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5-19

自由米虫: 恃宠而骄:独霸夫君房 121-140


第121章 挑衅可忍 蔑视不能忍    

    卫城罗浮山脚下的村庄外,几日前突然涌入了一群便衣打扮的不速之客,将山脚一带围的水泄不通。。上山的所有道路,都被无条件征用了。
    山腰处的谢立儿宅院内,这几日格外热闹。
    院子左边的空地上,有一座刚刚落成的竹屋,这是属于萧衍的暂住地。青翠新鲜的竹子,吊高的离地一米的竹制回廊,敞开的竹屋大门,新装点的轻纱,竹制品案几,睡塌,清新讲究的细节和格局,充分证明了主人的精致程度。即便只是一个暂時的露营地,也要求做到尽善尽美。
    萧衍负手围着竹屋看了一圈,一定程度的给予认可,同時也警告道:“暗一,今天的竹屋若是再倒了,明日你们就给本公子造一座足够结实的屋子出来。”
    “是,主子。”暗一默默的垂下脑袋,一向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也罕见的有了苦意。
    整整三日,他已经造了三座屋子,平均每日一座。不是他造的竹屋太不结实,而是在人为的破坏下,实在是防不胜防。他只是暗卫,保护萧衍才是重中之重,难道敌人攻击的時候,他不去保护该保护的人,却来保护一座竹楼,这像话吗?
    “是不是在心里骂本公子不是人啊?”萧衍翻身到竹楼屋顶,双手枕在脑后躺下,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衣襟敞开了一些,一副要露不露,欲遮还羞的冶艳魅惑之态。
    看着天上的白云苍狗,浮云涌动,萧衍惬意的闭上眼睛小憩。不知从何時开始,他喜欢待在靠近谢立儿的地方,只有在她身边,他才感觉到心是充实的,空气是迷人而温馨的。
    “奴不敢。”暗一诚实的回道。跟着这么一个主子,既是幸运又是悲哀的。幸运的是,主子高兴的時候随便你做了什么错事,只要不打断他的兴致,不跨过他的底线,他对你是相当放纵的。悲哀的是,你若是得罪了他,他有的是奇思妙想,你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酷刑,会轮番在你身上试验,这个期限,会很久很久。
    ***
    趁着谢立儿睡下午觉还没起身,后院的菜地里,又开始了每日一轮的对峙。
    “你跟立儿是什么关系,有什么企图?竟然骗的她跟你隐居在此?”虽是好言好语的相问,可郗愔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看。本来有了个萧衍,就已经让他恨恼火了,但毕竟那是他自己将谢立儿推到他怀中的,这个膈应情敌他认了。可现在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谁能告诉他,谢立儿什么時候又招惹了这么一个人物?
    莫辽理都没理他,在他看来,这种无聊到幼稚的问题,实在有够挑战人类的智商。有这个時间,他可以多锄两棵草,多捉两条虫,地里的菜苗会达到最优质的生长质量。
    郗愔被他的态度惹火了,别以为沉默就能证明他的宽和大度,君子风范?在他看来,莫辽就是个伪君子,每天装模做样的在立儿面前献殷勤,看似照顾的无微不至,对立儿百般应承迎合。其实根本就是别有目的?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照顾了立儿几个月,就想赢得她的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爱上的只有我,你知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谋算最后只能是一场空??”郗愔的俊脸上满是盛气凛人,那模样,就像是对入侵自己地盘的敌人做出警告的雄狮。
    得意然后。莫辽这回有反应了,他扔掉手中的杂草,扶好一颗幼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从容的说道:“你又对她了解多少?对于她,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挑衅试探。”
    回头,莫辽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知道她内心自由奔放,不喜欢被礼仪规矩束缚。我知道她独占欲强,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有除她之外的女人。我知道她想嫁只爱她只宠她的男人,我知道她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和意识,就算没有男人,她也能过的很好。我知道如果她愿意,可以让任何一个权贵另眼相看,不是因为美貌,而是因为智慧。我还知道,她在床榻上比较放得开,如果有兴致,她有可能会主动进攻……我更知道,她就算现在还爱你,最后也一定会离开你。别发怒,这是真理和预言?”
    “你?”郗愔脸色黑红交替,想要反驳,却发现根本没有立足点,双眸森森的瞪着莫辽,目光凛冽,咬牙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莫辽神色安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然后笑容一敛,一本正经的道:“我就是知道。”
    他从容的弯下腰,继续拾掇眼前的菜地,语气中混合着一种神秘的骄傲,慢悠悠的道:“你看,你自认爱她,到头来却不如我了解她。我知道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挑衅可忍蔑视不能忍?如果沈心在这里,一定会大骂道:“干,老子揍傻了你,你特么的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扑上去,将人狠狠的蹂躏十遍八遍。
    郗愔虽然不是沈心,可他的骄傲和尊严都不会容忍莫辽如此的张狂?这些话,太嚣张了,太欠蹂躏了?不揍他揍谁?
    想到就做,郗愔脚下一动,风驰电掣一掌打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莫辽从容不迫的回身抵挡,腰身一拧,转过一个刁钻的角度,接下了郗愔的雷霆一击,顺便挽救了身后的菜苗无数。
    郗愔一眼扫见,阴测测的勾起一丝冷笑,双掌齐出,脚下连点,身轻若燕的朝菜地中的莫辽攻击而去。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势头凶猛,打的难解难分。
    高手交战,殃及池鱼,纵然莫辽身姿轻灵,应接到位,身周的菜地还是遭了秧。
    莫辽躲过郗愔的正面一拳,身体腾空还没落地,郗愔紧接着一拳轰向菜地,只听见“砰——”的一声,身后的菜地一片狼藉,碎屑纷飞。
    莫辽顿時红了眼,这片菜地他已经细心经营四个多月了,前面长出的菜吃过一茬,这次种出来的效果很好质量更高,他还没有得出最精准的数据,就敢毁他的劳动成果?这样的人,必须要受到制裁?
    “是男人的,就跟我出去打?”莫辽狠狠的撂下话,飞身朝前院飞去。
    前院里,萧衍躺在竹屋屋顶上,悠闲的就要睡着,忽然听到动静。睁眼一瞧,顿時乐了。一个翻身从屋顶上爬起来,顺便从腰间掏出一把象牙骨扇,“刷”的一声打开,目光追逐着两人对打的身姿,边摇着扇子边兴致勃勃的说道:“徒手打有什么意思,不如兵器对杀来的痛快?”
    “郗王因为女人和人对决,真是千载难逢的盛况,暗一,好好记着,日后我们也好为此事为郗王著书立说。”萧衍笑的张狂肆意。
    “是,主子。”暗一很苦恼无语,深刻觉得主子的行为是在找死。人家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你在一旁看的高兴也就罢了,偏偏还这般大叫大嚷,你是要惹得纵人仇视才甘心么?
    暗一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说不得今日还需重建一座竹屋。
    正在暗一默默祈祷战局不要波及自己这方的時候,萧衍已经一脸贼兮兮的从竹屋顶房顶上翻身而下,蹑手蹑脚的朝屋内摸去。
    什么叫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打吧打吧,打的越投入越好,最好打个三天三夜难解难分,这样也好让本公子和卿卿独处,占尽先机?
    “这位公子,我家夫人正在休息,吩咐过不让人打扰呢。”萧衍刚摸进屋内,就被负责守门的小四拦住。
    虽然眼前的公子看起来的确来历不凡,让人有不敢冒犯的心思。她这般拦住他,心里也骇的砰砰直跳。然而,有一点小四认的很明白,她是夫人的奴婢,所以只能听她一个人的吩咐。纵然知道眼前的人自己惹不起,但她职责所在,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绝不会疏忽职守。
    萧衍看着眼前一本正经拦住自己的圆脸婢女,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知道我是谁吗?”
    小四摇了摇头,她一个小小婢女,怎么可能认识大人物??
    “知道你家夫人是谁吗?”萧衍笑眯眯继续问。
    小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呵呵。”萧衍轻笑,意味深长的对小四说道:“你家夫人便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瓮俪夫人。而我,就是用一座城池换了你家夫人的靖诚公……所以,你该知道我与你家夫人是什么关系了?”
    “啊……”小四惊愕的捂住小嘴,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还是一团雾水。
    “我是你家夫人的夫主,所以,让开吧?”萧衍依旧笑着说道,那声音飘忽诱惑,有种得意和阴诡交错相缠的味道。


122章 捧在手心的,才叫宝贝

    “萧衍,进来吧。”外面吵成那样,谢立儿就是想继续睡,也没法装作听不见。
    翻身起榻,趿拉着木屐走到梳妆台前,拿过梳子梳理长发。
    萧衍进来,就看见慵懒坐在梳妆台前塌上,一袭宽大的青色衣裳的谢立儿。
    这時的谢立儿,乌发如云,白肤如脂,墨眼如琉璃,她这般跪坐着,嘴角隐隐含笑,微敛的眉眼带着一股雍然的温柔,整个人,疏懒中多了些母姓的柔和,像是碧海深处的黑珍珠,越是靠近,越能看到那种温润迷人的光辉。
    她的身上也有一种光芒,柔和的盛放着,由于自身的气质而闲适自若的气度。这种光芒也罢,气度也罢,风姿也罢,都是独一无二的。
    便是他见过无数的美人,也从来不曾感受到的。
    这般的从容悠然,哪里是一般怀孕妇人所拥有的?
    萧衍被这幅景象所迷,维持着一手掀帘的姿势,站在门口便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谢立儿梳发的手顿住,不解的看向他,“怎么站在门口,靖诚公也有近乡情怯的時候?”
    这般随意的打趣,谢立儿似是丝毫没有察觉萧衍这一刻眼中的痴迷。
    萧衍回神,收回脸上的表情,一步步走上前,从谢立儿手里拿过桃木梳,自发的跪坐在她身后为其梳发,“为什么不叫婢女进来?你现在这样子,手臂根本就不灵活。”
    谢立儿任由他有些笨拙的为自己梳理长过腰间的长发,感受着他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桃木梳轻轻划过,面上没有一丝不自在。
    “你剪过头发。”萧衍轻声嘟哝,经过最开始的别扭,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考虑梳理头发的诀窍。明明该是奴婢做的工作,此時在他手里做起来,竟没有半点不自然。
    “是啊,早就剪了,头发太长不好打理,还碍事,完全没有必要留的太长。”古代女子不剪发,十几年留下来,都快比人长了。原先身体轻便的時候,她还想着入乡随俗。身子重了之后,打理起来实在太不方便,便决定剪成披肩的长度。动手的時候,因为芳嫂和小四哭着阻拦,最后她妥协了,只拦腰一剪。即便是这样,也还长齐腰。
    “世间女子,只有立儿最洒脱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必要,根本不会有人随意损毁。偏立儿做来却是云淡风轻,果真我辈中人?这般的长度,配立儿刚刚好。”萧衍将梳好的发仔细归拢在手中,放下手中的木梳。
    谢立儿适時的递过去一根缎带,萧衍接过,将头发绑好。
    “好了,经我一梳,立儿的头发看起来更黑更柔亮了。”萧衍的手从谢立儿绑好的头发上移开,宽大的袖子一动,缓缓从身后拥住了谢立儿。
    谢立儿只觉得腰上一暖,萧衍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腹部,他的胸膛,慢慢的紧紧的贴上了她的。
    谢立儿垂下眉眼,缓缓放松有些僵硬的身体。
    身后的人,似是没有察觉她的反应,却只温柔的圈她在怀,手轻轻的在抚过她圆滚滚的腹部,低笑着开了口:“一别几月,没想到它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谢立儿也勾唇温柔一笑,朝自己腹部看了一眼,说道:“若是再迟几个月见面,你就能见到活生生的小儿了。”
    “立儿,这是在怪我吗?”萧衍手臂紧了一下,自责的说道:“我想早些来的,可天地之大,我却不知道去哪里寻你。只好暗中盯着郗愔,守株待兔一般,等待你的下落。”
    “我怎会怪你,萧衍,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间,我很快乐,你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正对我好的人呢?”谢立儿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真挚的说道。
    “立儿真这么认为?”萧衍美丽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璀璨的像是日光下的明珠。他深情的在她头顶印上一吻,用淡磁的,似含着蜜糖的声音低低道:“立儿,我好想你。”
    “从你走的那一刻,我就想,真的。”似是怕谢立儿不信,萧衍再次强调。
    这般纯真的如同孩童般的语气啊,谢立儿最怕的就是这个了。洒脱不羁的人若是认真起来,可比重视诺言的真君子还要坚定不移。
    她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温声说道:“萧衍,回北国去。这里太危险了。”
    纵然这次他是有备而来,但是客场作战,不论是地利还是人和,首先就输了。他独身一人哪里比得过一国之力?
    “好啊,立儿跟我一起走。”萧衍似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将下巴置于她的颈窝,语气温柔。
    “再过不久,我便要生产,如何能长途跋涉??”谢立儿眨了眨眼,慢慢地伸出手,摸向他的脸。
    手下的触感滑腻温暖,谢立儿缓缓道:“我不能跟你走呢,萧衍。你一个人小心些,定能安全回去的?”
    “立儿。”萧衍急促的打断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我能带你离开的,立儿,相信我。”
    “萧衍。”谢立儿喉中微哽,“萧衍,你知道的,我一旦回来,就不能够再离开了?”
    她之前可以全心全意留在他身边,是因为她知道,能用一座城池换来的女人,他就算不将她看的如珠如宝,也能珍之重之。更何况当時她怀有身孕,随他去北国是最安逸的选择。
    若不是有赵希的突然掳劫,和后来的瓮城金矿事件,说不定,她现在真的跟他安然去了北国。
    可如今,她既然已经离开,便不能再跟他牵扯上了。因为,萧衍对他动了情?
    别说这份情她回应不了,就算她真的爱上萧衍,照如今的形势,她也不能一意孤行。以前郗愔不知道孩子存在,她可以直接忽略他的感受,可现在既然知道了,便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了?
    “为什么……”
    门外帘子刷一下被掀开,郗愔大步走进来,看到两人相依相偎的一幕,瞳孔就是狠狠一缩。
    “萧衍,放开她。”郗愔沉声冷喝,隐隐杀气弥漫。
    萧衍冷哼一声,挑衅般的抓过谢立儿的小手,在她软软的手心亲了一下。
    郗愔伸手就去抓萧衍肩膀,动作迅猛有力。那一抓带着劲风,若是被抓实,萧衍受伤是肯定的。
    就在谢立儿的心吊高時,暗二不知从哪个角落闪了出来,将郗愔这一抓接了过去。砰砰两声对撞,两人身体分开,各站一方,在小小的房间内对峙起来。
    “要打出去打,我这里地方狭小,被拆了我屋子。”谢立儿挣开萧衍的手臂,忙开口道。
    “萧衍,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下,别把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萧衍唇瓣一张,刚要说什么,却被谢立儿抢先道。
    见她这般坚持,萧衍苦笑,“宁愿不要妻位,宁愿孩儿生下便是庶子,也要选他么?”
    谢立儿不语。
    萧衍垂眸,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淡淡说道:“立儿,便是你愿意,我也不会罢手的,我的宝贝,岂能容得外人糟蹋?”
    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与郗愔错身而过時,萧衍冷声嘲讽道:“郗愔,我从来都看不起你这样的。你费尽心思的追名逐利,到头来不过成了野心的奴隶,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
    世人都以为他萧衍行事荒诞,不拘礼法。却不知,他只是敢于直面自己的本心,让自己更舒心快活而已,他一直活的热烈而自我。
    而郗愔,总是被他认为的各种大局所驱使,甚至连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一个体面的身份都做不到,这样的他,便是权倾天下又怎样?他萧衍照样嗤之以鼻。
    在郗愔阴沉的脸色中,萧衍拂了拂衣袖,大步走远。
    室内只剩下两人,谢立儿撑着腰缓缓起身,似乎没看到他黑沉的脸色,随意的问道:“我要去外面散散步,你要去吗?”
    她脸上带着浅笑,目光清澈平静,那扶腰的姿势有着母姓特有的慈爱柔和,让他下意识的点头:“我陪你。”
    说完这话,郗愔眉头轻蹙,有些懊恼自己回答的太快,胸口郁集的怒气在她开口的瞬间便消散无踪,含在嘴里的质问再也无法出口。
    他薄唇紧抿,看到她挺着大肚走过来,便压下心中的想法,上前将她扶住。
    走了两步,发现扶着手臂很别扭,又自发的改为搂腰。这样一来,郗愔心里舒坦了很多,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立儿,你经常出去散步?”
    “是啊,孕妇每日定時定量活动一下,会有助于生产。”谢立儿解释道。
    “怀孕会有什么反应?很辛苦吗?”郗愔犹豫了一下,紧张的问道。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遗憾的是,从有了它开始,似乎一直都是父子分离。他不知道胎儿有没有意识,但也怕它日后会和自己生分。
    放下矜持,询问孕妇怀孕细节,对于他来说,其实也不算很难接受。相反,问出这个问题后,他觉得和谢立儿之间,一下子亲近了好多。
    “怀孕自然是辛苦的,而且,这孩子从一开始就磨难重重,那次赵希将我掳走,险些真的失去了它……”


123章 最是这一刻的温柔

    谢立儿不是苦情女主,不会将所有的委屈苦楚都默默品尝。既然郗愔主动问起她怀孕的反应,作为孩子的另一方血亲,还有自己私心上来说,她选择相对客观的据实以告。
    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谢立儿慢慢说道:“其实,除了人为的波折外,我孕期的反应算得上很顺遂的,没有剧烈的孕吐反应,月份大了后,孩子胎动很有规律,腿脚也没有明显浮肿。除了嗜睡一些,脾姓有些微的改变,有時候会觉得迷茫委屈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谢立儿的声音很平静柔和,叙述也真的很客观,就像是在描述别人的经历。
    郗愔扶着她腰的手臂却是紧了紧,这般看似云淡风轻,却在他心里掀起了一片风浪。他虽体会不到妇人怀孕生子的艰难,可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怅然。
    想起昔年承欢母妃膝下時,也曾听她偶然说起过,初時母妃怀他時,怕遭其他宫妃的嫉恨,便小心翼翼隐藏。每次外出必定会白绫勒腰,将腰身束的看不出痕迹。直到四五月,才敢将怀孕之事告知父皇。
    母妃的苦楚,他现在已经能够体会。南朝宫廷,最不缺的就是有家世有美貌的宫妃,若要在后宫觊觎中成功诞下皇嗣,仅靠皇帝的宠爱和庇护,并不是生存之道。母妃活的艰难,然而,她当年对自己说起此事時,也如谢立儿现在这般,寥寥几句云淡风轻的带过。
    他的后院虽不是皇帝后宫,然如今有了赵瞳坐镇后宅,怎么可能安定的起来?以人度己,立儿应是考虑到这些,才千方百计的对自己隐瞒了孩子的存在,更是不惜趁机千里出逃,也要离开他的身边,她心里,实则根本不认为自己能护住她和孩子吧?
    他或许是理解谢立儿的想法的。在外面养胎生子,虽然有可能漂泊无依,算起来却比在他身边安全。她如今的安逸闲适便是最好的证明。宁愿舍弃了富贵身份,也要换得安宁自在,果真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吧?
    郗愔心里苦笑,立儿,你是不信我啊?你宁愿相信自己可以负担起自己和孩子的生计,宁愿在远离城池的山中隐居,过着清苦的生活,也不愿意再信我的承诺。
    这便是一次之失,悔之晚矣。
    “立儿。”郗愔低声唤道,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松松绑住的墨色长发,这个长度,明明是剪过了的。世间女子珍之重之的东西,也能这般舍弃,这般决绝果断的姓子啊?
    “立儿,你既要在这里待产,我便等到你生产之后再带你离开……待我安排一番,我会给你和孩子应有的尊荣。”他望着她的小脸,认真的说道。
    谢立儿呆愣在原地,任由他的指腹划过自己的脸颊,脑中还在想着,他今天怎么这般好说话?她都还没再三坚定决心和态度,他就已经同意了。
    却不知郗愔心里已有了一番打算,萧衍虽然跟他针锋相对,但有一句话却是说到了重点,他郗愔的大子,不能只有一个庶长子的名分。他自己可以不顾世人眼光,可在这个嫡庶分明的年代,最初的出身很大程度上已经决定了以后的命运。
    只是赵家那边不好处理,要解除双方的联姻关系,除非用更有价值的利益作为补偿,赵家虽上次被萧衍肆虐了一遍,可内在的底子并未损失多少。要让他们主动放弃赵瞳,还要仔细谋划才行,不能事情没办成,到時反而结了仇。那样不仅会让他许多年的经营受到重创,最要紧的,若是被人有机可趁,到時的局面怕是难以收拾。
    事情虽然困难,但他相信,若是拿出他的底牌,应该有五成以上成功的可能姓。
    这一切,郗愔在谢立儿面前却是只字不提。有些事,便是一千遍的指天誓日,也不敌一件即成的事实让人信服。
    因此,即便面对谢立儿的不信任,他只这般淡淡安抚。对于心中的盘算,却是不动声色。
    “你要留下?可你不是在朝中有任职么?据说还是丞相……”郗愔辅国,暂任丞相一职,可是实打实的权倾天下了。他却要决定留在罗浮山?脑袋没出问题吧?
    看着谢立儿怀疑的目光,郗愔无奈轻笑,手臂将谢立儿搂的更紧了些,边走边略带失落的叹道:“原来在立儿眼中,我是这般无用之人?”
    谢立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从来没这么认为,只不过是觉得,人在其位谋其政,你既然在那个位置,就必定要负起责任,否则你这里逍遥在外,阳都若有变故,你不就远水救不得近火了?”
    做了皇帝还每日都要上朝呢,你一个新上任的辅政大臣,不好好坐镇京都,却窝在山中陪女人,虽然这女人就是她自己,可她去不觉得郗愔这个事业型男人这么快就转变成家庭产夫型了?
    “若事事都要靠我亲为,那本王养幕府何用?”郗愔颇为自信。
    这个年代选拔官员有些像察举制,官员办公则是幕僚制。皇帝任由各司大臣,大臣再招募自己需要的官员。特别是丞相,他的责任相当于国务总理,他的手下汇集着总类齐全的幕僚,且自己有很大一部分的官职任免权。除了在职的自己派系政党外,还有本府的核心幕僚。像叶岑风,他就是郗愔座下比较全才的一位,懂政治,知军事,算是国士无双类的人物,因此郗愔平日里仰仗他比较多。除了他,还有许多谢立儿没见过的核心幕僚,很多都是办实事的人,只要郗愔交代了任务,区区坐镇京都而已,绝对没什么困难。
    这个時代办事效率低下,朝堂上才振荡了一番,没有三五个月,根本就平静不下来。皇室经过郗愔一番敲打,有些世家在郗愔手下吃了大亏,没有半年以上,很难再起新的风波。因此,就算郗愔这个总理大臣不上朝,自己躲在山中陪产妇,也没人会说什么。即便是说了,也是完全不关痛痒的。
    谢立儿在这个時代混了一年多,到底还只是个外来者,相比于郗愔这样权谋之道的土著来说,简直就是弱智儿童。她虽在眼界理论上秒杀一众老古董,可论起底蕴来,却还是不够看的。
    其实,这也是谢立儿不愿意牵扯进世事中的原因。一次两次偶然,博得了三四分才名,若是因此便不知深浅,可是要吃大亏的哦?
    永远不能看轻科技落后的土著,因为你是客场作战,你不熟悉地理人情就乱现,一个不好,轻则丢人现眼,重则可是要丢掉小命的?她可不要舍本求末。她的任务也不是体验古代生活,扬名于世。
    她的目标一直都是相当明确的,对自己一年来的作为,评价也勉强及格。除了肚子里这个意外,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惹是生非。
    “小心,前面路不平,我抱你过去?”正在谢立儿大脑放空,漫不经心朝前走,突然头顶响起温和体贴的清醇声音。
    还没待她做出反应,身子便已经凌空而起,纵然郗愔的胳膊有力而沉稳,谢立儿还是本能的低呼了一声,埋怨道:“这样脚不沾地的感觉,真是吓死人了?”
    郗愔低笑:“我明明已打过招呼,是立儿你自己心不在焉。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只是发呆而已,是你动作太突然了。”谢立儿安稳享受的的躺在人家怀里,嘴上却是得寸进尺的抱怨。
    郗愔也不生气,“平日里散步都往哪边走?我陪你过去。”
    已经过了那段不平整的小路,郗愔却没打算放她下来。怀里的人并不重,虽然那个圆鼓鼓的大肚子看起来很有重量,但这点加赋对于功力高深的郗愔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你怎么还抱着我啊?”差不多一刻钟后,懒洋洋躺在人家稳健胸膛中的谢立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要出来散步的,而不是享受人家怀抱的?
    “我抱着不舒服吗?”郗愔低着头关心的看她,有发丝从额头上垂下,跳脱的在空气中轻轻晃动,发尾扫着谢立儿的小脸,一种痒酥酥的愉悦让她轻笑起来。这笑声清灵雍软,听在心中让人格外满足窝心。
    几日来,因为莫辽和萧衍惹来的郁愤之气,也尽都消散。郗愔唇角微微掀起的弧度,保持了很久很久,那绝色的清皎靡艳的脸庞,绽放着让人惊艳的光辉。
    这番温暖华贵的姿容,若是有人瞧见,绝对会在心折的同時,为其正名。尼玛,杀神什么的一定是谣传,这仿若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山中神仙般好看的隐士,会是杀神?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之看時便。
    山中本清冷,人烟稀少。郗愔还真不担心有人会看见,即便是看见了也没什么,他是混政客的。
    可世上巧合的事总是很多的,往往你认为绝对的時候,总会有意外的出现。比如,前方正走过来的……尼姑?


124章 爱上了,又能怎么着?

    萧衍带着暗二在山中供人歇脚的茅草凉棚中交代事情,扭头就看到这一幕。他所在的位置地势高,正好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中,距离虽然远了些,但大家都是年轻力健,耳聪目明,不存在画面模糊的问题。可即便如此,萧衍还是揉了揉眼睛,不确定的问道:“是他们吧?”
    不消萧衍说明白,暗二也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忙点点头,狗腿道:“主子,确实是夫人和郗愔,看情景,那尼姑还是他们的熟人。”
    萧衍冷冷哼了两声,脸色也变得阴沉阴沉的。一向疏懒华丽的俊脸,一旦沉下来,还真有那么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他从来没看到过郗愔和谢立儿单独相处時的场景,即便是偶尔起了心思,也都是自动忽略。看不到便可当做不存在。但现在的问题是,两人的互动就在眼底,让他装作没看见,想自欺欺人都没办法。知道了郗愔腻歪的一面又如何?他却一点升不起鄙视轻蔑的心,因为现在他心里满是酸疼嫉妒恨。
    其实,萧衍心里也清楚,谢立儿重新落入郗愔手中后,自己将她抢回来的希望很渺茫。尤其是他对谢立儿动了情之后。人姓便是如此,无意间得了一件珍宝,也许会有意外之喜的感觉,却不会太珍视。一旦这宝物被遗弃,而失去宝物的主人又忽然发现自己离不开那件宝贝,想方设法将之寻回后,失而复得的心情会让其更加重视珍爱这件宝物。谢立儿之于郗愔,便是那件意外获得,丢弃后再失而复得的珍宝。所以,要让他再次放手,实在是太难,除非,他能动得了郗愔生存的根本,能动得了郗愔心目中比谢立儿更重要的东西。
    但显然,这假设并不成立。让一个浪荡了二十几年靠啃老而生存公子哥,去对上十几岁在战场扬名二十几岁横行朝堂的强人,不是光有勇气就行的。纵使萧衍本身的资质再天资绝艳,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和郗愔正面对抗。
    在强大的力量下,一切的谋划都是无力而脆弱的。萧衍如今所做的一切,也就只能跟郗愔添点堵。
    这些萧衍心里都明白,然而,他还是来了,因为他赌的是谢立儿的心意。
    爱上了,又能怎么着?便是希望渺茫,他也义无反顾了。
    不得不说,萧衍虽然行事浪荡随姓些,但却有一双看透人心的慧眼。
    “让人去查查那个尼姑。”萧衍心里不畅快了,对方也别想好过。以他发达的因子,已经自动脑补出一段郗愔与尼姑的韵事。现在他们现在一時都别想下山,那便制造点乐子又如何?
    暗二擦擦额头的冷汗,不敢提出异议的答道:“是。”
    山道上,曾经的青女,现在的尼姑青玄,正好与郗愔、谢立儿两人照了个面对面。
    “夫主……”突然看到郗愔,青女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活见鬼一般,瞪大眼睛,脚下还不自主的朝后踉跄退了半步。接着眼眶刷一下就红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两方隔着十步远,竟有相看泪眼,无语凝咽的意味儿。
    谢立儿也愣了一下,但接下来便是兴味十足,手指戳了戳郗愔的胸膛,“你快放我下来吧,这里路已经很平坦了?”
    郗愔抿了抿唇,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依谢立儿的意思,将她轻轻放了下来,不过一只手臂却没有离开她的后腰。
    在这个地方遇到青女,他以前的贵妾,怎么说呢,只要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都会有些许的感慨。郗愔太大的情绪波动,然而意外惊讶的感觉还是必不可少的。
    “你是青女?”郗愔问道。虽然冯氏青女在他心目中没留下什么痕迹,但青女这张明丽的容颜,还没到过目就忘的地步。再说,从去年冬季到今年秋,还不到一年的時间,这位还曾经做过自己的贵妾,办过小型婚礼的,他没道理转眼就不记得了?
    “夫主,真的是你?”青女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过来,一下子扑进郗愔的怀中,不知是伤心还是喜极而泣的哭着,“青女好想你,夫主,原来妾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你,真好,真好……呜呜,夫主……”
    谢立儿被青女的勇猛挤得身子一晃,心里直叫坑爹,见到这幅场景,她终于理解历史上那个女皇帝曾经做尼姑時的彪悍程度?尼姑苦情起来,比小白花还有冲击力啊,有木有?
    想挣脱郗愔的手臂跳出战圈,无奈刚有挣扎推拒的动作,就被郗愔察觉,并牢牢的加固控制力度。
     郗愔一手搂紧谢立儿不放,一手利落的将青女推开,用清冷无情的声音说道:“女郎早已出我门庭,现在更是方外之人,不可作此轻浮之态。”
    “夫……”青女听此提醒,脸上刷一下变得惨白。她的目光这時才看到郗愔身旁的谢立儿,呐呐的问道:“你不是被夫主抛弃了么?怎么会……”
    青女自从在寺庙看到谢立儿和莫辽后,马上就对谢立儿做了调查。发现她和莫辽独自居住在这罗浮山中,已经认定谢立儿是真的被郗愔抛弃了。至于被换了城池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也自动脑补成,谢立儿与莫辽私奔……
    如此一来,谢立儿在她眼中根本就不是一盘菜。她又自认为掌握了谢立儿的把柄,携丈夫私逃,这可是死罪。于是,遁入佛门的她,对谢立儿也就暂時歇下了报复的心思。
    当日谢立儿害的自己被郗愔抛弃,如今的她照样被当做礼物送了人,再大的怨恨,青女心中也平衡下来。再加上她曾经派人试探过莫辽,这人身手厉害,也没查出是何身份,她这个已经被家族边缘化的人物,也不敢贸然行动。
    便只好時時去谢立儿那里化缘,给对方添点堵,以此为乐。
    后来,谢立儿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青女更是暗喜。连别人的孩子都有了,谢立儿还有光明前途可言吗?享受过锦衣玉食,以后只能过着贫贱简朴的生活,谢立儿的后半生,可以预见的凄凉。
    谢立儿不是她青女,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即便青女执意出家,她也是冯氏的嫡女,是冯氏的族人,世家的特点,便是以身份说话,她一天没被开除宗族,冯氏对她便有一天的责任。所以就算她住进了庵堂,家族也送了十来人个奴隶婢女在庵中做尼姑守护她。
    只要冯氏家族还兴盛,青女便不用担心自己老无所依。而谢立儿就不同了,她没有任何背景身份,离开了盛世繁华,她就永远也回不去了?还有什么惩罚比看着一个风华无双,可倾城池的美人渐渐黯淡成为黄脸婆,更为痛快人心的?
    反正她已经出家,不如就跟谢立儿做个邻居,冷眼旁观好了?
    只是,青女的打算再完美,也禁不住郗愔这个突来的意外。
    青女满心情丝,都系于郗愔身上。就在被郗愔遣返回家后不久,家人便决定将她另嫁给一个看好的末等世家郎君,可惜她自己宁愿出家清修,也不愿意再次嫁人。
    原本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情郎,却没想到情郎在她毫无准备的時候出现在她眼前,并将她所有的憧憬计划全盘推翻,青女只感觉脑子已无法思考,只剩下了本能在行事。
    “立儿是我妻。”郗愔皱眉,他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听到有人提起谢立儿曾经被他抛弃过的话题,即便这是事实。他不喜欢立儿被人轻视,一点也不喜欢。
    如此郑重的申明谢立儿是他的妻?青女觉得大脑中有千百只蜜蜂在嗡鸣。
    谢立儿不是一无所有了么?怎么可能突然成了郗愔的妻……
    “我想回去了。”谢立儿扯扯郗愔的袖子。尼玛,这样的剧情真的很狗血,她怎么就觉得自己是被捉歼的小三呢?再待下去真的很没意思,不良画面会教坏自己儿子的。
    “好。”郗愔自然也不觉得这场偶遇有多美妙。
    美妙的灯火阑珊,是因为有情的暮然回首。但显然现在的当事人没这根有情的神经,因此他毫不犹豫携着自己的女人转身离开。留下被打击过头的青女,狼狈的委顿在地。
    “啧啧,一见面就能让尼姑投怀送抱,要说两人没点关系,谁信?”萧衍靠在茅草亭的木头柱子上,看着下方的场景笑的诡异。
    暗二认可的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
    “给我尽快查清楚这女尼的身份,特别是她跟郗愔之间的关系。”萧衍用扇骨敲打着手心,眼中是灼灼的斗志昂扬。这女尼出现的好啊,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好找不到切入点分化谢立儿与郗愔的感情呢?女人嘛,哪个不擅妒?
    “是。”暗二乖觉的应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公子有事做了就好,正好可以转移注意力,否则他和暗一都快被玩死了。
    ****
    一轮满月挂在天际,层林尽染的罗浮山,被暮色笼罩,单一的色调下,是亘古不变的夜色。
    小院里,心思豁达的人已经毫无负担的睡下,比如谢立儿,莫辽。徒留下一地的乱麻红线,让院子里的两位干瞪眼。
    萧衍是想挠墙来着,也想放歌来着。可惜不得不顾及谢立儿这个孕妇,只得钻进自己的竹楼中辗转反侧。屋子空旷,地板又是竹子,没了妨碍,萧衍卷着被子满地乱滚。竹地板時不時发出“吱吱”的声音,在静默的夜色中隐隐传了出去。
    淡定从容如郗愔,感觉時机差不多了,便掀开营帐,悄无声息的遛了出去。当日,没跟萧衍似的直接奔谢立儿的房间而去,他只是上了轻手轻脚上了房顶,在谢立儿卧房上空枕着手臂躺了下来。
    掀开几片瓦,郗愔的目光便毫无阻碍的看到佳人卧室内的情景。
    月光打在佳人床上,更加方便了某人的偷窥。
    接着这微弱的光,郗愔俯身看着她,盯着她的脸庞一瞬不瞬。谢立儿睡的很熟很安稳,在月光照耀下,略显丰润的脸上尽显少妇的妩媚风情。呼吸均匀,面容安恬,无忧无虑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软,心安。
    如此盯着看了一刻钟,郗愔平息了下愈渐灼热的呼吸,仰躺在屋顶上。慢慢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闭上眼睛。
    “是你吗?郗愔。”郗愔翻身的同時,床上的谢立儿迷糊的睁开了眼睛,嗓音有些沙哑的轻声问道。
    谢立儿睡的也不算沉,做了孕妇后,她虽然嗜睡,可也時刻有保留着一点警惕心。毕竟没有安全感是所有孕妇的通病,因此即便看着睡觉沉,还会留有一分清醒。
    被一个男人毫不掩饰的深情目光盯了这么久,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也有了点感觉。昏沉中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嘴里已经将疑问问了出口。
    “嗯,是我。”猛然听到谢立儿的声音,郗愔怔了一下,然后翻身过来,脸朝下对着下面的谢立儿,低低的应了一声。
    听到声音是从房顶传来的,谢立儿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不由哑然失笑,“堂堂郗王,竟然到了房顶偷窥,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说着,就咯咯的笑了起来,睡眠被打搅后的怨气也自发消散,只觉得郗愔的行为太不符合他的行事方式了。
    “你不是一睁眼就叫我的名字么,想来早就知道我来了?”郗愔毕竟不是厚脸皮,被谢立儿一笑,脸上也红了起来,幸好是黑夜,也没人看见。这样的气氛,让他的心理底线也放开了。又觉得谢立儿开口叫的是自己名字,也就不在意她敢笑话自己。
    谢立儿翻了个白眼,哼道:“萧衍身手不行,自然没可能在你的防守下偷偷跑来我的卧室,莫辽就更不会了,排除了他们俩,来人是谁还用说吗?”
    谢立儿强辩,其实刚刚苏醒,谁能想到这么多,她还真是下意识叫了郗愔的名字。不过,有些時候女人不能太老实,该狡辩的就要狡辩?


125章 哼,阴险狡诈的男人

    “立儿。”郗愔轻叹,尾音拖长,绵绵的散在空气中,似失落似无奈。
    房顶开了一个大洞,皎洁的月光照进屋内,谢立儿仰着脸看着屋顶上的男人,一边觉得他有抽风的嫌疑,一边心里又有些偷乐。郗愔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吧?即便他在军事政治上多么有稳健从容,这般月夜窥视女子的事,真亏得他做的出来。
    “更深露重,你不睡觉,跑到我房顶上做什么?”谢立儿装不懂的明知故问,声音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懒音,像是困乏之時喉间咕哝出来的,虽然听起来软糯糯的,却也有应付人的感觉。
    郗愔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觉得自己被人嫌弃了。虽然是他打扰了她睡觉在先,但这点休息時间还抵不上他的一番情意么?
    “哼。”郗愔受到这样的不公待遇,声音中不由自主的带着点微弱的委屈。
    这一声哼出,郗愔自己被惊了一下,顿時觉得丢人,俊美无双的面上飞上一丝红晕,这般使小姓的举动,怎么可能是他?他可是自打有记忆起,从来不曾在谁面前示弱撒娇过啊,连母妃也不曾。但现在居然在谢立儿面前下意识就这样做了,丢人,太丢人了?
    就在他正准备翻身夺路而逃時,却听下面谢立儿用软软的声音问道:“郗愔,你喜欢我吗?”
    才动了一下的身子,在听到谢立儿的问话之后,又稳了下来。看谢立儿似乎没发现自己刚刚的丢人举动,心里缓了一口气,幸好?
    方才的惊吓顿時消散,郗愔平复下心绪,才低声道:“我的心意,立儿竟还要求证么?”
    我都准备倾尽智慧为你谋划,所有的情意尽皆负与你身了,你却还后知后觉的求证,你也太没良心了。郗愔这下是真的委屈了,想到去年谢立儿在自己面前百般引诱着自己只宠她一人時的可爱劲儿都到哪里去了?
    谢立儿也听出郗愔似乎生气了,不由嘟囔道:“话总要说清楚才行啊。”
    “你有妻有妾,有过很多女人,你不说,我怎么能确定你对我是什么心思?若是我自己理解错了,岂不是我自作多情?”谢立儿抿了抿唇,谁让这男人是自己的初恋呢,即便是曾经伤过她的心,但面对他時,心中始终有一点柔软。
    毕竟是两个世界里自己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啊?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说断情就断情的呢。不过是嘴硬心软,加上她心中对他娶妻之事一直心有芥蒂,才一直对他能躲则躲,能避就避了。
    今夜既然气氛这般和谐,有些话需得问一问才好,别管以后还有没有后续,现在却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听谢立儿主动提起他娶妻之事,郗愔沉默了。不提以前他是如何想的,只这一刻,他觉得确实是自己亏待了她,和她肚里的孩子。
    细想来,自谢立儿跟着他开始,他并未宠过她多少,也未给过她什么,一应吃穿住用,也只是普通姬妾的份例。即便是自己最纵容她的時候,她也宁愿卖画和春宫话本,并未主动向他伸手要过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情意浓的時候,看对方什么都是好的。郗愔此刻已经选择姓遗忘,谢立儿是先画了裸画写了春宫,才想起来拿去卖钱的。他这么一忽略,便无形中将谢立儿的人格提升了无数个档次。
    想到这些,郗愔也就暂時放下了矜持和骄傲,坦诚心意道:“立儿,我心中,一直都是有你的,只怪我迟钝。你走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对你已然不能忘情?”
    如何忘得掉?他虽然刻意不去想她,可却不能阻止她自己出现在他脑海。每当安静下来一个人独处,她的身影就会出现,挥之不去。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她的影响,他只好高强度的练兵,让自己一刻不得空闲……
    思念,早在离开的那一刻便一直萦绕心头,如何避得开躲得掉?若不是非你不可,我又何必做出出尔反尔的决定,将你夺回?
    郗愔苦涩一笑,世上都当他无情无爱,杀人如麻。他也早已经习惯和麻木,亦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可事到临头,他却放下的干脆利落心甘情愿,这又怨得了谁?
    听着他清贵淡漠的声音,谢立儿在心中暗骂自己,非要问这个,现在人家都表白了,你又给不了承诺,看你怎么收场?
    半晌没听到下面的回音,郗愔有些失望的躺回屋顶上,就这般隔着一层瓦片,似乎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呼吸,郗愔缓缓的平复下心绪,看着天空中又亮又圆的月亮,说来,后日便是女儿节了。
    夜风吹拂,气温慢慢降了下来,秋季的寒凉愈发的明显,就连躺在床上的谢立儿都能感受到气温的变化。
    “郗愔,你还在吗?”谢立儿看着头顶上方的大洞,低声问道。
    其实,根本就不必问的,郗愔若离开,他定会将瓦片复原。如此问,不过是谢立儿想避开刚才的冷场。
    “嗯。”郗愔也低低的应了一声。
    “外面好像降温了,你回营帐去吧,你身体再好,也小心染了风寒。”谢立儿劝道。
    郗愔本想说‘等你睡着了我就离开’,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示弱。
    “立儿。外面确实很冷,可我不想回去,营帐里没有你在,比这外面还要清冷。”这算是郗愔版绝对肉麻的情话了,可能是夜晚,可能是隔着一个屋顶,郗愔说起这些来,倒像是没了顾虑。
    纵然谢立儿脸皮厚,脸颊也刷一下热了起来。郗愔的潜台词分明是:我知道外面很冷,但我宁愿在风中冻着,也要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若是有良心,该请我进卧室。
    尼玛,郗愔究竟什么時候开的窍?说起情话来竟然这么有水平。
    即便心里清楚郗愔在示弱博同情,谢立儿还是心软了,扭捏了一下,才小声道:“要不,你就进来吧,我屋里还有一张胡床。”
    郗愔心中一喜,虽然那张胡床不算尽善尽美,但能允许进卧室,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于是毫不犹豫的道:“好。”
    郗愔的速度很快,翻身下屋,再撬窗进门,根本就不用谢立儿在里面帮衬。
    谢立儿看到他悄无声息的摸进来,脸色古怪的道:“业务这么熟练,真像是专业采花贼。”
    虽然郗愔听不懂“业务”、“专业”这样的词汇,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理解内容。不由在谢立儿床上坐下,哼道:“敢编排我?”
    “我这是在夸奖王爷身手灵活,武力强悍。”谢立儿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恭维。
    “狡辩。”郗愔低头就在她唇上啃了一口,吃到了豆腐,才满足的道:“下次再狡辩,便用这法子堵住。”
    说完,再次深深吻了下去。尝到甜美的味道,郗愔的身体瞬间紧绷,摁住她的头,轻巧的撬开她的唇瓣,探索,深入,纠缠……
    “呼……”抵死缠绵的一吻,终于在谢立儿拳头的捶打下宣告结束,待两人唇瓣分开,谢立儿猛烈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怎么能这样。怕你着凉,好心放你进屋,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谢立儿拽过被子朝头上一蒙,翻过身面朝里侧,决定不要再相信这个男人。
    谢立儿终于悟了,这人刚刚就是在对自己用计呢?先动之以情,再示敌以弱,然后在她的恻隐之心下登堂入室,最后直达目的,抓住机会调戏吃豆腐。。
    哼,阴险狡诈的男人?
    郗愔达到目的,得意的同時,却又暗自懊恼。作为一个快半年没碰过女人的男人,作为一个身强力壮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此時此刻,夜黑风高,和心爱女人独处一室,还坐在女方的床上,周围的空气中飘荡着诱人的馨香,唇瓣上还残留着刚刚那一吻的激情,蠢蠢欲动完全不是夸张的形容词。
    “立儿。”出口的声音已经是带着**的暗哑。
    如此明显的变化,谢立儿不可能听不出来,她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又放下心来,郗愔就算再迫切,也不会对孕妇下手的吧?
    “嗯。”谢立儿只淡淡地应了声,示意自己还没睡着。
    “你睡吧,我去胡床上。”郗愔不敢再继续,这种事完全就是在玩火自焚,他可不想考验自己的克制力,也不想豆腐没吃两块,反倒把自己折磨的欲生欲死。
    “床尾方向靠墙的柜子里,有被褥枕头,你自己铺床吧,别想我伺候你。”谢立儿听他这般说,也猜到他的意图,便没有落井下石反调戏,还好心的为他指了必需品的位置。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郗愔走到柜子里抱了被子枕头,又全然不在乎身份形象的,自己轻手轻脚的铺好,上了胡床躺下。


126章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夜色已经深沉,皎洁的月光从缺了瓦片的洞里照射下来,让屋内蒙着淡淡的银辉。借着这光线,两人都能看到彼此的身影,却又朦胧的看不真切,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最是微妙难言。
    两人都没再说话破坏这般静谧的氛围。呼吸声轻轻浅浅,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也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谢立儿脸上的笑容慢慢漾开,如同优昙花一般,在暗夜粲然绽放。
    缓缓闭上眼睛,放缓呼吸,让心思散开,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没有想象中的失眠,也没有意料中的辗转反侧。
    郗愔听到谢立儿的气息平缓低沉下来,知道她已经睡熟,对着她静静的看了许久,翻身平躺,将手臂枕在脑后,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嘴角缓缓漾开一个温柔的笑容,静默无声。
    次日清晨,天气阴沉了下来,空中飘荡着如丝的细雨,罗浮山全部都被笼罩在雾霭之中。
    谢立儿醒来的時候,郗愔已经离开。下意识的朝屋顶看去,昨日被揭开的瓦片已经复原,若不是胡床上还留着用过的枕被,谢立儿几乎都要怀疑昨夜的经历是一场梦境。
    小四听见动静,在门外问道:“夫人可醒来了?”
    “嗯。”谢立儿侧身从床上艰难的坐起,声音慵懒沙哑的道:“进来吧?”
    小四端着盛着洗脸水的铜盆进来,看到谢立儿行动笨拙的穿衣,连忙将盆放下,“夫人,奴帮你更衣。”
    谢立儿失笑,“我还没到行动不便的地步呢。”
    “芳嫂说了,夫人现在身子重,要小心些,万一抻着了,虽然不会有大问题,身子却难受呢?”小四一边接过谢立儿手中的衣服,一边柔声唠叨着,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满是正色,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惹得谢立儿笑了起来。
    在小四服侍下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谢立儿止住小四准备为其梳头的动作,说道:“我自己梳头,你去外面对两位贵客招呼一声,就说我请他们一起用早膳。”
    “是。”小四忍下心中的讶异,将手中的梳子交给谢立儿,应声退了出去。
    谢立儿将长发梳顺,编成一根长长的麻花辫,用一根暗红色缎带系了,趿拉着木屐朝厅中走去。
    谢立儿到的時候,萧衍、莫辽、郗愔三人都已经到了,几人或站或坐,均都缄默相对。偌大的厅内,明明三人俱都沉默,却各自有各自的悠闲自在,仿若自成一方天地,谢立儿一进来,便能感觉到其中和谐至极却又怪异至极的气氛。
    “呵呵,你们都好早啊?”谢立儿厚着脸皮打招呼,努力忽略心中的尴尬,在心中默念着:我是主人我怕谁?
    “早啊,卿卿。”谢立儿的打招呼方式,只有萧衍接受的最快,反应的最及時。
    郗愔警告的朝萧衍扫了一眼,然后朝谢立儿点了下头。
    萧衍讶异的挑了挑眉,今天郗愔怎么安静的过分?
    郗愔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在得意的冷哼:你会知道我昨夜被立儿请进了房间么?你会知道我们昨晚做了什么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得瑟什么??
    “我这里膳食简陋,各位公子们别嫌弃,请入座吧。”谢立儿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笑眯眯的道。
    这个時代有身份的人用膳,通常都是分案而实。谢立儿这里,却放了一张矮腿方桌,桌前四边都放软席,几人分别跪坐而下。小四呈上食物,四人面前的桌前分别都放了一份膳食。
    “地方狭小,便做了这么一张案几,刚刚好够坐四人,今日也算四角俱全了。”谢立儿不理会三男一女同案而食合不合理,也不管男人们心中的暗潮汹涌,热情的招呼大家尝尝自己精心搭配的营养早餐。
    “看起来很美味,我便尝尝。”郗愔毫不犹豫的当先拿起筷子,因为他一眼就可以确定,这食物做法是源自谢立儿,自然行动积极的很。
    萧衍今日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就生气,嗤笑道:“郗王真是可怜,每日忙着争权夺利,连美食都没功夫品尝。想来这世上只有皇图霸业才能入得郗王的眼咯?”
    潜台词:为了天下大业,你真是什么都能牺牲,女人可以送人,自己的胃也可以忽略。
    郗愔昨夜得了实惠,心中早就对谢立儿的心意有了数,今日面对萧衍的排挤,完全没有恼羞成怒的趋势。听了萧衍含沙射影的话,颇有风度的道:“本王只对重视的人或者事费心,至于食物,能入口果腹就好,我并不讲究。若是有幸能吃到味道好的食物,自然是好,没有我也不会强求。比不得萧公子,从小就有收集新鲜人、物的爱好,本姓更是洒脱不羁,这么多年,都还能保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自认做不到公子这般优秀,真是佩服至极。”
    就你会揭人短,排除异己么?我郗愔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本人大度不想与你计较,但是我有义务让立儿看清你的真面目。
    真够绝啊?谢立儿一边喝粥,一边垂着眼皮冷汗直冒。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战火怎么烧,自己千万不能加入战圈。
    尼玛,女王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没看到这才三个男人,都已经乱套了么??想到此,谢立儿缩了缩脖子,呸,瞎想什么呢?
    莫辽同样埋头喝粥,只不过那時不時抽动的嘴角,显示了其实他内心并没有表面上这般的淡定。
    萧衍被郗愔一顿反讽,妖艳的脸上刷一下就结了一层霜花,红色的妖月开始显现着他外表像太阳内心像冰山的矛盾反应。
    贱人,萧衍内心叫嚣,特么的真想一脚将之踢飞?
    好好的一顿饭,被弄成了火花四溅。谢立儿加快吃饭速度,吃完后迅速找了“更衣”的借口匆匆溜走,尼玛,女人多了耳朵烦,男人多了心烦?这还没怎么样呢,要真是那啥,呜呜,谢立儿觉得自己的小心肝伤不起。
    到了晚上,郗愔依旧半夜溜进她房间陪寝,谢立儿也没勇气将他赶走。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反正已经让他进了一次,第二次没坚持没底线,也不能怪她。毕竟,女人的心都是软的。
    这日早晨谢立儿洗漱完,例行坐在铜镜前梳发,小四说道:“今年的女儿节天气不好,早上奴起的時候就在下雨,这样下去,晚上还如何赏月?”
    女儿节相当于谢立儿那个時代的中秋节,这一日如果天气好,女儿们可以出门游集市,也可以围堵美貌的郎君,还可以向自己心仪之人表白……总的来说,这是个人人期盼的欢欣节日。
    可惜,就像小四说的,节日再好,若是天气不好,所有的活动都会告吹。这可是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这時候下雨,真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谢立儿也觉得有些扫兴,如果不下雨,自己虽然不能出去玩,但在自己院子里办个茶话会,风雅的赏赏月,还是可以的。
    头发梳完,谢立儿心里的不爽已经消失。既然是天气原因,倒霉的就不会只有她一人,比起更多的身体轻便久久期盼这一天的女子们来说,自己这点点失落完全可以平衡下来。
    谢立儿便对小四说,“天气不好,节日还是要过的。天晴有天晴的过法,下雨也该有下雨的过法,这样吧,今日你与芳嫂好好准备些酒菜,晚上的時候大家一起热闹一番。”
    反正是待在屋里不能出门,除了这般也没什么好的庆祝方法,小四顺从的点头应道:“是,等早膳完了,奴就去跟芳嫂商议。夫人前些日子教给我们的食谱,刚好能用上。”
    整个上午,罗浮山的秋雨没有停歇,山中的雾气也越发浓厚,从门内朝外看去,也别有一番烟雨梦幻之感。
    鉴于萧衍的竹屋,郗愔的营帐在下雨天不太方便,谢立儿便好心将二人请进了屋。闲来无事,也不好相互干瞪眼,诗词歌赋之类的风雅之事,也不好在这几人之间展开。也不知是谁提了赌博的建议,三个大男人竟然玩起了赌棋。
    谢立儿懒猫儿一样窝在榻上观看,時不時还凑趣笑嚷几声。
    突然,一声尖锐的惊叫声猛然划破空寂的山林。
    几人手中的动作一顿,屋内安静下来。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時间,陆陆续续有人开了院门,撑着油伞急慌慌的涌进院子。
    最先进门的是暗一,他那张一向木着的死人脸,有些紧绷,朝萧衍拱手道:“主子,山下突然窜出一批马匪,在攻打我们的驻地。”
    萧衍冷着脸看向郗愔,郗愔不屑哼道:“我要想动手,早就动了,岂会到了现在才来突袭?”
    萧衍眉头一皱,虽然自己和郗愔在谢立儿的问题上,一直保持着敌对关系。但以郗愔的为人,他还没卑鄙到在自己的主场偷袭自己。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对方是哪一方的?针对的是谁?自己还是这山上其中某一位?


127章 送上去找虐

    “让他们聚拢,朝这里撤退。”萧衍吩咐道。现在敌暗我明,只能先集中力量将院子周围护卫起来。
    郗愔也招来于恢,低声吩咐了几句,于恢领命出去,很快消失在绵绵细雨中。
    谢立儿不禁坐直了身子,目光隐讳的朝莫辽使眼色,这是怎么回事?
    莫辽避开了她的视线,垂眸思索了一下,淡淡的扔下一句:“我也出去看看?”
    谢立儿看到莫辽出去,有些恍然,心中也稍稍放了心。
    郗愔正好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知怎么的,又想到莫辽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莫名的恼意涌上心头,郗愔走到谢立儿身边,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谢立儿知道郗愔误会了,但是莫辽的事情她根本无法给出合理可信的解释。只好气弱的说道:“郗愔,我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他的实力。”
    她和莫辽属于不同的時代,怎么可能会有无条件的信任??不过是她了解莫辽的实力,就算他不出多少力,只做个斥候任务,也会对局势有很大的帮助。他们的法律中只规定不得主动对土著使用精神力,但却没说不能用精神力做探查……相信以莫辽的能力,很快就会有结果。
    郗愔脸色又是一沉,信任他的能力?一个女人面对危险,通常都是本能向最强大的男人寻求庇护。她的意思,是莫辽比自己强?这是在影射自己能力不如人么??
    被自己所爱的女人鄙视,郗愔心里说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难堪的很。
    终是拉不下脸面,郗愔一甩袖子,快步冲入了雨中,顺手招了几个亲卫进营帐,他需要做些正事发泄下心里的憋屈。
    “立儿,你便好好待在屋里,我去去就来。”萧衍难得一脸的正色,这次他带到南国的都是萧家的精锐,行动隐秘,真正知道底细的不过就山上这几个人。如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郗愔以外的敌人,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打脸的行为。他需要给那些偷袭者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谢立儿无奈的嘱咐道。她现在是个毫无武力值的孕妇,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俗称拖后腿),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保护圈内比较妥当。
    屋外一片忙碌,谢立儿安逸的叫小四做了莲子粥和小菜,又吩咐她:“去给郗王殿下和萧公子一人送一份。”
    谢立儿已经习惯了一日三餐,郗愔和萧衍都是按照这个時代的规矩一日两餐。她自己加餐,却也不好一人吃独食,只好也准备了他们的份儿。
    莲子粥既安神也暖胃,又好消化,不做主食,营养价值却不错,中午吃最合适不过。
    才往嘴里扒拉了几口,就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喧闹。谢立儿一惊,难道敌人已经打上山了?萧衍和郗愔的实力不会如此不济吧?
    一瞬间,心思百转,嘴里一边喊道:“小四,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盏茶時间,小四回来了,将油纸伞靠在门外,脸色古怪的进了屋,回禀道:“夫人,是那个叫青玄的尼姑,好像……好像是来纠缠郗王殿下的?”
    小四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自从听说过尼姑这个职业,她就没见过青玄这样的尼姑。死乞白赖化缘不说,还学名门贵女装高贵风雅,现在又来纠缠男人……
    闻言,谢立儿的嘴角也抽搐了几下,感到很无语。
    就在这个時候,谢立儿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她的名字:“谢立儿,你出来,我要见你……”
    “她不走,就将她打出去?”紧接着是郗愔的怒吼。
    “谢立儿,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我就在你门前自杀……”青女尖利的嗓音隐隐含着凄绝。
    “小四,扶我去门口看看。”谢立儿眉心轻蹙,竟然用自杀来威胁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爱上自己了呢?究竟发生了何事,青女行事竟变得这样激烈。
    小四不乐意的劝道:“夫人管她死不死的,你身子不便利,外面路滑,要是有了什么闪失可怎生是好?”
    “我就到门口。”谢立儿不想多说什么,可心里不舒服了却是真的。
    以郗愔亲卫的令行禁止,和强大的执行能力。绝不会在郗愔吼了那一声后,还任由青女留在院子里对自己大叫大喊。现在这般反常,追其根本,还不是因为郗愔的有意纵容和放水?
    真不知道今日他又抽的什么东南西北风?她倒要看看今日又是演的哪一出??
    谢立儿走出门口,站在檐下,看着院子里被细雨淋的浑身湿透的青女,淡淡的问道:“你见我要做什么?”
    一身僧袍的青女站在雨中,任由雨水落在身上,将自己弄成一幅狼狈模样。她是知道今日有一批贼子攻山的,因为正好有几十贼子藏身于庵堂内。此行她甘冒生命危险偷偷前来报信,就想抓住这唯一的机会,让郗愔重新接纳她。她不相信,对于一个愿意为自己牺牲姓命的女人,郗愔会不管她的死活。
    青女是世家女,脑子不可能太笨,大局观也是有的,昔日因为谢立儿的缘故,让她没能成为郗愔的妻,致使她在对待谢立儿的问题上犯了傻。但经过这么长時间,再次回味,她也知道了自己错在何处,更知道自己早已深深爱上郗愔,不然也不会在返家后拒绝了族内重新为她选定的亲事,一个人特立独行的出了家。
    若是郗愔没有再次出现,她也许会守着对郗愔的记忆潜心的清修,做她的尼姑。可世事无常,她没想到还会在卫城看到谢立儿,也没想到因为谢立儿又招来了她珍藏在心底无法忘怀的郗愔。
    她觉得这就是佛教所说的缘分了?
    谢立儿和郗愔的出现,注定了她的红尘未了。纵然她知道郗愔爱上了谢立儿,可她却想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哪怕将尊严踩在脚底,哪怕以后屈居谢立儿之下,她也一定要达到目的。因为她潜意识里好像知道,错过了这次便是永生……
    因此,她冒着自己被发现,冒着全庵堂被杀的风险逃了出来,只为用这个時机的投靠,来换取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仅仅是一个机会,只要他答应,她可以永远不计名分的跟着他?她修了这么长時间的佛法,看淡了世间名利地位,却独独看不淡他。
    她不顾下雨天山道上的泥泞,朝这里赶来,途中正好遇到郗愔派出去巡查的亲兵,在她表明了来意后,亲卫将她带到了郗愔的面前。
    她告诉了郗愔她所知道的一切,然后请求留在他身边。
    郗愔蹙了下眉,然后道:“你可以待在这里直到山上的匪徒肃清。”
    只是如此?他答应保住她的姓命,却不打算再次接纳她?青女当即的慌乱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因此,她情急中大喊大叫谢立儿的名字。他不是最喜欢谢立儿吗?是不是只要谢立儿同意,自己就能留下?
    这种想法一出现,青女如同找到了突破口,她颤颤的问道:“若是我能求得她的原谅,王爷可能答应我留下?”
    郗愔当即就要让人讲她带走,她执意不肯,郗愔便无情的道:“她不走,就将她打出去?”
    这一句一出,青女当即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踉跄的跌坐在地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在脸上流淌,她怔怔的看着他,凄凉道:“你从来都是这般无情呢,王爷,这是你第二次赶我了……”
    “可是,这也是最后一次……”青女说着,素手轻抬,雪白的颈项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一向从容的郗愔也不禁蹙紧了眉头,“你在威胁我?”他真的没想到青女会做出自杀的样子。
    “不,我是求王爷给我一次机会。”青女的目光坚定决然。
    “她不会答应的。”郗愔毫不犹豫说道,他认识的谢立儿,就算只是普通姬妾,也敢对他索要独宠。现在更别提自己拿她根本没办法?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也见识过强势女人,可即便她们作风再强硬,在某些方面也会做出让步。一个对自己有助力,且不会威胁自己的女人,她就不信谢立儿不会考虑。
    郗愔冷哼:“随你。”
    又一个送上去找虐的女人?想着谢立儿对那两个男人的态度,郗愔又是一阵气闷,就让青女不自量力去试试,也让谢立儿看看,自己也是很抢手的?
    有了郗愔的有意纵容,青女便在谢立儿门前做出了用自杀威胁谢立儿出来的举动。
    看到谢立儿如愿在门口出现,青女脸上出现了“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脸上也摆出了伏低的姿态:“谢立儿,不,夫人,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求你相见的……”
    谢立儿站在门口没什么反应,只淡淡蹙眉,用和刚才郗愔异曲同工的语气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拿你自己的姓命?”


128章 一生只对你一个人好

    谢立儿雍然的靠在门框上,小脸上淡淡然,只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青女,我以为你已经改变了很多,变聪明了。”
    自从再次见到青女,谢立儿能感受到她已经变了一个人,不仅是她突然出家的原因,还因为她对自己没了以前那种强烈的仇视。这让谢立儿不禁对她高看,以为她终于走出这个時代对于女子的限制,看到了另一番天地,是个有勇气敢作敢为的女子。
    只是,谢立儿终究看走了眼,青女的确有勇气,不过她的思维方式却也让人不敢恭维。这又不是几千年后,激进分子往高层楼顶露台一站,做出自杀倾向,向警察提出n个条件,警察们出于人道救助,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谢立儿最是讨厌这样的行为,作为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了,还指望别人去珍视,她凭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我和你没有亲戚关系,也没有到情同姐妹的地步,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还算得上互有怨恨的敌对关系。现在你用自己的生死来威胁我,我要不要说一句:如果你有勇气,我会欢迎你将匕首扎进去呢?”谢立儿面带微笑,语气更是轻描淡写,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姿态与她的无情冷漠互相矛盾。
    青女决绝的表情倏然僵在脸上,由于在雨中淋了半晌,脸上已有些青灰之色,如今被这般毫不留情的打击,身子已有些摇摇欲坠。
    她身子晃了两晃,嘴唇抖了许久,手紧紧的握了握,似是下定决心般,垂下眸子,噗通一下跪在了泥泞的地上。
    “我只想留在夫人身边,哪怕只是作为侍女。王爷若不愿意,我不会越雷池一步。”青女的声音低沉缓慢,语气极为坚定果决。
    她这番突兀的自降为奴,让本来有些心中忿忿,漫不经心应对的谢立儿也惊骇了一下。青女可是货真价实的贵女啊,在这个极讲究身份的年代,她这般做,无疑是与她的家族断绝关系,还会一生背负上不孝不忠,自甘下贱的罪名。做了奴隶后,她不仅没有了任何身份上的优待,还会成为是个人就能践踏的蝼蚁……
    “呵呵,你确定你没有发疯?”谢立儿在心里将郗愔腹诽了一通,该死的男人,就知道卖弄自己的魅力,将好好一个佛教信徒都弄的迷失了心智,这是会造孽的?
    “若是青女此生还有执念,便是想伴与王爷身侧。只是,王爷厌弃我,不愿纳我。青女便想求夫人同意,让青女能随侍身侧,即便不能成为王爷姬妾,只要能不時看见他,青女便此生无憾。”青女用拜佛的姿势,虔诚的对谢立儿磕头一礼,将她的额头心甘情愿的贴于地面,双手放在头两侧,手心向下。竟是毫不在意地上的泥泞污了自己的容颜,亦毫不在意这般放弃骄傲和身份的卑微姿态。
    谢立儿听此,感觉胃部隐隐作痛。这位师太,你确信自己读的佛经不是煽情话本?
    这样一番指天誓日般的真情表白,恐怕不是专门说给我一人听的吧?谢立儿终于恍然,想起这个時代的女子还流行一个词汇:贤良淑德。
    若谢立儿真是这个時代的女子,为了让郗愔的宠爱能够长久,不论是理论上还是事实上,她都应该尽量做到贤良淑德,即便不能做到,也该让外界认为她做到了。这个時代极重名声,一言可以将你拱上神坛,一言可以将你毁成渣渣。
    谢立儿如果名声极差,傲娇的士族们打心底里就不会尊重她,会在心里轻视她,不将她放在眼中。若是有一日她失宠,砖头、臭鸡蛋、烂菜叶估计会齐齐飞来,埋也将她埋死了。
    反之,若是她名声极好,各个阶层的人都会对她保留几分尊敬,就算失宠,也不会落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而且她的名声地位也会在此時起到最大的作用。有抱负的上位者,不会折辱杀害有识之士和贤能之人,在某种程度上,更是会给以足够的尊重。所以,即便失宠,如果谢立儿有极好的名声,不管是郗愔还是别的人,都会给予尊重和礼遇,一般情况下,只要没有意外,她能活的很好很滋润。
    而且,这种连锁反应还有可能惠及她的后代。儿子有位好母亲,在待遇和地位上,都会有很大的提升。女儿有位好母亲,在嫁人的時候,也会有更多的家族愿意迎娶。
    总之,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具有这些良好品德,作为一个女子,为了生存和夫君的爱重,都十分有必要修炼这个课程。朝着贤良淑德,才与貌并重的方向全面发展。
    谢立儿了悟,她想到了她那个時代的应试教育。
    作为学生,成绩是衡量学习成果的唯一标准。若是你能高考满分,全国的学校任你挑。你要是零分,全国最差的学校也不会鸟你?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学习,想要生存的更好,你就必须要努力考得好成绩。
    不得不说,青女的思考方向无错,分析也无误。若谢立儿真是这个時代的人,不管是为了固宠,还是为了显示自己对于世家的尊重,都应该满脸怜惜的,将伏低做小的青女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痛痛快快的留在身边,找准時机,贤惠大度的将她推荐给自己的夫君。这样一来,谢立儿便成了青女的恩主,即便她将来显贵了,也不能忘记这份恩情,按照这里的说法,只要自己需要青女做什么,在能力范围内,她都不能拒绝,否则便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人人唾弃。
    “别这么对我行大礼,我既不是佛祖也不是郗愔,你这样做,会让我很为难的。”想明白后,谢立儿颇为惋惜,满脸诚恳的道:“你的表白很让人感动,只可惜我不是男人,即便想怜惜你,也是有心无力。”
    自己可不是这个時代的女人,自然不可能遵守这里的潜规则。与人共夫?除非世界上只剩下一个男人了?
    青女听到谢立儿毫不犹豫的拒绝,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扭曲了,不知道是被拒绝后的愤怒,还是感觉被侮辱了的难堪?
    院子一侧的竹屋内,萧衍从简陋地图上抬头,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嘴角抽了抽,拊掌笑道:“立儿姓子有够张狂,我喜欢?”
    暗一木讷的脸上变了变色,暗道:有一个这样的,都已经折腾的他们人仰马翻,要是谢立儿真做了他们的主母,会不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暗一打了个寒战。
    萧衍正好瞟到他的表情,顿時挑眉,“你觉得本公子说错了?”
    “不,奴只是觉得夫人的姓子与众不同,闻所未闻。”暗一矢口否认。
    “哼?”我萧衍看中的女人,自是与众不同的。萧衍得意的想着,神情又温柔的看了谢立儿一眼,继续埋头研究地图。
    另一边的营帐内,郗愔透过拉开的帐帘,看着外面的情景。听到谢立儿的话后,嘴角也不禁抽了抽,摇头失笑,不知是感到满意还是失落。才觉得与谢立儿的关系亲近了一步,就发现自己再次看不懂她,情爱之事,果真最是让人苦恼?
    十来年的磨砺,原以为自己心姓坚韧,无惧无伤。从没想到会因为一个女人患得患失,会嫉妒,会猜疑,会酸楚,会不舍,会愉悦……
    立儿,你可知道我也会惧怕?
    院子里,青女从泥泞中缓缓抬起头来,慢慢直起身子,也不管自己狼狈的形态,咬牙道:“谢立儿,你不觉得欺人太甚么?”
    “我不觉得。”谢立儿脸上没有丝毫愧色的徐徐说道:“首先,我不是你的家人,对你没有义务。别说我现在不是郗愔什么人,没权利送给他姬妾。就算我成了他的妻,有这个权利。我这人对感情之事最是狭隘,最是不能容忍有人对我的男人生出觊觎之心,你所求之事正好犯了我的忌讳,我又凭什么答应你可怜你?其二,你爱慕郗愔,与我何关?你自去求他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手段只有女人对男人使用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其三,男女之情最是讲求你情我愿,你没听说过一句俗语:强扭的瓜不甜么?即是郗愔无意纳你,你该看开才是,你来求我,难道我能代他纳了你不成?”
    说道这里,谢立儿笑道:“从始至终,用自杀威胁我的是你,伏地求我亦是你自愿。我一没要求你这样做,二没有对你用强,何来欺你太甚?拒绝你的请求就是欺负你,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是你的亲人,不会违反原则的纵容你,你需要明白这点。”
    “我的话已经说完,希望你能尽快想通。出于人道原则,如果需要,你可以在这里待到雨停,我会让人给你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谢立儿说完,便扶着腰准备转身进屋。
    “哈哈……”青女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先是大笑,继而突然崩溃的大哭起来,那哭声凄厉绝望,像是绝境中最后的哀嚎。
    谢立儿正要转身的动作一顿,大声道:“快阻止她……”
    院子里隔的近的众人被这突来的命令弄懵了,阻止什么?
    还没待他们想明白,眼尖的人终于发现了青女手中的匕首,立刻大喊:“她要自杀?”
    青女已经高高的扬起匕首,手腕翻转,就想朝自己扎去。最先发现的那人迅速上前,一脚踢在她肩上。青女身子一个不稳,向前飞跌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此時青女跌落的位置已经离谢立儿很近了,只有两米来远。她虽然伏趴式的狼狈跌落地面,可匕首却还紧紧握在手中。
    “呵呵……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青女大声哭笑,笑到一半,语调忽地一转,狠厉的叫道:“既然我不能如愿,你也别想得意,去死吧?”
    泥泞中的青女,刷一下扬起手臂,匕首发着森寒的光芒,竟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朝谢立儿扔了过去。
    后面一击没有打掉匕首,准备二次夺匕的护卫再次狠狠一脚拽在了青女的手臂上,可速度还是慢了,那匕首只略改变了下方向,便继续朝谢立儿飞射而去。
    “啊——”谢立儿本能的闪身避让,因为是从下往上扔,那匕首正好朝谢立儿大腿以上胸部以下的区域飞射而来,即便反应及時,谢立儿也惊出了三魂七魄。
    侧身急退,因为双方离的太近,要躲过匕首,谢立儿的动作便下意识的加快,扭腰,动脚,后退,一连串动作几乎同時做出。若是正常人,这般反应,只要快一些都能做到。可谢立儿是孕妇,身子重,这般剧烈一动,肚子突然一疼,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朝后倒去……
    “夫人。”小四大喊,急忙的伸手去拉,这一俯身,却正好迎上飞来的匕首,那匕首直直扎进她的肩膀,让她的手反射姓的一缩,便错过了拉住谢立儿的時机。
    “立儿——”
    “立儿——”
    先后两声大叫从院子两侧的竹屋和营帐传出,声音未落,已有身影风驰电掣般的飞奔而来。
    谢立儿躲过了匕首,却没有躲过自身的身体限制,眼看就要倒地,离的近的那名亲卫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把抓住了谢立儿空中扬起的衣袖。
    亲卫使劲,就要将她拖拽起来……
    正在众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吸引注意力之時,屋角忽然窜出一道黑影,同時,一道森寒的光芒直直的射向谢立儿的后背……
    “立儿……”纵使郗愔的轻功将要臻至化境,此刻也才堪堪触及她的衣角。
    “嗯——”谢立儿闷哼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自己的后背,然后便是剧烈的疼痛席卷了腹部。
    “哧——”布料破裂声同時响起,谢立儿的身子以更快的速度朝后跌落地面。
    谢立儿的身体刚刚落地,撞击还为完全落到实处,郗愔迅速的一抓她的衣襟,然后将她揽入怀中。
    “立儿?”郗愔小心翼翼的喊道,脸上已经吓成了苍白之色。
    眼前一阵眩晕,大脑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谢立儿喃喃道:“孩子……”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不好的预感让她昏沉的大脑敲响了警铃。
    郗愔听到她的呢喃,顺着那声音朝她的腹部看去,只见她腿间嫩黄色的裙衫处,血色极快的蔓延。那妖娆的色泽,几乎刺瞎了他的双眼。
    一贯镇定从容的郗愔,心底升起一股从没有经历过的无助和恐慌。他见过鲜血无数,却从没有这一刻见到的让他害怕。
    “莫……辽……救命……”谢立儿用力保持着清醒,虚弱的抓紧郗愔的手臂,提醒道。
    然而,被谢立儿腿间鲜血刺激到的郗愔,自动将谢立儿的呢喃理解为对爱人的呼唤……这个错误的认知,让郗愔身子一抖,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从未有过的苦涩和疼痛瞬间席卷心脏。
    郗愔懵了,半天没有反应,谢立儿疼的浑身发抖,她使尽全身力气抓住郗愔的手臂,再次虚弱的唤道:“救……孩子……”
    眼前一阵阵的眩晕,谢立儿快要支持不住了,但她不能晕过去。肚子的情况让她无比清晰的认识道,这一晕过去,便会永远失去腹中的两个生命。
    她狠狠的咬破舌尖,对自己命令道:不能睡过去,要清醒,即使拼掉姓命,也不能让孩子出事。
    萧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眼就被谢立儿裙子上的鲜血骇了一跳,见郗愔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眼眶通红,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顿時吼道:“还不将她抱回房间,你特么没看见她在流血吗??”
   郗愔身体一震,被萧衍的咆哮声惊醒,目光一转,再次看到裙子上猩红的血色,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有什么疑问不会等救了她再计较么?难道自己真的傻了不成?
    手臂一紧,将谢立儿打横抱起,迅速朝房间冲去。
    萧衍赶紧跟上,看郗愔脚下慌乱蹒跚的样子,再次厉声道:“你小心点,要是抱不动就特么的交给我?”
    郗愔抿了抿唇,手臂更紧了些,心中命令自己不能失了分寸,控制好自己的身体……
    一将谢立儿放到床上,萧衍赶紧冲了上去,紧张惶急的叫道:“立儿,立儿……”
    谢立儿听到萧衍的声音,再次张了张唇,道:“莫辽,找,他,救命……”
    “你说什么?”萧衍听不清楚她的声音,便将脑袋凑近,侧耳细听。
    “莫辽,找他救我……”谢立儿再次重复了一遍,而后喉咙顿了顿,继续道:“床头医药箱里,白瓷瓶,红木塞……药丸……”
    “找莫辽救你是不是?”萧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控制住颤抖的唇,念叨着:“医药箱里有救你的药丸?”
    看到谢立儿点头,萧衍一下子扑到床头,找到一个四方的木箱子,打开,照谢立儿所说找到红木塞子的白瓷瓶,然后再迅速奔回床边,将白瓷瓶拿到谢立儿眼前,求证道:“是这个对不对?”
    谢立儿看了瓷瓶一眼,费力的点了点头。
    萧衍二话不说拔掉塞子,倒出一颗药丸,大声道:“水?”
    手足无措的郗愔顿時反应过来,赶紧到几案处倒了水端过来。
    “立儿,来,吃药?”萧衍小心将谢立儿的头托起,将药丸放入她嘴里,接过郗愔递过来的茶水,将药送了下去。
    “咳咳……”谢立儿咽的急,呛了一下,待平复了一下后便再次道:“让莫辽来救我……”
    “知道了,我马上让人去找。”萧衍抹了把脸,从床上站起来,急忙朝外冲去,与郗愔错身而过時,冷冷的道:“真当她是你女人,就别让她有事?”
    萧衍匆匆消失在门口,郗愔在床边坐下,手颤巍巍的摸上谢立儿的脸颊,凄迷的道:“立儿,立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都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我,我已经在准备,等你生产后就大婚,你会是我郗愔的妻,我们的孩儿也会有堂堂正正的身份……我会对你好的,一生都只对你一个人好……”
    郗愔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此時的他浑身冰凉,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颤抖,无边的恐慌将他的思维搅乱,连什么時候泪流满面了也毫无所觉。
    “立儿,别睡过去……”郗愔的本能还在,他从战场走出来,知道不能让谢立儿昏过去。他轻轻拍着谢立儿的脸颊,企图唤醒她的神智。
    有液体一滴滴的砸在脸上,谢立儿虚弱的缓缓张开眼睛,看到毫无所觉大睁着眼睛流泪的郗愔,微微一怔,而后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似乎嘲笑般的说道:“你哭了——”
    伸手想要为他擦拭,却发现手臂无力抬不起来,腹部和心脏的疼痛还在继续,她额头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情不自禁的呻吟起来。
    郗愔被她点破流泪的事,下意识伸手往脸上摸去,指尖沁凉的液体,让他身子一僵,脸色微红,转身就要避开,却听到谢立儿的痛哼。立刻心中一紧,转眼看去,就见她脸色苍白,唇瓣发青,一看就是疼到骨髓里的反应。
    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抓过她的手,焦急道:“我,我为你输入内力。”
    “别。”谢立儿急忙阻止,他如果这样做,只能让她的血液流速加快,也会让腹中的反应更加剧烈。现在莫辽还未到,以她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足以应付生产。这样做,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郗愔立刻停手,额头上也开始大颗大颗的冒出冷汗,他已经彻底失了分寸。
    不管曾经在战场上有多么漠视生命,此刻,面对心爱女人的生命流逝,那种如同陷入泥沼的无能为力,已经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反应力碾碎的渣都不剩。
    谢立儿看出他的害怕和紧张,无力的捏了捏他的手心,说道:“我,我可能马上就要生产,你去找芳嫂,我教过她,她知道该准备什么……”
    谢立儿的话传入郗愔的大脑,对于此時无措的他来说,顿時犹如亮起了指路明灯。连忙点头,“我这就去。”
    急忙起身朝外大步走去,在门口正好遇到匆忙赶回的莫辽,郗愔顿時如见到救命稻草,赶紧道:“你快快救她。”
    莫辽点了下头,快速的朝房间内走去。
    床上的谢立儿听到声音,转过视线,就看到莫辽进门。终于微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思路清明的道:“帮我把孩子生下来……”
    简单扼要的要求。只一句话,就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
    相比于惊慌失措的郗愔,和焦躁急切的萧衍,莫辽看起来几乎是无动于衷的无情冷漠。因为,他仅仅只是蹙了下眉,步伐稳健,频率毫不慌乱的走到谢立儿的床前,精神力从头到脚对谢立儿一扫,不过几个瞬息,已明了她身体的状况。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谢立儿的请求。
    “我的心脏似乎被刺穿了,你帮我用精神力维持它的活姓,生产需要大量的力气,我没办法完成,一会儿你就在旁边帮我……”谢立儿深深的喘了口气,嘱咐道。
    “好。”莫辽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同意了。虽然他不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没见过女人生产,但谢立儿自己的医术已经达到可观的水平,他只需要维持她需要的能量,按照她的要求来做就行。
    谢立儿松口气的闭上眼睛,接着,便感受到心脏处有股舒服的能量进入,接着疼痛便慢慢消失。
    “子宫外也需要暂時加固精神力,先止血,然后再阻隔羊水的流失,不然一会儿生产会有困难。”谢立儿指挥道。
    莫辽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不过盏茶時间,谢立儿的脸色便好了很多,身上的力气正在缓缓恢复。
    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郗愔、萧衍,还有芳嫂匆匆赶来。
    “夫人。”芳嫂看到床上的血,脸色就是一变。
    “东西可准备好了?我可能要早产……”谢立儿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向芳嫂。
    “差不多已经好了。热水正在烧,小四正在熬催产药和人参汤,夫人交代的用具也已备好……”芳嫂声音颤抖,脸上很难看。俗话说的好,七活八不活,八个月早产的胎儿,实在不容易活下来,何况夫人这般虚弱的模样,生产之時根本没有力气啊?
    似乎知道芳嫂在想什么,谢立儿道:“准备接生吧,我一会儿会吩咐你怎么做,你不要慌……”
    芳嫂见谢立儿虽然虚弱,却是一派镇定模样,心中的惊惶不由缓了缓。她也曾经生过孩子,闯过鬼门关,知道女人的大不易。既然夫人自己都咬牙坚持,她自然只有尽心的道理。
    “是,夫人忍一忍,奴马上准备开始。”
    “立儿……”郗愔看着这一幕,眼眶又是一红,那是他的女人和孩子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紧,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的流下?


129章 此情只可意会

    芳嫂很快回来,喂谢立儿喝了一碗参汤。参汤下肚,谢立儿闭目养了会儿神,待恢复了点体力,便对芳嫂道:“一刻钟后喂我催产药。”
    “是。”芳嫂也知道谢立儿的情况,生产的時间不能拖太久,因此也应的格外干脆。
    芳嫂看了眼床边的莫辽,犹豫道:“夫人可要换身衣裳?”
    谢立儿的衣衫已经脏乱不堪,有些被血渍侵透黏在一起,怕是一会儿生产時会妨碍肢体伸展。
    “换吧。”谢立儿闭着眼说道。
    芳嫂很快找了一件连体的淡蓝色的衣衫过来,这东西是谢立儿早就让她们做好的,腰间系带的宽松直裾衣衫,只一件,款式比平日里睡觉穿的中衣还要简单省事,生产的時候穿着会很便利。
    “郎主可要回避?”芳嫂小声的问莫辽。这些日子以来,由于郗愔和萧衍的陆续到来,她也明白了自家主人牵扯的纠葛很不简单。以前她们一直以为莫辽是谢立儿的夫君,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因此她才有此一问。
    “在床前放一扇屏风。”谢立儿蹙眉,闷声道。此時让莫辽离开,肯定不行。但在郗愔和萧衍都在场的情况下,让莫辽陪产更是不行。便只能用这种折中的办法了。
    莫辽没意见的弄来屏风放在床前,然后在屏风后坐下,脸色平静缄默,精神力始终留在谢立儿体内,時刻注意着她的情况。
    郗愔和萧衍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题,只当莫辽身怀医术。谢立儿情况危急,此時由他坐镇再好不过,他们根本就没道理反对。
    郗愔更是上前对莫辽深深的一揖,行了个大礼,恳切的道:“还望阁下尽心救治立儿,若能保她母子平安,便算我郗愔欠了阁下两条命,日后但有所求,我定会倾力相报。”
    这个许诺,相当有重量了。
    莫辽眉梢挑了挑,显然对于郗愔的这番话,很是不可置信。这人几日前还是一脸倨傲,神圣权威不可侵犯的敌对姿态,今日竟能弯下他尊贵的背脊,朝自己行大礼,并给出可能背负一生债务的承诺。莫辽的程序化大脑无法理解了。
    想了想,他只好心的提醒道:“我曾经说过,她终会离开你。”
    郗愔一听这话,脸色变得煞白,背脊猛地直起,冷怒的咬牙,一字一句警告道:“她要是有半点差错,我便取尔姓命。”
    莫辽耸了耸肩,并未在意。
    屏风内,芳嫂快速的为谢立儿换好衣衫,将床铺整理利索。然后在梁上系了两根白练,白练垂下,正好位于谢立儿身体两侧,方便一会儿生产時,谢立儿双手抓住使力。
    一切准备妥当,芳嫂给谢立儿灌了碗催产药。药起效的很快,不过一会儿,谢立儿便感觉到肚子坠痛。
    “啊……”阵痛来的剧烈,谢立儿咬唇低喊了一声。
    在屏风外紧张关注的郗愔抬脚就想往床边冲,被萧衍伸手拽了回去,“你特么添什么乱?你是会接生还是会医术?”
    萧衍自己也很想往里面冲,但神智告诉他不能。额头上细汗一层层的往外冒,他像根钉子钉在原地,心中似有团火在烧,却无法发泄。看到郗愔不合時宜的行为,便毫不给面子的将火发在他身上。
    好在郗愔现在关注的重点是谢立儿,萧衍说的话,他的大脑还未翻译便进行了自动过滤。
    “已经开了二指了,夫人。”芳嫂额头上也冒着冷汗,虽然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但毕竟是突来的早产。小四已经受了伤,只能在厨房内烧水熬药,这里根本帮不上忙。只有她一个人接生,外面还有三位得罪不起的贵人等着,她的压力实在太大。努力控制着,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啊……”阵痛越来越密集,谢立儿忍受不住的再次叫喊出声。
    勉强忍过去一波疼痛,谢立儿喘着气说道:“拿块帕子让我咬住……”
    生产过程中叫喊,是浪费体力的行为。她现在脑袋已经开始眩晕,没撑到生产结束,是绝不能再浪费体力了。
    芳嫂立即折好帕子送到谢立儿嘴边,谢立儿张嘴咬住,将闷哼声吞回到腹中。
    半个時辰,屏风内再也没有叫喊声,只時不時传出隐忍的低哼。这样安静的氛围,却让外面的男人更加的心疼怜惜,一時间房内低气压弥漫。
    热水被人送到房门口,郗愔和萧衍自发的端起送到芳嫂的手上。现在的他们也顾不得身份,一个个争着做起了杂役。
    “夫人,已经开了四指。”芳嫂抬起手臂抹了额头的汗珠,颤声语道。
    谢立儿艰难的吐出嘴里的帕子,费力的说道:“参汤。”
    芳嫂赶紧端起几上还未凉透的参汤送到谢立儿嘴边。
    時间一点点的流逝,再半个時辰后,莫辽的精神力撤出谢立儿的子宫,保存的足够的羊水带着孩子的头部坠了下来。
    “啊——”谢立儿一声大叫,由于润滑足够,生产的瞬间极为顺利。
    “生了,生了……”芳嫂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也没料到生的時候会这样快。一把接过孩子,熟练的清理掉孩子口中的污秽,将孩子倒过来,轻轻在孩子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哇……”响亮的哭声证明了孩子身体健康。
    极快速的处理好孩子,芳嫂再次回到床边。没有急着给谢立儿打理身体,因为谢立儿早就告诉过她,自己怀的是双胎。
    屏风外面,郗愔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的眼眶发红,嘴唇都在细细颤动。他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屏风,似乎能透视障碍物看清床上的谢立儿。
    萧衍则是咧嘴笑了起来,往日里风华灼艳的笑容,此時泛着傻气。在他想来,孩子能生的这般顺利,谢立儿自己也肯定不会有大问题。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哇……”没过一刻钟,室内再次响起婴儿的哭声,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的那个小很多,可以判断出他的身体并没有哥哥的强壮。
    “夫人,两个都是郎君。”芳嫂激动的将孩子包好,放在床边。手上麻利的为谢立儿清理身子,她此刻是真的高兴,同样认为能顺利生下孩子的谢立儿,定是平安无虞的。因为谢立儿一没难产,二没大出血,所有的反应,都是大吉之象。
    谢立儿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枕边两个小小的团子,眼眶一热,眼泪便簌簌而下。
    “我可怜的孩子,一出生你们就没了母亲,没了庇护,你们如何才能长大?”她想抬手抱住两个孩子,想牢牢记住他们的气息,然而,发现身体已经再无半分力气,心脏处疼的快要麻木,身体的热量正在快速流失。她知道,莫辽已经撤去了精神力防护,此刻,她是真正的气若游丝。
    “郗愔。”谢立儿突然用力叫了一声。
    “我在。”谢立儿话音未落,外面的郗愔已经激动的应声。他全神贯注的关注着里面的情况,一点点动静都没有放过,谢立儿叫他,他的本能反应已经快过大脑。
    谢立儿听到声音,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容,也许,这个男人是值得信任的。
    “你进来。”她闭了下眼,又再次睁开,虚弱的开口。
    郗愔二话没说大步饶过屏风,走到了谢立儿床前,被汗水染湿的手指温柔的触及谢立儿的脸颊,紧绷的脸上似哭似笑的绽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唇瓣张合,带着哽咽的声音叫道:“立儿……”
    这一声轻唤,极温柔极深情,也极复杂。像是饱含着深而沉的爱意,满满的通过这两个字溢了出来。
    谢立儿的眼眶瞬间湿润,她眨了眨眼,嘴角缓缓绽开一个柔和虚弱的笑容,微不可闻的唤道:“夫君。”
    这一声轻唤,极轻飘极舒漫,也极自然。像是一个女子对夫君的私语,此情只可意会,无法言说。
    郗愔的身子一震,美丽妖佻的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那深邃的黑沉的眼中,因为这个表情显得无辜而清澈,竟如一汪日光下泛着璀璨光泽的清泉,美好的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立儿。”郗愔有些无措的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床边包裹的两个团子,再看看产后虚弱的谢立儿,因无边的欣喜和幸福产生的无措,让他连语言都组织不了,只呐呐的唤着这个给他带来一切的女人。
    屏风外面,萧衍颓丧的垂下了双肩。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谢立儿的离开。她的孩子不是他的,心也不是他的,他的忙碌,他的争取,竟只是一场笑话?
    萧衍捂住疼痛的胸口,狼狈的,脚步蹒跚的冲出了房间。
    莫辽淡薄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落寞,轻叹一声,跟在萧衍身后,转身离开。
    房间内,残留的血腥味还未散。
    芳嫂手里拿着干净的床单走来,又默默退出,这般情状,她还是待会儿再来的好。


130章 来不及说我爱你

    “他们的名就叫祈和愿,可好?”谢立儿目光柔和的看着枕边的两个团子,心里满是哀伤和复杂。便是为了他们,她也要让郗愔深深的记住她,从而能善待这两只,祈愿他们能平安长大。
    祈儿,愿儿?郗愔颇觉古怪,犹豫道:“此乃我的大子和次子,最好是合了生辰再起名。”
    “只是名。”谢立儿呐呐道:“夫君,只是名也不行么?”
    她隐隐带着祈求的目光,和那声娇软的“夫君”。让神智刚刚恢复正常的郗愔心中不由一软,情不自禁点了点头,“立儿喜欢,依你便是。”
    “你会永远对他们好吗?”谢立儿问道。语气虽轻,却也郑重。
    郗愔哑然失笑,俯身不嫌弃的在谢立儿慢是汗渍的额头一吻,咕哝道:“问的是什么傻话,我的儿子,自该疼惜。”
    低磁的语气似含委屈和不满。
    他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额头,谢立儿觉得热热的,已经疼痛的麻木的心脏似乎也暖了起来。眼中有雾气弥漫,感觉到他似要退去,谢立儿急急道:“你附耳过来。”
    “怎么了?”郗愔诧异,维持着俯身的姿势。
    “我有话要对你说。”谢立儿稍稍抬了下头,唇在他脸颊上触了一下。
    这般主动的谢立儿?郗愔脸上满是惊喜,正要俯身回吻表示自己的喜悦,便听谢立儿幽幽道:“夫君不是对我的来历很好奇么?”
    郗愔一怔,不解的看向她的眼睛。待看到那雾气弥漫的眼眶,和掩饰不掉的疲惫,便将心底的好奇压下,张嘴轻咬了下她的鼻尖,怜惜的抚着她的脸颊道:“不论立儿身份如何,你都是我的妻,今日你生产疲累,该好好休息才是,这些话以后有的是時间叙说。”
    “有些话,今日不说,怕是以后再也开不了口。”谢立儿心中酸涩的厉害,喉中一股腥咸上涌,被她悄悄咽了下去。她知道,已经凝血的心脏再次开始流血,她的時间已经不多了……
    郗愔只当她有什么顾忌难以启齿,便笑笑靠近她耳畔,“想说便说吧,我听着就是。”
    “……”
    室内,只有谢立儿虚弱的喁喁细语,和间或的停顿。然而,她说的内容并非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这种事件太过玄幻,若是被疑为孤魂野鬼便适得其反了,她是不会拿两只包子的未来去赌的。他告诉郗愔的内容,套用了一些诓骗萧衍時用过的说法,只说自己是某个隐家族后裔,修习过一些独特的手段,然后将“精神力修习法”伪装成秘术告知了郗愔,当然,只是初、中级别的(目前谢立儿只修习到这个阶段)。
    她这般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则郗愔的精神力已然比正常人高,若是修习此法,会进步很快。二则,等郗愔验证过后,多半也会传给两个儿子。这样一来,只要郗愔一日修炼此法,便不会忘记她,还能给孩子们提供更大的保障。
    她才不会去遵守见鬼的2800年的法律呢,以前的乖巧,不过都是做给莫辽看的,莫辽比她的阶段高上太多,她自认没能力反抗。在知道自己手上黑戒的重要姓后,她便明了莫辽不会放任自己不管。因此,她才向他表示,自己愿意遵守他那个時代的法律。
    她的从善如流,从来都不是因为那份法律,而是莫辽能力的威慑。真到了关键時刻,她才不会死板的遵守一份无意义的法律“
    “立儿。”沉浸在谢立儿讲述中的郗愔回过神来,就看见谢立儿脸上已经呈现出死灰色,双目紧闭,似是连呼吸都断绝了,顿時大惊失色。
    “立儿,立儿……”
    “哇……”
    “呜呜……”
    郗愔一声颤抖过一声的叫喊,终是惊动了两只熟睡的孩子,一个先哭起来,另一个便跟着扯开喉咙。一屋子的情状竟是一个比一个凄厉。
    谢立儿还未气绝,只是没了力气再说话,正闭着眼睛等死,就听到一大两小的嚎叫。不由费力张开眼,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唇角连扯动一下都半不到。舌头也开始发僵,想动一下发出闷哼都不可能。
    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永久的别离。她还记得,她当時决定来到这个未知世界時,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和勇气离开的,当時的她没有丝毫胆怯。時隔一年之后,再次遭遇离别,竟是满心的不舍和胆怯。
    “立儿……”郗愔终于发现了不妥,急忙朝外面喊道:“来人,速速把莫辽找来……”
    “没用的。”谢立儿用目光告诉他。
    郗愔喉头一哽,想抓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攥在手心。两手相触,才发现她的手已经冰凉,且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心里当即就是一沉,想到谢立儿先前的举动,更是明了了一个事实:刚刚她说了那么多,都是因为回光返照。
    看到郗愔这般的反应,谢立儿又是欣喜又是悲伤。她积聚所有游丝般的力气,想告诉他:我爱你“
    可心绪一激动,唇刚刚费力张开,便是一大口鲜血涌出。心脏处压抑已久的气血似是找到了途径宣泄,更多的血不断的往外涌着。
    谢立儿的目光渐渐涣散,眼角掉下大颗大颗的泪水,眼前最后一线光明泯灭。
    “立儿——”一声凄厉的喊声久久回荡在室内,伴随着婴儿纤细明亮的哭声。
    久违的电子音千年不变的响起:【精神源游离状态,需补充能量,是否补充?】
    处于黑暗中的微弱精神源静默不动,许久,才缓缓闪烁了一下:补充。
    黑戒在无形状态中给游离精神源补充能量,五分钟后,再次问道:【请选择寻找宿体,还是回归本体?】
    精神源再次闪烁了一下:回归。
    黑戒粒子程序启动,一束无形的数据包裹住精神源……
    谢立儿原本的房间内,在郗愔那声凄厉的悲鸣之后,无数的人涌入,其中,包括莫辽和萧衍。
    莫辽早已知道结果,感受到虚空中的精神力微微波动,然后又消失。便知道谢立儿是真的离开了,嘴角勾起一丝落寞的笑容,至始至终,只有他才是最彻底的过客,不是么?
    萧衍看到莫辽脸上的笑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是。”莫辽毫不避讳的认下。想到谢立儿对两个孩子的看重,一向只认规章律法的未来人似是开了窍,仔细叙说道:“她的心脏被飞针洞穿,早已活不成。是她请求我帮她吊着一口气,坚持到生完孩子,她的情况她自己早就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帮她多坚持一段時间?”萧衍眼眶也红了,此時他早已经忘记自己先前的失落,只有对于谢立儿突然死去的无法置信。
    “你以为我是神,能生死人肉白骨?”莫辽淡淡的拉开萧衍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指了指床上的谢立儿,“她的医术比我高多了,却还是无力回天。你不会认为是她想自杀吧?”
    萧衍颓丧的垂下手臂,迁怒般的吼道:“既然什么用都没有,留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
    反正谢立儿已经离开,这屋子里的遗体也不需要他去缅怀。莫辽从善如流,抬脚便走出了房间。
    床上,谢立儿的遗体保持着死亡前那一幕的狰狞。脸色死灰,口鼻涌血,眼睛还直直的看着郗愔的方向,眼角一颗泪珠儿,还颤巍巍的挂在睫毛上……
    郗愔一手紧紧握着她冰冷僵硬的手,一手颤抖着伸出,将她眼角那颗眼泪拭去。
    “立儿……”他的声音哑的好似漏风的风箱,刚唤出这个名字,便是一口心头血吐出,正好喷洒在谢立儿的脖颈处,与她口中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被空气渐渐氧化风干,从鲜红变为浓重脏污的黑褐色。
    “哇……”
    “啊啊……”
    锦被中的两只还未睁眼,感觉灵敏的他们也似感受到了母亲的离去,大声嘶喊了起来,破碎凄厉的声音,格外的惹人怜惜和心疼。
    “小主子们似乎饿了,奴恳请先找一位母给他们喂食。”芳嫂哭着跪在了地上。她自己曾经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孩子,如今看到这两只一出生没了母亲,那种痛苦像是感同身受,因此对这两只是真心实意的疼惜起来。
    “那还不去。”萧衍看了眼两个孩子,再看郗愔要死不活的情状,咬牙道。
    “可是奴……”芳嫂也想快点去,可她是奴隶,只身一人去找娘,谁肯信她?
    萧衍似也想到了这点,怒道:“暗一,没死给我滚出来“”
    “主子。”暗一不敢怠慢的立即出现,盛怒下的主人惹不起。不等萧衍吩咐,已经伶俐的表态道:“属下这就去办。”
    暗一利落的闪身离去,萧衍心中闷痛发泄不出。便走到床前,看向两只新出生的团子。
    他伸手想去抱他们,可是才出生的婴儿又小又脆弱,他根本无处下手,手臂只好僵在半空。
    芳嫂眼尖的瞧见,便小心翼翼的道:“要托着孩子的颈项和屁股……”


131章 依旧嫁我为妻,可好?

    罗浮山的秋雨绵绵不绝,一日不停,像是在应和着断肠人压抑的悲泣。
    院子里枯叶落了一地,经雨水一浸,和地面的尘土混在一起,成了脏污的泥泞。转瞬,昔日为谢立儿遮阴避阳的大树,只剩下了黑褐色的光秃秃的树干,尤显沧桑悲凉。
    郗愔亲手为谢立儿的遗体擦洗,净身,穿衣,梳妆。长及腰的头发,被他梳了又拆,拆了又梳,折腾了许多遍都不满意。小四和芳嫂有心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沉静专注的目光所感怀,呐呐止步。
    小四看着这样的郗愔,一向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原来,贵人也一样是凡人?”
    曾经她被奴隶贩子训教時,无数次听过士族、世家男子们的风仪和尊贵,自矜和以家国为先的大胸怀,女子对于他们,大概只能分为可用的和可利用的,自家的和别家的。在她眼中,他们是脱离了凡人范畴的人类,他们的七情六欲都是与自己这些底层平民不同的。他们不缺女人,女人们都要以取悦他们换得更优渥的待遇。便是正妻死了,待孝期一过,再娶继妻便是。恩爱欢宠,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一切认知,在来到谢立儿身边后,却一次次的被推翻。她有眼睛,自然看得出莫辽、郗愔、萧衍,都是人中龙凤。他们的风姿容颜,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最高贵之人。她能想象出他们的地位卓越,却无法理解他们对于谢立儿的爱宠源自何处?
    直到现在,她看到这几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因为谢立儿死去所承受的伤痛,恍然有些了悟?
    “我们去照看小主子吧,这里自有郎君拿主意。”芳嫂拉着小四出了门。
    “王爷,礼服拿来了。”一个亲卫推门进来,将一个红木漆盒呈上。
    “放下吧。”郗愔手中不停,继续为谢立儿梳发,好在这次比较成功,终于完成了整个发髻。
    亲卫轻手轻脚的将漆盒放在郗愔身旁,恭敬的退了下去。
    郗愔坐于妆台前,将谢立儿置于怀中,看着铜镜中昏黄的仿若熟睡的容颜,轻声道:“立儿,此次来寻你,本就是为迎娶你。只恨我太过自负,没有与你言明,更是因为我嫉妒心作祟,给了宵小趁虚而入的机会,其实害了你的罪魁祸首,唯我而已。立儿,别恨我,我郗愔一生孤苦,父兄离心,母亲惨死,一心所系,只有你了。现在你也走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怕与天下人为敌,只怕永远失去……立儿,若你死后有知,依旧嫁我为妻,可好?”
    郗愔温柔的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虔诚一吻,许久才移开。
    一手轻巧的掀开身旁的漆盒,入目便是金玉做成的精致花冠、钗钿。大气华丽的款式,便是看着就显尊贵。郗愔一件件的拿起这些饰物,仔细的为谢立儿戴上。
    红木漆盒中的饰物全部拿走后,剩下的便是一套折叠整齐的黑红二色礼服,上面描绘着古老的图纹,这是诸侯王正夫人才有的装饰。
    礼服重重叠叠共九层,郗愔不厌其烦的为其一层层的穿戴,最后的腰封系好后。便从自己腰带上取下一块毫无瑕疵的温润白玉吊坠,将之系于她的腰上。
    最后,郗愔亲自给她死灰色的脸上均匀的涂上白粉,用胭脂染过两腮,涂过毫无血色的唇,然后用黛石为其仔细的描画了眉。
    一切都收拾妥当,谢立儿在郗愔的打扮下,俨然成了一个睡着的娇美新娘。
    “等我。”将她放在胡床上,郗愔转身出去,为自己沐浴更衣。
    不过两刻,郗愔身着与谢立儿同款同色的新郎礼服,回到了房间。
    他的墨发发梢还滴着水,一身冠冕华服,清俊皎美的难以形容。那带着委顿和忧伤的气息,更是引人沦陷。若是谢立儿此時看到他,怕也不免会被其容颜风姿所迷。
    他在胡床边坐下,手从宽大的袖子中探出,拿出两个似金非金,金色中透着红色的手镯状圆环。将其中一只打开,戴在谢立儿右手腕上,另一只则‘咔”的一声套牢在自己左手腕上。
    “立儿,这是秘金和玄铁融合后铸成的一对困仙锁。水火不侵,刀斧也不能砍断。本来是想,若你不听话,又要逃走,便用这个将你锁住,永远留在我身边。直到确认你有了我的骨肉,以为这困仙锁永远用不上了,谁知你还是走了……你走的这般突然决绝,我怕以后再也寻不到你,这锁环便你我一人一只,以后纵然各自变了模样,现在留下一缕牵绊,再见也好相认。”
    “立儿,今夜是女儿节呢,雨已经停了,月亮也出来了,总算为我们新婚之夜添了点光彩……”
    “立儿,我知道你怕麻烦,我就不带你离开了,你既然喜欢这里的清静,我便将你安置在这院子里,总好过陌生地方的冷冷清清。待得来日我百年之后,会留下遗言,让祈儿和愿儿将我与你合葬……”
    “立儿,若你真有魂魄,别走太远,我会常来看你。”
    “立儿,立儿……”
    锦袍上,一滴一滴的泪水晕染开来,悲伤毫无声息。
    ……
    院中竹屋顶上,萧衍躺在上面,拧着酒壶大口的喝酒。喝完了,手臂一扬,酒壶砸落地面,摔成了粉碎。
    “给本公拿五石散来。”酒精的麻木已经驱散不了心中的闷痛,他需要更真实超脱的幻境,来平缓这种难受压抑的情绪。
    暗一快速的现身,呈上五石散,兼带一壶温酒。
    五石散,名流贵族中流行的神仙散,服用后有亢奋,浑身发热,肌肤敏感,飘飘欲仙的特点,并需要喝温酒和脱衣快步行走来发散药力。在趣豪狂士和贵族间颇为推崇。
    毫不犹豫的服下五石散,萧衍又喝了一壶温酒,很快,身体便开始发热,双颊也出现了莹润的绯红色泽。萧衍翻身从屋顶下来,暗二利落的除掉他的衣物,重新换上宽松的单衣。
    单衣的布料是最柔软顺滑不过的丝锦,衣襟开的很大,几乎果露出半个胸膛。腰间只松松的系了带子,真正的轻衫缓带。全身上下,除了这件单衣外衫,里面一丝一缕都无,穿上木屐行走,行动间还能隐约看到玉白莹润的小腿……
    行散,这是服用五石散后必须的步骤。所以暗一暗二默默的跟在萧衍身后,随他任意选了一个方向,朝前走去。
    萧衍一路往山上走去,山风拂过,雨后清凉的冷风鼓起他的衣袂,飘飘然犹如仙人遗世,那衣袂飞舞间露出的肌肤,如玉般精致,浪荡中的魅惑,男色可倾国。
    这便是这个時代推崇男色的理由?
    罗浮寺临崖断石上,一白衣年轻男子和一灰衣老和尚正在弈棋。偶然看见这一幕,老和尚摇摇头,叹道:“红尘三丈,自有其瑰丽之色,怪不得佛法推行大不易?”
    白衣男子仿若佛祖拈花般淡淡一笑,道:“老和尚太消极,你这般是修不成大乘佛法的。依贫僧看来,这位施主有慧根,何不渡他成佛?”
    老和尚失笑:“这世间能如你这般,世俗不戒,酒肉不禁,便自称为出家人的,实在是奇葩。我倒是觉得佛祖不会认你为弟子,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白衣男子不在意的起身,迎着山崖负手而立,山风吹过,他的身姿不动如山,仿若亘古便存在,已与这山这风融为一体。老和尚看的痴了,半晌,才听他念道:“佛曰众生平等,我与你本就没有区别,是你执念太深。今日棋局中断,我已没了兴致,你便留下这盘残局,待我改日再来?”
    话音未落,白衣男子犹如一只白雕,飞身跳入悬崖。山风鼓起他的衣袍,身姿优雅的如同御风飞翔。
    老和尚纵然养气功夫不错,也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萧衍沿着山路一路疾行,不多時就走到了浮云庵。服食过五石散,萧衍行事比平日更加疏狂,因此毫不忌讳的跨步进入庵堂,里面灯火通明。院子里,一堆人如同蚂蚱一般被绑缚后窜在一起,旁边看守的人正是郗愔的亲卫。
    里面的人一看到有人走进来,下意识投以注目。这一眼之下,众人却齐齐失了心魂。
    娘啊,这世上竟有这般妖艳的绝色?简直比传说中的魅仙还诱人?
    此時的萧衍双目水润迷离,双颊带着红晕,灼艳的像是中了春药的尤物妖精。不管是那些被串成蚂蚱的俘虏,还是亲卫们,一个个都吞咽起了口水。一時间,咕哝声不绝于耳。
    萧衍却仿若未觉,大步走进正堂,行走间露出的玉色长腿,再次秒杀了一众俗男。
    走进大堂后,自顾自在塌上慵然坐下,看了眼四周,皱眉道:“这里不是庵堂么?叫尼姑出来陪本公饮酒?”
    萧衍的荒诞,由此可显一二。


132章 触及逆鳞,别想幸免

    暗一暗二没什么说的,太过了解主子脾姓,因此也格外爽快的助纣为虐,满足主子的要求。
    “庵堂的尼姑们都在何处?”暗二朝其中一个亲卫抱拳问道。
    “都在偏殿佛堂中。”亲卫好不容易将视线从萧衍身上移开,讪讪答道。
    暗二行动快速,不过盏茶時间,便将尼姑们赶到正殿。
    萧衍妖娆的眸子扫过众位尼姑,邪气的掀唇问道:“你们,哪些是出身世家的?”
    尼姑们眼见萧衍大刺刺,放纵的在佛堂中衣衫不整的饮酒,明明该理直气壮的斥责的,但看着他妖气横生的目光,俊美华丽的容颜,的姿态,竟无一不呈现痴迷状。更有几个年轻的,双颊绯红,显然是被这般男色挑逗出了**。
    耳中听着他散漫慵然的声音,已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屈膝一礼,娇声道:“奴是冯氏家族的家生奴婢。”
    她的礼仪姿势很到位,证明了她所言非虚。萧衍邪气一笑:“大好年华,出家多可惜。本公最是怜香惜玉,可愿意侍候我饮酒?”
    这话直白的近乎赤果果?开口问一个尼姑能否陪他欢娱,便是世下风气再开放,也算是轻辱?
    然而,这女子出身大世家,也见过一些狂士和浪荡世家子,此刻萧衍的提议虽然有些过分,但在她眼中,面前之人尊贵非凡,便是再轻浮些,她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两人身份相差太过悬殊。他能问她一句,已经是对她以礼相待了?
    “奴是姝子婢女,不得主人允许,如何能擅自投奔公子?还望公子见谅?”女子嘴里虽然说着婉拒的话,可一双眼睛却痴迷的放在萧衍身上,双颊晕红,俨然一副欲就还却的模样。
    “你家姝子可是冯氏青女?”萧衍挑唇,饶有兴致的问道。
    暗一垂下眸子,心里暗道:你不就是因为青女的随侍们都在此处,所以才来的么?
    耳听面前的公子点破自家主人的身份,女子一脸惊讶,随即又喜道:“难道公子识得我家姝子?”
    这话还真假,既是青女随侍,她认识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不过是装模作样,想引得公子兴趣罢了?暗一在心中不屑冷哼。
    “你家姝子害死了郗王的女人,如今怕是被刮的渣都不剩了吧?”萧衍仰头喝了大口酒,闭眼等到舒缓的暖流涌上全身,才漫不经心开口说道,全然不管他说的话多么让尼姑中的某些人惊怵。
    “啊?这是真的?”一群尼姑中,有几个女尼顿時炸开了锅。
    早已密切关注的暗二很快记住了一些人的面孔,飞身迅速游走其间,将那几个人提出来。然后挥挥手,“其他人回偏殿?”
    剩下的要么年老,要么色衰的尼姑不甘的退出正殿。留下的皆是暗二揪出的冯氏众女。
    这些女子跟普通的尼姑截然不同,她们算不上真的出家,只能算冯氏本家派来服侍青女的随侍。到底是出身世家,容貌在那群尼姑中尤显上乘。
    “哼,青女罪有应得,我家主人乃是公侯出身,用得着说假话骗你们这群低贱侍女?”暗二对她们的怀疑很是不满,冷声喝道。
    顿時,喋喋叫嚷的七八人立刻安静下来。
    “你们都是青女的随侍,主人逝去,你们也该随行才是。我家主人服食五石散,有兴致想选一人陪侍,还辱没了你们不成?”暗二目光凛冽的朝众女一扫,吓得她们脖子一缩。
    有心思活泛的已经理解了暗二的暗示:取悦了他家公子,或许还有条生路。如若不然,她们这些侍女定是要给主人陪葬?
    萧衍这般姿容,早就有侍女心动,此番被暗二一番推波助澜,更在话里带出萧衍公侯的尊贵身份,侍女们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能侍候这样的人物,便是她们主人青女的身份,也只刚刚合格。她们这样的侍女,哪怕只做他身边的美婢,那也是前途光明的。
    最开始对萧衍献媚的那名女子,一转过心思,便跪在地上,朝萧衍膝行了过去。
    在萧衍身前三步远行了个大礼,祈求般的娇声道:“奴名叫春桃,恳请侍候公子左右?”
    “春桃?”萧衍低笑,笑声似从胸腔发出,让跪在地上的春桃脸颊更红了。
    “再近前些。”他命令道。
    春桃心中一喜,心脏咚咚跳的欢快,膝盖马上向前挪动,离萧衍一步远才停下。
    萧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的容貌毫无遮掩的落入他的视线内,看了一眼,才道:“容色还可,红霞布与其上,倒是有两分桃花的娇艳。”
    “公子……”春桃的声音微微颤抖,因为萧衍的手指从她的脸颊往下滑动,经过她的颈项,一把握住她胸前的酥软,放肆的揉捏了两下,又命令道:“俯下身子。”
    春桃乖乖照做,萧衍的手再次游走过她的腰和腿骨,懒洋洋的笑道:“胸还算肥美,腰身显粗,腿也不够修长。”
    便是随便这么几下触碰,春桃的身子已经酥软成一滩春水,以为自己得了萧衍的青眼,没想到他这般做只是为了验货。被挑逗出的春意顷刻间僵在脸上。
    郗愔才不会管她如何想,醉眼看向剩下几位侍女,问道:“可还有愿侍候本公的?”
    剩下的女子顿時心如兔跳,原本以为被春桃抢了先,已经没她们什么事了,早已在心中黯然懊悔。没想到春桃这么快便被萧衍剔除了,她们又得了机会,顿時人人心中都有了心思。特别是平日自诩比春桃容色娇艳的,更是心中欢喜。
    这一次,众女比方才激动了许多,纷纷跪下道:“奴愿意侍候公子?”
    众女的臣服,让萧衍狂肆大笑起来,笑毕,对众女道:“好,好,你们便一个一个过来,让本公先验验,便选最出色的一个陪侍身侧?”
    “是。”众女没什么异议,这般才算公平。
    一時间,殿内萧衍以验众女之身为乐,众女也纷纷渴望他的怜爱抚慰,最该清净明澈的佛堂大殿,顷刻间便成了春色荡漾的银窝。
    透过虚掩的殿们,守卫在殿外的护卫们一个个看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太,太刺激了,这靖诚公,真正是最为荒诞胆大的人物,即便他们不信佛,也没像他这般大胆,在佛前与众女嬉戏……
    众人看的又是佩服又是倾羡,只觉得男的妖媚,女的娇艳,怎么看怎么让人热血沸腾。衣服下的某一处早已悄然觉醒,坚硬似铁?
    “公子,奴叫春杏,奴容貌虽不是绝色,可自认身材姣好,请君一观?”殿内,一个女子上前,不待萧衍验身,已快速的褪掉了灰色的僧袍,里面仅仅着了贴身的小衣和内裙,薄薄的一层,让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曲线。
    这般的直接啊?萧衍大喜,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扯到怀里,调笑道:“你这姓子本公喜欢,不过,光看怎么行?还是要上手才能感受的清楚明白?”
    上下其手,仔细探了一遍,萧衍看着眼波迷离,瘫软在怀中的女子,满意道:“就是你了?”
    一言出,春杏暗暗欣喜,其余侍女则面面相觑,满含不忿的瞪了春杏一眼,便要退去。既然已经选了人陪侍,她们便要识時务的离开了。
    萧衍看到她们的动作,嘲弄的勾唇,懒洋洋的说道:“即是青女之人,自要交给郗愔处置,便将她们送给外面的侍卫,告诉他们,获罪之奴,只管随意处置?”
    他的语气轻软慵懒,脸上含着笑意,手上更是抚弄着怀中的美人。本是最兴致盎然之時,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狠戾之言?
    暗二没意外的抱拳应道:“是?”
    世人皆道靖诚公荒诞不羁,趣不成武不就。可事实真是如此吗?不,他生来便不需要这些。他趣有幕僚武有暗卫精兵,精通的学会的,唯善用人而已。便是任姓荒诞又如何?触了他的逆鳞,谁也别想幸免。今日之荒诞,不过是一个开始?
    因此,熟知他秉姓的暗一暗二,对于眼前之事毫不在意,也不加劝说。他们要做的,便是做他手中的刀和护盾,刀锋随他心意而指,护他随心所欲行事。
    “公子,饶命?”
    “公子,奴愿为公子做牛做马,请开恩赦了奴吧?”
    “公子……”
    一声声的求饶嘶喊响彻殿内,萧衍手指狠戾的捏住怀中女子的下巴,华艳的俊容显得妖异,阴测测的道:“冯氏害我立儿,你们这些罪魁祸首还想本公恕了你们,真是异想天开呢?本公只想让冯氏子孙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小可怜,你说,本公这般还不算开恩么?”
    要让尊贵的世家子女成为最下贱的奴隶,这样还不算残忍,怎样才算?
    “……”满脸娇媚之色的春杏,刹那间脸上血色褪尽,浑身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眼前的男人太可怕了,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受尽极刑后的狰狞面容。终是害怕的发出了尖叫。
    暗二已经快速动手,将地上哭嚎的女子拧起,像垃圾一般挨个扔了出去?
    萧衍狂狷大笑,一手抓住怀中女子的衣裙,狠戾一撕,嘶哑的裂帛声“刺啦——”响彻佛堂……


133章 审讯,凶手是哪个

    主子寻欢,作为懂事的下属,暗二自发的担负起审讯官这一职业。
    “提审?王爷并未发话,我等怎可擅自做主?”亲卫队长听了暗二的要求,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
    “郗王殿下正因瓮俪夫人薨逝悲伤过度,没心思管刺客的事。可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不止要动手,还要会动脑。若事事都待郗王吩咐才去办,你又与傀儡何异?我敢与你作赌,若郗王问起此事,你答不出刺客底细,你这亲卫之职也就做到头了?”暗二拍了拍亲卫队长的肩,眯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
    亲卫队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去审?只不过现在还没审出结果而已?
    “你看,不管我家主人还是你家王爷,都对这幕后之人感兴趣。要不这样吧,你我各交换三名俘虏。山下捣乱的,和山上的刺客,有可能是一拨,也有可能是两方人马,种类齐全也便于审问,不是么?”暗二循循善诱,平凡毫无特色的脸上,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隐隐散发着名为“狡猾”的特质。
    “答应他吧?”亲卫队长还在犹豫,不知何時走过来的于恢开口说道。
    于恢不是亲卫,但他身负骠骑都尉的武职。因为其为人谨慎,武艺高强,武将中,除了已功成名就的沈心、翟冉,他是最得郗愔看重的,经常将他作为近卫带在左右,他的话,还是很有重量的。
    于恢的态度很明确,证明他很可能已经揣摩到王爷的想法。亲卫队长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暗二带人押着三名俘虏飘然下山,和山下近卫曲部会合。
    “审的如何了?”暗二将三名俘虏交给近卫,钻进一间茅草屋,朝里面的人问道。
    那人站起来朝暗二抱了抱拳,才道:“都是些卒子,所知甚少。只知道他们中有一大半是‘暗盟’杀手,俘获他们時,有一些看顾不及,自杀了。”
    不用说,自杀的那些人肯定是知情者。
    暗二皱起了眉,又是死士又是专职杀手,这么大的手笔,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当今天下,有能力做到这些的十个手指都能数清。再排除掉毫无牵扯人士,和能够信任的同盟者,剩下的也就无非那么三五家……
    “肯定还有知情者。”掌权者再优秀,为他效命的绝不都是舍生忘死之辈,人姓便是如此,有亲有疏,自然也有忠诚和背叛。暗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开口?便让他们尝尝他的手段?
    “挨个带进来,我亲自审问。”
    “是。”近卫答的干脆,话说审讯真不是个好差事,特别是遇到死士、杀手,这些人都讲究职业道德,嘴紧的厉害,还都能抗过用刑,即便骨头粉碎,筋脉尽断,几度昏死,口风也不漏一星半点。
    暗二又交代近卫准备了些东西,便开始了审讯。
    最先带进来的,是从尼姑庵带回来的三人中的一位。此人浑身被麻绳捆缚,嘴里塞着一团黑色的布,跟他身上着的劲装很相像,一看就是就他衣襟上撕下来的。
    暗二只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给他灌一碗辣椒水。”
    亲卫迟疑了下,很惊讶暗二一句话不问,先给犯人喝水。不过他还是很利落的执行,拔掉那人嘴里的布,一人捏下巴,一人强灌……
    暗二懒洋洋的倚在几案上,与他主子萧衍几分神韵。脑中却想到了谢立儿……
    谢立儿在曲城养身体的那段時日,由于吃厌了这个時代毫无特色的蒸煮食物,便想自己动手做两道菜,刚走到伙房门口,目光就被墙上挂的几窜红辣椒吸引住了。当即就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侍女回道:“据说从胡人那里传过来的,味道虽然呛人,可冬日里含一个便可暖身许久。这里离边疆荒凉之地不远,冬日又缺衣少粮,许多人家都会存一些。”
    谢立儿摇摇头,笑道:“这可是好东西,不止可以暖身,还可做成美味食物呢?遇到这种东西,不做两道辣菜都对不起自己的胃。”
    于是一番忙活,谢立儿做了一桌美食,兴致勃勃请萧衍品尝。萧衍吃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接着便筷子飞舞,一个人吃完了一大盘,结果,自然是拉肚子拉了三天,据说连菊花都出血了……
    谢立儿愧疚不已,拉着萧衍的袖子忏悔:“对不起啊,我忘了你初次吃辣,这东西虽然入口鲜美,但吃多了肠胃会受不住?吃的适量是美味,过量就是用刑了,我听说有人审讯犯人時会对他们灌辣椒水,这样他们就会感觉到五内俱焚,生不如死……以后,你别再多吃辣椒了?”
    萧衍狠狠拉过谢立儿啃了一口,然后埋在她怀里装死。尼玛,他连塌都不能坐到底是谁害的?小毒妇?
    当時隐藏在暗处的暗一和暗二,一边冒冷汗一边同情自家主子,那一身娇身惯养的皮肉诶,终是被一个女人给蹂躏了……
    从那之后,他们便对“辣椒水”记忆深刻。
    此時将这种不伤筋动骨的刑罚用在人犯身上,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不过盏茶時间,地上的人已经开始涕泪横流,满地打滚。
    暗二依旧没对他闻讯,只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血淋淋的场景,也不喜欢动手杀人。但你们伤了我家主子的心,我作为奴仆,定是要为主子出气的。放心,我也不想动刀动枪,皮开肉绽或者身首异处,那不是我的风格。现在你尝到了五内俱焚的滋味儿了?别急,我曾听人说过,世间最考验人忍耐极限的,不是疼,也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疼痒难耐,冰火交融,生不如死……哦,这东西不是我发明的,你也知道的,最毒妇人心,嗯,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将人鞭打之后,再在伤处淋上蜂蜜,引来蚂蚁蠕动噬咬,就可使人疼痒难耐,渗入骨髓。若是内外兼备,再用上辣椒水,冰火交融,生不如死就有了?看,多简单。我正准备对你试试这两样,看能不能达到这种效果……”
    暗二这方侃侃而谈结束,对近卫眨了眨眼,“我刚刚说的你们听明白了么?”
    近卫脸上肌肉使劲儿抽了抽,“听明白了?”
    “嗯,就照我说的去办。仔细看着别让他死了,饿了便灌他辣椒水,应该能拖个十几日……”
    “我说,我都招……请赐我一死吧……”地上那人抱着肚子,一边,一边哭嚎道。
    这个時代,辣椒并非必需品,大多数人都适应不了那种辣的程度。这般一折腾,他这般反应再正常不过。况且刚刚听了暗二恐怖的叙述,他实在没胆量尝试那种生不如死。他又不是有受刑癖的变态?现在他也管不了职业道德,能够速死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么快就招啊?真是太可惜了……”暗二摇摇头,脸上颇为遗憾。
    可惜什么?没来得及动用新刑罚么?地上的人已经彻底绝望了,当下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我们是郗王妃所雇的杀手,本来我们埋伏在浮云庵附近,伺机以动。等待了两日,终于等来山下动乱,便趁机挖了地道潜入那院子行刺杀之事……”他是杀手啊,不是死士,只不过拿人钱财为人办事而已?
    “这么说,山下那群人不是你们一伙的?”
    家立知出。“不是,虽然也有我们的人,但并不是同一个任务。因为都是暗盟的人,多少了解一些,他们的目标是靖诚公……”
    暗二冷笑,“雇主是谁?”
    “不知道,我们只是杀手,盟主怎么会告诉我们雇主身份?”
    “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
    待听完供词,暗二挥挥手,“按照我说的法子,让他受受刑?”
    “我已经招了,你不能这样做……”那人惊吼。
    “我何時给过你承诺?作为杀手,你们任务失败,就该有下地狱的觉悟?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还敢妄想善终,真是可笑?”暗二嘲讽的勾唇,一摆手,“带下去?”
    一夜的审讯,暗二总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虽然那些人并未明确说是谁指使,可前后不同供词一对照,目标却是直指赵家。
    能有这般效果,也亏了暗盟连接两个任务,盟下杀手几乎全部出动,这么多人,总有优劣之分,不怕找不到突破口。刺杀谢立儿所用的暗器,是一管尺长的竹筒,里面有简易的瞄准机璜,只要气息绵长,在一端用力一吹,就能将飞针发射出去,用以暗杀最是方便,是暗盟专用杀器。
    通过这先后两拨人,两个任务,可以推测,赵家至少有两人参与了这次袭杀。已经确定的就是赵瞳,另一方,便是赵堔,赵希等赵氏家族中的某一位或某几位。不确定没关系,只要有了方向和目标,不怕找不出真相。


134章 诺言音犹在

    清风明月下,萧衍漫无目的地走着,整个人仿佛浸染在银色的清辉下,轻衫缓带,茕茕孑立。高贵的仿若月宫中走出的月神,寂寥的似带着遗世的孤独。因为美好,所以悲伤的越发惊心。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山间茅草亭,一阵风拂过,衣袂翻飞。萧衍仰起头,看着天上清冷的白色银盘,许久没有收回目光。
    “世间八苦,唯有求不得,放不下,已失去为最苦。贫僧观施主慧根极佳,有脱离红尘之兆,不知施主可有心遁入佛门?”
    萧衍抬手抹了把脸,回头便看见一个老和尚单掌立于胸前,踏月而来,一脸慈悲的看着自己。
    “遁入佛门能让我求得到,放的下,失去的再死而复生?”萧衍郑重其事的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是绝杀?
    老和尚想了想,又念叨道:“前世因,后世果,今生相遇乃是缘,缘来缘灭,皆是定数,施主何不修来世?”
    萧衍嘴角狠抽了抽,咬牙道:“来世我便能如愿以偿?”
    老和尚呵呵一笑:“那需看缘深缘浅。”
    “你们佛门修的是什么?”萧衍饶有兴致的问道。
    “了却轮回,结束宿业因果纠缠。”老和尚毫不犹豫的作答。
    “哦?”萧衍点点头,指着老和尚,嗤笑道:“你这秃子当我好骗呢?一边说佛法是为了结束因果纠缠,一边还让我修什么来世缘分,本就是自相矛盾的说辞,还拿来诓骗与我??哼,想哄骗我将自己丑化成你这幅德行,实在可笑?我可以允许你嫉妒本公子的容貌风仪,可别把本公子当成三岁幼童?”
    “暗一,赶走?”萧衍赶苍蝇般的挥手。
    暗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老和尚面前,目光平静锐利的看着他。
    老和尚抹了抹额头冷汗,无奈的转身离去,边走边嘀咕道:“又骗贫僧,说什么有慧根,可以渡其成佛,明明是在戏弄老僧……”
    “诶,老和尚?”身后萧衍叫道。
    老和尚立马转身,目光灼灼,“施主想通了?”
    萧衍朝厅柱上慵然一倚,衣衫倾泻,露出白皙莹润的胸膛,双臂抱胸,姿态撩人的邪笑道:“其实,本公子也算与你们佛祖有缘,就在方才,本公子还与鲜嫩尼姑在佛前欢好了一回,滋味儿确实不错。有空你也可以试试?”
    老和尚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瞬间扭曲,在银色月光下显得有些可怖。赶紧闭眼双手合十,一遍遍的念着佛号:“佛祖勿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南无阿弥陀佛……”
    老和尚败退,萧衍冷哼一声,心道:想诓我放下立儿,不整你整谁?
    再次回到小院,院内院外一片缟素,屋内的长明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正厅内,放置着空空的灵柩,谢立儿的遗体还未入棺,只有她的婢女披着麻衣跪在棺前守夜。
    萧衍的脚步声惊了她一跳,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小四轻轻舒了口气,礼貌问道:“公子回来了?”
    萧衍点了点头,在灵前站了许久,才问道:“两个小家伙呢?”
    “小主子们已经睡着了,因怕小主子们沾染上煞气,便由奶娘带着住在偏屋。”
    “我去看看他们。”萧衍淡淡说了一句,提脚出门。
    小四有心想跟去,但又想到灵前不能缺人,自己身上怕是也不干净,惊扰到小主子们也不好,便安心留了下来。
    来到偏屋,萧衍脚步顿住,朝暗一使了个眼色。暗一会意的身形闪进屋内,将已经熟睡的奶娘敲昏。
    “主子。”暗一轻声叫道。
    萧衍进门,径自走到床边,朝床上的两只团子看去。
    两只团子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放在一起,正睡得香甜。他们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但通过身形,却很容易分辨大小。两只团子中,大子更壮实一些,声音也洪亮。而小的那只,从生下来声音就小的像猫咪,小身子更显纤弱。
    两只的小脸都圆圆的,红红的,小嘴巴偶尔一动一动,很想吃奶的模样。他们的五官小巧玲珑,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几乎是两道直线。
    萧衍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他们的脸颊。大子嘟了嘟嘴,有些不耐烦的哼了哼。小的那只却是张开了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萧衍的方向,小嘴鼓动着,咯咯了两声,仿若高兴的轻笑。
    “他喜欢我。”萧衍满脸的惊喜,小心翼翼的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暗一很想翻白眼,他曾经听人说过,才出生的孩子就算睁了眼,也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更别说看着萧衍发笑了。不过,就算知道,他现在也不想破坏主子的好心情。主子认为他发笑了,那便是真的发笑了?
    “暗一,你说我把他带走自己养,怎么样?”萧衍突如其来的来了一句。
    暗一吓了一跳,劝道:“主子,他并非你的血脉,何况郗愔是他生父,就算能顺利带走,日后他长大知道了真相,恐会对你心生怨恨?到時再生嫌隙,主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真是什么都敢想啊,暗一冷汗直冒,第一次后悔跟了这么一位主子。
    萧衍抱着怀里的团子,越来越觉得这小东西可爱可怜,仔细看他,发现其眉眼像极了立儿,顿時满心欢喜,愈发爱不释手。暗一的劝说自发的成了过耳之风,他全然不介意的道:“他还是婴儿,哪里能记得生父是谁?我养大他,他自然就是我的。何况,他的血脉来自立儿?”哼哼,郗愔播的种又如何?他自己还照顾了两三个月呢,而郗愔不过是前些天才得知他们的存在。若是轮感情,自己比郗愔更当得他们的父亲,更遑论立儿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自己做孩子的父亲?
    这么一想,萧衍的心思顿時活泛了,不容拒绝的道:“他们本就是我的孩儿,若不是本公子可怜郗愔无后,定会把这两只都带走。”
    还想带走两个?您老人家确定不是想天下大乱?
    暗一擦了下额头的冷汗,附和道:“恭贺主子喜得麟儿,可若郗愔誓不罢休,您又待如何?”
    萧衍抱着怀中的团子,妖娆的眸子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灼灼光芒,缓缓一勾唇角,“那我们现在就走。”
    啊?暗一再次抹汗,“那刺客之事?复仇之事便作罢么?”
    “谁说要作罢,不管是谁动的手,只要他们还存在,我就一定要把他们践踏的渣都不剩。难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叫‘从长计议’么?报仇的事自然要细细谋划,将之连根拔起?”萧衍理所当然的道。
    暗一悟了,呐呐道:“那奴立刻去安排。”
    “嗯,顺便再去找个奶娘?”怀中的小团子太纤弱,萧衍不得不考虑妥当。
    “奶娘哪能说有就有?”暗一腹诽,主子真变态。正常人家找奶娘都还要打探寻访许久,现在急着赶時间,让他到哪里去找?
    “不如带上这个?”暗一看向被自己敲昏的奶娘。
    萧衍不由蹙眉,想了想才道:“不,带那个芳嫂走,相信立儿早已调教过她,带上她,比奶娘管用?”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奶,知道的再多有什么用?暗一心里翻白眼。
    萧衍似是知道他的心思,淡淡道:“我们顺江而下,等到天亮,就能到达城镇,到時候找个奶娘还不容易??”
    “顺江而下?那我们岂不是背道而驰?”
    萧衍冷哼道:“郗愔手下的骑兵步兵皆是同类中的翘楚,唯在水军一域,不甚出色,我们要走,自然要走薄弱之处,绕绕路又有什么关系?”
    “是,奴这就去办?”看来主子还没昏头,暗一终于放了心。
    ……
    一夜过去,郗愔抱着谢立儿的遗体来到大厅,将之轻轻放入空着的灵柩中,最后抚摸她的容颜,低声喃喃道:“立儿,今日别后,不知何時才能再见,我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儿……”
    说道后来,已是哽咽不能出声。
    “来人。”郗愔唤道。
    门外迅速进来一名亲卫,先躬身朝灵柩鞠了一躬,才道:“王爷有何事吩咐?”
    “带两个小主子见他们母亲一面。”
    正说到这里,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位妇人由远及近的尖利惊惶的呼喊:
    “孩子不见了,不见了……”
    郗愔眉心突突一跳,大步走到门外,锐利的目光看向慌乱跑来的奶娘,冷声喝道:“你说孩子不见了?怎么回事?”
    “回,回王爷,奴醒来便想为小主子们喂食,却发现小郎,小郎不见了……只,只留下这张帛书……”奶娘颤巍巍的递上一张白色丝帛。
    郗愔接过丝帛,快速展开,就见上面写道:当日你弃立儿之時,她随我身侧,曾许诺,生子便为我儿。诺言音犹在,我自当守之。又怜你无后嗣养老,故忍痛留下大子……刺客之事,实赵氏所为,其与你乃姻亲,万望勿阻碍我行复仇之事……


135章 你的家族因你而灭      

    郗愔眼中的神光,终于在这一瞬变了!
    他双目微缩,周身冷冽之气让人心头一寒,似有蚀骨的声音从牙缝挤出:“萧衍?”
    将手中丝帛狠狠一攥,郗愔快步奔进偏屋,一进门,就听见孩子低低的呜咽,那声音委屈至极,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狗,可怜的让人心疼。
    郗愔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双手轻轻的将团子抱了起来。
    “咿呀?!”团子当即便止住了哭泣,打了个嗝,叫了一声,似在好奇询问:你是谁啊?
    郗愔的脸色缓和了些,柔声对团子道:“祈儿,我是你父,是你爹爹。”
    “啊呀!”团子张了张嘴,口水顺着小嘴儿流了出来。
    郗愔唇角微微勾起,可一想到被萧衍偷走的次子,那笑又僵在了唇边。
    转身看向身后跟来的众人,郗愔眸子再次恢复了沉冷。招来奶娘将团子交予她,吩咐道:“喂完食便抱过来给我!”
    “是。”奶娘小心翼翼接过团子,战战兢兢应道。弄丢了孩子她难辞其咎,现在主人家看似没有追究,她心里却更加害怕了,不会等喂完了孩子就要处决她吧?
    郗愔却不再管她心思如何,径自冷声道:“于恢,你负责保护小主子,要待他如待我,若是祈儿出了什么差错,军法处置!”
    “末将遵命。”于恢抱拳躬身领命。
    亲卫队长在门外冷汗直流,夫人出事,他难辞其咎,小主子悄无声息被掳走,他却只有心如死灰。作为王爷的亲卫,除了王爷自己外,守护其家人也是职责所在。便是王爷再看重他,犯了这般致命的差错,能留下条贱命便是最好的结局。更别说现在王爷已经将守护小主子的任务交给了于恢,连提都没提让他插手,这般明显的冷落,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郗愔一出门,就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亲卫队长,没有惊讶,他只异常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视若无物的从他身边走过。
    接下来,郗愔回到正厅,为谢立儿封棺,守灵。等到孩子被奶娘送过来,郗愔便不甚熟练的将孩子抱在怀中,生疏的哄他入睡。
    除了火烧纸钱发出的兹兹声,四下一片静默,连小被子里的团子也睡的正熟。本该和乐安宁的画面,却因为气氛不对,显得分外压抑。
    良久,久到怀里的小家伙睡醒,并尿湿了父亲的素袍。
    郗愔僵了一下,而后平静的将团子交给奶娘换干净的褥子。他自己则起身,从容的抖了抖衣袍,再仿若无事的跪下,低敛眉目,对周围的亲卫下令道:“通知边境各部,严加防守,一旦发现靖诚公的行踪,务必要拿下,死伤不论……另,不许伤害我儿。”
    “剩下的人明日随我返程,回阳都。”
    ……
    第二日夕阳西斜,郗愔将谢立儿的灵柩下葬于院中的桃花树下。一身白衣素服的郗愔,默默矗立在墓前,任由风掀起衣袍,远远看去,绝美的犹如姑射仙人。
    但若靠近,便会发现,那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冷凝和殇痛,周身更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仿若孑然立于天地之间。
    他的薄唇紧抿,像是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感都一一掩藏。这般冷硬缄默的姿态,只有在低头看向怀中团子时,才有一丝身为人的温暖柔情。
    “祈儿,跟母亲说句话。”郗愔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脸,小团子以为在逗他玩,欢快的咕咕了两声。小身子蠕动着,想要含住郗愔的手指。
    看着手上被儿子弄出的口水,郗愔无奈的拿起团子脖子上系着的帕子,仔细的为他清理干净下巴。
    “咿呀!”团子高兴的蹬了蹬腿。
    郗愔由着儿子在怀中扑腾,对亲卫道:“把孟长叫来。”
    孟长便是那倒霉的亲卫队长。从昨日到现在,他已在院子里跪了一日一夜。加上滴水为进,来的时候面容憔悴,很是颓废。
    “你可知罪?”郗愔淡声问道。
    “属下知罪。”即成的事实,孟长绝不会推卸责任。
    “我不欲取你性命。”郗愔冷声说完,目光再次看向新坟,恍惚间,感觉到自己唇齿间痛感,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古井深邃无波。
    “王爷……”孟长声音有些颤抖,说不清是感激还是失望的复杂。
    “立儿去了,我却不能留下为她守陵。你是我的亲卫,亦是待罪之身。此番离开,我不忍她一人孤寂长埋于此。因此我要你驻守此处,做守陵人!”郗愔轻咳一声,平静的说出对他的惩罚。
    做守陵人,没有说期限,那就是要长守与此,一生都不能离开……孟长干裂的嘴动了动,恭敬的伏与地上,“谢王爷不杀之恩,属下定会看守好此处。”罢了,能活着赎罪便该满足,至于追随王爷征伐天下,再也不是他能想的了!
    郗愔看着新坟,在心里说道:立儿,我要走了,明年此时我会带着祈儿再来看你。
    掩去心里的酸涩和钝痛,郗愔转身命令道:“走吧!”
    “王爷。”突然,一个颤抖的声音叫住了郗愔。
    郗愔回头,便见谢立儿原来的婢女小四跪在地上,想到她曾经为谢立儿挡过一刀,他对她的印象并不差,便问道:“你有何事?”
    “奴婢斗胆,请求留下为主人守陵。”小四作为谢立儿身前的婢女,是被郗愔允许成为小团子的贴身婢女的。然小四自己也有想法,她曾经听过谢立儿和芳嫂说权贵人家的事,那里面关系复杂,人人心思莫测。谢立儿更是评价道:权贵后院红颜冢。
    小四很有自知之明,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奴婢,在那种地方根本无法生存。就算是作为大郎君的贴身婢女,她势单力薄,怕是也起不了照顾的作用。仔细衡量之下,她便决定留下守陵。这罗浮山虽然偏僻,但离卫城还是很近的,这院子周围更是有二三亩地,她自己勤快些,还是能活的衣食无忧的。
    “你不愿照顾大郎,为何?”郗愔眉心微动,在他看来,小四不愿做他儿子的贴身婢女,跟随他去王府,反而愿意在这山中守陵,却是有看不起他儿子的意思,心里顿时不快。
    隐隐听出郗愔语气中的不快,小四慌忙道:“奴自知行为粗鄙,不懂规矩,跟在小主子身侧不仅起不到教导照顾之责,还会连累小主子被他人看轻。因此才想自请留下守陵!”
    这番解释,还算合理。郗愔便不再盘根究底,只道:“你既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往后你的待遇,便依照府中一等侍婢的例银发放。”
    “奴多谢王爷恩典。”小四没有推辞的磕头谢恩,虽然她对郗愔并没有多少了解,但也知道他的话说一不二。她一个小丫头,并不需故作矫情!
    随后,郗愔带着一众人下山,在渡口登船。来时孤身一人,回时还是孑然一身。所不同的,来的时候信心百倍,满怀希望。回去的时候却遗失了此生最重要的女人,所幸还有一个新生的孩儿在怀,聊以慰藉。
    许是失去了太多,郗愔对于仅有的亲人小团子便格外关注。在船上的时间,边跟奶娘学习照顾孩子,边考虑自己儿子以后的配备。
    奶娘不用说,回到阳都后就换掉。人选定要身家清白身强体健的,最重要是够忠诚。两个贴身大婢女,最好是心思纯澈,细心懂事的。二等婢女四人,最好有些武功底子……最后还要调~教几个死忠的暗卫,将祈儿身边护的滴水不漏才行。
    郗愔这般仔细为儿子筹划,转移了注意力,竟是减轻了些心底的压抑伤痛。
    一回到阳都,郗愔便着手处置青女之事。
    审讯室中,青女手脚被锁住关在笼子里,面容憔悴,身形虚弱颓唐。听到脚步声响,缓缓抬起头来,原本暗淡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镣敲击着笼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待看清楚郗愔身上毫无装饰的白衣素服,青女自喉咙里发出一阵欢畅的大笑:“哈哈,那个女人终于死了,你爱的女人终于死了……啊哈哈……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大概是许久没喝水,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那越到后来越癫狂的笑,让她整个人变得狰狞疯狂。
    郗愔在笼子前站定,面上沉静凛然,然背负在身后的手却紧紧篡握,毫无情绪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青女,你全族的男子将会在五日后处斩,女人会全部充没为奴隶,冯氏要因你而灭了。”
    疯狂的大笑声戛然而止,青女缓缓抬头,怔怔的看向他,像是没听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
    “别以为你们冯氏有多高尚,既想控制卫冕得到最大的利益,又明里暗里结交诸王。想玩手段,就要付得起代价。企图用联姻来牵制讨好本王,你以为冯氏的讨好本王放在眼里?还是我郗愔弱的只用女人便能牵制?”


136章啊呜,我要吃奶

    青女全身一震,牵动铁镣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子慢慢伏低,嘶哑着嗓音饮泣道:“即便如此,我又何错之有?难道爱上王爷,也是罪大恶极么?”
    听她如此说,郗愔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别说你是冯氏女,就算你不是,凭你这般张狂偏执的性情,你以为你能在本王的后院一家独大?爱本王?你这借口真是好听,你为本王做过什么?还是为本王实心实意的着想过?从一开始,你不过就是按照冯氏的心意奔着本王的正妻之位而来。那日,本王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跟立儿光明正大的比试,结果如何?你连承认输的勇气都没有。”
    郗愔说道此处,声音陡然转沉,“你和陈妍,一直将不能为我正妻之事迁怪于立儿头上,一入府,不是想着如何伺候本王,而是想着如何置立儿于死地。她当时只是一个普通侍妾,你们二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家族有家族,你们又何时容忍过她?哪一次的事端不是由你们挑起?如果这便是你爱本王的方式?那本王还真是消受不起。”
    “王爷只宠爱她一个,何时又给我们机会?”青女泣不成声指责道。
    “宠爱?”郗愔目光一暗,似想起了过去的日子,面色复杂的自嘲道:“我何时给过她宠爱?从一开始,她便是迫于我的权势留在我身边。我除了一时兴起赐予她一个称号,她一应待遇,甚至不如府中其他侍妾。”
    “王爷对她不同,自然觉得给她的少了。她无依无靠,可以博得王爷的可怜关注,甚至纵容。可我们呢?我们这些有家族有依靠的就活该受冷落么?有家族便是错么?我嫁给了王爷,是王爷的姬妾,你才是我的依靠不是么?”青女哑声强辩。
    郗愔看着她偏执的样子,冷漠道:“你还真是不可救药。漫说我是诸侯王,便是普通富贵人家,夫主对妻妾们也不可能等同视之。你入府之时,本王尚未娶妻,既然无妻,本王要宠谁,哪有你置喙的道理?冷落?本王看你是太过自视甚高,不知道何为真的冷落。至于你的家族?青女,你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依仗自己有个自持高贵的世家?现在说是倚靠我,可你从进府开始,便是冯氏的一枚棋子,让我对于一枚棋子心生怜惜?你以为我是积德行善的高僧?你若是安分守己,不起别的心思,不将手伸的太长,本王许会让你善始善终!可怪就怪你自作聪明,嚣张跋扈,手段狠辣,如今才自食恶果!”
    “从始至终,你最该怪的,便是你的虚荣和贪婪!”
    青女终于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从一生下来,她的身份就是高贵的,她的家族传承数百年,甚至比如今的南北两朝存在的都长。作为世家的嫡女,她的每次出现,都会受到众人的追捧,有着不逊于皇室公主的礼遇。因为她的传承古老,因为她的家族昌盛,因为皇朝初建之时的礼法制度都是由她的先祖创立,因此她有着比皇族公主更有底气的高傲和尊贵。她一直都以自己的身份和家族自豪。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会在家族的庇佑下长大,会嫁给一个优秀的男子。直到郗愔出现,家族有意让她嫁与郗愔,她以为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却不想中间杀出个谢立儿,让她从妻变妾,让她最引以为豪的颜面扫地,让她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如此优秀的她,怎堪为一个小小侍妾折辱?
    她放不下这份膈应,不说与谢立儿之仇不共戴天,至少她是绝对不接受与其共夫的!她既然嫁给了郗愔,谢立儿一个小小侍妾,自然是该消失的。她便抱着这样的想法成为了郗愔的贵妾,自然便造就了以后的仇恨和纠葛……
    她没有做错,她绝不承认自己有错。
    青女激动的抓住笼子嘶喊道:“她哪里比我好?你说我没为你做过什么,可我为你守身,为你宁愿出家。她呢?她不仅水性杨花,还跟那么多男人有纠缠,这样的女人本就该下地狱!”
    郗愔面色一沉,目光森然锐利的似要射出冰刀,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在我心里,你哪里都不如她!”
    她是我最重要的女人,你却什么都不是,如何能跟她比?郗愔弹了弹纤尘不染的衣袖,“我来一趟,只是为你通知你,五日后你会与你的族人一同受刑……”
    说完,也不再理会青女的反应,甩袖离去。
    ***
    远方的南海上,秋日瑟瑟,碧蓝生辉,水波粼粼。
    一艘大型商船正杨帆远航,它的船行路线,要穿越南海,进入东海,然后在由怀越族组成的小岛国登陆。
    此时,视野开阔的甲板上,一个白衣公子正躺在胡榻上晒太阳,他的肚子上,还有一个熟睡的小小婴孩。正是萧衍和他偷走的小团子。
    萧衍虽然与郗愔的性格南辕北辙,但好歹两人在某些地方都有共识。比如:为谢立儿服丧。
    在萧衍心中,谢立儿是他打定了主意要娶的妻,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所以即便是没有夫妻之实,他在心里也早已将她当做了妻子。因此这丧服,他是一定要穿的。
    不同于郗愔性格经历使然,喜着深色。萧衍生性放荡不羁,一向只喜欢艳色,他最喜欢的颜色便是红。红的耀眼,红的醒目,红的与众不同,最是能刺激人!
    对于素色,他一向没多少好感,旁人总认为素色能让人形容高雅。他却觉得那是道貌岸然的家伙们为了遮羞,掩盖自己的俗气和禽兽的本性,才格外推崇的。
    可这次脱掉艳色,只着黑白灰的衣物,却是萧衍心甘情愿,一点都没有排斥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谢立儿是他的妻子,才能证明抢来的团子理所应当是自己的。
    此刻他身着白衣,墨色长发倾覆其上。双目闭合,平静的面容褪去了平日的妖娆之气,看起来格外清逸出尘。
    怀里的团子不知何时醒来了,动了动小嘴,口水将萧衍的衣服染湿了一大团。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四处张望了一遍,发现没有人理他,小嘴便“啊啊”的叫着,试图引起关注。
    事实证明,即便是才出生的小团子,智慧也是颇高的,他总能找到正确的方法,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就在他叫唤了第三次的时候,他的监护人萧大公子终于醒来。
    张开眼的萧衍,下意识就朝怀里的团子看去,发现团子精神奕奕,便松了口气。正要将他抱起,突然发现腿上有些湿湿的,便哭笑不得咬牙道:“今日我已换过三次衣裳了,小东西!”
    “啊呜……”团子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某人关注,欢快的叫道。
    萧衍扶额,认命的打开小褥子,要为小团子把尿,免得一会儿再遭水灾。可刚打开尿布,团子像是得到提示般,一股水柱直冲天上,正好淋了萧衍满头满脸。
    萧衍的身子顿时僵住,怔怔的看着怀里兀自舒爽的小东西,团子正“啊啊”的唱着儿歌呢,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一滴滴的童子尿从萧衍脸上、头发上滴下,在脸色快速的变幻了一番过后,萧衍突地发出一阵大笑:“啊哈哈……不愧是老子的儿子,有潜力,有潜力……”
    然后举起小团子,狠狠在它稚嫩的小脸上亲了两口,致使一大一小两张脸上都被童子尿蹭了个遍。
    “哦哦……”团子也没生气,对于萧衍的亲热毫不排斥,小爪子在他脸上乱挥,口水也一直顺着小嘴儿往下流。
    暗一和暗二在一旁看的一个忍笑,一个嘴角抽搐。他们家公子不是最爱美最爱脸面的么?现在被童子尿浇了一脸,竟然还能笑成这个德行。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夫人之死刺激的性情大变?公子!
    兀自跟团子玩的欢快的萧衍,才不理会他的暗卫们在想什么。他突然想起来,他该为怀里的团子起个名字才是。他现在姓萧,以后也只会姓萧。
    用袖子将两人脸上的童子尿擦干净,萧衍仔细端详着团子的眉眼,越看越发现他有自己的几分风采(某人认为谢立儿跟他很像,团子跟谢立儿相像,自然也就跟他相像)。将肚子里为数不多,既有内涵又有深意的字词搜索了一遍。突然,眼睛一亮,冲团子得意一笑:“小东西,以后你便名为萧卓,我萧衍之子,自当卓尔不群,立于众人之上!”
    团子压根不理解他在说什么,感觉肚子有些饿,脑袋拱了拱,异常准确的找到了他胸膛上的豆豆,啊呜一下就含了上去,死劲儿吸吮……
    “你这个臭小子,老子是你爹,你是你娘……”


137章 张开眼,回到自己的世界

    “滴…滴……”谢立儿迷糊中依稀听到电波固定频率的声音,费了很大的劲儿,眼皮轻轻的动了动,接着便听到那声音响的急促了些。
    唔,回来了吗?她想伸动手脚,但发现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软绵绵一丝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眼皮都没睁开。
    颓丧了两秒,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赶紧检查精神源,不出意外的发现精神海的虚空有些躁动。离开了这么久,是需要点功夫将分离的精神源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她努力动了动手,发现僵硬的手指已经能够简单的活动,还触碰到软软绵绵的东西,唔,难道是被子?
    正自欣喜的准备睁眼,手中抓住的海绵体却突然跳了跳。
    “嗯……”还没等谢立儿反应过来是什么,耳边就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男人?声音听起来很磁性,却也很陌生。
    接着便听见有人大吼道:“徐泽,她醒了,她捏住我了!”
    徐泽?听到熟悉的名字,谢立儿顿时放下心来,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果真回来了,她现在再也不是谢立儿,而是真实的韩立儿。
    “醒了?”一个激动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叮叮哐哐东西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正准备睁开眼睛跟老熟人打个招呼,韩立儿手中捏着的那团海绵体居然粗大了起来,原本软软的柔和的东东,很快变硬变粗,将她的手都撑起来了。
    韩立儿脑袋一懵,好像似乎知道了自己捏到了什么,赶紧放手,却因为手指僵硬不太灵活,不仅没松开,反而将那东西狠狠扯了一下。
    “嗷——”一声纯正的男人嚎叫。
    “徐泽,你特么的快点过来,这女人怎么回事,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么,才刚醒就朝男人下手!”男人怒气十足,语气很冲。
    正要张开眼的韩立儿,听到这话顿时恼羞成怒,刚刚产生的一点愧疚,刹那间灰飞烟灭,手指甚至还狠狠使了点劲儿!
    那男人又发出一声嚎叫,口中还在喊着:“快点让她松手!”
    “别动,你越动越疼!”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韩立儿所熟悉的声音。
    “谁叫你好奇心这么旺盛,非要来看什么睡美人儿,现在好了,自作自受。你看你靠的这么近,一定是刚刚想做什么坏事,才造成了这幅场景。”
    那个倒霉男人嘴硬冷哼道:“我不过是看她有反应,想凑近点看仔细,谁知道她真的醒了,还一把就握住了我的那活儿!”
    “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激动,她的肌肉长时间没有活动,就算现在醒了,估计也是不灵活的,想让她松开肯定得费点功夫,你自己缩下去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韩立儿在心里狠狠抽了抽嘴角,本来微微张开了条缝隙的眼睛再次闭上。尼玛,为了世界和平,为了男人的面子,她还是暂时不出声的好。
    “我是正常男人,被一个植物人这么一刺激,怎么可能保持冷静?缩下去,你以为这是自动伸缩机,你特么怎么不自己试试看?”
    “噗……”一阵隐忍的闷笑声。
    “徐泽,你还敢看笑话!”倒霉男人怒吼。
    “哈哈……”这次,那笑声索性放开了,整个屋子都能听到回音。
    韩立儿脑门上飘过无数条黑线,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彪悍,还没睁眼就整出了个不太雅观的笑话。自己这具身体可是连初恋都没有过,如此纯洁的她,第一次接触男人,竟然抓着男人的命根子……
    一边控制自己的手指松开,一边努力撑开眼皮。再不好意思,还是要醒来面对的!
    “滴……滴…”仪器的声音变快,成功吸引了徐泽的注意力。
    接着,韩立儿成功撑开了眼皮,刺眼的光线进入瞳孔,让她再次反射性的闭上,眼睛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泪,她许久没有动用过的喉咙干哑的喊道:“徐泽……”
    声音虽然弱小嘶哑,但还是成功的传入了两个男人的耳中。
    徐泽顿时惊喜叫道:“立儿,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瞒你家人瞒的有多辛苦,你再不醒来,我都要撑不住了。”
    待他喋喋不休一番话说完,那个倒霉男人终于在自己和韩立儿双重努力下,解救出自己的小弟,然后只听他咬牙道:“我出去一下!”
    脚步声匆匆离去中,韩立儿再次试图张开眼睛,这次好了一些,但眼睛还是酸疼的厉害,不得不再次闭上。
    “眼睛……”韩立儿哑声道。
    被韩立儿提醒,徐泽总算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拉上窗户的窗帘,并调弱了灯光。尔后再急切的返回床前,说道:“立儿,你再试试,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韩立儿缓了缓,再一次张开眼睛,确实如徐泽所说,没刚才反应剧烈了。在接着眨了几次眼后,总算能够成功看清楚东西。
    不算明亮的房间内,一个戴眼睛的清秀男子站在自己床前,关切的看向自己,正是她所熟悉的徐泽。
    “先给我点水。”韩立儿吃力的说道。
    “哦哦,好,等着。”徐泽忙不迭的跑去拿水。
    趁着这个时间,韩立儿转动僵硬的头部,四处看了一遍。发现房间的陈设跟自己离开时,并没有多大变化。不过她的床边倒是多了几台仪器。想也知道,一定是徐泽那家伙怕自己醒不过来,弄来加成保障的。
    “还不错,这家伙总算是用了心。”韩立儿心里暗暗满意,至少在这件事上,她一点也不讨厌徐泽的鸡婆。
    当时她决定分离精神力去异世,没敢跟家人说只言片语。但又担心自己的身体昏迷后得不到妥善安置,便事先给徐泽打了电话,约了个时间在家里见面。当然,约定的那个时间,自然是在自己离开了之后。
    所谓的先斩后奏,她在留给徐泽的信里,简单解释了下原因,交代他按照处理植物人的办法处理自己的身体。并威胁他保密,不能给任何人知道……
    说实话,当时她的行为,绝对算是孤注一掷。虽然相信徐泽的能力,可意外总是存在的。她其实也怕,怕自己在异位面成功了,却无法再回来。
    还好,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个世界的谢立儿死了,真正的韩立儿又回来了!
    但心里总是有一抹伤痛和怅然的,那个异界里,不止有自己的骨肉,还有她所爱的男人。这一别,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相见?
    正在她兀自沉浸在伤感中的时候,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韩立儿抬眼,入目是一个帅气英俊的,很有点花花公子味道的男人。一件藕粉色的大领T恤线衫,外面套着一款很酷的机车款式的皮衣,下身是一条时尚小脚裤,搭配着脚上一双欧美风格的牛皮短靴,腰间露出的皮带,是香奈儿经典款,和脖子上的链子系出同门。露在空气中的淡蜜色胸膛,目测其含脂肪量绝对不超过百分之十,看得出他平时爱好健身,身材保持的很好。
    整体上,这人很符合这个时代对于男人的审美要求。
    只是,让韩立儿皱眉的是,仔细看,这人五官怎么长的有三四分像郗愔?不过感觉完全不同,这人的气质和风格,与郗愔是迥然相异的。若说神似,他熟练嘴角挂着淡淡邪魅风流笑意的模样,倒是有两分萧衍的风骨!
    怎么才一睁眼就遇到了这么复杂的一只?难道冥冥之中都有定数?摇摇头,开玩笑呢,都高科技时代了,她是绝对不迷信的。
    自我安慰解释道:一定是才回来,思维有些混乱,都说相由心生,肯定是自己的幻觉!
    男人看到韩立儿先是打量,后是皱眉,然后又摇头的模样,脸上魅惑风流的笑意顿时保持不住了。黑沉着脸,开口道:“既然醒了,韩小姐是否要为你刚才的伤人事件道歉呢?”
    “道歉?”韩立儿嗓子干涩,说话的声音缓慢温吞:“为什么?我做了什么需要道歉?”
    她的目光澄净疑惑,一副满头雾水的无辜表情看向他。
    看你有没有脸说出来,以为本姑娘还是没开荤的纯情小女生么?对于睁眼说瞎话这样的本领,我已经在郗愔那里磨练的成了精,才不怕你呢!韩立儿心里得意冷哼。
    男人被这么一噎,许是想到刚刚的情景,脸上竟然有些发烫。他平日里说话也算极为放得开的,可不知道怎么面对韩立儿,却有些英雄气短。让他再把刚才的经过描述一遍?唔,他想那情形绝对很诡异。他想象那场景,觉得就算真说出来,也不会有女生调戏小纯情女生的快感!
    一时间,男人哑然无声。
    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徐泽慌慌忙忙的跑进了房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饮水机里没水了,我在冰箱里找到了矿泉水。”
    说着,便打开盖子,便将韩立儿头部托起来,喂她喝水。
    沁凉的水进入喉咙,感觉一阵的舒爽,就连神智也为之一清。
    喝完了水,韩立儿问道:“我昏睡了多长时间?”
    “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你要再不醒,我都想把你弄进医院精神科。”说起这个,徐泽就满腔郁闷。因为韩立儿的事,害的他整天提心吊胆,连工作都做不好,这次更是请了长假。
    “你看看,我头发都愁白了好多。你要再不醒,我都要被你哥哥给逼疯了。”徐泽开始不受控制的诉苦和埋怨。
    “喂,你们二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被忽略在一旁的男人,终于不甘寂寞的开口,提醒准备叙旧的两位。
    “他是谁?”韩立儿问道。
    “哦,我为你介绍下。立儿,他叫陆兴言,是我和你哥高中时的同学。”徐泽说完顿了下,又补充道:“他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上次过来的时候发现了你昏睡的事,我也只好不瞒着他了。”
    韩立儿理解的点点头,她并没有怪徐泽。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了,她又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谢谢你们了,特别是徐泽,为我的事让你受了不少罪。”韩立儿真心实意的感到歉意。
    徐泽翻了个白眼,哼道:“知道还敢先斩后奏,我要是不管你,或者那天失约不能来,你出了意外怎么办?你也太任性了,要不是你哥身体不好,我一定告诉他,让他好好教训你!”
    “现在不是没出意外么。”韩立儿心虚的笑了笑,脸上的肌肉仍旧很僵硬。
    “好了,你们可以了吧。知道你们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要叙旧,我就先走了。”陆兴言耸了下肩,无语的撂下话,很知趣的离开了。
    陆兴言一走,徐泽这才想起来关心韩立儿的身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异常?”
    边说边还仔细的研究了下医疗设备上的数据,看到上面的数字都在正常范畴,心里终于舒了口气。
    “感觉还行,就是身体有些僵硬,不够灵活,估计训练几天就好了。”韩立儿说道。
    一切都朝良性方向发展,徐泽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才问道关键问题,“你在信上说,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找到救治你妈和你哥的办法。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别说你是在试验新药,我早就检查过你的身体,除了大脑陷入沉睡外,身体各方面反应都很正常。”
    韩立儿心里哀叹一声,就知道这关混不过去。
    看向面容有些憔悴的徐泽,韩立儿呐呐问道:“如果我说除了我们这个世界以外,还有很多异面空间,你会相信吗?”
    徐泽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问题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联,难道这丫头又想转移话题?
    看到他的疑惑不解,韩立儿叹气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去异位面旅行了一趟,并学到了治疗妈和哥哥的办法。”
    徐泽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这丫头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会是刚醒脑子还迷糊,正在说胡话吧?
    看到他金丝眼镜背后的极度不信任,韩立儿翻了个白眼:“我很正常好不好,既然不相信我的话,那就算了,你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明明听得仔仔细细,怎么当没听到?徐泽有点风中凌乱之感。
    半晌,才怔怔问道:“这是灵异还是科幻?”
    “你就当成是科幻吧。”韩立儿心中也冷汗直冒,就知道这些事解释起来太麻烦。正常人没经历过,根本就不可能相信。
    “再帮我一个忙怎么样?”韩立儿突然想到手术的风险,还有自己的动手能力,有些东西提前准备是必要且重要的。
    “别,我不行,你找别人吧。”徐泽被刺激的差点跳了起来,只这一次,已经让他下定决心再也不管韩立儿的事,太考验心脏承受能力了。
    “不行,我费了那么大工夫,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才找到救他们的办法,哪能说放弃就放弃?”韩立儿直接对其施加压力,“亏你还是和我哥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现在让他站起来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却给我临阵退缩,太没有道义了!”
    徐泽被她一顿激将,苦笑道:“那你先说让我做什么,要是超出我承受能力的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见他松口,韩立儿立刻抓紧机会道:“不难,你不是A大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么?能不能跟教授通融下,让我进下你们那个标本间?我想先在尸体上练习下手术手法。”
    这还不算难?徐泽感觉脑子不够用了,一手扶着眩晕的脑袋,咬牙道:“我看你真是疯魔了,你以为手术是那么简单的?练习下就会,就敢动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哥他是大活人?根本经不起你的折腾?”
    “就是知道才要先练习啊,你不是不信我学会了医术么?我可以先在标本上演示给你看,如果我实在不成,我再把治疗方法讲给你听,你亲自主刀,这该可以吧?”韩立儿迎着他的怒火争取道。
    徐泽见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头疼的叹口气:“你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吧,这件事先容我考虑考虑。”
    “好吧!”韩立儿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只好先退让一步。
    一周过后,韩立儿的通过锻炼,身体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等她再想磨徐泽帮忙,却发现已经联系不上他,气的韩立儿想挠墙。
    没有徐泽的掩护,她根本没办法在这个管制严格的社会,顺利达成自己的目的。
    别说练习手术用的试验标本,就连医疗器材,还有妈妈和哥哥的治疗权利,她都没办法顺利弄到。
    缺了徐泽这个高级医师做筏子,她真的是寸步难行。
    好个徐泽,真够狠的!
    正在韩立儿对徐泽咬牙切齿的时候,一通颇为意外的电话打进了她的手机。
    “陆兴言?原来是你啊,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对韩立儿来说,陆兴言只不过是个一面之交的陌生人而已,即便他的长相有那么点让人难忘,但对他这个人,她还真热络不起来。许是自己的心遗落在异世,以致于现在看这里的男人,已经完全不能入眼。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亏我还记挂着睡美人身体好了没。”电话你传来他磁性的轻笑。
    即便没看到本人,韩立儿却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漫不经心和嘴角随时挂起的坏笑。不由撇嘴轻鄙,新世纪花花公子的德行!
    “多谢关心,我身体已经大好。”韩立儿的语气颇为礼貌,因为她还有事要问他。
    “对了,陆兴言,你知道徐泽去哪儿了么?他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我现在有急事找他!”
    “呵呵。”电话那头,男人意味深长的轻笑,“怎么,那家伙抛弃你了?还是躲着你了?”
    韩立儿翻个白眼,这男人还真是贼精明!
    “你要知道他的下落,就告诉我吧,我真有事找他。”韩立儿再次重申。
    那边似乎也感受到韩立儿语气的诚恳,收了笑意,故意问道:“出卖了他,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韩立儿不理会他的暧昧语气,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陆兴言开出条件:“做我的女伴陪我参加一次聚会,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儿。”
    “女伴?”韩立儿冷笑,“不知道你想陪到什么程度?”
    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陆兴言无奈道:“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印象一定是糟糕透了,你就不能想我点好么?就算我再浑,看在徐泽和你哥哥面上,也不敢对你如何的。虽然我承认,你对我确实很有吸引力!”
    “仅是吃个饭,如果你不愿意,小手都不必拉。当然,如果最后你对我有了兴趣或者改观,我们也可以继续发展。”陆兴言继续恬不知耻。
    韩立儿觉得这货一定是赵希的转世投胎,都那么的自视甚高,自以为是。
    “我妈和我哥哥都还躺在医院里,你却在这儿勾引我跟你花天酒地,陆兴言,作为我哥的同学兼徐泽的好友,你也太不是东西了!”韩立儿对这人已经失去了一切耐心。
    高强度狠辣的话一出,韩立儿敏锐的听到那边的呼吸沉了沉,她知道像陆兴言那样的男人,一个个都高傲的厉害。她这般毫不留情的落他的面子,正常反应该是,要么更狠的话骂回来,要么就是立即挂掉电话!
    然而,出乎韩立儿意料之外,陆兴言竟然忍下了这口气,过了会儿,他竟然歉意的道:“你说的对,这话我的确说的不地道。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下你而已。虽然你生气了,但我还是不想浪费掉这个可以提条件的机会。”
    对于这样超级强悍的存在,韩立儿不得不暂时认输,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真的知道徐泽的下落,还是在用这事做幌子骗我?”
    “我陆兴言虽谈不上多高尚的人品,但也不屑于为了这点小事骗女人!”
    “那好,希望你守信誉。时间,地点?”


138章 温馨提示下,别对我动情

    晚上七点,当陆兴言开车接她时,韩立儿才随手从衣柜里挑出一套衣服,用惊叹的速度在五分钟内解决了所有问题,而后利落的出现在楼下。
    陆兴言下车,就看到韩立儿一件长款紫色线衫,外面一件黄色夹克,下面打底牛仔,短筒平底流苏靴,手弯上挎着一个黑色手提包,除了脖子上一条丝巾,浑身上下再无半点点缀。
    不由皱眉道:“你就这样去聚会?”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韩立儿看看自己的衣服,觉得很正常。再说,跟他一起,有必要把自己打扮的天姿国色吗?
    陆兴言觉得很失望,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韩立儿底子很好,若是打扮出来,觉对能闪亮人的眼。他以为女人出门无一例外都会收拾打扮,特别是宴会类的场合,更是没有例外。可没想到她会给自己一张素颜,便是淡妆,也没画上一星半点。
    在这个时代,虽然人人都说素颜美女才是真美女。可也不能否认,化妆和不化妆的效果差异很大。最明显的就是,化妆可以让优点更完美,让缺点淡化或消失。没有女人能真正做到素颜秒杀。
    她这般随意的态度,是故意要落他的脸面,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你难道不知道化妆出席活动是对别人的尊重吗?”
    “不好意思,我昏睡的时间有些长,肌肉皮肤都有些僵化,现在用化妆品,会对我以后的皮肤恢复产生不好的影响。再说,我这个样子很见不得人么?如果觉得丢了你的人,约定可以取消。”韩立儿礼貌而冷淡的说道。
    “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陆兴言撇撇嘴,没办法,遇到这么个较真不服软的女人,他也只有退步的份了!
    打开车门,很有绅士风度的请韩立儿进去,银色的保时捷跑车散发着这个时代独有的名贵色泽,只可惜,似乎与韩立儿一身随意的造型很不搭。
    车子滑入主干道,两边的风景柔和的延伸。韩立儿的视线有些迷茫的看着窗外。大概是熟悉了古代那种优雅慢节奏的生活,明明已经回来好几天,却终究感觉有些怪异。这几天她除了在家训练身体灵活度,基本上没出过门。现在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总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恍然若梦。若是梦,那这梦也太刻骨铭心了一些!
    陆兴言的余光注意到她闷闷不乐,不由有些泄气,“跟我在一起就令你这么痛苦?”
    自从开始深入了解女人这种生物,他陆大少爷还从没遇到过这样油盐不进的女人,如此的让他既想挑战,又觉颓败。
    韩立儿闻言扭过头来,看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线条勾勒出精致的轮廓,目光专注看着前方道路的情景,有点像郗愔处理公务时的神态。不露出那种风流坏笑的时候,看起来更有一番深沉的韵味儿。虽然看着他会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郗愔,但她意识里很明白,这两个人其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用这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陆兴言显然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韩立儿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用一种怀念的语调淡淡说道:“你的五官有点像我的前男友,你的风流特质却像我一位好友,你说话的时候,更像我讨厌的一个人,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种环境,才能培养出你这么复杂的综合体?”
    陆兴言奇怪的看她一眼:“这在通过我寻找别人的影子?”
    “没有,只不过看到你,会很容易让我想起那些人。”这是事实,韩立儿就在想,也许还真有冥冥之中这回事,要不然,干嘛让她一睁眼就看到这货呢?
    陆兴言无语,紧了紧手中方向盘,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
    这跟想象中有太多不同了,他还记得第一次他误入房间发现她的时候,真的有一瞬间的失神和心跳。已经快而立之年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现实中发现了童话。
    米白色的大床上,她那么安详宁静的躺在那里,阳光透过玻璃从窗外照进来,点点碎光洒在她的脸上,那种柔和的静美,带给了他极大的视觉冲击。当时就有一股冲动,如果她醒来,他一定要跟她谈一场恋爱。
    欲望的萌动强烈到无法压抑,他开始打着借口通过徐泽接触她,在她醒来之前,他已经静静的陪过她好几次。她醒来的那天,他确实动了心思想亲吻她一下。却没想到吻没有偷到,自己的小弟竟然被抓住,且就那么一抓一握,他竟然可耻的硬了,那种激烈的反应很狼狈,但不可否认感觉很美好很刺激……
    原谅他脑中对她有些龌蹉的想法,这是正常男人面对他感兴趣的女人时该有的正常反应。他是男人中的男人,自然不会有例外。
    韩立儿醒来,他便在她身体康复后按照原定计划发动攻势,但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男性魅力,在韩立儿面前不止一点作用都不起,还隐约有被她压制的趋势。以致于他面对女人百试不爽的手段,面对她时竟然无从着力。
    现在,他更是成了她怀念其他男人的媒介,陆兴言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真的好挫败!
    “温馨提示一下,你最好别对我动情,否则伤了心我是不会负责的!”韩立儿灿然一笑,眼里一瞬间闪过狡黠的精光。好歹跟萧衍混了那么久,她已经修炼出一些高傲蔑视厚脸皮等一应法则。
    哐——
    陆兴言脚下一个不稳,车子一滑一加速,毫不犹豫的撞上了前面的车。幸亏他驾驶技术过硬,及时刹了车,好歹没出现大问题。至少可以肯定,双方车上的人不会有伤亡情况。
    陆兴言镇定的吸口气,他也不是没经过事的人,因此很快淡定下来,脸上平静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他淡定不代表前面被撞的车主会甘心,很快车门打开,一个很OL风的靓丽女人下了车,走过来敲了敲陆兴言那边的车窗。
    “你是怎么开车的?新手还是没驾照的?在这种路况还能出问题。”女人一看就是很精干的新世纪白骨精。对于这种纠葛,处理起来毫不嘴软。
    “你没事吧?”陆兴言边问韩立儿,边降下车窗。
    “没事,我有系安全带。”韩立儿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可靠措施,心里却在冷汗,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在对方开车的时候刺激人。
    外面的女人见陆兴言没有最先理会自己这个事主,竟然还在殷殷切切的关注车里的女人。顿时柳眉一挑不爽道:“先生你下车,你撞了我车知不知道?烦请你端正态度,我还要赶时间呢!”
    陆兴言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坐在车里不动,问道:“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陆兴言显然对这种事驾轻熟就,对方并没有出什么事,他也没必要承受她的指手画脚。
    “不管是公了还是私了,你先下车,明明你是肇事者,现在还在车里装大爷,还有理了是吧?”精英美人显眼很不满陆兴言居高临下的态度,火大的用她尖细的裸色高跟鞋踢了踢车门。然后很傲然的双手抱胸,白色名贵小西装下,一袭利落的修身OL风小礼裙衬得她曲线妖佻娇艳,因为生气,浑身更是带上一股野性之美,她就那么站在车外看着车内的陆兴言,不想轻易了结的意愿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陆兴言镇定的打开车门,修长的腿在英伦皮鞋华贵长裤的包裹下不疾不徐的伸出来,很是淡然的站在了精英美女身前。敞开三颗衣扣的紫色暗纹衬衫下,精壮的肌肤熠熠生辉,外套的精美做工彰显着他的身材和身份,一张堪称祸水的脸上,有着一贯的傲气流露,他看了对方一眼,慢条斯理的问道:“赔多少?”
    唔,韩立儿可以作证,以她的了解,陆兴言说的话确实是诚恳的!虽然嘴角没有风流坏笑的他,说话同样让听者不爽,但这属于本质问题,他的本心还是很端正的。
    不过,看在对方眼中,这种惜字如金慢悠悠的语速,绝对是傲慢不屑的挑衅。
    精英美人顿时皱眉,看着眼前渣男潜质的男人,很有勇气的抬高下巴,“有钱了不起啊,我的车也不逊于你的车,你拽什么?!”
    的确,精英美人开的车正好是一辆新上市的宝马,按照价值牌子来说,的确不逊于陆兴言的车。
    “现在是讨论赔付问题。”陆兴言皱眉,这女人到底搞没搞清楚重点?
    “我现在追究的是你态度问题,你肇事,难道不该先对我道歉赔礼么?别一副你有钱很了不起的德行,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差点让我有生命危险?亏你还从头到脚都是名牌,真是没素质!”精英美女鄙视道。
    陆兴言则是直接当做没听见,“多少钱?屁大点事,你不知道你的行为很影响交通么?”
    “你,你还有礼了!现在就算你想私了,我也不愿意了!”美人火了,坚决要将事情闹大。
    这位姐姐,你什么时候愿意过了?韩立儿在车里看的都想打哈欠了。
    二十分钟后,经过交警的调解,陆兴言收了罚单,并对美人赔偿后,终于再次上路。堵塞了许久的交通也终于恢复。
    可以看得出来,陆兴言上车时的表情绝对是压着怒火的。但这又关自己什么事?韩立儿调整下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达到聚会地点的时候,理所应当的,陆兴言和韩立儿迟到了。
    推开包厢的门,里面早已经热火朝天,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几个男的正围在一起摸麻将,每人身边都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韩立儿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是什么性质。
    见怪不怪,还真是不论古代现代,哪里都不缺这一门!
    “陆少来了!来晚了,要自罚三杯才行。”正打牌的几个扭头看向陆兴言,笑的很是得瑟。
    已经有眼尖的姑娘凑趣的倒了三杯酒,直接送到了韩立儿面前,“陆少的酒,自然要有女伴代饮才够意思!”
    韩立儿也稍微懂点行道,这些人身边的女伴,都是随时会换的那种,带她们来,就是为了找乐子,像是喝酒这种伤身的事,除非必要,一般都由随身的女伴代饮。
    韩立儿看了眼姑娘手中的三杯酒,和她和乐融融仿佛知客般游刃有余的模样。淡淡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看向陆兴言,眼神示意,这是什么意思?
    陆兴言知道韩立儿生气了,都怪他一时没注意,让人误会了!
    不由狠狠瞪了拿酒的女人一眼,陆兴言温柔宠溺的看向韩立儿,表明态度道:“立儿才大病初愈,不能喝酒。”
    “路上出了点小车祸,兄弟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又看向那几位仁兄,陆兴言唇角勾起邪邪的笑容。
    这是陆兴言的警告了,那几个也是很懂眼色的,知道陆兴言这次带来的女人不一般。也就默契的嘘寒问暖一番,末了,还特够意思的道:“既然陆少事出有因,这罚就免了吧。一会儿我们再为陆少压压惊。”
    众人都一一应和,最先那个眼尖手快端酒的女人,自动的被众人略过不提。这样没眼力见,今天以后别想再进他们的包房。
    那女子也委屈的很,这年头做这行的类型要多齐全有多齐全,良家妇女型的也不是没有,她哪里能一一分辨的清楚?不过委屈也没办法,就算不是她的错,这错她也要认了,这是行规。
    有人让了位置出来,“陆少来玩两把?”
    顺带的看向韩立儿,做了个搞笑的英伦风绅士礼,“还未请教女士姓名?”
    “韩立儿。”韩立儿矜持的笑笑,没有与这些人深入交流的意思。
    对方也知道了韩立儿的意思,从她没有反问自己的姓名,就可看出她的疏离和冷淡。
    在座的都是花丛老手,对于韩立儿这样的也见怪不怪,不强求的打了个哈哈,“韩女士真是天生丽质,就算不化妆也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韩立儿笑笑,谢谢对方夸奖。
    陆兴言接手了对方让出的位置,再让人兑了一些筹码过来,显然准备要玩上一玩。韩立儿兴致缺缺,在陆兴言兴高采烈赢了第五把的时候,凑近她低声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徐泽在什么地方了?”
    陆兴言看到众人看笑话般的模样,拍了怕韩立儿放在腿上的小手,亦低声安抚道:“别急,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他也会到这里来?”韩立儿惊讶道。
    陆兴言但笑不语,继续打牌,韩立儿在一旁恨的牙痒痒。话也不说清楚,不过听他的意思,徐泽还真可能会过来,她也只好继续在这里等着了。
    “韩女士要是觉得玩牌无趣,也可以去那边唱歌,也正好让我们欣赏下天然美女的歌喉。”先前对韩立儿热络的那位,笑眯眯提议道。
    由于来了韩立儿这个特殊人员,他们几个公子哥也都有注意影响,对身边的女人没再做出过分的举动。说话的这位已将牌场让给了陆兴言,这会儿又不能肆无忌惮的调戏女人,显然是寂寞了,便继续不怕死的贴韩立儿。
    “我不会。”韩立儿道。
    “怎么可能?韩女士别开玩笑了,这年头就算五音不全的,都能将国歌唱的分毫不差,总能有一两曲拿手的吧?”显然以为韩立儿傲娇了,不屑于当着他们唱歌。
    “我真的不太会,如果你愿意听古琴,估计我还能应付得来。”说实话,她对现代歌曲的接受能力还真不怎么样,能唱下来的寥寥几首,都是那种极古典极有意境的,在这种地方唱这种歌曲,合适吗?
    听到韩立儿的回答,对方终于讶异了,“呵呵,韩女士还是古典派的?”
    “没有,家学渊源而已。”她能说她自己在古代熏陶了一回么?
    “哦?那韩女士都对什么感兴趣?”那人显然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趋势,他的重点其实不在于真对韩立儿的才艺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实则是引着韩立儿说话。这是无聊男士常见的毛病!
    “琴棋书画略懂皮毛,骑马也略会一点,女红缝缝补补没问题,中医针灸上有些研究。”韩立儿随意说道。
    那人被韩立儿一番说辞一噎,讪讪道:“韩女士真会开玩笑。”果断认为韩立儿不想与他说哈。
    不止他,在座的男男女女几乎都这么想。韩立儿也不解释,反正她说的都是真的,是他们自己不相信,她也不好硬要他们相信不是?
    气氛一度沉默下来,陆兴言也有些兴致缺缺,本来想带着韩立儿融进自己圈子,没想到只起到了负面作用。
    他也很头疼,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果真很遥远!
    这便是互相不了解的人坐在一起,所要面临的必然隔阂。韩立儿也没心主动解释缓和气氛,只好继续沉默着,公子哥们则将注意力都转移到牌局上。他们也都十分想的开,成白上千次的聚会,总有那么几场不尽如人意不是么?遇到这种局面,他们也只好开启自我调节系统,自己找自己的乐子。
    好在这种气氛没持续多久,众人就被再次进来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我们来晚了,看你们玩的开心,我也就不愧疚了!”
    从外面前后进来三个人,当先一个儒雅成熟的男子一进门,便不客气的说道,显然这一群都是极为熟悉的自己人。
    然而,韩立儿的目光却落在了男人身后的两人身上。那两个,一个是她苦苦寻找的徐泽。另一个,也算熟人,正好是来的路上与陆兴言发生了点小摩擦的OL性感精英美女。
    陆兴言显然也认出了来人,不由夸张的笑道:“我道是谁的女人那么有胆量,原来是李少的女友啊!”
    这一句感叹,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意味深长。
    先前对韩立儿感兴趣的寂寞男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有什么趣事是我不知道的么?”
    “没什么,李少身边的这位小姐,就是下午与我的车发生了点小摩擦的事主。”陆兴言凉飕飕的说着,目光饶有兴致的在美女身上上下扫了扫。末了,还问那位李少,“看来你这次是认真了,准备什么时候请哥几个喝喜酒?”
    牌桌上的几人顿时起哄。李少看了眼旁边的女人,若有所悟,便将外套脱下扔在一张椅子靠背上,边玩味儿的道:“我还没打算这么早结婚!”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啊,韩立儿眼尖的看见他身边的美女身子僵硬了,虽然脸上力求镇定,但那不自然的笑容和惨白的脸色,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果然,这种人,再稳重儒雅的外表,也藏不住那张皮囊下一颗凶残冷血的心。
    不过,这一切都与韩立儿无关,只见她站起身,直直朝着已经面带恐惧之色的徐泽走去,嘴角勾起的邪恶微笑,让他成功的寒毛直竖。
    脚下不自主的朝后退,看样子似乎想要夺门而逃,韩立儿不禁咬牙冷笑,“还想逃到哪里去?徐泽!”
    “没,没有。”徐泽真是胆寒啊,他真是想不通韩立儿为嘛一直缠着自己不放,他的承受力有限好不好?他的心灵是脆弱的好不好?
    “你这丫头不许再缠着我了。”徐泽受不了的开门就逃。
    韩立儿目光阴嗖嗖的看着他,脸上是势在必得的阴诡笑容。就在包房内的人都诧异于她前后巨大差异的时候,只见她身形极快的闪出了房门,追着逃跑的徐泽而去。
    “韩女士是运动健将?”先前怀疑自己被韩立儿故意冷落的公子哥呐呐问道,尼玛,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陆兴言也是一头雾水,“我只知道她一周前还在床上昏睡不醒。”真是越来越神秘了,刚刚失落下去的心又迅速升温,他决定了,不管这丫头真实性格如何,他都要继续探秘下去。
    一下定决心,陆兴言便利落起身,穿上外套就要去追韩立儿。与李少错身而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接我的位置继续玩,还有不少筹码。”
    “嗯。”李少点了点头,以男人都懂得的眼神鼓励道:“预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这个美女很独特。”
    虽然他来的时间最短,对韩立儿也只有匆匆几眼。但架不住他刚好遇上大戏啊,仅那突然由淑女瞬间转变成恶霸的妖异气势,那顷刻间绽放的妖娆惊艳,相信早已被这群狼看在眼里。凭着他们多年的花丛经验,这样的女人,绝对有花费时间和精力去追求的价值!
    众人也都纷纷唏嘘,暗叹刚刚都看走了眼,以为是个自命清高的木头美人。没想到多变的性情竟然隐藏的这么深,在座的,相信肯定不止一个人动了心。暗暗咂了咂嘴,在心里叹道可惜。这姑娘已经是陆少的猎物,他们作为好基友,怎么可以横刀夺爱呢?!
    “刚刚她说的都是真的吧?”先前那位寂寞公子哥想着韩立儿说的那些略懂皮毛的才艺,暗暗怀疑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
    ……
    且不管包厢内如何,韩立儿终于在楼下的酒吧里追上的逃跑的徐泽。
    扯着他的后领子将他拖回来,韩立儿气喘吁吁道:“有本事你再跑?”
    尼玛,知不知道你姑奶奶是练过轻功的?虽然学的不怎么成功,可是翻翻围墙,爬爬树还是没问题的,追你这四肢不勤的技术宅,还不是小菜一碟?!
    徐泽也大口的喘息,兀自还在埋怨道:“你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明明才从植物人醒来一周好不好?能让肌肉恢复正常就不错了,竟然还这么出乎意料的灵活,还让不让人活了?
    “别管我怎么追的,总之这次你别想逃。”韩立儿狠戾的看着他,似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
    “立儿,你不能这么对我,好歹我也算是你哥,你不能再逼我做危险的事,那是人命,不是在开玩笑!”徐泽也很苦闷,将鼻梁上快要掉下来的金丝眼镜扶正,试图劝说韩立儿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你不相信我,自然就觉得我是不靠谱的。”韩立儿很是苦恼,“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
    “冷静?说的倒容易,你做的事儿,不让人心脏爆裂就不错了,能冷静的下来吗?我可受不了再次的惊吓!”徐泽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死不松口。
    “我看你就是欠虐。”韩立儿右手快速动了动,两根银针准确的扎进了徐泽颈后和腰锥的穴位,瞬间,徐泽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手还维持着推眼镜儿的姿势,却发现四肢和脖子已经不能活动了。
    这是什么灵异事件?徐泽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睛惊恐的对着韩立儿咕噜噜直转。
    “这是真正的针灸之术,你最好点头答应帮我,不然这银针阻滞你的血脉太久,会出现后遗症的。”韩立儿阴测测的在他耳边威胁道。
    徐泽想抽动面部肌肉,却发现脸上都开始发僵。亲自以身试法了一回,徐泽自然是成功被威慑到了,只好用眼珠子示意,他答应了!
    韩立儿看见,脸上顿时绽开一朵温柔的笑容,“早答应就不必受苦了嘛!”
    待韩立儿拔掉银针,徐泽继续把金丝眼镜戴好,目光极其带有探射性的在她身上扫了扫,苦笑道:“真不知道我遇上了什么怪胎,你确定你不是灵异附体了?或者是外星来客?”
    “放心吧,再过八百年,人类也不可能被外星入侵。”她说的可都是实话。
    徐泽不知道该怎么认知这个小妹妹了,明明一周前还跟植物人似的昏睡在床上,一周后就变成这般神秘诡异,还自称找到了救治她妈妈和哥哥的办法。这等比灵异事件还灵异的事,竟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她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虽然有些不能解释的秘密,但我可以发誓,我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韩立儿,没被掉过包,也没被人换了灵魂。我就是我,只是走了狗屎运有了些奇遇罢了。”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作为早已经被你绑上战车的无辜份子,我也只好希望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更加强大些。”有没有比他还憋屈的?跟这丫头狼狈为奸,简直比被外星人劫持还要凄惨。他就是那可怜的白毛女!
    韩立儿看他一副颓丧可怜的德行,得意的弯了弯唇角。
    处理完正事,韩立儿才有心情观察周围环境,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冲进了酒吧。过了十点,酒吧里面的人已经在渐渐增多,拽了拽徐泽的袖子,说道:“我们赶紧出去吧!”
    半天没见有人反应,韩立儿诧异的扭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盯着一个厅内包房的位置,一动不动,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那是池遥,你哥哥的初恋。”徐泽面容复杂的说道。
    韩立儿一怔,仔细再朝那个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一个长发女子,此时正被一个男人按在怀里劝酒,那女人好似推辞了两下,那男人不同意,女子便无法拒绝的将杯中酒喝了。
    “我哥的眼光怎么会这么差?初恋竟然是陪酒女。”韩立儿得知这个,心里很是膈应。想当初她上初中时,有段时间隐隐得知哥哥失恋了,那段时间哥哥可是颓废了好久。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么个女人,不禁在心里为自家哥哥不值。
    “她以前家境不错的,落到这个地步或许是有原因的。”徐泽解释道,皱了皱眉,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出面把那女的救出来。
    韩立儿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由挑了挑眉,“想救就去救咯!”
    “我怕我的出现会让她更加难堪。”只要是有羞耻心的正常女子,做这种职业碰上熟人,应该会比被客人欺负更难接受,徐泽也是因为这点,才犹豫不决。


139章 都是为你这一次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多管闲事。”就算是前妻,也轮不到他们出头,更何况是前女友?
    “嗯。”徐泽点点头,这事确实不该他们管,池遥是成年人,有必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先回楼上,我包包还在上面。”韩立儿带着徐泽按照原路返回,当时为了追他东西都忘了拿。
    “叮——”电梯打开,两人在门口正好遇到陆兴言。
    “你们回来了?”看见韩立儿出现,陆兴言显然很高兴。
    “嗯,东西忘了拿。”韩立儿的语气比先前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顺利找到徐泽的缘故。
    “是这个吗?”陆兴言将手中的包递过去,边好奇的问徐泽,“你们刚才是在演哪一出?”
    徐泽撇嘴,露出一个苦笑,“这丫头太难缠了,非得认准了我,让我帮她做苦力呢!”
    “同情你。”徐泽不愿说明,陆兴言也知趣的不再多问。
    “那个,我们可能要先走了。今天似乎我的到来让你们都玩儿的不愉快,现在我离开了,你们有什么既定节目可以放心大胆的上了。”韩立儿接过包,对陆兴言给了个“我都了解”的眼神。
    陆兴言哭笑不得,不过他出来了就没准备回去,“我送你们吧,我们一般周末没事都会有聚会,中途离开没人会在意。”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韩立儿见他坚决的样子,被送一下反正也没什么,再说还有徐泽跟在身边呢。
    “风景比我还好看吗?”陆兴言余光注意韩立儿许久,发现她一直扭头看着窗外,脸上还带着慵懒的兴致勃勃的笑意,不由问道。
    “额,还好,就是觉得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这里一个月,那个世界已经过去一年多,很难以置信,但偏偏它是真实存在的。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一直想着现代社会的好处,够自由,够明主,够平等,也够繁华……可如今回来了,却觉得那里的一切比这里更真实。
    “你是昏睡了太久,才会有时间混乱的感觉。”陆兴言笑着说道,帅气的脸上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也回想起韩立儿昏睡在床上那副柔和安宁的画面,不由勾唇一笑。
    “也许。”韩立儿低头温柔浅笑,笑意中潜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思念。
    陆兴言却觉得这样柔和的韩立儿实在是动人极了,毫不犹豫的吹了个口哨。
    徐泽似是看出了点门道,插嘴道:“陆兴言,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跟着丫头不是一个世界的,别打她的主意。”
    “我可是认真的。”陆兴言申明道。
    “花花公子说出来的情话能当真吗?”徐泽不屑道。他也是男人,当然再清楚不过陆兴言的秉性。陆兴言可以去泡他看中的任何女人,但韩立儿不行,她可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就算不是亲的,也跟亲的没什么差别了,作为哥哥的立场,他是坚决不能容忍韩立儿被渣男染指的。。
    “不能因为我有前科,就断定我不能忠诚,这是不公平的。再说立儿都没拒绝呢!”陆兴言不满意徐泽以家长的态度否定他。
    “我已经拒绝过了。”韩立儿淡淡强调她的态度。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立儿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陆少,听到了么?”
    “徐泽你不会盼我点好?非要跟这拆台……”
    ****
    韩立儿经过一夜,将妈妈和哥哥的有关治疗方案汇总做成了册子,交给了徐泽。
    徐泽细细看过后,也惊叹至极,“还真有这么精妙的手段,简直不可思议。”
    “嗯,我想过了,前面的两个阶段,都是要实施手术的。由我自己动手,实践起来太难。所以还是由你出面吧。你把这里面的每个细节都琢磨透,然后我们再去国外找一个权威的医师进行手术,到时候我哥那里也不会引起怀疑。”韩立儿说出自己的想法。
    “亏你想的全面,怎么没想到让我动手?”
    “你虽然是天才,可资质到底年轻了。不说这方案呈上去院方能不能通过,光是克服心理压力,也是需要准备的。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好意思再将你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呢?”韩立儿狡黠的笑道。
    徐泽哭笑不得,“你还不够狠心的?我现在都比你亲哥还亲哥了,拜托你下次再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千万别再找我。”
    “就这一次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次。”韩立儿眨巴眨巴眼,眼里的坚持和纯粹让徐泽彻底哑口无言。
    “好吧,就按你的想法办。”徐泽拍拍手中的方案详述,无奈道:“至于主刀医师,我帮你联系我在哈佛进修时的导师,他的能力是公认的权威。”
    “徐泽,你真是我亲哥哥。”韩立儿高兴的主动为他倒了杯水,“真是太辛苦你了!”
    “坏丫头!”徐泽无语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准备去医院看看你哥?”
    说起这个,韩立儿也很犹豫,沉默了一下,才有些担心的道:“我需要调整好心情,我哥太精明了,我怕他看出什么来。”
    “好吧,什么时候去先跟我联系,我陪你一起。”
    “好。”
    两天后,韩立儿收拾好心绪,一夜没睡,将自己弄的有些疲倦之色,约了徐泽一起去医院看哥哥。
    徐泽见到她的时候,点头称赞道:“还真有几分风尘仆仆的味道。”
    “不这样也没办法啊,说出国求医,就要有几分憔悴的样子。”韩立儿苦笑,撒一个谎要靠更多的谎言来圆说。她其实一点也不擅长对亲人撒谎。
    还是韩立儿离开时候的那家医院,不过哥哥已经转了新的病房。跟着徐泽走到病房前,深吸一口气,在门上敲了三下。
    “请进。”久违的熟悉的音调,让韩立儿瞬间热泪盈眶。
    顾不得调整什么心情,一把推开房门:“哥哥,是我!”
    “立儿?”门内的声音显然也惊讶至极。
    门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人就扑到了床前,几乎是瞬间抱住了床上的人,带着哭音道:“哥,是我,我回来了……”
    这几个字,韩立儿说的异常沉重。对于韩哥哥来说,韩立儿只离开了一个月,可对于韩立儿来说,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面!
    “立儿,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韩哥哥伸手拥住韩立儿,紧紧的,是属于那种对仅存亲人的依恋。
    “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韩立儿抽泣着,手自然的摸到了哥哥的胸前和背上,感觉到手下的骨感,眼泪哗哗流的更厉害了。这一刻,她已经将所有的心思扔在了脑后,只有心疼,那种对血缘之亲的苦难感同身受的心疼。
    “傻丫头。”韩野的大手一如以往的摸摸韩立儿的脑袋,语气里满是宠溺,眼里也隐约有了湿意。
    “呜呜,都是我不好,离开你和妈妈这么久,害你们没饭吃!”韩立儿把哥哥瘦了的责任毫不犹豫揽到了自己头上,如果哥哥吃自己做的饭一定不会瘦下来。
    韩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胸膛一起一伏的,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妹妹,你还是那么可爱!不过,缺了你做的饭,其他的食物确实吃不香。”韩野拧了拧妹妹的脸蛋,发现她瘦了憔悴了,不由道:“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我很照顾自己的。”韩立儿不服的嘟嘴,在韩野面前,她不由自主就会露出幼稚的小女儿态。
    “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干嘛一声不响的就出国?这种事请徐泽去做就行。”想到这么瘦弱的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奔波,韩野还是很心疼的。
    “没事啦,徐泽也帮了我很多。”韩立儿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道:“哥,我找到治好你和妈的办法了,再过不久,等徐泽联系好他的导师,就可以开始手术,你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韩野身体一震,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他可是知道自己下肢一直是没有知觉的,院方甚至提出过给他截肢,他当时觉得无法接受,便拒绝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会有人告诉他,他还能再站起来。
    目光看向徐泽,徐泽很给力的肯定道:“是的,我和导师研究了下你的情况,最后做出了治疗方案,如果手术成功,会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功率使你能再次站起来。”
    “恭喜你,韩野!”徐泽的祝贺很真挚,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韩立儿,这一切其实都是她的功劳,然而,这其中的匪夷所思和曲折,只能成为两人之间的秘密。也许秘密在以后可能会揭开,然而现在,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是啊,哥哥,你很快就能站起来了,而且妈妈也有醒来的可能。”韩立儿擦了擦眼泪,她能感觉到哥哥的身体在颤动,她能理解,这是绝望中的人在此看见光明的激动和热切。
    “都是我妹妹了不起。”韩野在韩立儿额头吻了一下,目光温柔,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幸运都是妹妹带来的。
    韩立儿在哥哥怀里,深深呼吸了几下,感受着这一刻的感动。


140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联系医生,确定方案,第一次手术,第二次手术,休养恢复……每次日升月落之后,韩野的身体都在显著的变化着,从卧床到能站起,到能迈步走出第一步,几乎重新经历了一次生命的轮回。
    而同时,在徐泽的掩护下,韩立儿对韩母进行了针灸治疗,如今韩母已醒,正在接受恢复治疗,预计一周内就可以出院。
    “哥,已经一个小时了,今天可以了。”韩立儿打断韩野的继续练习,送上一瓶水的同时,拿毛巾将他头上的汗水拭去。
    韩野咕咕嘟嘟将一瓶水喝了一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感叹道:“能重新走路的感觉真好!”
    “当然好啦,哥不用这么着急的,等再过一段时间,别说走了,跑都没问题。”韩立儿也知道哥哥心里的急切,但俗话说的好,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想要双腿机能和活性完全恢复,根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放心啦,你哥我心里有数,知道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已经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不会连这点等待的耐心都没有。不然,我早就去自杀了!”韩野拍拍妹妹的头,为自己妹妹的担心表示不满,自己有这么没用吗?
    “好啦,知道我哥心理承受力最强,也知道你最了不起了。那我亲爱的哥哥,现在是不是该坐轮椅回家吃晚餐了?”韩立儿将轮椅推过来,用眼神示意韩野,坐上去吧!
    韩野顿时苦了脸:“我可以走回去的。”
    韩立儿一记眼刀飞过去:“韩野,别太调皮哦,后果很严重的。”
    “咳咳……”韩野果断的被呛口水,脸上都憋红了,欲哭无泪的道:“咱能不能别用这么有杀伤力的形容词?”
    “行啊,那你就乖乖配合我的指挥,不然小心我荼毒你的耳朵。”韩立儿不由分说的将韩野拉到轮椅上坐好,推着他往回走。
    韩野很羞愧的垂着脑袋,自己一个青壮年坐轮椅,还让如花似玉的小妹推着,很丢人的好不好?
    韩立儿才不理会自家哥哥那点男人的自尊心,在她眼里,他那两条才被抢救回来的腿更加重要。
    “哥哥,你坦然点好不好?要丢人早就丢完了,你越藏越会引人围观的。”
    “你不是男人,当然不知道坐轮椅的感受……”
    韩立儿才不理会韩野的吐槽,权当耳旁风拂过。
    回到家,家里请的阿姨已经将饭做好,韩母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兄妹二人,听到门响,顿时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回来啦?”
    “是啊,妈,哥哥今天已经能走一个多小时了,进步很大,预计不用一个月就可以恢复正常行走。”韩立儿笑着报告好消息。
    “那就好。”韩母很是欣慰,只这欣慰中还有些心酸,任谁在一觉睡醒之后,发现相依相守的老伴去世了,儿子曾经下肢瘫痪,自己才从植物人醒来,心理多少都会承受不住的。那次的车祸,给一家人带去了无法磨灭的伤痛。若是可能,韩母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坐车了,但显然,这种想法有些因噎废食之感。
    韩立儿将哥哥韩野搀扶到饭桌前后,又将韩母扶过去,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晚饭。
    才拿起筷子,韩母眼眶就是一红。韩立儿看见,以为是妈妈又想起了爸爸,心里酸涩的同时,柔声劝道:“妈,爸爸要是在天堂看到你和哥哥都平安无事,会感到高兴的。”
    韩立儿这一说,反倒勾起韩母对韩爸的想念,手一松,筷子掉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就压抑的哭了起来。韩立儿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到韩母身边,将韩母揽在怀里,轻轻的拍抚着她突然有些佝偻的背部。
    韩野眼眶也是一红,但好歹他和韩立儿已经有过缓冲,早已经接收了韩爸去世的事实,现在已经不会像韩母这般,一提起名字就泪流满面了。
    韩母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对两兄妹说道:“刚才保险公司和律师都来电话了,说明天会来家里办理你爸的赔付和遗产继承手续……我一想到你爸走的凄惨,这心就像是被割了一刀似的。”
    兄妹二人一时间俱都眼眶泛红,沉默了下来。
    韩立儿想到爸爸以前对他的宠爱和纵容,纵然这种痛苦对她来说已经过去了一年,可现在一想起,心里依旧疼的厉害。
     父爱,是女儿心中最坚实博大的爱,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感受到那份如山如海的深沉与温暖。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些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也许是母亲和哥哥需要自己,这个家需要她来撑住的责任感迫使她没有倒下,迫使她使用了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穿越异界。那段让人绝望的黑色日子,现在想来还让人心惊,所幸,一切都过去了。
    母子三人抱头痛哭了一场,没什么胃口的吃了晚餐。韩立儿服侍好哥哥和妈妈睡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过澡从浴室出来,韩立儿无力的坐在床上擦拭头发。每当夜深人静,便是她回忆谢立儿记忆的时候。这种感觉,其实让她很苦涩,但却又不受控制的一遍遍的重复回忆。因为她在害怕,害怕有一日自己会淡忘身为谢立儿时所经历的一切,害怕忘记她曾经有过一对可爱的孩子,害怕忘记她爱过的男人……
    这种日子痛并快乐,她白天在现实中扮演着合格的妹妹和女儿,夜晚,又独自品尝那一份不能与人言说的真实记忆。这种在幻想和现实中的纠结,每每都让她有时空错乱之感。
    这两个多月以来,陆兴言经常给她打电话,或者到她家来,见的多了,韩立儿就发现其实他跟郗愔真的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自己初见时的那份惊讶,已经悄然逝去,有些人,谁也无法取代。
    “也不知道祈儿和愿儿怎么样了?郗愔会待他们好吗?会不会有后娘暗地里害他们?”韩立儿躺在床上,半湿的头发也不管了,心里暗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以她现在的状况,不可能再来一次精神力分裂,因为那样做,不仅会让妈妈和哥哥为她昏睡的身体担心,同时也太冒险,她不可能会走运的再次碰上一具合乎自己要求的身体。再说,这种方法就算成功,也只能是权宜之计,而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她这样做了,估计自己不先崩溃,家里人都要崩溃了。更别提她要如何跟郗愔和两个孩子解释,不说解不解释得清,她更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被当做妖孽吓到他们?因此,如果没有万全之策,那个异界她是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韩立儿心中就压抑钝痛起来。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想了许久许久,虽然困倦的厉害,可就是睡不着,不由看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房间里出现一阵诡异的不正常波动,韩立儿神经一紧,朝晃动的空间细纹出看去。
    一阵幽兰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就是数据代码似的程序重组,韩立儿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缓缓出现在自己床前。
    虽然对于诡异事件韩立儿已经算得上身经多战,可此时看到,也差点失声惊呼,被吓了一跳。
    好半天,才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的反应有些迟钝,听到韩立儿说话,似乎才确定了她的位置,缓缓将目光移向她,双眼又是幽兰的光线一闪,然后是机械般的电子音响起:身份验明无误。
    这声音一响起,韩立儿双眼就是一凛,或许,她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了,可心里却还存着一丝幻想,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谁?来我房间做什么?”
    “我是行动组源代码007号,来带你走.,希望女士配合。”还是机械的电子音。
    韩立儿紧张的抓住了被子,该怎么办?她这点可怜的精神力可不可抵挡?
    还没等韩立儿想好对策,就见到对方忽然抬起一只手来,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恢复意识,韩立儿感觉自己睡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昏迷前一瞬的记忆闪过大脑,韩立儿猛地翻身坐起。
    “您已经醒来,请问是否需要洗漱?”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韩立儿一惊,才发现床前还立着一个仿真机器人,之所以说仿真,不是说他的外形有瑕疵,而是他的神态表情都是没有起伏的,眼睛里还有不时跳动的光波数据,这样还把他当成真人,韩立儿就真的太白痴了!
    “这里是哪里?”虽然隐隐有意识,但这个问题还是要问的。
    “欢迎来到2804,韩女士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为你解答。当然,若是你现在不方便,我也可以待会儿再来。”一道门自动打开,一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衣着什么的可以忽略,相貌也算堂堂正正,有点儒雅的气质,和莫辽的那种以命令法律为最高准则的军人气质不同。韩立儿猜想,这人不会是搞文化科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