己都觉得好假。
    “我觉得那样太耗费体力,明明一招能解决的,干嘛三百回合?你这般漏洞百出的身手,我个人觉得招数越多,越不可信。还不如直接后发制人,一招制敌。难不成,萧大公子准备在纨绔多年以后,突然一个华丽转身面对天下众人?你若是真这样,恐怕招来的麻烦更是无数,首先北帝都不会放过你。”谢立儿一点都在意会不会打击到萧衍自信心,径自说着。
    萧衍狠狠捏了捏筷子,半晌,才咬牙道:“立儿,只有你我二人,你还是换回原本面貌吧。看着你原来的脸,你这般说我会觉得很美很迷人。可用你这幅面目说这番话,我恨想将你掐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公子,皮相什么的一切都是虚幻,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谢立儿装模作样的念了一句佛号,自顾自欢快的开始用餐。
    “干之!”萧衍狠狠的折断了一双筷子,重新拿过筷子飞快的夹了一堆菜,抱着碗出去了。
    谢立儿在后面笑的嚣张。
    晚间睡觉前,谢立儿终于卸下了易容,萧衍便赖在谢立儿房中不肯走,嘴里一声声销魂的叫着:“卿卿,卿卿……”
    看着萧衍一双媚眼湿漉漉的看着自己,谢立儿不忍心看的转过身去,头疼的道:“你好歹是靖诚公!”能不能别这么可怜兮兮欲求不满的黏人?
    “卿卿,攻破城池的那一刻,我便让人去曲城告之状况,并为皇上献上混乱之城。待他们一来接手,卿卿便可恢复身份了!”萧衍从身后抱住谢立儿,语气轻松欢快。
    “嗯,别高兴太早。皇上派人来接收,早则十来日,晚则一两月,在这期间,混乱之城的原本豪强势力,赵氏的残部,赵希可能的回归,还有郗愔那边可能的援军,每一项都是大难题,你还必须得守住这里才行。”谢立儿毫不留情打碎他的美好憧憬。
    听谢立儿说着煞风景的话,萧衍很是郁闷,他的下巴在她颈窝蹭了蹭,嘀咕道:“卿卿真会破坏气氛!放心吧,我才不会白白留在这里守城,离开之前已经跟李子俞商量好了,皇上那边自有他负责斡旋,很快我们就可脱身。”
    “虽然如此,还是得做好准备。”谢立儿不放心的再次强调。她总觉得自从自己进城后,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萧衍轻轻吻着她的头发,清艳妩媚的俊脸上,有着猫儿一样的慵懒与餍足。
    “卿卿,别担心,我虽是纨绔,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之辈。”
    “嗯,我知道。”谢立儿转过身,目光柔和,满是信任和肯定。
    看着这个模样,萧衍心中很是满足,“卿卿,等这里的事了了,我便择一处清净地为你养胎。”
    “嗯。”谢立儿很同意这个安排。
    “倒是我便娶你为妻,可好?”
    “嗯。”肚里的孩子还需要一个名真言顺的父亲呢,自然要结婚的。
    理所当然点着头的谢立儿,丝毫没发觉萧衍的目光变得闪亮耀目。
    半晌没听见萧衍再说话,谢立儿疑惑的抬头去看,这一抬头,便对上了萧衍满足陶醉的目光。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猛地低下头,红唇牢牢覆上了谢立儿的小嘴。
    谢立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用舌尖挑开她的贝齿,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在他辗转地吸吮中,谢立儿只听得他含糊的,欢喜的道,“卿卿的每一处都是这般美味!”
    只听的谢立儿一头脑的黑线,我的每一处?你什么时候品味过了?
    ***
    郗愔沉郁了几日的脸色突然好了起来,那俊美无铸,艳糜清皎的容颜仿佛暖春破冰,绽放出它应有的光彩和华丽。
    这种即便不笑也能感受到他心情很好的气韵,已经许久未见。不管是郗王府的下人们,还是军营里一干将士,都觉得头上的阴云正在散去,即将春光大好,暖日无边。
    他坐在观澜阁中,一个人自弈,气息平和,是这许多日子以来,第一次执棋自娱自乐。
    自从去开棺验明谢立儿正身的亲卫回来,郗愔的脸色便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因为他终于得以证实,那棺木是空棺,谢立儿是假死脱身。
    夕阳西下,一抹橘色的夕阳自门外落于他的脸颊,这在光晕的衬托下,恍然有了神人之姿。
    正左手执棋的郗愔听到脚步声响,头也没抬。他自顾自的弈棋,听亲卫禀报道:“王爷,混乱之地遭靖诚公重兵压境,尊者被俘,有尊者亲卫逃出,前来请王爷出兵主持大局。”
    “带他进来,本王有话问他。”郗愔一手放下棋子,声音淡淡的,没有一点波澜。
    过了一会儿,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来人见到郗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请您发兵混乱之城吧,现今尊者被俘,少主不知归期,再无人主持大局,混乱之地便要易主了!”
    “靖诚公为何会重兵压境?”郗愔问道。
    那人身子一僵,但还是实话实说道:“靖诚公言,我家少主袭杀了他的爱姬,所以要兴兵向少主讨回公道。”
    “靖诚公的爱姬,是用一座城池换来的,你家少主真有本事!”
    郗愔将手中棋子扔向棋盘,棋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瞬间将黑白纠缠的局面打破,成了一窝乱局。
    放下棋子后,郗愔微微直起身子,目光盯着远处青山尽头的橘红夕阳,身姿挺立,凛然如同长戈。良久,才沉声道:“本王自会去混乱之城,你先随侍婢下去休息吧!”
    立儿,你现在应该是在混乱之城吧?!


第97章 浴房里出现的男人

    “王爷,沈将军到了!”书房门外,侍女脆声禀道。
    “进来。”郗愔头也未抬,正在书写的手腕也未有丝毫停滞。
    “王爷。”沈心进门后,也未客气,直接在郗愔对面案几前坐下。
    郗愔抬头看了她一眼,“边城和瓮城的布防如何了?”
    “可攻可守。”沈心言简意赅,看着郗愔奋笔疾书,清了下喉咙眼神怪异的问道:“听说王爷要带五千兵马去混乱之地?!”
    眼下北军压境,就算混乱之地再重要,王爷也该是在郗城坐镇,让自己去混乱之地吧?!沈心搞不懂郗愔怎么想的,只觉得这次他的决定有些草率和任性。
    “我已让怀瑾回来,到时领军有你,谋略有他,本王很放心。”郗愔充分展现出对属下能力的认可。
    这算什么?沈心眼看郗愔心意已决,只好无奈的点头。
    郗愔搁下笔,将帛书晾干,盖上大印,交给沈心,“派人护送柳皇后回阳都,并将帛书呈递给皇上。”
    这时候送柳皇后回阳都?沈心不解,郗愔淡淡道:“便对柳皇后说,北朝即将开战,边城首当其冲,此时已不安全,她会知道如何选择的。到阳都后,让翟冉暗中保护她的安全,她要是做什么,不用阻拦,若是对我们有利,暗中帮衬一番也可。”
    柳皇后的身份对现在的南朝来说,很尴尬。他是前皇后,她的母族现在又都投靠了北国,等于叛国,她现在回到阳都,或被人以叛国罪讨伐,也会有人因为她前国母的身份生出心思。如此一来,蠢蠢欲动的阳都势必会继续乱下去。柳皇后经过**年的皇后生涯,绝对不会甘于沉寂,将这样一颗石子投入阳都那个深潭中,能将这水搅乱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柳皇后的手段了。
    沈心虽然对政治敏感度不高,但郗愔这番话她也能品出其中三味,于是嘴角噙着笑意将帛书收入怀中,一边还摇头叹道:“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阴险!”
    当天夜里,夜风微凉,新月如钩,郗愔带着五千黑甲卫奔向混乱之地。
    ***
    “萧衍,想什么呢?”谢立儿从躺椅上醒来,拿下脸上遮阳光的帕子,就见萧衍倚在椅上出神,不由将小脑袋凑了过去。
    萧衍回过神来,看着谢立儿,脸上表情无比苦逼的叹道:“卿卿,我们近期是回不了北国了!”
    看谢立儿一脸迷糊,萧衍解释道:“皇上派人来了,只带了五千兵卒,说是现在对南朝征战,暂时腾不出手管这里,让我替朝廷先驻守管理此处。”
    “你不是说李子俞会替你斡旋么?”谢立儿觉得很疑惑,如果北帝真要攻打南朝,混乱之地可是一块很好的军事要塞,如此一来,北帝根本没道理将这地方扔给萧衍啊!谁不知道萧衍根本不擅军事?!
    “都怪我爹的名声太大了些。”萧衍也很无语,他领私兵攻占混乱之地的消息被一众朝臣得知后,众人纷纷夸赞他虎父无犬子,有乃父遗风。虽然他以前的纨绔事迹在那儿摆着,可不有“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成语么?所以便有人提议干脆他来守城,一来他手下的五千精兵可以人尽其用,二来也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你现在已经不用再易容,可以恢复本来面目了。”若是一直待在混乱之城,那谢立儿即便女装跟在他身侧,也没什么关系。
    “若是能安定下来,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谢立儿仔细衡量了一下,觉得就算去了北国京都,也不一定能真正得到安宁,大局之下,个人意志太过无力。那种权贵聚集之地,太易生事端。
    萧衍看着院中打了花苞的桃树,问道:“立儿是想继续住在这里,还是住进尊者府?”
    谢立儿懒洋洋的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茶,“那还用问,这地方幽静又适合养生,在尊者府那种地方,连空气都飘着股权利金钱味儿,我不喜。”
    萧衍赞同的点点头,他也不喜欢那种地方,太不自在。这汀兰小筑环境好,虽然地方不太大,但容易守卫,比住在尊者府安全。
    但随后又有些泄气,想着日后每天要办公,累死累活,以前的逍遥日子一去不复返,心情再好不起来。
    傍晚的时候,萧衍到前面设宴招待皇上派来的官员和将军,谢立儿便在小院里散步消食。经过十来日的细心调理,现在的胎像已稳,不用再像最初的几日,每日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卧在榻上,几乎不下地行走。
    谢立儿的心宁静无比,风声,树叶沙沙声,虫鸟的叫声,此时听来,每一样都自然有趣,谢立儿站在树下,做了几个勉强记得的舒缓瑜伽动作,活动四肢。
    “诶?你是在起舞么?怎地动作如此奇怪?!”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立儿回头,就见一个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院门处看着自己。
    女子的旁边,除了萧衍,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国字脸,五官深邃,虽然不是多俊美,但却很有味道。
    当然,也仅仅只有谢立儿认为这人有味道。
    “没有,我只是活动一下手脚。”谢立儿转身,温声解释道。
    “你就是瓮俪夫人么?”女子目光上上下下在谢立儿身上游走了一遍,皱着眉头道:“不过是气质独特些,也不是很美啊!这般姿色却引得我兄长如此看中,真是神奇!”
    这般直白的评价啊!谢立儿有些黑线,不过能感受到这个女子只是单纯的鉴赏,没有恶意,便笑着道:“我本就是俗人,外界传言终不可信。”
    “至于为何会有人喜欢,估计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不过是那个刚好对了胃口的。”谢立儿斜了萧衍一眼,自我解嘲道。
    萧衍接受到谢立儿的眼刀,一抹笑容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华艳的脸上,他大步走到谢立儿面前,拿起衣袖擦了擦谢立儿的额头,“这般晚了还出来走动,若是磕着碰着怎么办?!”
    谢立儿抬眼看看还未消失在地平线的夕阳,“天还没黑,不算晚。”
    “天已经凉了,会染风寒。”萧衍顺手搂住谢立儿的小腰,这善解人意的动作分明是在怜惜体弱的美人。
    可深知他为人的谢立儿清楚,这是萧衍在揩油占便宜!知道归知道,却难以拒绝,这人便是这般性子,顺其自然便好,反正现在他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萧清,过来见过嫂嫂。”见谢立儿任由自己搂之抱之,萧衍心情很好。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对门口的女子道。
    萧清不满意的撅了撅小嘴,“兄长何时成亲了?我又哪里来的嫂嫂!”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萧衍浑不在意。
    萧清在自家兄长的坚持下,只得上前对谢立儿福了下身,“萧清见过嫂嫂。”心中却在腹诽,兄长就知道欺负自己!
    “不敢当此大礼,我与夫主本就还未成亲。”谢立儿侧身让过,浑身很是别扭。
    似是看出谢立儿不擅于这种见面方式,萧衍握住她的手,介绍道:“这是我族妹萧清,她会在这里住一段时日,烦闷的时候便让她来陪你解闷。”
    “是。”有外人在,谢立儿在态度上会注意萧衍的面子。
    “这位是皇上派来帮我驻守混乱之城的莫辽莫将军。”萧衍的目光看向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总算想起还有这么一位被忽略了的人类。
    “见过瓮俪夫人。”莫将军的声音低沉有力,格外的磁性性感,倒是与他那张脸的特质很符合。
    真是性感十足男人味儿十足,这要在现代,肯定会是少女少妇杀手。
    “将军不用多礼。”谢立儿不动声色收回打量赞叹的目光,礼貌的道。
    莫辽则是深深的看了谢立儿一眼,瞳孔微微闪烁。
    “今日多谢小公爷盛情款待,现在天色已晚,末将想先行告辞。”
    “去吧,混乱之城的守卫就劳烦将军了。”萧衍挥挥手,他心里早就想让这人离开了。无奈方才萧清缠着要来看谢立儿,这人便也表示要见见大名鼎鼎的瓮俪夫人,现在人已经见到,能走的赶紧走!
    “兄长的荒诞事迹如今可又多了一桩。”莫辽的身影消失后,萧清便念叨道:“兄长佯传瓮俪夫人已死,又是办丧事又是攻打混乱之地,如今一切都成了假象,不知以后谁还会信兄长说的话。”
    “爱信不信,本公不在乎!”萧衍搂着谢立儿的腰转身往屋内走去,头也不回的道:“清儿你自己找侍婢给你安排住处。”
    谢立儿回到屋内,便去了浴房沐浴。温热的水包围着身躯,谢立儿舒服的叹了口气。
    忽然,一声细小的悉索声传来。谢立儿警觉的看过去,“是谁?”
    这一声叫出,就见阻隔外间的帘子被一只男人的大手掀开。烛光摇曳中,一个身材匀称修长的男人,出现在谢立儿的视线里。


第98章 郗王,竟然这般偷偷摸摸

    “莫辽?”谢立儿一惊,她自从精神力晋升到六叶之后,再也没出现过有人近身却发现不了的情况。但这人进来,若不是他故意弄出声响,她根本不可能察觉,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谢立儿后背惊出了冷汗。
    “不用试图唤人。”莫辽嘴角噙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我知道你是六叶精神力者,给你一刻钟,我在外面等你。”
    莫辽说完,身形便突兀的在谢立儿眼前消失,若不是谢立儿的精神力捕捉到他的一丝残影,一定会认为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
    这人竟然能看出自己的精神力!还用如此轻蔑的态度对她,他究竟是谁?难道这个时代已经对精神力开发并修炼了?
    他能轻易看透自己的等级,就意味着自己也许根本就没有跟他一战的能力。
    谢立儿快速从浴桶里起身,半刻钟后,谢立儿一身白袍出现在门外,她的长发湿淋淋的披在颈项上,甚至顾不得擦拭。
    她疑惑的,忐忑的,甚至有些惧怕的看着几步外的男人,她记得傍晚看见他时,除了他的外表比较特别,根本就没察觉到丝毫异样。可如今再面对他,她却觉得这人变得神秘,深不可测。
    “你究竟是谁?想要做什么?”终于忍受不了这样未知的压力,谢立儿开口问道。
    “我是谁你很快就知道,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莫辽身形快的几乎要成为一片残影,一把抓住谢立儿的后领,提着她飞出了院子。
    谢立儿一阵头晕目眩,等被莫辽放下的时候,已经到了一片湖泊旁边。
    “你是从哪里来的偷渡者?靖诚公攻打混乱之地是不是你使用精神力助他的?”莫辽一身紧身黑衣,双手环胸靠在树上,双目锐利的看着谢立儿。
    谢立儿抿唇不答。
    莫辽见她如同小兽一般戒备的模样,嘴角轻挑,勾起一个性感邪气的弧度,“你不知道私自占用别人的身体是违反精神力者公约的吗?如你这般,不止偷渡,还擅自使用精神力对付普通界位人类,我可以不用汇报,便可直接销毁你的精神力。”
    谢立儿身体一颤,她双眼中的戒备更深,白皙的脸颊更加雪白,涩声问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是疑问,可却是陈述语气无疑。
    莫辽挑了挑眉,一脸轻蔑的道:“真是迟钝,难道这个世界还有精神力者不成?”
    “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又是哪一年来的?”谢立儿听到他承认,脸上的警惕并没有放松。
    “我来这里自然是合法工作,至于我来的时间,公元历2803年。”莫辽看到谢立儿一脸的懵懂和恍然交杂,不由古怪的道:“你又是哪一年来的?”
    “2012年。”谢立儿用很平静诡异的语调说道。
    “不可能。”莫辽目光先是惊了一下,而后理所当然以为谢立儿在说谎,“那个年代根本不可能有精神力者,再不说实话,你将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说完,磅礴的精神力波朝谢立儿压了过去,谢立儿身子一个摇晃,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
    “我没说谎,你既然精神力比我高,应该很容易能判断我有没有说谎。”谢立儿小脸通红,额头上渗出汗珠,咬牙抵抗着罩顶的压力。
    莫辽听此,精神力直接侵入谢立儿精神海,感受着里面的频率波动,几个瞬息过后,莫辽收回精神力威压,古怪的道:“怎么可能,精神力直到两百年前才被开发使用,你一个古人类,怎么可能是中级精神力者?”
    谢立儿从地上站起来,身体虚弱面色苍白,狠狠瞪了莫辽一眼,才举起自己的左手,只见她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食指上,一个闪烁着黑色光泽的虚拟戒指显现出来。
    “我就是因为这个戒指才能修炼精神力的,也是因为它,才让我的精神力到了这个世界,这具身体,我来的时候她刚刚脑死亡,我便顺理成章接受了。至于你说的什么法律,什么公约,什么偷渡,我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竟然是IHT1号!”莫辽看到戒指的那一刻,倏地身体绷直,先前默然深邃的眼神中,满是震惊。
    IHT1号,即传承一号,是他的时代各种顶尖技术的实验结晶,即便是他,也根本没有见到实物的机会。没想到,等他有幸巧合看到,却是在一个古人类手上。
    “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谢立儿看到莫辽如此大的反应,不由问道。
    “这东西很珍贵,非常珍贵。”莫辽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回总部,那些人会是什么表情?
    谢立儿当然知道这东西很珍贵,她的人生都是由它改变的。就在刚才,若不是被莫辽逼急了,她根本不会让黑戒显形。
    “我现在相信你所说的了。”莫辽叹了口气,敛去敌对气息,说道:“我的名字叫莫克,是外勤部中队长,来这里是为了执行搜寻资源的任务。你的事我会向上级汇报,至于你以前使用精神力的违法行为,等上级决定后再行处理。”
    “处理什么?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你们那个年代的法律还要强行让我遵守不成?”谢立儿听了他的话,气的眼前一黑,不由睁圆了眼,死死瞪着他。
    莫辽(莫克)被谢立儿的表情弄得很有负罪感,只得安慰道:“应该不会有多严重的惩罚,顶多会把你遣返。反正你在这个世界过的并不舒心,回去也很好啊!”
    “我也想回去啊。可惜我现在怀了身孕,你觉得我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么?”谢立儿肩膀一塌,觉得本来很程序化的事情被她弄成了一团糟。
    莫辽(莫克)的脸色再次变了变,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最后,他无奈道:“你的情况我会向上级汇报。不过,你既然作为一个精神力者,还是希望你遵守公约,遵守驻外法律,我现在把有关法律复制给你。”
    说完,莫辽(莫克)精神力波动,过了一会儿,谢立儿便清晰的感觉到脑中出现了一份文件。
    “精神力者驻外公约第一条:除了危及本人生命安全,禁用一切精神力攻击或危害土著高等智慧生物的行为……”
    禁止一切明显先进于土著高等生物的武力或文化传播,精神力者在本人失误情况下造成身份暴露,本人将担负一切法律责任……
    谢立儿快速的扫了一遍,发觉若真按照这份法律条例来,自己除了比别人多一份记忆,根本就是啥也不能做。
    她微微眯起眼,好奇的盯着莫辽,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番,郁闷的问道:“你这身份是怎么来的?”
    莫辽听谢立儿问起这个,很是理所当然的道,“拜师,学艺,然后被皇帝赏识,得了这个官位。”
    看到谢立儿的表情变得古怪,莫辽又提醒道:“见到你之前,我没对别人使用过精神力。”
    意思是,他真的是守法公民。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他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
    谢立儿无话可说,耸耸肩,无力的道:“这份法律什么的,我会好好看的,也会尽量遵守。”。
    这算什么啊?自己辛辛苦苦得到的能量,竟然不能使用。就像一桌美食摆在面前,明明拿起筷子就能吃到,却被人告知,食物只能看不能吃。
    “如此甚好。”莫辽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略带犹豫的说道:“两年内,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本来外勤人员是不能接触的,可谢立儿这个实在情况特殊,他还是注意点才好!自就自到。
    莫辽离开很久,反应过来的谢立儿才大声叫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不负责任的家伙!”
    谢立儿气愤至极,该死的未来人,一点道德都没有,竟然把她一个弱女子丢在荒郊野外!
    好半晌,谢立儿颓然垂下肩,辨认了下方向,认命的往回走。
    “天这么黑,路这么不好走,人家还是孕妇,该死的混蛋,竟然把我一个人丢下!”走了两刻钟,还没有走回住处,谢立儿火大的愤愤然。
    哈了两口热气,谢立儿搓了搓手,抽了抽小巧琼鼻,顶着夜里的寒凉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快到住处,就在谢立儿松了口气时,忽然背后一阵凉意袭来,谢立儿疲惫的精神猛然一震,迅速警惕。
    冰冷的剑架上脖颈,耳边响起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告诉我,靖诚公住在何处?!”
    “郗,郗愔?……”意识到自己因为惊讶而发出声音,谢立儿猛地用手捂住嘴,将后面的名字吞回肚去。
    然而,这一发声,身后的人已经听入耳中,拿剑的手猛地就是一抖。
    叮——
    铁剑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同时,谢立儿落入了一个清冷结实的怀抱,久违而熟悉的男性气息瞬息间在周身弥漫。谢立儿身子一僵,心中有一股不知是酸意还是恨意的东西蹭蹭往上滋长。
    狠狠咬了咬下唇,谢立儿努力使自己语气平静道:“堂堂郗王,竟然这般偷偷摸摸袭击一个弱女子!”


第99章 迁就一个女人

    “立儿……”郗愔的手臂一紧再紧,他的唇刚好触及她的发心,呼吸间满是她熟悉的淡香。失而复得的激动和眷恋霎时间充溢了他的心脏,仿佛身体遗失的部分突然回归,便是这般抱着,也能感觉到满心的契合。
    清越的声音因为情绪变化带着淡淡的黯哑,搂着她的手臂紧的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谢立儿身体僵直,喉咙一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郗王这是在做什么?就算你饥渴难耐,也不该找别人的妻子吧!”
    郗愔的手臂一僵,他知道她心中有怨愤,但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呼吸还是窒了窒,有些气结。
    “你若是想用这些话来伤我,未免太过浅薄了些。若只是为了纾解心中怨愤,我便再纵容你一回,以后,再也别让我听见这种话。”
    明明该是他理亏啊,竟然还是这般的霸道如故!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宠物小狗么?有利益的时候打上蝴蝶结作为礼物送出去,等再次见了面,发觉有点不舍,再把小狗骗回去?
    “呵,郗愔,真不知道是你太自负,还是你太天真!”谢立儿冷笑,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却发现他的手臂像铁圈,她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除非他能主动放开。
    “谢立儿!”郗愔蹙眉,声音已经有些严厉,女人就是不能放纵太过,稍不留意,她就露出爪子,抓住他心中那一丝歉疚,肆无忌惮。
    谢立儿挣不开他的怀抱,便放弃了这种无用功,“你到底要如何?”
    暗夜中,她与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通过肢体语言和说话的情绪来感受对方,这种情况下,却明显拉近了两人的注意力,不仅仔细的记住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更让身体之间的接触来的更加敏感而炽烈。
    “随我回去。”她的态度还是刺的他心中苦闷又恼恨,然而,至始至终却又不忍心伤她一丝一毫。
    “我记得那日离去郗城时便说过,从此与王爷相见如同路人。”说道这里,谢立儿心头又升起一阵钝痛,有什么东西刺的眼睛涩涩的。
    她不愿多想,只用更冷的声音说道:“如今我已是靖诚公的女人,我与他日日同塌而眠,还会成为他的妻子,跟着他,我要荣华有荣华,要富贵有富贵,要自由有自由,要宠爱也有宠爱,王爷认为,我凭什么跟你回去?!”
    这一番话说完,谢立儿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同时也感觉到心中空空的,若有所失。
    而郗愔听到这话,身体一震,那天经地义般抱着谢立儿的手臂,一瞬间仿佛失了力气,缓缓松开。
    “立儿。”他嘴唇张合,仿佛无声的呢喃,半晌,才颓然垂下僵直在空中的手臂,暗夜中的眸子情深而自矜,“你就这般恨我?”
    他何错之有?当日那番抉择,便是放在天下所有男人面前,他们的决定也一定不会与自己相异。他都放下身段来找她了,她却变本加厉的咄咄逼人!
    “哦,抱歉,我不恨你,相反,我很理解你,你当初的选择是如此的英明睿智。不管是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利益最大化。还是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和自由,我都没有理由恨你。”谢立儿若无其事的说着。
    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即便夜晚看不清,却也能让他感受到那笑容里的妖娆。
    “只是,既然前尘往事惧已落幕,还请郗王殿下千万不要再回头,我也不会跟郗王殿下走的。如今南北两国交战,我虽然不能帮到我夫君什么忙,但也不想因为郗王殿下的关系,让他误会。”
    “你真是这般想的?!”郗愔忍不住一挑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你以为我会准许你带着我的大子,嫁给别的男人?!”
    这句话一出,谢立儿咯噔一下,像是弥天大谎被识破,身体猝然一震,脑袋隐隐跳痛。
    但下一瞬,谢立儿猛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诈她?!
    她怀孕的消息,经过那次重伤,再经过假死,还有萧衍暗地里的操作,根本不会再有人知道。郗愔这般说,不过是想试探。
    明白过来的谢立儿,猛地转过身看着郗愔,咬着牙恨恨的道:“不错,我是曾经有过你的孩子,不过在我还没来得及知道它的存在时,就在赵希的掳劫中弄没了……郗愔,没保住她固然是我的错,然而,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问它?!”
    诛心的话句句扼住他的七寸之地,郗愔浑身一震,他感受到她身上的悲伤和愤怒,“立儿,我不知,我真的不知你有了我们的孩儿……”
    他的声音艰涩而无力,谢立儿由此判定,他果然只是在试探。
    在心里缓缓松了口气,谢立儿垂眸轻声道:“郗愔,我曾经爱过你,但是你的那一送,便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谊。腹中孩儿曾经流出的鲜血,更是一遍遍出现在梦里,时刻提醒着我,让我再也没有理由回到你身边。你有妻有妾,以后自会儿女成群……世间女子,都想为人妻,而非为人姬妾。还望王爷看在妾身世飘零,命运多舛的份上,请怜惜!”
    这便是在请求了!请求他放过她,请求他不要破坏她嫁为人妻……
    谢立儿自己不曾发现,她只有在耍心计或做错事时,才会放低姿态,显得特别乖巧柔顺,和声细语。就在她觉得自己这番表演唱做俱佳,可以情真意切催人泪下,足可荣获奥斯卡金奖时,却没发现郗愔深入子夜的眸中闪了闪,神情怪异,若有所思。
    但不管郗愔有怎样的怀疑,面对这般的谢立儿,他还是会心疼。
    “立儿,若是知道你怀有身孕,我……”郗愔缓缓道,他的心中也承载了一份疼痛。
    “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最多事后再想办法把我弄回来。”谢立儿打断他的话,语气中的讽刺显而易见。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两方抉择便选择利益大的一方,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也是个异常理性的人。即便,曾经他纵容过她,也眷念过她……不过,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郗愔显然也听懂了,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有一抹痛苦一闪即逝。她将他看的这般冷血势力,却不明白,他有他的责任和义务,他的身上背负着成千上万追随者的性命和期望。他并是自己一个人,这便造就了他不能为自己而活,不能随心所欲,不能任性……
    即便重回当初,即便他知道她有身孕,靖诚公来求,他还是会将谢立儿送出去。
    “立儿,我悔了,若是当初见你那一刻,便将你杀了或远远驱逐,现在便不会惹我如此心忧。”郗愔伸手触摸她冰冷的脸颊,缓缓说道。
    他指腹茧子多了些,却一如既往的温暖,谢立儿只感觉心酸,竟是忘了躲避他亲昵的抚触。
    似乎想到初遇时的狗血,谢立儿木木的扯了扯嘴角,当时的自己才来到这个世界,一切的所作所为全凭自己的主观臆想。如果那时候的行为称得上是幼稚笨拙,现在的自己倒是被这个世界成功教育出了一个毛坯!
    “既然这般想,那便忘了吧,郗王后院有那么多美人,不管是艳若桃李,还是淡雅若兰,千娇百媚或者杨柳细腰,体贴的,矜持的,高贵的,娇柔的……百千人之中,总有一个喜欢的。等得岁月流逝,时过境迁,王爷的记忆中自然会模糊了我的容颜,偶然间遇到相似的身影,想起来,或轻叹一声:我原有一姬也曾倾城!”谢立儿深吸一口气,声音清糯语气悠远,仿佛真的穿越时间,看到了许多年后。
    郗愔的手在她额头处顿住,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哭笑不得,还是恼恨不已!
    “咚——”郗愔狠狠在她额头上敲打一下,斥责道:“你逾越了,我要如何行事,难道需要你来教导劝训不成?!”
    “啊!”谢立儿低呼一声,反射性的伸手抚摸额头,小手却正好握在郗愔的手上。两人肌肤相触,俱都是浑身一颤,谢立儿赶紧想要将手缩回,却被郗愔一把抓住。
    他握着她软软滑滑的小手,顺势将她带入怀中,“立儿,回来吧,我许你平妻之位,便还如从前那般,我只宠你一人!”
    这承诺,已是他能付出的做到的底线了!
    谢立儿用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推开,笑道:“王爷明知我不可能同意,何必又多此一问?”
    “你对靖诚公生了情爱之心?”郗愔声音沉沉,只觉得胸口闷痛压抑难当。
    “嗯,这世上,再没有人如他这般待我!”谢立儿气息平和,语气温柔。
    郗愔呼吸窒了窒,倏然松开谢立儿的手,眼中仅剩的柔情刹那冰封。以他的高傲,还从未放下姿态,这般迁就一个女人,又是解释又是承诺!


第100章 郗王兵临城下?

    郗愔呼吸窒了窒,倏然松开谢立儿的手,眼中仅剩的柔情刹那冰封。以他的高傲,还从未放下姿态,这般迁就一个女人,又是解释又是承诺!
    可他听到了什么?这个女人连气息都未波动的告诉他,她已经对别的男人动了心,谢立儿,你真是好,好的很!
    “天色已晚,容告辞。”谢立儿敛眸欠身,然后转身离去。本你本上。
    以郗愔的骄傲,她相信,他不会现在还强求她跟他走!
    从容的姿态,只有谢立儿自己知道,她心里的慌乱和紧张。
    回到汀兰小筑,谢立儿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匆匆爬回床榻,盖上褥子,身体渐渐捂暖,夜的寒凉带着那人残留的气息一并散去。
    原本以为会失眠,却没想到一夜无梦。谢立儿清晨睁开眼的时候,还狠狠揉了揉脸,想着昨夜的经历是否真实?!
    一上午没见到萧衍的人影,谢立儿还以为他有事出去了,下午的时候,突然远远传来叫阵声,谢立儿一惊,招人来一问,才得知郗愔率兵围城,萧衍去了城楼。
    顾不得许多,谢立儿找来一身男装换上,带上一人引路,匆匆来到城楼。
    高大古老的城楼上,萧衍一身火红袍服长身玉立,红袍被风吹的翻飞。他的脸上,许是因为带了为将者的凛然,许是他与身俱来的傲气,从侧面看去,竟是身姿卓然,华艳无双!
    谢立儿从一侧上了城楼,远远的立于城垛阴影处,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当下,就听到城下有人喊道:“混乱之地乃是我家王妃陪嫁之物,还望靖诚公撤兵,将此地归还!”
    “归还,归还……”城楼下顿时响起几千人的大喊声。
    那方话音一落,萧衍却是手往城垛上一撑,神情显得有些慵懒不羁,半个身子伸出墙外,朝下面喊道:“只要郗王交出赵希人头,本公自然撤兵。”
    谢立儿听的嘴角微微弯起,暗道:萧衍真是越来越会打太极了!
    萧衍说完,城墙上的士兵们便大喊:“交出赵希人头,交出赵希人头……”
    “混乱之地我势必要取回,萧衍,你当真不撤兵?”郗愔的声音清越淡磁,听来如平常音量大小,可仔细一听,才发现他的声音传遍了每个角落。这番轻描淡写运用内力传音,倒是比萧衍扯起嗓子喊的段数高上许多。
    “你让我撤兵我就撤,那本公岂不是很没面子!”萧衍依旧扯起嗓子大喊,那声音远远传开,有一种自负,狂放的力量。
    “赵希敢欺负到本公头上,敢欺负到本公女人头上,本公便夺了他的小庙,他要是一天不死,本公便一天不撤!”
    “靖诚公的意思,便是要与本王开战?”郗愔声音一提,暗含威慑。
    “开战有什么意思,难道郗王为了王妃的区区嫁妆,竟然不顾你大舅兄的性命了?如我没记错,赵氏的祖祠还在城内,如果郗王不怕本公一时激动,将之烧了,大可以开战便是!”萧衍华艳的脸上漾起一抹痞气的笑容,语气还是如往常般的飞扬不羁。
    “精诚公这是在威胁本王?”郗愔闻言嗤笑。
    萧衍笑的张狂,“如果郗王如此认为,本公可以承认。”
    “精诚公觉得杀了尊者,烧了赵氏祖祠后,还能离开此地?”郗愔语气淡然。
    “离不离得开,只有试过才知道。”萧衍神色毫不紧张,大红的袖子挥洒间飞扬不羁,他一手抚着下巴,抱胸站直身子,“不过,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大概全天下人都会认为郗王乃无情无义之人。”
    郗愔昔年流落混乱之地时,赵堔对他有提携之恩。他真正的起家之处,算是混乱之地,他手下的许多兵将,也是来自混乱之地。若是他真的不顾赵堔的生死,不顾赵氏的祖祠,即便攻占了混乱之地,郗愔的冷血和忘恩负义,为得城池不折手段这些恶名,定会传遍天下。
    “看来靖诚公是铁了心不放弃此处了?”
    “郗王过奖了,混乱之地早已是我北国领土,我皇已命本公守卫此处,本公怎可弃城而逃?”萧衍甩了甩美丽的长发,一派悠然。
    “对了,郗王如果执意要打的话,找莫辽就好,他现在是我皇派遣驻守此地的将军。”说完萧衍一拍额头,“啊呀,我竟然忘了回去陪我的卿卿用膳,郗王请自便,本公失陪了!”
    萧衍这一派从容应对,谢立儿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深刻的觉得,萧衍是大大的天才,做纨绔都能做成这般飞扬灼目,要是从小真的用功习武学文,这世上一定会再多一只妖孽!
    许是察觉到谢立儿的目光,萧衍一扭头,就看见谢立儿倚靠在城垛阴影处,嘴角噙笑的看着自己,那笑容中的赞叹和肯定,让萧衍内心升出一股子得意之情。
    “卿卿,你怎滴来了这里?”萧衍大步走过来,双臂搂谢立儿在怀。这一刻,他又是那个无赖无害的萧衍。
    “我来看夫主耍威风啊!”谢立儿也回抱住他,脑袋闷闷的扎进他的怀中,在心里告诉自己,昨夜的经历太过虚幻,只有这个怀抱,才是温暖自由的港湾。
    萧衍被谢立儿主动的依恋和投怀送抱,弄的心儿酥软,华艳的脸上飞起一丝红晕,抱着怀中的人儿,享受不已。
    松开双臂,萧衍伸手抬起她的小下巴,头一低,飞快的将双唇递上了谢立儿红润可口的唇上……
    二人这番城楼上的热情表演,惊掉了一干士兵的眼球。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就罢了,更过分的是,靖诚公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在城楼上吻了一个男子。
    靖诚公果然够纨绔够荒诞,玩男人竟然玩到了千军伫立严肃无比的城楼上,众人深觉彪悍。
    刚刚在城楼上与郗愔舌战的不是他吧,不是吧?!
    在一众惊呆的视线目送下,萧衍毫无所觉的牵起谢立儿的小手,往回走去。
    回到汀兰小筑,萧衍便无骨似的贴着她,夕阳下一起用晚膳。
    碗刚放下,萧衍便贴了过来,销魂的叫道:“卿卿……”
    “嗯?”谢立儿已经习惯他的肉麻无底线,时不时的听他这般叫,她已经能淡然处之。
    “卿卿,帮我画像可好?”慵懒带着点祈求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勾人。
    “不是前天才画过么?”
    “我要脱了衣裳的那种。”
    这句话让谢立儿直接血压升高,差点没岔了胎气。这个年代,还有主动求当裸模的,真是够奔放!
    为了裸画,郗愔惩罚了她,赵希差点杀了她,而这位倒好,主动求赐画……
    谢立儿很想来一句:看,天上有乌鸦!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谢立儿正要挣脱萧衍的手臂,就听有人大叫道:“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兄长,嫂嫂,对不起哦,打扰了……”
    却见萧清面色通红,一只手漏出缝隙捂住眼睛,一副我非礼勿视,偏偏又偷看的可爱模样。
    萧衍叹气,松开谢立儿的肩膀,“萧清,你可真会坏你兄长好事!”
    这话说的,谢立儿又感觉有乌鸦飞过。
    “兄长,人家都道歉了,再说,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了!”萧清嘟嘴,眼神飘荡着“明明你们做坏事,还怪我看见”的控诉。
    对于萧清的欲盖弥彰,谢立儿无言的坐直身子,整理好自己的男子袍服,好心的解释道:“你真的想多了!”
    “你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怎么就知道我想多了?”萧清一脸“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表情。
    萧衍扶额,决定不再跟他妹子辩论这个,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问道:“来找我可有事?”
    萧清见萧衍转移话题,闷闷的道:“我听说兄长在城楼和郗王舌战,特来找兄长给我说说。”
    “那个让你‘听说’的人,估计连内容都一字不漏告诉你了吧?既然知道了,再问一遍又有何用?!”萧衍翻个白眼,当他是传话小厮么?那种事只有在现场才能临场发挥,再讲述一遍,他可没那闲情逸致!
    再说,他根本不想谢立儿听到任何关于郗愔的话题,她肚子里可还揣着一个那位的种。自己既答应了她要做孩子父亲,自然不想在事情尘埃落定前,重起波澜。
    可偏偏萧清是少女慕英雄,不懂得萧衍的心情,巴巴的问道:“兄长,那你跟我讲讲郗王的事迹可好?他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
    萧衍听到妹子赞叹情敌,冷哼一声,“长的美有什么用,没听过他活阎王的称号么?当年为了肃清边城匪患,他可是整整屠了三个县!”
    冷血、杀人魔头,这样恶劣的事迹总该吓退小女孩了吧?
    可惜,萧清听后,却是一脸的崇拜向往:“这才是真丈夫,不仅长的美,还有无人可比的勇武和气势!若他是北国人,我定要嫁了他为妻。”
    谢立儿抬眼看天,有没有乌鸦?!
    萧衍手指着萧清,恨铁不成钢,“我和李子俞兰因璧月,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外人卖弄风骚?!”
    谢立儿起身,懒懒的道:“家花哪有野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