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5-30

苏氏: 无言以爱 21-40


☆、(21)重逢

  我们终究会牵手旅行/ 凤凰稻城或是巴黎/我们终究会牵手旅行/日光倾斜带上这旋律/原谅空气太过甜蜜/只许我说你听/不必害怕一路艰辛/只需安静呼吸/这良辰美景 /任时间静止/看云淡风清
  ——许飞《我们终究会牵手旅行》
  热闹的街头,音像店飘出的音乐,这个时候人并不多,阳光洒在透明橱窗上,有一种清新味道。
  “茵茵,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上班么,怎么有空来找我逛街?”苏卿侧着头,不解的看着身边叽喳的女孩。
  “师姐你看,那边很多人排队,我们过去看看!”唐茵茵拉着苏卿钻入了人群,避开了她的问题,不时左顾右看,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苏卿蹙眉,她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不是逛街么,怎么走着走着快到A市医大了,人群围着的是一个抱着吉他的少年,自弹自唱着。声线不错,可是苏卿的心没来由的浮躁,歌词大半都听不进去。
  “这个男生很有才华唉,你看,前面都是他自己做的专辑!没有际遇,实在是太可惜了。”唐茵茵替这个男生惋惜道,扯了扯晃神的苏卿,等着她的附和。
  苏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又不是音乐总监,还能开发开发人家,实在搞不懂唐茵茵这小妮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看上这个音乐才子了?
  “师姐,我们也捧个场吧,这首歌很好听啊!”唐茵茵掏出钱包二话不说就买了两张CD,一张塞给了她,“果然,学校就是个淘宝的地方,师姐,我们去里面逛逛,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什么?”苏卿诧异,作为脱离学校N年的大龄女青年走在一群学生中间压力很大好么!却还是被唐茵茵牵扯着迈进了医大,忍不住汗颜。
  一路上,唐茵茵就像个新奇的孩子不时地左顾右盼,偶尔眼尖能瞄到大学生创业园区,的确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而她本来就一张娃娃脸,在一群大学生中也不显特别,只是苏卿站在一边就尴尬了,一身干练职业西装的她有撞死在医大墙上的冲动。
  “唐茵茵,再逛下去,我就快成了有怪癖的奇怪大婶了,你玩够了没有?”逛了不知多久后,苏卿终于受不了,在唐茵茵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后者吐了吐舌头,心虚地收敛了下轻快脚步,是她直接冲去苏卿办公室抢人的,这么个职场女性搁在校园,的确很特殊,当然会引起很多注视啦。不过主要是因为师姐太漂亮了,刚才光顾的铺子就有小学弟脸红红地打听她的电话,哎哟,太可爱了。
  “好啦好啦,我保证那个是最后一摊了,前两天得到消息医大今天有个讲座,不仅请到了医学界的权威导师,著名医师,还有很多潜藏在医大的绩优股!哎呦,人家对白大褂有一种特别深厚的感情,我下半辈子的寄托啊,一直想来看,但是那帮有夫之妇都不肯陪我,我就只好想到你了,师姐,你不会不陪人家吧?”说完 ,一脸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令苏卿有一种不陪她去就是在虐待小动物的错觉。
  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拗过她,陪着她走向了教学楼。
  看着声势浩大的标语,排场,看来这场讲座很吸引人啊,身旁许多学子擦肩而过,奔向教学楼。苏卿一扫而过那些宣传海报,好像有什么熟悉的字体闪过,却被唐茵茵拉着快步走开了。
  拥攘的大教室,大概能容纳百来人的样子,此刻都被坐满了,还有不少人站立着,整个教室被围的水泄不通,唐茵茵眼明手快抢占了中间一排的位子,拉着苏卿坐下了。在这里倒是看到了不少社会人士,想来也是各大医院派来的精英,各自攀谈,打量,好不热闹。
  主席台右侧的小门倏地打开了,一群看似专家的人鱼贯而入,由着一个中年男人引领着走到了主席台,入座。
  轻轻试了试话筒,中年男人坐下后,率先开了口,“各位同行,老师,同学,大家下午好。今天能十分有幸,请到我身边坐着的这些在医界各领域都有所成绩的专家,与我们医大的学子,还有A市各大医院的医生进行学术交流,对我们来说都是个难得的机会。之后请大家……”
  冗长的开场白,校务处长一通介绍后,苏卿已经快摇摇欲睡了,那一大串一大串的头衔听得人头昏。直到那扇小门再度被打开,以及一道沉缓的男声响起,场内响起不大不小的骚乱。
  苏卿猛然睁眼,望入了一双暗色深沉的眸子里,年轻的男子推了推黑框眼镜,一个停顿后大步走上了主席台,“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校务处长立马起身迎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哪里哪里,您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殷勤地替他拉开了椅子,请他入座。然后轻声咳嗽了两声,拿过话筒介绍道,“下面,我来给大家介绍,医界不容小觑的新起之秀,赢得了15个名誉学位,两年前更是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被医学界誉为青年怪才的徐宁。”
  耳边掌声鼓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苏卿看着他起立,向台下致意,笑得腼腆而温和。胃里一阵强烈的翻涌,双眼近乎喷出火来,他居然又出现在她面前了,纷杂的情绪令她牢牢抓住了旁边的扶手,极度用力,指关节泛白。
  唐茵茵带着一丝忐忑,开口询问,“师姐,你还好吧?”
  木然地转头,眼神里闪过一抹伤痛,极快掠过,以一种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你今天的目的,唐茵茵,我真后悔遇见你。”
  苏卿起身,在偌大安静的教室里,显得突兀。正在回答学生提问的徐宁也停了下来,站起了身,直直地看着她,一股无形的诡异气流在二人之间涌动。
  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走出了大教室,外面的新鲜空气缓解了内心的压抑,紧攥着的手,可以感觉到指甲印深深刻在了手心上,疼,更多的却是愤怒。
  没想到时隔多年,仍不能平静。
  一触发,便是惊天动地。
  “师姐,师姐,你别走那么快。”身后,唐茵茵追了出来,不停地唤着,苏卿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师姐,对不起啊,我……我我……我没想到……”反应会那么强烈。一边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她,拉住了她的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脸负疚。
  苏卿冷漠地抽出了手,双眼注视着她,敛去所有情绪后的苏卿平静地可怕。她怎么会那么蠢呢,单纯可爱的师妹后来跟的是徐宁可不是她苏卿,向着他也是理所当然,为什么还有一种被戏弄背叛的感觉。
  最终垂眸,轻叹了一声道,“以后在一个城市,还是不要见面了吧。我跟过去,已经没有瓜葛了,也不想,你好自为之。”
  伸手,拦下了一辆的士,决绝地钻入后座,扬长而去。

  “够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一直把你当大哥,像妹妹一样喜欢着你,但不是爱,为什么你不明白呢,小时候说的童言童语根本不能当真啊!”年轻的苏卿一脸恼怒地站在花坛边,身边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抓着她的手臂,一脸坚持。
  “是因为安易知么,可是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会,你们那也叫爱情吗?他跟程婉瑜都已经那样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认清现实?”
  “他们只是朋友!”
  “男女之间不肯能有纯友谊!”
  “我跟你就是!”
  “不,我对你有企图,程婉瑜也一样,苏卿,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男生用力的摇晃她,像是要让她清醒。
  “不是的,只要我解释了,安易知就不会生气了,只要你不缠着我,他就不会误会了!”苏卿大声地吼回去,眼里升起一片水雾,我那么相信你,为什么你不能同样相信我呢,安易知?
  “不,我不会放手的。”徐宁紧紧搂住了她,不顾她的反抗狠狠吻住了她,即使被咬破了嘴唇,仍用力吻着,一股子铁锈味弥漫开来。
  最后一面,是她拿着水果刀,被逼至疯狂的苏卿哭着祈求他放过自己。那时候想,或许只要再靠近一公分,划破那条静脉,血汩汩流出的场景,还有徐宁的表情,应该会让她有复仇的快感吧。
  没有,最后她下不去手,父母,安易知……太多了,或者说是胆小,真的直面死亡,她连一丝勇气都没遇。不过徐宁怕了,然后她说——有生之年,都不要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连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都令人作呕。她说,徐宁,我恨不得你立刻死……
  被摧毁的不止爱情,还有信仰。
  坐在后车厢的苏卿勾起一抹冷笑,医师么,这个职业,还真是很好的诠释了衣冠禽兽这个词。


☆、(22)

  跟安易知的一场爱情,就像一场战役,她不想输,却还是一无所有了。男人,爱情,前者伤身,后者伤心。
  “出来见个面吧。”电话那端,低沉的男声响起。
  苏卿手中的手机差点滑了出去,笔尖一顿,在文件上留下了个黑点。清冷的语调道,“我好像说过,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轻微的咳嗽声,透过电话,听得出男人在竭力克制,却还是泄漏出来,像被阻隔了一般,声音变小了,断断续续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不由蹙眉。
  良久,电话那头再度传来声音,“苏卿,老早就说过我会有报应的。咳咳……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你,出来吧,只是想告诉你应该知道的事。”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苏卿愣愣地看着渐渐灰下去的屏幕,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电话,扰乱了一早晨的平静,那人说的话,该不该信?
  叩叩——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晃神。
  “总监,张副总要您到会议室开会。”门外,张诚的秘书站在那通知道。在苏卿点头后转身离开了。
  染了污点的白纸被捏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苏卿拍了拍脸颊,整顿后踩着高跟鞋吧嗒吧嗒走向了会议室。
  董事长病了后就由张诚作为代理董事监管公司,这是之前就有的说法,大家都知道是老董事不放心总经理的缘故,所以也都没有异议。
  一进会议室看到张诚坐在主位上,苏卿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上他的视线,点头微笑。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会议就开始吧。”张诚发话,示意Linda接上。
  “大家都知道前阵子因为董事长身体的缘故,我们宏睿集团的股票下滑了几个点,最近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甚至猜测我们内部易主,这些小道消息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内部运作,以及动摇与我们往来的客户的信任关系。今天召集大家在这里,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想法,如何度过这次的公关危机。”Linda说完瞟了一眼苏卿,略带些讽刺,坐回了张诚身边。
  苏卿但笑不语。底下议论纷纷,倒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张诚,一派自然是支持张宏睿,仅有的几个老员工跟着老董事,表示一切等他恢复再说。
  “苏总监笑什么,难道你有什么好想法?”Linda有些尖锐的问道。
  “我只是笑,老爷子还没怎么样呢,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你,这饭碗是集团给的,想让副总变成正的,也不能踩着人家儿子上去吧?”苏卿指着某销售总监,笑着说道,眼神却是凌厉,话锋一转,带着盈盈浅笑对着另一人道,“二叔是尽心尽力为公司的,哪是你想的那种趁虚而入的小人,二叔,于桥性子耿直,别放在心上。”
  一番话说完,整个会议室寂静了几秒,张诚面色郁郁,却不得发作的难堪。苏卿低低地笑了声后,开口道,“公司的公关部又不是摆设,这些问题交给他们来处理就好,老爷子快出院了,办个晚宴让他开心下比较实际。”
  几个年纪大的纷纷点头,附议。他们对于张诚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略知一二,却没这个小姑娘能耐,张诚这下子估计被气得不轻,一番话棉里带刺,偏偏让外人挑不出病垢来,这才是真真绝的。
  “阿睿还年轻,爱玩了点,所以大哥才让我担这个位子的。”张诚坐在主位上,诚恳说道,“既然大哥能出面,那这都是小事情。今天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宣布的是,由于上半年大家的努力,业绩已然比去年翻了一番,为了奖励大家,鼓动员工积极性,想跟大家商议不如组织一次旅游,让员工们放松放松。”
  “这几天还真是选了很多个地方,拿不下主意。因此我让Linda做了员工调查,顺应民意,选了个呼声最高——南都,现在时节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
  悠然笑容在那一瞬间僵住,苏卿抬头对上张诚似笑非笑的眼,暗自咬牙。
  “对了,我们苏总监,不就是H市的么,南都好像离小苏家也不远。这次正好让小苏给我们当一回向导,顺便也可以回家看看父母,别老顾着工作。”张诚像是突然想起,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眼里闪动着精光。
  暗里深呼吸了一口,苏卿勾起一抹浅笑,像他期望那般有礼道,“二叔都说了,我难道还会推辞么,这次活动就交给我来安排吧,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众人点头附议,对于出去旅游这件事都非常期待。
  会议结束,职员们鱼贯而出,偌大的会议室只留下苏卿一人,桌下捏紧的拳头倏地无力松开了,想起张诚临走时那老狐狸的笑,仍是恨得牙痒痒。六年没回家,逮着这里设陷阱么?
  “总监,有位姓唐的小姐找你。”卢娜轻轻推开了会议室的门,看到自己找的人后,通报道。
  苏卿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起身,恢复到面无表情道,“不见。”
  手机屏幕亮起,和弦铃声加了震动,握在手里发麻。
  卢娜看自家主子止住了步子,又晃神的模样,十分识趣地绕道奔了出去,可怜那位风雨无阻来了好几天的唐小姐了,看样子触到主子逆鳞会死的很惨很惨啊……
  “喂?”
  “……”
  “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么,在上班么,吃饭了没?”电话那头的人非常自来熟地问道。
  苏卿觉得刚才不是手抽,是脑抽了才接的电话,在这几天高频率出现的号码,讯息,却没有换掉电话卡的冲动,理由是换卡很麻烦,是这样么?
  “又走神了么?苏卿,今天……我去了伯母家,她从菜场买菜回来,手上拎的东西太多了,我就帮了一把。她好像不记得我了,有点爱念叨,有白头发了。最多的就是说起你,多么优秀,多么好,只是很久没回家想你而已。”电话那头的人自顾说着,声音带着一丝想念,还有无奈。
  “苏卿……对不起。”停顿后,电话那头继续传来说话声,“对不起,迟了六年。现在,我在这里,回来好不好?”
  “……”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静到仿佛能听到某种东西撕裂的声音。仍在跳着的秒数表明电话未挂断,最终食指落在了挂断键上,屏幕倏地暗了下去。
  眸中暗涌的情绪一片复杂,安易知啊安易知,看得出你在挽回,这里却不会欢欣。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缓慢的心跳,就像是个老人。是因为不爱,还是阻绝太久,感受不到了?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不要再打过来了,我讨厌你自以为是的样子,一声不响地走,又一声不响的回来,现在还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不要逼着我恨你!”苏卿忽的爆发,发泄似地吼了出来,却在看到那号码时愣住了,不是他?
  一声苦笑透过电话线传了过来,有些微沮丧道。“安易知回来了么,我好像又晚了一步。”
  “是你。”
  “我在你们大楼门口,下来吧。”
  “我不记得有答应你。”
  “但我说的一定是你想知道的,当年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我想说的也不只是对不起而已,苏卿。
  沉吟了一会儿,苏卿应了声好。
  不能保证什么,但是徐宁他……至少不会骗自己。
  格调优雅的茶馆,四人雅座,唯有这样保持距离,苏卿才会觉得舒服些。过去那段不美好的回忆,留下的后遗症,对于徐宁,她仍有点恐惧。
  看到她如此防备自己,徐宁勾起一抹苦笑,用四个字形容就是自作自受罢了。忍不住掩着咳嗽了几声,唤了服务生要了一壶茶。
  “我们也有六年没见了,跟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一直把你当成记忆中要我买糖果贪吃的小女孩,却没想到,我在老,你在长大。”徐宁替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苏卿眸色一黯,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来,不是叙旧的。”
  “咳咳。”徐宁见她起身要走,忍不住激动起身拉住了她,咳嗽地更厉害了。“我知道,我只是感慨而已,没别的意思。”
  听着那一声声的咳嗽,不知怎的,苏卿挣开了他的手,却还是坐回了他对面,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了?”
  “以前不注意落下的毛病,没事。”徐宁似乎是没想到苏卿会这么问,眉眼都染上了一丝笑意,使得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其实也没有怎么变,苏卿还是那样子的苏卿,不符现实的单纯,会让人有摧毁的欲望。
  苏卿捧着热茶暖手,却不喝,视线落在窗外,似乎被人潮吸引,又像是在静等他开口。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学校不久后,就被查出肺部长了肿瘤,想找她却不得不住进了医院,一呆就是两三年。那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却想到苏卿说的报应,明明想要好好爱着的,最后却让她失去了所有,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是心里阴暗,他们两人这样就分开,并不是真的爱吧。所以自己这么做,还是为了苏卿好。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随着时间消磨掉,只是不断的想再见她一面就好,再见的时候就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
  “你……过得好吗?”踌躇良久后,问了出口。
  苏卿回头,瞅着他,收敛起所有情绪后,唯一的表情就是冷漠。
  “我好像没有资格问。”徐宁笑得苦涩,视线却没离开过苏卿,细细地打量,像是要牢牢记在脑海里。“茵茵也是无心的,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只是单纯的想要帮我们修好,却没想到惹你不开心了,这两天她也很不好过。”
  苏卿默。的确,这几天唐茵茵来公司找过她好几回,都被她让人推拒在门外,以前没有交集,以后也不想有,有时候冷血得变态。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你……多看一眼,都让我觉得恶心。还有……不要当医师了,那会让我觉得你就是个衣冠禽兽,侮辱了那个职业!”
  “咳咳……”喉头一股腥甜,徐宁掏出手帕捂住了,稍稍用力擦拭后,默默收了回去。“当年那件事并没有……”
  “苏卿!”一道高亢的女声打断了徐宁的话,拉走了苏卿的视线,程尔雅与三两女孩站在那里,趾高气昂。
  无视掉那挑衅的目光,苏卿回过头,看着徐宁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叫你呢,你没听到么!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找了个男人啊,看起来一般般么。宏睿哥最近是不是没空找你了,那是因为萧晴姐回来了!”程尔雅不满自己被忽视,走到了他们那桌子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咳咳,小姐,你的香水味太劣质,我鼻子过敏,能离我远点么?”徐宁冷不丁地开口,镜片折射出一道精光,那目光凝聚在程尔雅身上,令她忽地打了个寒颤。
  苏卿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原本安静的茶馆,也因为这角落的动静引来的其他客人不满的目光,像是一场闹剧。
  缓缓起身,不管徐宁也好,程尔雅也好,都不是什么善茬,留着徒增心烦而已。拎起包包,快步走出了茶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徐宁仍是注视着程尔雅,倏地开口道,“你比起你姐姐来,手段差了去了。”
  “什么?”程尔雅拔高了音调,诧异地瞪着他,这个人认识姐姐?
  “不过一样的,令人生厌。”徐宁冷冷地丢下句话,起身,同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馆。
  外面清新的空气令他深呼吸了一口,有一瞬间的怔然,苏卿……没有听完就走了啊,这是不是说注定不该说出口呢?
  捏紧了染上血迹的手帕,徐宁勾起一抹茫然空洞的笑,在路人眼中,显得诡异。


☆、(23)

  其实日子过久了,就会厌倦,却不得不这么活着,像具行尸走肉。这个城市里,大多都是这样的人,你是,我也是。

  “呜呜呜,我要离婚,我要跟那个魂淡一刀两断,这个要忌口,那个不能碰,电脑已经摸不着边了,还不让我出去玩,只能在家附近的公园走走,尼玛当遛狗呢,老娘是孕妇,尼玛有溜孕妇的么!跟他好好说,他当我孕期综合症,耳边风吹过,一点都不放心上,呜呜呜……老娘要跟他离!”
  “……”苏卿揉了揉杂乱的头发,于是这就是这个女人大清早扰人好梦的原因?要不是看在挺着个肚子的份上,苏卿真心想踹死她算了。
  “小卿,他现在心里只有宝宝,他不爱我了……呜呜……”陈宛一抹眼泪擦在了苏卿盖着的被子上,活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宠物,一脸哀怨。
  陈宛!你孕期综合症太严重了!
  苏卿蹭地跳下了床,直接拨了号码,“孟迟你丫的赶紧把你家疯女人领走,晚到一步,我不保证你还能见到你完好的老婆!”
  在陈宛跑过来抢电话之前挂断了电话,对上她气鼓鼓的表情,扬了扬手机道,“女人,你猜孟迟说了什么?”
  “什么?”陈宛愣愣地反问,包子脸迷茫了下。
  “把她捆起来。如果你逃掉的话,我要为你殉情了。”想起电话那头炸毛了的孟迟,苏卿莞尔,这对欢喜冤家真是幸福到让人蛋疼啊。
  “……”陈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讪讪笑道,“小卿啊,我们好姐妹一场,你不会这么快就抛弃我吧,我还没玩够。”
  星星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企图勾起她的同情心。
  苏卿抽了抽嘴角,挺着六七个月的肚子,你丫满大街乱跑,孟迟那家伙的心理素质得多彪悍呐。
  “早餐吃了没,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吃的。”转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看着空荡荡的一片,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陈宛幽幽地飘了过去,故作可怜道,“没有吃的么……孕妇是不能饿的……我们出去吃吧……”
  苏卿默,啪地合上了冰箱门,在某人殷切的眼神下点了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但你答应我不许乱来。”
  某孕妇拼命点头,她也是真的想苏卿了,所以才大老远直奔到她这里,看着又消瘦了点的苏卿,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
  环顾了四周家当,没发现什么不妥后,陈宛故作不经意地提起,“我听说前阵子安易知来A市了,好像还跟某人发生了点什么,你……”
  门铃响起,苏卿勾起了嘴角,开门后给了来人一个拥抱,“来,介绍下,现任的,也是我上司张宏睿。”
  感觉到某人身体的僵硬,暗地里掐了一下后,笑着扯过两眼冒光的某孕妇,对着张宏睿说道,“这个有些变态加神经质且偶尔抽风的人是我的闺蜜,陈宛。”
  “这位帅哥,你看起来好面熟啊!”陈宛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宏睿看,愈看愈觉得眼熟,随后一拍后脑道,“是那个宏睿集团的少爷,最近被爆跟同性有染的那个!”
  闻言,苏卿瞄了一眼某人身后,笑得别有深意。
  张宏睿立马从飘飘然里回过了神,现在才发现原来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将心底的涌出的那一抹失落狠狠压制下去,开口为自己解释道,“那个八卦杂志都是瞎写的,除非小苏苏性别模糊了,我才可能改变性取向。”
  陈宛直勾勾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随即一手挽住了苏卿,略微地分开了二人,插足道,“我饿了,先去吃东西,慢慢再认识!”
  一瞥头,就看到陈宛瞅着空档对她挤眉弄眼的,大致意思是老娘没那么好糊弄。苏卿忽视掉,催促张宏睿快走。
  一路上因为陈宛的活泼好动,苏卿除了不时关注她外,偶尔搭上两句话,一直倒是张宏睿与她在聊天,只是聊天的内容渐渐开始刷新某人的下限。
  “如果苏小卿有SM的嗜好,你愿意成为M的那个么?”
  “……”
  “万一苏小卿感情受挫,真的去变性了,那么你是会一起陪同做手术,还是继续保留男性身份,做个零号呢?”
  “……”
  “……”
  此类问话一出,无与争锋,整个车厢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张宏睿擦了擦虚汗,森森觉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
  车子飞速地到达了目的地,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陈宛的功劳,苏卿笑着看着她,后者识相地不再多说。张宏睿停好车子后,便去点餐,苏卿领着陈宛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玩够了没?”苏卿嗔怪道,视线对上排队的张宏睿,抱歉地笑了笑。
  陈宛拨弄着糖包,沙沙作响,风马牛不及的问了一句,“安易知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吗?”
  “嗯?”来不及反应,被凉白开呛到。“咳咳。”
  陈宛摇了摇头,递上了纸巾,一脸高深道,“他一定也不相信对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擦了擦嘴角,苏卿瞥头看向窗外,大街上涌动的人潮,因为周末而显得拥堵。
  “你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爱。”陈宛直白地说出口看,不容她逃避。
  只是她一个人的逞强,对安易知,或许是想了断。对她,或许是为了安心,可真正爱她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难怪安易知回到H市后,脾气有点不大好,连累的她老公天天往外跑,谁让好兄弟是用来插两刀的。
  “……”苏卿默。
  张宏睿端着餐点走了过来,满当当的都是苏卿爱吃的,脸上洋溢着笑,似乎没察觉这变调的氛围,开口问道,“聊什么呢,闺蜜话题男人止步么?”
  苏卿勾起唇角,接过他的盘子,顾左右而言其他道,“阿宛,这家的早餐不错,托你的福终于吃到了,平常都是让阿睿外带的。不过,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让阿睿自己做,我觉得他做的鸡丝粥更好吃点。”
  陈宛的注意力被吸引,火力转移,在张宏睿面前,很默契地不再提起。
  用餐的时候就较少说话了,偶尔有个话题,通常也是不了了之,苏卿胃口不好,吃了一点后就不再动筷子,看着外面的大街晃神。
  倒是陈宛毫不客气地解决了双人份,在要第三份的时候被制止,委屈兮兮地瞅着苏卿,无奈后者不理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眼尖的发现一对熟人。
  “那不是徐宁么?”
  苏卿愣了下,点了点头。微微蹙眉,竟然没有发现其实这地方离唐茵茵实习的医院那么近,两个人走向那家医院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难道他又是追着你过来的?当初就不应该被他骗了,害你受那么多苦,如果他再敢乱来,我去替你摆平他!”陈宛一想起当初,就忍不住义愤填膺道。
  苏卿按耐住她,摇头,“这种人,不要有瓜葛。有了宝宝的人脾气就不要那么大,影响胎儿怎么办,还要注意说话,省的到时候出来个混世魔王,祸害世界。”
  张宏睿在一旁看着,对于那个人的名字及相貌还是印象深刻的,当初苏卿求着他让这个人不要出现,本以为是她爱的那个,最近才发现是搞错了,爱过的那人叫安易知,那么这个千方百计防着的人又是谁?
  “嘿,那感情好,不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孽怎么对得起他娘。”陈宛忍不住瞄了两眼张宏睿,似乎对于妖孽的定义更深刻了。转过头,忽然想起到,“不过,听孟迟说,他好像得了什么病,学医也因为这个。”
  苏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方向,心里说不出什么想法。曾经觉得两个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一个摧毁了爱情,一个摧毁了信仰,留下空壳,还期待什么呢?
  倦,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忘了是谁说的,你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却没告诉她,要坚持多久,那种撑不住的感觉很糟糕。
  陈宛摸了摸她额头,在她耳边柔声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还有宝宝,我们会一直爱你。”
  苏卿循着那温暖源,微微靠了过去,被陈宛搂住,身子渐渐松懈了下来。
  张宏睿开着车,从后视镜中就看到这样的画面,挺着肚子的陈宛轻轻搂着苏卿,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温暖而美好,苏卿闭着眼,却能感受到她全身心的信任,回拥着陈宛。阳光透过窗,镀上一层朦胧,尘埃浮在空中依稀可见。
  让人不由升起一股保护欲,想让她们一直这么无忧地笑下去。
  张宏睿勾起唇角,既然真的逃不掉,就不要再反抗了,跟自己的心作对真是太不明智了。想起连日来的尝试,不由溢出一声苦笑,原来已经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24)

  没有那个为我跋山涉水,披荆斩棘的骑士,我装柔弱给谁看?

  因为没了逛街的欲望,三人很快又回了苏卿的小公寓,因为某人睡眠不足而导致精神萎靡,把客厅交给陈宛和张宏睿后,就去补眠了。
  “怎么着,对我家小苏卿有意思?”待客厅里只剩下二人的时候,陈宛痞痞的调子转头问坐在沙发另一角看报纸对某人。
  张宏睿抬眸,搁下了手中的报纸,正襟危坐道,“是的,我非常喜欢她。”
  只有在她不在的情况下,才能这么毫无顾忌的言爱吧。
  陈宛正喝着热水,差点被呛到,“我又不是你丈母娘,你……可以不那么郑重。”
  “但是我想做你宝宝的干爸。”直言不讳地吐露意图,不过相处一会儿的时间,他就明白这个女人对于苏卿的重要性,更甚者了解苏卿所有的过去。
  陈宛挑眉,勾唇微微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随即蹙眉抱怨,“八卦杂志果然不靠谱!”
  张宏睿默默附议。那些花边绯闻也都是不靠谱的啊……
  “不过最近很红的那个名模gray还是蛮不错的,那双美腿勾起人来一定很销魂。”陈宛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故作不经意地说道。
  闻言,张宏睿又开始冒虚汗了,苏卿不关注八卦杂志,但是这位看来是资深八卦员,只怪自己不小心,还是让狗仔拍到了。
  “只是很正常的交际应酬,绝对没有什么后续,八卦杂志都是看图说故事的,那个……你不会当真吧?”
  陈宛耸肩,无谓道,“我对那些也不怎么关注,别紧张,只是随便俩聊。”
  你妹的,都美腿勾人了还说不关注,内心小人摔。
  张宏睿有些摸不准这个陈宛的性情,决定还是少开口为妙,有一种错觉,貌似多说多错,重新拿起报纸。
  “那个……你拿反了。”陈宛忍不住笑场,看来自己还蛮有腹黑潜质的么,“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管安易知,还是你,我都会站在苏卿的立场上。还有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除了更加别扭了点,其他都看起来不错。”
  报纸后的张宏睿微微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口问道,“能告诉我苏卿以前的故事么?”
  陈宛摇头,“你只能等她愿意告诉你的时候。还有,虽然说我很想让她放下过去包袱,可是她还在死胡同里,除非你是那个能解救她的人,否则只会让她更痛苦而已。”
  “我知道。”张宏睿轻叹,苏卿的性格就是只刺猬,对于某些事情固执的要命。“我只是后悔没有在最初的时候遇见她。”
  陈宛再度摇头,淡淡开口道,“那时候的你会被她吸引,却也得不到,因为那时候她完完全全属于安易知,而安易知也将她守的牢牢地,不可分割的一对。让所有人都艳羡的爱情,光是靠近他们就会觉得幸福,却触碰不到。”
  所以,破裂时才那么具有毁灭性。
  谈话陷入沉默。
  正在卧室里安眠的苏卿不晓得外面的对话全是围绕她一人展开的,只是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被噩梦困扰。
  在梦里,安易知一手牵着红线,系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深情款款地说着情话,忽然黑风肆虐,徐宁拿着超级巨大的剪刀一下就将二人之间的红线剪断了,并在后面不停地追着二人。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张宏睿拉着她跑,苏卿发现不对劲后,回头想找安易知,却发现一道巨缝横在了两人之间,张宏睿扯着自己说快跑,要世界末日了。可她却定定地伫立在原地,看着那头的安易知拥着程婉瑜离去。
  他说,有你在身边,世界末日又怎样?
  湿润的液体不断从脸颊滑过,即使全力去追,也跨不过那条横沟,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可是他看不到。
  醒来后的苏卿摸了摸干涩的眼,似乎还有痕迹残留。闭上眼,将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清除,自言自语道,“苏卿,你越来越恶趣味了。”
  洗漱后,走出房间,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时愣住了,用力眨眼后发现那不是幻觉,忍不住嘴角抽搐,客厅里安然自得的女人指挥着两个系着卡通围裙的男人。
  “安易知,你丫看起来屁股还是挺翘的,啧啧。擦,你又碎了一个盘子,等苏小卿醒了你就死定了,我一定告诉她都是你砸的!”
  苏卿扶额,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后来发现这才是自己家,这些不相干人等是怎么侵占的!
  “陈阿宛!”
  某孕妇嗖的从沙发上跳起,行动敏捷地窜到了她老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无辜解释道,“小卿卿你醒了,我正在给你做晚饭。”
  眼刀子甩过去,某孕妇瘪嘴嗫喏道,“孟迟前几天为了追我驾照被吊销了,所以是搭某人的车过来的。不然我亲亲老公就找不到这里了,为了表示感谢,我家孟迟亲自下厨做顿饭给他吃,嘤嘤嘤,乃不要凶我,我是孕妇。”
  某人拿出免死金牌,拼命拿孟迟的身体抵挡苏卿的眼神攻势。
  苏卿气闷,却拿她无可奈何,闷闷道,“阿睿呢?”
  危险期度过,陈宛蹭地又回到苏卿身边,行动灵敏地非常不像个孕妇,小声凑到她耳边说,“接了个叫小晴的电话,匆匆走了。”
  “……”可以不用这么抓奸的口气说话么。
  一抬眸,与安易知的视线对上,后者报以温暖一笑,还加上了持续状态。苏卿漠视,拽着陈宛坐到了电视机前,咬牙切齿道,“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陈宛讪笑,一边离她远了点。又被拽回,只能无声向老公求救,孟迟正专心大作,所以自然就没看见她的呼救。
  苏卿觉得别扭,某人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离开,后背快被灼烧出一个洞来,神思飘忽,忍不住想起最后一次见面在这里发生的,面红心跳起来。
  “你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么?”陈宛率先发现了不对劲,一手摸上了她额头,温度虽然有,但没有那么高。
  安易知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到这句话,不由轻笑一声,又怕惹恼某人,只好用咳嗽掩饰过去,眉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温暖笑意,是害羞了么?
  “可以吃了。”安易知解下了围裙,走到了苏卿身边,低低地对着沙发上的人说道,撩得某人的耳朵倏地变通红。
  “好!”陈宛窃笑了两声,奔到了孟迟身边,扯着孟迟小声嘀咕道,“你说这两人还有没有机会死灰复燃?”
  孟迟同样小声回复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但是我是第一次看到安易知如此生猛凶残,看苏卿的眼神那就是赤果果的勾引啊!”
  陈宛点头,十分认同。苏卿虽然竭力维持着面瘫脸,气场瞬间弱了不少,凑到孟迟耳边狡黠笑道,“我赌他俩肯定有过JQ。”
  “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头食髓知味的狼,跟你几天没吃肉看我的神情一个样。”陈宛瞟了他一眼,故作藐视。
  “咳咳。”孟迟忽地掩嘴咳嗽,一脸无奈地看向老婆,你这只食肉羊最没资格吐槽好么!
  一顿饭,就苏卿一人吃的食不知味,不知羞耻的情侣档拿肉麻当情趣,还有一只狼在旁边虎视眈眈,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维持了多年的平静生活彻底四分五裂了。跟安易知同桌吃饭,尼玛还一副家庭煮夫,我很贤良,我很淑德的表情,实在是觉得世界在崩坏。
  入秋后的天说变就变,天一暗沉,隐约有雷声响起,极细微,苏卿却敏感地察觉,面色差了几分。
  “你们吃,我去收衣服。”苏卿起身,向外延伸的阳台,有一把梯子,上去就是天台。
  餐桌上的三人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陈宛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疑惑道,“这么晚了上去收衣服?”
  “你真的相信?”孟迟夹了一块肉搁在了她碗里,“吃肉。”
  “……”安易知默默地扒拉了两口饭,面上闪过一抹犹豫,最终还是放下了碗,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
  陈宛注视着他离去,勾起一抹猥琐的笑,直勾勾地瞅着自家老公,同样夹起一筷子肉说道,“你比较需要。”
  ……
  天黑黑,欲落雨。
  屋檐下,一张玻璃桌子,几把椅子,外面就是空旷的小天台,可以看见不远处华灯初上的夜景。沁凉的风拂过,脑子里的纷乱被稍稍抚平,苏卿站在天台边缘,抚着石栏眺望远处。
  倏地飘起了细雨,伴随着短促的雷声,倏地攀紧了石栏,压制下躲起来的冲动。这个后遗症困扰太久,被安易知触发后,更一发不可收拾。不甘,痛苦,眷恋,太多情绪席卷,却清楚了自己的感情,并没有自己想的洒脱。
  因为无法自欺欺人下去,才会那么痛苦。
  戒掉了所有与你相关的,最后发现戒不掉你,这种感觉,令人绝望。
  雨势渐大,打湿了衣服,从心底腾起的凉意游走四肢百骸,紧紧攀着石栏的手,青白。因为雷声渐近,过去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如倒带播放,愈是不想面对的,愈是强迫自己面对。紧咬着牙关,不许哭喊。
  她只是一个人,不是每次打雷,都有人陪,有人安抚。
  回忆如困兽做着挣扎,雨水冲刷,肮脏,而隐晦。倏地贴近的温度,炙热滚烫,被牢牢钳制住的身子贴上了厚实的胸膛,砰砰,砰砰——同样频率的跳动。
  “苏卿,苏卿,不要折磨自己,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以前不管发生过什么,都让它过去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但不要不理我……”身后的人絮絮叨叨,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惶恐,却圈得更紧了。
  无声地笑了起来。
  可惜背对着,安易知一定没看见,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水,只是在一片暗沉之下,快要沉闷地无法呼吸。
  良久,开了口,嗓音低沉而沙哑,低低的笑声含着嘲讽,“你放心,我不会跳下去。”
  转过身子,面对面拥抱,苏卿的眸子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眼里,心疼,害怕,还有什么呢……大雨滂沱,视线早已模糊了。
  像是呢喃,手抚上他的脸颊,曾魂牵梦绕的脸,因触感真实而有了一丝瑟缩。“安易知,怎么办呢,有很多事情发生即使事实,我们之间从一条裂缝变成一条鸿沟,多少日子我不记得了,真的太久了。你看,明明贴得那么近,拥抱起来会那么疼。”
  苏卿扬起脸笑,比着两人之间贴着的心房,一寸一寸坚定地退出了他的怀抱,不是一句爱就能抚平伤口,安易知,不去碰就不会疼,这么自欺欺人的活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伸手去抓,却晚了一步,看着她彻底退出他的怀抱,站在对面,带着笑,视线倏地模糊,空荡的感觉侵占感官,只是一瞬间的失神,下一秒便紧紧的再次抱住她,“即使疼着,也想要拥抱,这才是爱不是吗?苏卿,我错了,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不要轻易放弃,哪怕是重头开始……”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苏卿看着他,原来他也是一样的惶恐,也会害怕,伸手蒙住了他的眼,不去看,因为连这样都会觉得心疼。她见过意气风发的安易知,见过傲气凛然的安易知,他不该是现在这样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地恳求,挽回,神情无助而像个孩子。
  心口窒闷。
  “晚了六年。”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连自己都觉得残忍万分,索性撇开眼,像是做出一个决定般果决,神情多了一丝漠然,“六年前你生日那天,我打算把自己当礼物,在陈宛的别墅里喝醉了,结果拆礼物的那个人是徐宁,你在哪?”
  “我恐慌不知所措,想找你,你在哪?”
  “可笑的是,我瞒了你这件事你却还是发现了我和徐宁的异样,风言风语,你就真的以为我们牵扯不清,我真正害怕被发现的事实你却不知情,我想说的解释你从来不听,你只信自己看到的。”
  “你出国前,我打算坦白一切的时候,你却相信徐宁,说祝福我们。你知不知道我被他囚禁在小黑屋子里有多害怕,徐宁那个疯子,把学校里发生的,关于你的都录下来给我看,我突然发现少了我,你的生活也没有怎么样。黑夜白天颠倒,我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剩下绝望。”
  “后来,有一天趁徐宁不在,我逃了出来。却得知你要出国了,我找到机场,呵呵……你是跟程婉瑜一起走的,机场灯光太亮,你们俩站在一起,是那么登对。再看看我,一身狼狈,衣衫褴褛的像个疯子,被保安轰出了大厅。回去的路上,有一个喝醉的乞丐,那么脏,力气却那么大,我拼了命的挣扎,差点被强奸……”
  曾经的伤口变成利刃,不知不觉口气变得尖酸,像是痛恨着眼前的人,恨不得感同身受,愈是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突如其来的吻,封住了她的话,重重的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因过度压抑显得有些狂野,像是用尽了力气吻得绝望。
  往事盛开在记忆里,一幕幕闪回。
  学校的老槐树下,单纯无忧的笑靥,还有身边浅笑盈盈的少年,整理她凌乱的短发,如蝶翼般轻柔的吻落在她额头,贴着她的耳畔,温柔道,“苏卿,等我毕业找份工作,我们结婚好不好?”
  女孩羞涩,更多的却是欢欣,轻声应了。食指被套上了一个易拉罐拉环,微微卷曲的铁片被划割成心形,在阳光下反射着彩虹光。


☆、(25) 昏睡

  长久积压的郁气,淋了一场大雨,被彻底激发,苏卿一下就病倒了,半夜发起了高烧,被送进了医院。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悠悠转醒,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在哪。睁开眼的时候被照射进来的阳光刺激地眯了下眼,抬手去挡,透过指缝,一阵恍惚。
  一束细小的光,斑斓的颜色,折射入眼。
  怔愣的瞬间看清楚了无名指上多出来的戒指,一颗心形的钻,因为阳光而熠熠生辉。干涩的眼不受控的流下了眼泪,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人。
  “醒了?”陈宛拿着热水壶走了进来,旁边的孟迟蹙眉跟着,看到苏卿醒着激动地跑到了她身边。“感觉怎么样?吓死我了,幸好安易知发现的及时,差点转成肺炎,你俩玩心跳不要刺激我这个孕妇啊!”
  话一说完,陈宛就察觉苏卿的面色不对,倏地噤声了,推了推孟迟,示意他补救。
  “医生说,跟平时劳累也有关系,多注意休息保持舒适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孟迟揽过想要反驳的陈宛,横扫了她一眼,后者就瓷实了,孟迟面带笑意接着说道。“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让陈宛留下来照顾你我也不放心,我妈让我今儿个就把人带回去,所以我们是来跟你道别的。”
  苏卿点头。的确,她一个病人没法照顾陈宛这个活泼的孕妇,让陈宛这个孕妇照顾她这个病人,她更不放心。
  “没关系,只是小感冒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陈宛不能到处跑,你要是有空就回来看她,不然我怕她生产的时候都不能安心。”孟迟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被掐疼了的手臂,无奈地笑笑。
  “我知道。”苏卿笑,保证道,“我是宝宝的干妈,一定要看到宝宝出世。”
  陈宛忍不住有一丝哽咽,“呐,这是你说的,不然以后宝宝不认你。我们走了后,你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没事别逞强,苦活累活让张宏睿去做,情感空虚了给我打电话,你……你自己要照顾自己。”
  “陈女王,你都快变成陈大妈了。”苏卿仍是笑,却有一丝感动。
  “那你一定要来看我。”
  “嗯。”
  陈宛被孟迟拥着,恋恋不舍地走出了病房。轻柔地诱哄,陈宛的小声埋怨,渐渐消失在走道上,苏卿嘴角的笑意消失,仿若人走了,带走了病房里的暖意,裹紧了被子才不觉得冷。
  没有想到,死守了那么久的秘密,最后竟然还是说给了他听,原以为……闭上了眼,心里却觉得松了一口气,不再一个人背负过去。他,应该也走了吧,说不出是怅然,还是什么,再次躺回了床上。
  一场梦,终于到了头。
  空旷的内心,这个念头犹如野草疯长,没有解脱,也没有悲喜,茫茫然。
  突然想起那年看过的一部电影,喧闹而无厘头,却在影片最后一幕,女主角在走廊里落寞行走的样子,走着笑了,笑着哭了,内心旁白道,“我宁愿忘记一个我爱的男人,也不要记得一个我不可以爱的男人。”
  说她矫情也好,固执也罢。短暂的相恋又怎么耗得起长久分离,他们之间的情分……所剩无几。甚至想,若当年和平分手,又或者没有经历后来那些,如今也不过是个转身就忘的路人,哪会刻骨铭心?
  吱——开门的动静打断了脑海中纷杂的思绪,苏卿懒得睁眼,不管是谁,都疲于应对。
  冰冷的手心被注入一道温暖,被握紧的感觉。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不由在内心苦笑,原来……是最不愿面对的人。放缓了呼吸,佯装熟睡。
  牢牢扣住的手,细微的颤动都能察觉,仔细地分辨后却发现不是自己的。虽然紧闭着眼,却能感觉到身边人不稳的气息,带着丝不安。
  长久的静默,安静的病房里,一声轻微的响动都被放大数倍,安易知就维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静静注视着她,握着那双一直捂不热的手。
  苏卿亦不敢妄动,却因为这安静的环境,抵不住困倦,睡了过去。
  拨开她滑到眼睛上的发丝,动作那么小心翼翼,却在接触到她肌肤的刹那,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吻在了她蹙起的眉心上。
  床上的人面色仍有些苍白,那天夜里忽然在他怀中昏倒,他就被陈宛剥夺了靠近权,好像他的出现时时刻刻都在伤害苏卿。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可是,事实也的确如此。自己想要知道的过去,原来是那样,更难以想象当初的苏卿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一瞬间的犹疑,打着爱的名目肆意伤害彼此,是否是真的爱?或许他应该留在H市,两人继续沿着该有的轨道生活下去,再六年,或者更长,拥有各自的家庭,渐渐淡忘往事,若还能在故地相遇,淡然地点头问候。只是……一想起这种可能,心便不可抑制的痛。
  有一种人,遇见了,就念念不忘。从前不信,现在却已经深陷其中。
  “医院墙壁上的瓷砖很冷,跟你的手心一样,我贴着站了一晚上,那块瓷砖开始有了温度,可是捂了你那么久还是那么冷,十指连心,是因为暖不了你的心了么?”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安易知呢喃,轻柔地摩挲着她指上的戒指,“你以前很喜欢问,为什么当初就在一起了,没有什么追求仪式,也没有浪漫的举动,气急了的时候还骂我是木头,你说当初肯定是被油彩蒙了眼,所以才和我在一起。”
  “这颗钻叫彩虹之眼,只要有光,就能折射出斑斓色彩,好像彩虹一样。是我在美国的一个奇怪铺子里,磨了大叔很久,打了一年的工才弄到的。”
  “本来只是颗裸钻,你说我不够浪漫,我就想为了你打造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特意去珠宝店当了学徒,偷学技艺,当然戒指完成的时候我就从那家店辞职了,为此老板对我很头痛。他说再也找不到比我实惠耐用的学徒了。”
  “一直想亲手交给你,看你戴上后的表情,然后告诉你,在你喜欢上我之前,我爱你很久。我知道你喜欢在下午三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画画,因为那时候的光线下画出来的画也很美。周末的时候经常跑去画展,那里不仅有免费的饮料,还能品到高档的红酒,配着名画,让你觉得享受。不过你不会喝酒,喝一点也会脸红,结果那次还是我背着你回宿舍的,这也是你们第一次正式遇见我的时候,陈宛会说我眼熟的原因,不过这些你都不知道而已。”
  “不自觉地关注你,对那时候孤僻的我来说,你就像是触不可及的光,身边朋友环绕,放肆地笑,跟陈宛疯疯闹闹,自己喜欢的便欢天喜地的在一起,不在意的便是冷言冷语也不放心上。你总说你爱我多一点,这样说来,我爱得比你早一点,算不算扯平?”
  嘴角因为回忆而微微扬起,露出个温暖的笑。
  可是……现在我,不敢面对醒着时候的你。那一声声的质问至今仍萦绕在耳边,压抑地哭声,交缠在一起,胸口窒闷。今天的这种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没有挽回的机会,连自己都觉得无法原谅。
  对不起,爱却让你受尽委屈。不舍得放开却抓不紧你,该怎么做?
  “又是你!”门口传来的声音,极快移动的身形,张宏睿蓦然出现在病房里,一把拽起了安易知的领子,怒目而视。
  尾随而来的萧晴立刻搁下了手中的保温盒,拦在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小声道,“这里是病房,你们注意点!”
  张宏睿捏着他的衣领紧了紧,松开了,面色仍是不善地瞅着他。安易知被强行拉起来,手仍是握着苏卿的,并没有惊动,这一幕看得张宏睿更是冒火。
  “她刚睡不久,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安易知一手整了整衣领,不见一丝怒意,仿若把某人当成了空气,却还是对空气说明了情况。
  “没事就好。”萧晴站在张宏睿身边,松了一口气,一脸温婉。
  张宏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子,扯了扯领带,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对着安易知没好气的命令道,“出来!”说完,率先走出了病房。
  萧晴蹙眉,一脸复杂地看向门口,随即看到安易知动了动,从椅子上起身跟了出去,更是担忧。
  “拜托你照顾下了。”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安易知忽然回头说道,啪嗒一声,门再次合上的声音。
  萧晴无奈地咬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回了看护椅上,望着病床上虚弱的女子,呐呐说道,“他一听说你住院,飚车赶来的。安易知……从没见过他为一个人这么伤神,变得完全不像他了,真羡慕你,有两个这么爱你的男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垂眸自怨自艾时,原本熟睡的人,眼皮微微颤动了下。


☆、(26) 揭伤疤

  “安易知,只要有你,苏卿就不会好过,说你阴魂不散你还真又回来了!”张宏睿伸手一拳撩在他耳边,却没有揍下去,倏地停顿,仍能感受那力道带出的风。
  安易知沉默。
  “你走吧,苏卿的事你没资格插手,在她醒过来之前赶紧走。”张宏睿收回了手,神情多了一抹不屑,“沾上你就没好事。”
  “我不会走的。”在没有想到该如何是好之前,远远看着也行,他不想离开她太远,有一种预感,他退一步,她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张宏睿忍不住咬牙切齿,抓着他的衣领狠狠地抵在墙壁上,凶狠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你现在来做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谁看,是,她保不准会心疼,甚至会心软,所以你吃准了她这一点,不管会不会要了她的命么!”
  安易知撇过头,手摁在他手上,一下挣出了他的控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呢,又好到哪里去。”
  “里面可不是只有一个苏卿,为萧晴跟某个二世祖打起来的是谁,说萧晴是他的人打主意的都放亮罩子的又是谁?”安易知微微后仰,靠在了墙壁上,冷睨着他继续说道,“萧晴很单纯,你若是直接的拒绝,她会伤心难过但不会纠缠你,可是你已经给了她过多希望,现在说心里爱的是另外一个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么?”
  不轻不重的声音,却还是从门外传了进来,萧晴握着玻璃壶的手一顿,热水溢出了杯子,溅起的水滴落在手背上,瞬间起了个红点,咬唇没让惊呼出口,捂着手背红了眼眶,不知是烫疼的,还是因为外面的人……
  倏地没有了声响,不管是病房内,还是病房外,都是一股诡异的寂静。萧晴端着热水搁在了床头柜上,慢慢放凉。
  “你又有什么资格呢……”再度响起的声音含着嘲讽,如被踩中尾巴的狮子带着怒气回击,“我答应过苏卿,除非她愿意说否则我不会调查她的过去,但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一个人伤到那种离乡背井,患上抑郁,时时刻刻都像只惊弓之鸟,不停地防备和攻击。”
  “在她受伤需要你的时候,你可是跟程婉瑜在美国过的快活!难道你敢说,你和程婉瑜之间只是朋友,朋友会带回家过夜,出双入对甚至到了订婚的地步!”最后一声质问,张宏睿的声音回荡在病房的廊道上,惹得不少人探出头张望。
  病房里的萧晴蹙眉,闪过一抹为难神色,安易知和程婉瑜……视线忽地落回病床上,陡然睁大了眸子,对上一双毫无情绪的眼。
  “你……你睡……醒了?”萧晴惊慌的起身,拖动椅子刺耳的声音。外面的两个人不控制音量,也就是她也都听到了……没有一丝睡意迷惘的样子,她清醒了多久?
  苏卿手快一下抓住了要转身向外的她,沙哑着嗓音道,“他们吵着我睡觉了,能让他们离开么,我只是想睡个好觉。”
  些微的笑意有些空洞,明明看起来很虚弱,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若无其事的笑着,恳求她让他们不要吵着睡觉,那些对话的内容……她应该都听见了……
  萧晴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揉了揉泛酸的鼻子,回以宽慰一笑。“本来就不该吵着病人休息的,你多睡会儿,打发了他们我留在这儿陪你。”
  看见她点头,然后闭上眼休憩。萧晴转身走向房门,外面的力道同时扭转门把,萧晴松了手,果然看到两人急急地推门进来。
  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让两个焦躁的男人瞬间安分了,看到两人难看的面色,萧晴忽然觉得一丝悲凉,或许是为自己,或许是为床上的人。第一次沉下了脸,用平生最严肃的语气说道,“你们这样大吵大闹,是嫌事情不够乱是吗?继续揭伤疤啊,把苏卿吵醒,让她听听你们精彩丰富的人生啊。闹够了就赶紧走,回家去冷静!”
  二话不说把人推出了门外,砰的关上了门。萧晴抚着气息不平的胸口,第一次发觉自己原来也有强硬的一面,背倚着门,看着床上静静喝水的女子,露出了一抹笑。
  门外的张宏睿哑然,温顺惯了的萧晴居然会有脾气,一旁的安易知却是黯了眸子,默默转身,沿着廊道,背影萧索。
  抬头想要再次叩开门,却猛然想到了原因,面色变得与安易知同样难看。耷拉下脑袋,伸在半空的手颓然落下,是她的意思么……
  听着外面响起的脚步声,苏卿捧着水杯,无声的一抹笑。“小晴,好久没见,不过没想到会在医院。”
  “保温瓶里有粥,医生说你这几天只能吃流质的,也不能吃海鲜的,所以只是白粥,我弄了桂圆粉进去,味道应该不错。”萧晴手忙脚乱地打开保温瓶,倒了一碗粥出来,却因为动作不稳,粥溅出了一点在桌子上,又是手忙脚乱地拿毛巾擦,碰翻了水杯,水渍蔓延开来。
  “不要放在心上。”苏卿从她手中接过碗,又拿过了毛巾,三两下收拾好了床头柜,对上一脸懊恼的萧晴,舀起一勺粥吹凉了尝了一口,“嗯,果然很好吃。”
  萧晴有些局促,绞着毛巾有些不知所措,刚才的强硬只支撑了一会儿,现在又变回了温顺的小白兔,让苏卿有一种她是大灰狼的错觉。
  “我是说,他们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尝了几口,苏卿又搁回了桌子上,“还有,我也没你们看起来那么惨,所以不要用那种看杯具的眼神看着我。”
  “安……安易知在美国……”萧晴犹豫着开了口,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嗯,那又怎么样呢?”苏卿垂下眸子,看不清楚真实情绪,“现实毕竟不是偶像剧,每个爱情故事都是HAPPY ENDING的。破镜重圆这种事不适合我,也不适合安易知。”
  “可是……”萧晴想说什么反驳,却被她的笑哽在了喉咙里,一片灰败的绝望,神色平静地可怕。
  “谢谢你的粥,不过我累了,你要是觉得困就跟我一起睡。”苏卿说完,缩回了被子里,似乎是真的倦极了,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萧晴还想说点什么,安慰,还是解释?张了张口,没有吐出一个音节,好像说什么都很无力。看着女子蜷缩成一团,偌大的病床贴心的空出一半,萧晴换上了新的病号服,一块儿躺了下去。
  在被子下蠕动了一会儿后,握住了某人冰凉的手,萧晴咧嘴笑了笑,用极小的声音宣布道,“其实,你开始喜欢我了对吗?我也喜欢你苏卿,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午后的阳光暖暖照在两个女子身上,俱是带着笑意,比光还暖。
  静谧的病房,交错的呼吸声。苏卿倏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明明是娇弱的小白兔,一直被保护的多好。一声喟叹,真是令人羡慕啊!但是不可否认的,微疼的心还是被那句话治愈了不少,与失去相对的是拥有,她至少不是一无所有,不是麽?
  “在她受伤需要你的时候,你可是跟程婉瑜在美国过的快活!难道你敢说,你和程婉瑜之间只是朋友,朋友会带回家过夜,出双入对甚至到了订婚的地步!”
  “……过夜……订婚的地步……”
  其实,也没那么在意的不是吗?只是因为张宏睿的口气太凄凉,被说的太可怜了,所以才觉得难过。微微蜷起的身子打了个寒噤,重逢后的每一幕在脑海里闪过,眼眶疼的流出了泪。
  安易知,在七零八落的心上再插上一刀,不疼吗?


☆、(27) 失踪

  初升的旭阳,一点一点赶走阴暗,绒绒的一层一层铺天盖地地伸展开来。两个宿醉的男人蹲在苏卿公寓的楼下,抱团睡着。张宏睿铃声响起的刹那,惊醒了安易知,黑线的发现两个人居然是搂在一起的,一下撑着站了起来。
  张宏睿闭着眼睛摸到了电话,慢慢睁开了眼,却发现对面安易知一脸嫌恶的表情,大脑当机了几秒后才想起昨晚两个人一起喝酒了,还喝醉了。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张宏睿自顾接起了电话,“喂——”
  “阿睿,不好了,苏卿不见了!”电话那头传来萧晴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找遍了医院都没找到,怎么办……”
  张宏睿微张着口,愣在那里。直到电话那头再度传来她催促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小晴,先别急,可能她只是在附近走走,我们很快过来!”
  倏地挂上了电话,一把拽住正慢里斯条整理衣服的安易知,急吼吼道,“安易知,苏卿不见了!”
  拽着领口纽扣的手一不小心就将它扯断了,几秒的停顿后,安易知飞快地奔向小区外,哪里还有礼仪风度可言。张宏睿也顾不得地上的外套,急冲冲地跟了上去,生怕慢了半步就被人捷足了。
  ……
  完全不知医院里已经因为她的出走而闹得人仰马翻的苏卿,此刻正一个人沿着不知名的小街,边走边看。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又或者一夜未睡,睁开眼的时候天未放亮,却不能辗转,怕惊着身边安睡的人。想抽烟,就一个人起身,裹了件外套出了病房。
  除了年老的老人,还有值班的护士,整个医院都鲜少都有人走动。苏卿走在花园里,手中的烟盒在看到晨练的老人时又塞了回去,微微点头笑着打了个招呼后走出了医院。
  早晨沁凉的空气,带着些露珠的湿意,小河畔边上的长椅上有不知道谁留下的报纸,偌大的标题围绕的还是钢琴才女萧晴和某富二代的八卦。苏卿坐到了长椅上,拿过那份报纸,正要折起来的时候却被另一版面吸引住了视线。
  商贾千金接手家族企业,银行世家的小姐,同某企业的公子哥一起在国外进修,双双获得MBA学位,一同接管了家族企业,甚至有人猜测两人关系会进一步,原本就是情侣加上商业联姻,安氏在H市的地位将不可动摇。
  不巧,说的这二人正是熟识。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轻蔑的笑,将报纸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内。
  程婉瑜,安易知,两个名字并列在一起,和谐到令人心酸。右手滑过泛起冷意的胳膊,滑到手背上时被尖锐的东西膈应了下,视线落在那枚戒指上,眼里倏地腾起雾气。
  “姐姐,你在哭吗?”一块手帕被递到了眼前,手帕的一角还绣着几颗小星星。苏卿的视线顺着握着手帕的手往上移,二十出头充满朝气的女孩,漾着笑意,带着点小心翼翼。
  “谢谢。”接过手帕擦掉了原以为不会有的眼泪,微赧,却不想再开口说话。
  女孩跑回自己的自行车前,从兜里拿出一袋包子和豆奶,坐回了苏卿身边,“喏,这么早你一定没吃早饭,还热乎着趁热吃。”
  看着苏卿还没接过,女孩蹙眉一脸担忧地问,“是因为生病了才不想吃么,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呢?”
  “我叫星星,满天星星的星星。”女孩倏地想起还没介绍,自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把包子塞到了她的手里,“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在这里陪你一直等你家人来找!”
  手心里滚烫的热意,女孩期盼的眼闪着星星,令苏卿不好意思再沉默,“谢谢你,但是,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河面上因为太阳缓缓升起而漾起一层一层的金光,粼粼。陌生人给的温暖,却暖不了内心被人生生扯出的空洞。苏卿看着那日出的景象,一阵恍惚。
  “我怕我走了,你想不开么。”小声的嘀咕,星星犹豫了会儿,握住了苏卿的手郑重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可以选择安静,也可以融入其中,起码比这里好!”
  二话不说,把苏卿按在了她的车后座上,而苏卿也奇异地任由她摆弄,或许只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离医院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旧教堂,充满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因为年代久远,斑驳的墙面,有了怀旧的气息。星星停好了自行车,冲苏卿微微笑,然后拨动了两下车铃,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里涌出一群小孩子,星星姐姐,七嘴八舌的叫着。
  苏卿诧异,原以为是教堂,却没想到是收容孤儿的孤儿院。有小孩打量她,扯了扯星星的一角,嗫喏道,“星星姐姐,她是谁啊?”
  “是姐姐的朋友啊,来,大家先去洗手,吃早点啦!”星星拎起大包东西,在小朋友的簇拥下进了教堂里,朝苏卿眨了眨眼,示意跟上。
  一进教堂,里面已经改造过,有钢琴,小圆台,还有一排排的长椅,但更多的是给予小孩子们活动的空间。长长的餐桌,星星将吃的摆上桌,笑着招呼她一起帮忙。
  苏卿起初有些不知所措,特别在小孩子的问题攻势下,想要保持之前的沉默几乎不可能,渐渐的,似乎被这样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心中那一股郁气有消弭的迹象。微微勾起唇角,抱起最靠近自己的小女孩,替她编了个好看的发辫,解下了自己的发带,系在了她的头上。
  “真漂亮啊,安安。”门口蓦然出现的男声,有些口音不准的赞美道。
  星星欢喜地迎了上去,对来人的到来似乎很是惊讶。“Carl!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苏卿循着声音看去,高大英俊的外国男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整个人犹如犹如希腊的雕塑,精致,骨子里却透着一种放荡不羁的因素。
  发觉苏卿的注视,Carl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却更像是一种调戏,深邃而迷人的眼,带出了丝丝缕缕的勾引。
  苏卿下意识的撇开了眼,暗忖是错觉吧。
  “我有预感你今天会带一位美丽的女子来,所以我忍不住来看看。”Carl面上的笑意惑人,给了星星一个脸颊吻。“看来我的预感没有出错。”
  星星笑,拉过苏卿介绍道,“这是在路上认识的朋友,苏卿。这位是Carl,和我一样是这家孤儿院的义工,他教孩子们英语和画画。”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Carl伸手,苏卿犹豫后将手伸了出去,他却一下反握住了,轻轻地在手背上印上一吻。
  苏卿蹙眉,挣脱却发现他根本没用力,倏地抽了回来,动静颇大。就像是个绅士吻,倒显得她大题小做了。
  星星解围道,“Carl从美国回来,你知道国外的礼节比较热情,习惯就好!”
  Carl冲着苏卿笑了笑,抱起了原先在苏卿怀里的小女孩,在她额头上吻了下,“我家的安安今天是漂亮的公主呢!”
  小女孩羞涩地笑了笑,然后在他脸颊边回了吻,“Carl叔叔会是王子吗?”
  星星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取笑道,“你Carl叔叔等你长大,就变成了老王子咯!安安,姐姐买了新衣服,我们去试试!还有小杰,乐乐……大家都跟上哦!”
  上了年纪的修女含笑看着她们离去,伸了个懒腰,把时间留给了年轻人去折腾,睡午觉去了。餐厅里只剩下擦拭桌子的苏卿和把玩着小玩具的Carl,或许是那人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苏卿始终不敢与他对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窒闷感,Carl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像只伺机而动的豹子。漫不经心地注视着,饶有兴趣。
  “嘿,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好像很怕我?”Carl突然开口道。
  “没有。”苏卿否认,却没有抬头。
  “有人说,我的眼睛有魔力,看着看着会让人入魔,所以你才不敢看我吗?”灼热的呼吸喷在了脖颈上,后背被笼罩在阴影下,两人倏地拉近了距离,不,应该是Carl忽的来到了苏卿身后,同时抓住餐具的手交握在了一起,气氛瞬间暧昧了起来。
  “你……”被吓得猛然直起了身子,乱了下步子,一脚踩在了Carl的鞋子上。Carl躲避不及后脑撞上了柜子,一声闷哼。苏卿稳了稳心神,看着他揉着脑袋跳脚的样子,忽然那股子压力消失,忍不住吐槽道,“说过分自恋的话会受到报应的,先生。”
  “你笑了。”Carl停下了动作,眼神里闪着星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丝丝缕缕的笑意,像是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兴奋道。
  苏卿摸上了嘴角,似乎的确有上扬的迹象。关上了打开的柜子门,淡淡道,“有什么稀奇的?”
  “你的这里病了,所以你不开心。”Carl直直地指着她的胸口,认真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现在应该是想哭,很难过。但是刚才的笑容跟之前的不一样,是真的在笑。”
  一番凌乱的表达,苏卿却诡异地听懂了他想说的,扯了扯嘴角,回以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想太多了。”
  “唔,我发现口是心非也是中国女孩的一大特点,你跟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很像。不过通常这种时候,她会抱着我大哭一场,我不介意充当抱枕,借你哭一会儿。”Carl眨了眨眼,故作俏皮道。
  苏卿默默笑,摇了摇头,然后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失落。
  Carl痴楞地看着她,忽地低沉说道,“不要对着一个男人那么笑,因为……会让人忍不住吻你的冲动,安抚你的伤心。”
  一个轻吻,落在了唇上,很轻,碰触后极快地退开。冰蓝色的眼眸起了漩涡,似乎要连人一起吞噬。


☆、(28) 动心

  “啪——”
  清脆的巴掌声,苏卿在Carl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收回了手,不含一丝情绪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不经允许亲吻女性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Carl倏地轻笑出声,抚着半边脸颊,微微垂眸,阴影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略带委屈的声音响起,“好吧,是我情不自禁了。一个巴掌换一个吻,也不亏。”
  “……”苏卿语塞。
  “有没有人说过你生气的时候样子更漂亮?”Carl像是忘了刚才发生的,脸上挂着一抹痞痞的笑。走到角落里的画架旁,三两下就搭好了架子,回眸看着她问道,“介意做回我的模特么?”
  伸手猛地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穿透,光线下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细致可见。Carl比了个框框的手势,对着伫立在教堂中间走道上的苏卿,调试角度。真是上天的恩赐,不论是哪个角度,都令人惊艳,独特的病态美?
  “我……”不可否认,再次见到画架内心的那抹悸动,有什么蠢蠢欲动,破土而出。苏卿愣在那里,想说什么被打断了。
  “嘘——”Carl站在了画架前,认真而又架势十足地开始作画。
  静止了的时间,静止了的画面,只有笔触刷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像是久违的乐章,触动内心的某一根弦。
  “画画是件美好,而又使人平和的事情对吗?”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走神,Carl带着笑意环抱着双手看着她,“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怀念。”
  苏卿的笑意有了一丝僵硬,脱离出光影交错的布景,走到了画架前,一个隐约的轮廓跃然于纸上。
  这个画面有些熟悉,好像多年以前有过类似的画面,苏卿黯下了眸子,画布上的女子穿着病号服套着宽大的外套稍显单薄,似乎是因为阳光的照射微微眯眼,影子拖曳出的暗面,似乎有什么不安的情绪疯长,好的画作能画出人物的灵魂,老师说的没有错。
  拾起了桌上的笔,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似的,提起,落下,终是没能握住,铅笔落下,画作上多了一抹不和谐的痕迹。
  苏卿抬手撕下了那张纸,面无表情地揉成了团,扔进了垃圾桶里。曾经有一个人,画过未来,但她最后在垃圾桶旁边发现了它,被雨水冲花了的色彩,却没有冲掉作者的名字,钢笔小楷的字体,一笔一划都那么刻骨。
  “苏小姐也会画画?”Carl看上去很吃惊,想去捡回被苏卿丢掉的纸,惋惜道,“只是草稿时候的一次错笔,可以盖过去的。”
  “不完美的作品没有存在的必要。”像是想起了以前,苏卿的声音有了久远的味道。那时候被认为最有天赋的学生,热恋时能创作奇迹的画作,情绪失控时却提不起画笔,受情绪影响的艺术家是不合格的,她后来……再也画不出浓烈色彩,不得不放弃。
  Carl错愕,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换上新衣服的孩子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缠着Carl展示他们身上穿的。对话被中断,苏卿退至了角落,仿若与喧哗隔离。看着Carl给他们一个一个分发礼物,像个孩子一样,同他们开心的笑着。
  再度握紧了笔,落下的时候,因为用力而有一丝颤抖。倏地一只大掌覆上,阻止了苏卿想要退缩的心,牢牢地握住她的手,笔被控制着在画布上游走,一点一点,填满空白。
  “过去失去的,我带着你慢慢找回来。不要轻易放弃自己所爱的,放弃比失去来得痛苦。”Carl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侧头看去,认真的侧脸,注视着前面嬉闹的小孩子们,带着她记录下这个画面。
  有时候他是主导,有时候又好像是她在操控。时隔多久,重新握住笔的感觉,让她的心微颤。属于快乐的轻快色彩,被不断铺上,星星弹着钢琴歪头看着他们笑,童音演唱的赞美诗歌,回荡在教堂里。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得以赦免。我曾迷失,今被寻回,盲目终得看见。如此恩典,使我敬畏,使我心得安慰……”
  光影在急速的倒退,光束被五色玻璃切割,急速的旋转过后,苏卿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闭眼前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唤声,苏卿,我来兑换承诺了。逆着光,看不清楚脸。
  ……
  直到次日,悠悠转醒,手上还吊着葡萄糖,诧异地对上星星担忧的眸子,挣扎着起身却被星星按回了床上。
  “医生说你是因为心神疲累,长期营养不良才导致的昏厥,醒过来就没事了。看你的样子都是心事重重的,不说出来的话,病才会更严重。”星星明显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医生说的,忍不住告诫道。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也没有什么心事。”仍想要起床的苏卿拔掉了手上的针管,却因为晕眩而不稳,借着星星的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哎呀,你这个病人怎么那么倔强的,要是我早把你丢医院了,让那些护士看着你哪里都去不了,干嘛还听Carl的说你一定有苦衷。身为病人该有点自觉吧,要乱跑也得看身体行不行呐!”星星没好气地一通抱怨,手却没敢松开,生怕她真的走了。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说说。Carl送医生走了,你要走,好歹也得跟他打个招呼啊,你到底是要去哪里啊?”见她不开口说话,只顾着往外走,星星急了。
  苏卿张了张口,却因为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好继续往前走,摸到了桌子边,拿起水壶倒了满满一杯水灌了下去,才回过了魂,“咳咳,我只是渴了。”
  “……”星星默,看着她淡定的样子,觉得自己就是大妈瞎操心了。
  “不过还是要拜托你,能跟修女院长说多收留我几天吗?我可以留下来帮忙,还有不管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都要保密我在这里的消息,可以吗?”相信以张宏睿的个性,她失踪了A市肯定的闹开了,万一……她还不想这么快回去。
  星星为难地看了看她,好像她不答应她肯定会走的样子,不得不应了下来。犹犹豫豫道,“你……真的不用跟你家人报个平安吗?”
  握紧了水杯,垂下眼眸,敛去那一丝愧疚,她已经自顾不暇了。
  就像是需要沉淀,对自己也好,其他人也好。消失一段时间,让大家都冷静下吧。即是逃避也是面对,在这里或许可以想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醒了吗?”Carl推门而入,看到起身的苏卿蹙起了眉头,“医生说你最好继续静养,地上凉,对你身体不好。”
  苏卿倏地勾起嘴角,绽出一抹真诚的笑意,缓缓开口道,“谢谢你,Carl,也为我之前的不礼貌道歉,你是个好人。”
  Carl一怔,微微扯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痞气十足的笑意,故作恶声恶气道,“结论可不要下的那么早,随便判定一个男人为好人,可是会吃亏的女士。”
  闻言,苏卿与星星相视一笑,像是当作一个笑话一般,Carl也跟着她们笑,眼中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深意,极快地敛去,谁都没有注意到。
  星星要顾家里的店,所以呆到晚上就回去了,本来一周一次的慰问日,变成了三天两头来回跑,星星妈因为人手不够追来要人,星星来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平日里,Carl白天都会来,就像个无所事事的流浪画手,在附近采采风,跟孩子们玩闹。
  苏卿跟着修女一块儿修剪花圃,静下心来重新学习画画,当然是跟着Carl这个老师,和小朋友们一起学。在Carl身上她似乎看到了曾经努力的样子,他的天分,像是圆满自己的一个梦,将学到的技巧倾囊相授,两个人一起交流,一起作画。
  像他说的,一点一点拾回失去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个安静的世外桃源,不去管人世间的纷杂,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只专注于自己喜欢的,这样的日子令她放不下。某个人每天花尽心思的讨好,标榜着自己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将浪漫进行到底,并许诺带自己去爱尔兰,因为那里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不得离婚。似乎多了一个人的喧哗,世界开始有了变化……
  三天,一个礼拜,十天……
  保持着写信的习惯,一天一封,告诉爸妈和干爸干妈,她很好。空白的信封,没有地址,没有装饰,这一回是躲得彻底了。
  日复一日的平静,以及日复一日的释然。
  “苏卿,我会以为你想留在这里当修女了。”Carl站在不远处冲她挥了挥手,挤眉弄眼的打趣道,“这里是个值得探险的地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扬起笑脸,对上那双冰蓝色眸子,苏卿收拾好了画架,带上走到了他面前,“你又发现了什么?”
  “一个去了,能让你爱上我的地方!”Carl眨了眨眼,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说道。
  像是习以为常他的自恋,苏卿并没有甩开,而是好奇道,“你那么笃定我会爱上你?”
  “相信你的心,相信灰烬会重生,相信上帝永远在你身边,坚定的信仰属于你,红海终将为你而开。”Carl笑得自信,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嗓音宣读着这段话,像是教堂里神的使徒,传播福音,引导光明,净化黑暗的灵魂。
  苏卿注视着他的眼,在这个男人身上似乎真的有一见钟情的爱恋,专一而热烈。沉寂许久的心有了一丝异样,砰砰,砰砰,相信他能带来的安全感,亦或者是甜蜜。苏卿,你动心了吗?


☆、(29) 强取

  当最重要的人消失在你的世界里,遍寻不着后,你会幻想无数种她再次出现的可能,把每个酷似她的人当成她,最后陷入失望,继续一轮疯狂的寻找。苏卿,爱已经入魔,你我都不可能抽身,更不可能让你爱上别人!

  “把你自己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受伤的。”Carl勾起神秘的一抹笑,从身后拿出了一条黑色的布巾,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短暂的不适应后,入目一片黑色,苏卿倏地握住了Carl的手,心下有一点紧张。
  “别怕。”Carl软言安抚,手紧紧握着。
  从教堂的大门出发,Carl牵引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目的地。因为被蒙蔽了视觉,耳朵和鼻子变得更加灵敏,能听见淙淙的水声,还有淡淡的青草香。林间的空气清新,偶有小鸟飞过,煽动翅膀的扑闪声。
  也许走了很久,又或者只走了一会儿,听着那平稳的心跳,手心里传来一股安定的力量,苏卿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相信他所说的,一定是非常值得期待的地方。
  “好了,到了。”Carl替她解下了布巾,改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感受,湖泊上微风荡过后的粼粼圆晕。
  日近傍晚,夕阳晕染出的暗红色云彩,成了天边最美的色彩。山涧里流淌下的水汇聚而成的小湖泊,清澈透亮,湖畔边一颗粗壮的树桠上挂满了小油灯,一簇簇的火苗,摇曳生姿。
  而大树下的画架上,赫然是曾经被她毁坏了的画,阳光,教堂,她,身上的病号服被洁白婚纱取代,脸上的哀怨一扫而光,隐隐浮现待嫁的喜悦,像是对着神父祈祷,又像是在等待从门口出现的那个人,苏卿一阵恍惚,画的是她,却又不是她。
  “凭着那天的印象,偷偷画的,知道你不喜欢出现在画里,可是还是很想让你看看。所有的悲伤都远离你,守候幸福归来,我圣洁而美丽的新娘。”Carl在她耳边轻声道,带着一丝诱哄,眼角眉梢带着妖异的魅惑。
  胸腔内有什么汹涌着挣扎而出,日落,周围的景色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橘色光晕,苏卿一步一步走向那幅画,终于伸手碰触到了的时候猛地缩回了手。画面是熟悉的美好,却令人想哭,她披上嫁纱的时候应该是这样子的,与那人笔下的新娘如出一辙,像是嘲讽她曾幻想过的幸福,现实早已崩坏不堪。
  “我相信上帝让我们遇见的每个人都是有他的安排的,而我更相信,我们相遇是一场别有用心,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爱你的决心?”Carl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诚挚地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问道。
  脑海里恍惚响起纷杂的说话声,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远,却又感觉很近,无法忽视。
  苏卿,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我们的爱情将会走到生命尽头。
  你是我认定的新娘,给我洗衣做饭生孩子的老婆。
  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跟一个人走完这条路。
  苏卿……
  “苏卿……”
  “不要。”骤然脱口而出的拒绝,分不清是拒绝脑海里的声音还是眼前的Carl。苏卿抬头,才发觉他受伤的眼神,有了一丝歉疚,“我是说,让我考虑。”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过去,Carl出现的时机刚刚好,说她利用了他也好,依靠新的恋情走出过去没有什么不对。
  “我会尝试着,爱你。”苏卿犹豫后开了口,又是一顿,蹙眉道,“但最后的结果怎样我无法保证。”
  Carl蓦然绽开笑容,犹如被宣布无罪释放,倏地抱紧了苏卿,喃喃道,“我知道,只要你肯给机会就好,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努力让你爱上我,现在你有一点喜欢我了对吗?”
  被抱在怀里的充实感,苏卿有一瞬间的清明,是逃避还是面对,她自己都分不清了。贪恋这个人所给的温暖,因为他许诺不会伤害,放任自己信一次吧,也许爱上别人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难。
  烛火摇曳,点点光影投在湖面上,犹如星光闪烁,景色美得让人迷失。Carl温柔地看着她笑,在万千星辉下俯下了身子,眼眸中渐渐倒影出她的影子,愈靠愈近。
  哗啦啦——
  倾盆而下的大雨,忽至。将没有防备的两个人浇了个透,在唇即将触碰到的刹那,苏卿撇过了头,冲到大树下用身子护住了那幅画。
  Carl垂眸,敛去那一瞬的表情,随即很快恢复了笑意,冲上前将苏卿护住,脱下了外衣覆在了她头顶,“还是先回教堂吧。”
  苏卿点了点头,抱着画,同他一起向着教堂的方向奔跑。雨水打在树叶上咚咚有力的声响,同身边男人的心跳一样,看着他孩子气的侧脸,苏卿忽然笑了,虽然不清楚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躲开,但是她好像真的在慢慢喜欢上这个男人,因为他给与的让她觉得丰盛。
  在雨中奔跑的两人,像是快乐的孩子,虽然狼狈,却遮掩不住脸上的笑意。苏卿回头看到那一盏盏灭了的油灯,在风中无助飘摇,暗下去的湖面有一道黑影掠过,仔细看的时候被挡雨的外衣挡住了视线。
  “下次我一定会认真听天气预报,没有完美的收场真是太可惜了。”两人站在门口的屋檐下,Carl十分惋惜道。
  “短暂的美好才是永恒。”苏卿踮起脚尖,亲吻了下他的脸颊,“最后再说一次,谢谢你。”
  Carl晶亮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开心的摸着侧脸,似乎对于她的第一次主动,欣喜若狂。
  教堂的大门就在这一刻倏地打开了,不合时宜的灯火通明,苏卿的笑意在见到门里的人时僵在了嘴角。星星诧异地瞪大了眸子,旁边站着一脸复杂的萧晴,苏卿的脑海里只浮现一个想法——结束了。
  终于……被找到了。
  “你们……”星星的眼在苏卿和Carl两人交握着的手来回,捂着嘴,不可置信地说不出话。
  苏卿发觉了萧晴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转身,看见了同样浑身湿透的安易知和张宏睿站在他们身后。一个目光深沉,一个不可置信。
  下意识的松手,却被Carl拽紧,苏卿看向他,从目光里似乎传递着一种坚持的讯息。视线不经意地撞上安易知,眼神让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张宏睿冲上了前,径直给了Carl一拳,却被后者堪堪避过,将苏卿护在了身后,仿若保护者的姿态,深深地刺激到了张宏睿。
  “你就为了这么个野男人,连家都不回了吗?”张宏睿气急败坏地吼道,两眼通红,满是心痛的看着她。“苏卿,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用力握了一下Carl的手,然后松开了,苏卿从Carl身后走了出来,对上张宏睿的目光,平静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就好像极为愤怒的一拳揍到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一股郁气得不到抒发,反而在心底郁结的感觉。张宏睿哑然了,看向不远处被夜色笼罩的安易知,张了张口,想说的最终都哽在了喉咙里。
  安易知就静静站在雨里,前额的刘海被打湿,遮住了眼,看不清楚情绪,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我没有闹。谢谢你们来找我,不过,我自己可以回家的。”苏卿扬起脸,绽出一抹笑,似乎是宽慰人心的话,却透着不可挽回的疏离感,将距离拉的老远。
  萧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像是不认识她一般细细打量着,却得到冰冷的回应,忍不住拽住了张宏睿的袖子,难过地蹙起眉。
  张宏睿的眼里亦滑过一抹受伤,好像被她隔离了,抛弃了。苏卿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需要你们。该死的,让人狂躁,猛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怒吼道,“妈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苏小卿你给我说清楚,你现在这样子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吗?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伤心,我,萧晴,安易知,都没有对不起你!我们……”
  一直没有出声的安易知却动了,倏地上千抓住了苏卿的手,一下就将她拉脱离了Carl身边,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往前走。
  “你要做什么?”Carl一个箭步上前,要去拦他,却被他一个回身,出拳,狠狠地揍在了鼻梁骨上,人被掀翻在地。
  “安易知!”苏卿陡然拔高了音调,手腕处被紧握地发疼,安易知警告的一眼,饱含怒气,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这样盛怒中的安易知,她是不曾见过的,可怕的戾气围绕,嘴角那一抹嗜血的笑意令她发颤。
  Carl从地上挣扎着起身,要追上去,却被张宏睿绊住了,两个男人扭打在了一起,不顾苏卿的呼喊,发狠似的对打。
  “安易知,你松手。”苏卿咬牙,挣扎道。
  “闭嘴。”蛮横地拖着她走,一直到车子前,将她塞进了后座,锁上了车门,二话不说踩下了油门,扬长而去。
  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凸起,指关泛白,强压着怒气才不至于失控。如果不是萧晴发现,那个女孩佩戴着的项链是苏卿的,他可能还在漫无目的的寻找,因为心底那个声音说这次找不到你就会失去她了,无法言语的恐慌。
  找到后的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嫉妒的发狂,那个男人能让她笑,拥抱,亲吻,每一幕都让他有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安易知,你这个疯子!”苏卿甩了甩被捏红的手腕,忿忿喊道。
  “那也是被你逼疯的!”安易知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发出刺耳的鸣声,倏地摁下了车窗,开了车门钻入后车厢。
  苏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不住地往后退,一直到没有退路,才意识到安易知的不对劲。步步逼近,越来越狭小的空间,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苏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挥舞着手推拒着他的靠近。
  “苏卿,你休想再爱上别人。”说完,握住了她挣扎的双手,牢牢地扣在她头顶,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笑着看她无望的挣扎,邪肆的神情,犹如地狱来的恶魔。眸子里汇聚越来越多的怒气,最终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狂风暴雨般侵袭着那两片温软。
  唯有占有,才能灭了他心底的火,只有她身体的温度,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真的……找到她了。


☆、(30) 撕裂

  车厢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安易知狠狠攫住红唇,他灵活的舌尖探入勾引,不留一点余地,让她几乎无法喘息。在她唇上辗转,贪婪地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液,掠夺着属于她的甜蜜。像是要在每一处烙上属于他的印记般,动作称得上粗暴,眼神里却闪动着一丝温情。
  只是很快,被她破碎的叫声打碎。
  “Carl……救我……”苏卿抽了口气,被迫承受着他的吻,一双柔荑被迫扣在头顶,在男人强势的索吻中,只觉得天旋地转。
  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带着对她的恼恨,安易知重重地咬在她的唇上,她便刺痛地叫了起来,指尖攀抓他的背。像只难养熟的野猫,利爪不时给人挠上一下,微微的疼意只能助长身体叫嚣的欲望。
  在床下称得上温婉冷静,在床上却是这么桀骜难驯,这口味让他该死的喜欢。
  交缠的身体,挣扎与制服,忽地形成了男上女下的暧昧姿势。安易知深邃的眸子变得异常的幽深,里面酝酿着欲望的风暴。把怀中的娇软更紧地搂抱,让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而他火热的欲望,也紧紧的顶着她的小腹。
  极其暧昧地微微撞击,每一下都扣在要命的一点,清冷的眸子早已染上了欲望,伸出了舌头,描绘着她的唇形,微微探入,诱惑着她一同沉沦。
  微合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动,迷乱过后,更清醒面对的是自己对他的情动。已经有过一次交合的身体,因为他的挑逗,敏感地蜷缩起来,无力阻止自己下沉的欲望。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连心都守不住身子又算什么?
  似乎是察觉她嘴角的笑意,安易知如同被激怒的狮子,愤恨地撕裂了她的衣物,想要破坏她的冷静自持,要她与他一同跌落地狱。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恨才那么强烈,如果注定得不到,那么即使是囚禁,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那一刻的安易知,抱着她的身体,像是要嵌进去一般狠狠抱着。冬天里用冷水洗衣服的人,会有一种经验,洗多了,肌肤和神经就冰到了麻木,感觉不出冰冷的程度。一颗心,冷了下去,欲望却被无限放大。
  “唔,安易知,放手!”被闷得快要喘不过气的苏卿忍不住呜咽道,不安的情绪隔着衣物传递过来,苏卿的手颤巍巍地想要勾到车门的按钮。
  像是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她想要逃跑的举动,一再的推拒,都让他无法再忍受。
  “这辈子,你都休想我放手。”说完,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在苏卿不可置信的惊呼里,身上的衣物被狠狠撕裂。
  毫不客气地吮上那从无人采撷的樱红花朵,雪蕾巍巍颤颤,若受惊的小兔,惹来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吮吸揉捻,留下湿润的水痕。滟涟的唇边唇边噬着冷笑,白色湿濡的衬衫敞开,露出白皙却结实修长的上身。
  略带粗暴的吸吮落在她白皙的身躯上,点燃火焰,甚至邪恶地挑逗至她神秘的花园。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深深刺入她的身体,恶意地弓起挑逗着,引来她阵阵痉挛。刺入她体内的修长手指,邪恶地抽动弯曲着,不顾她的不适强行地扩张着。
  “小卿,你湿了。”他贴着她的耳边,低喃着暧昧的语言,满意地看见她白皙的身子起了一阵战栗,指间的动作越发粗暴起来。
  “安易知,求求你。”奋力蜷缩着身躯,试图阻止他的侵犯,苏卿红着眼做着最后的努力,却只能任他恣意地亵玩着自己的身体,不要……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碰她,这与强奸有什么分别。
  眼前的安易知陌生的可怕,像是主导一场邪恶仪式的主谋,眉梢眼角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勾魂摄魄,教人色授魂与,看得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唾弃自己却移不开视线。
  在她酥软娇白的身上烙印下绵密的吻痕,安易知眷恋地用纤长结实的身子紧紧贴着她摩擦,引来阵阵酥麻的颤栗,他笑得如同地狱里最美丽的恶魔。“挣扎和眼泪,只能让男人想狠狠地蹂躏你啊。”
  哭了么。苏卿抬手碰触到滚烫的液体,想笑,却被一只大手覆住了眼。
  安易知凤眸中闪过一丝近乎心疼的柔光,随即又被浓重快感所取代,混杂着罪恶感的颤栗由尾椎蔓延至全身,她紧致娇嫩如丝绒的甬道不适地排斥着外来的火热侵犯,也让他再忍不住狠狠地贯穿那给他带来前所未有快感的身子。
  她不适地咬唇呜咽出声,感觉到那粗大火热正强悍地顶开自己,他故意慢慢推进,摩挲,让她感觉到自己究竟如何被侵犯,直到身体最柔软的紧致被扩张到极点,他才狠狠地刺入、翻搅。
  “不要……不要让我恨你……恨你!”苏卿抬起失神的眼,手无意识地捶打着将自己紧紧搂住的安易知,再也控制不住那破碎的呻吟溢出口,攀着他的肩,理智越来越远。
  他轻笑着,如恶魔般在她耳边低喃:“你也会爱上这感觉的。”修长的手技巧地撩拨着她最脆弱的娇美花心,身子也有技巧地律动起来。
  原本被扩张到极致的疼痛,渐渐变成充实的快意,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再驾驭不了身子的反应,反手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打开车门,却被他擒住手腕,邪笑着拖入罪恶的深渊,神智渐渐迷失,低低的呻吟不可抑制地流泄一地。
  在车厢里,被一次又一次的占有。
  “求求你,不要了。”身子在极致的快感与极度的疲乏间挣扎,她意识几乎要混乱,只感觉那巨大的粗悍与火热不断地进出着,带出滑腻的暧昧的液体,一次又一次地占有着自己,身子已然酸痛却有意识地迎合着,脑海中满是羞耻与罪恶。
  ……
  再次睁眼,已然是在柔软的床上,熟悉的气息,相拥而眠的人,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茫然,之前发生的记忆悉数回笼。
  安易知像只没有餍足的兽,紧紧搂着自己的猎物,脸上隐约有一丝不安,手在他脸颊一公分处停顿了,随即是啪的一声巨响。
  “安易知,你混蛋。”
  像只困顿不已,却被惊醒的狮子,安易知揉了揉乱发,扫了一眼女子,揽住她拿被子遮掩的身子,重新压回了床上,“别吵,睡觉。”
  那一瞬间,苏卿的火气被倏地挑起,挣扎着起身,还未指着他破口大骂,身子却嗖的一下移位到了他身下。
  微眯起眼,慵懒带着一丝嘲讽道。“昨晚没有喂饱你吗?”
  “你……”
  “苏卿,有种看着我的眼说一次你不愿意,你不爱我!”慢慢恢复清明的眼,安易知噙着一抹冷笑,冷睨着她,不错过一丝表情。
  “我不……”
  在话未说完的当口,被狠狠吻住。安易知始终噙着那抹笑,像是嘲讽自己的多此一举,在她耳畔轻声道,“那又关我什么事。”
  他从没想过两人的关系会进展到这一步,不过他也不在乎,被彻底激化了的野兽,如果温柔是让她逃走,去到另一人的怀里,他又何必披上绅士的皮,掠夺才是本性。
  那笑容让苏卿看得心惊,眼尾扫过床头,手极快地掠过,一下手心里多了一枚发簪,是她之前用来固定头发的,虽不够锋利,却聊胜于无。
  指着正要作威作福的某处,苏卿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再动一下,我一定废了你这玩意儿。”
  温热的物件弹跳了下,有渐长的趋势,苏卿的视线掠过,脸上多了一抹绯红,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安易知,你真是个禽兽!”
  这样都能发情!
  直到身上一凉,在她一个不察的情况下安易知轻松取下了她手中的发簪,一具柔韧修长的身躯贴上来,恶魔般的低柔笑声在耳边响起:“怎么,还有力气折腾,看来是我努力不够呢。”利刃又再次没入她的体内,有力地摩擦起来,而她连哼都哼不出声了。
  着迷地勾勒着她发怒的眼,有没有人说过她生气时候的张扬与魅惑,让人有……忍不住狠狠占有的欲望。让人痴迷的身体,每一寸都烙上属于他的印记,指尖在她光洁的身躯上点燃一簇一簇的火苗,使其意乱情迷,使其为他绽放妖娆。
  撕开了伪装,最原始的野性,激烈地律动,炽热的呼吸交错着细密的汗水,荡开一室旖旎。
  苏卿,你逃不掉的。


☆、(31) 宣战

  事态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撒开了蹄子奔腾不息,不断刷新着人所能承受的下限。苏卿窝在吊篮上,蜷缩成一团,把自己关在小公寓里。
  禽兽版的安易知出乎意料的善良,姑且把这种送她回家的举动称之为善良,但他所说的真正回家期限才是让她头疼的,给与时间考虑,到了点直接带宠物走,需要顾忌宠物的意愿吗?
  需要个P!
  后悔自己没当机立断直接断了人家子孙路的苏卿到现在想起仍是后悔得不行,导致后来节节败退,输的惨不忍睹。
  “小弟弟是用来给你性福的,不是用来调戏的。”然后她就身体力行的感受了天杀的性福,安易知完全就像只不知餍足的野兽,翻来覆去的折腾。
  身体泛起一股酸意,想起某人无耻的笑容,苏卿恨得咬碎一口牙。安易知,老娘绝对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你,该死的!
  他那哪是在做爱,分明是把一种名为安易知的气息深深地镌刻进她的身体里,融于骨血,让她永远都忘不了曾辗转他身下承欢的画面,他是故意的。
  “疯子。”凉薄的红唇许久吐出两个字,裹紧了身子,循着依靠身体缩进了吊篮里,背部抵到实物后的踏实感,脚下却是悬空,犹如她现在的处境,却奇异地令她觉得心安。
  原以为沉寂了的心,却又不安分了,经不起撩拨。
  手机震动,苏卿接起了电话,“苏总监不好了,Jenny现在被Linda带走了,说是和润花园那块的策划出了问题,因为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是Jenny完成的后续,现在出事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卢娜焦急的口吻努力想要说清事情,却一片慌乱。抓着只言片语总算弄懂了意思的苏卿蹙起了眉头,看来自己不在的这半个月,让某人耀武扬威了一把。
  电话再次响起,却是另一个人。
  “苏卿,我告诉你现在别来公司,有什么事情我会处理。总之,你就在家接着歇几天,我晚点打电话给你。”张宏睿没头没脑的一顿交代后,倏地挂了电话。
  “哎?我……”苏卿一头雾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抓了抓乱发,匆匆出了门。
  刚下楼就发现小区门口围堵了一群拿着相机不停拍照的记者,苏卿诧异,似乎有人眼尖的发现了她,对着她一顿猛拍,镁光灯闪烁,这下苏卿是肯定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
  小区门口的保安跑了上前,一脸为难道,“苏小姐,这群记者一大早就来了,就为了等着你呢。我接到张总的指示把人给拦在了外头,不过您现在还是不要出门的好,有什么需要办的您跟我说一声。”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苏卿跟着他避开了记者的摄像头,不解地问道。
  “呃……那个……小事儿,你知道媒体就喜欢捕风捉影,制造事端,公司也没事儿,您现在还是先回家吧。”小保安明显不愿多说,一个劲儿地劝着她回去。
  苏卿无奈,只好顺着原路返回。心里的疑惑却更大了,公司……出事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来了个送外卖的小子,保安看了看要送的门牌号后放他进去了,外卖小子似乎被那些记者的阵仗吓到了,低着头匆匆走了进去。
  很快送完了外卖的小伙子从保安开的偏门出去了,一抬头,冲那位敬业的保安笑了笑,这一笑却是把人吓坏了,“苏……”然后紧紧捂着嘴巴,表情相当的凌乱。
  压低了鸭舌帽,化身成外卖小子的苏卿勾起了嘴角,很快远离了舆论的中心,那些记者竟一个都没发现,仍趴在栏杆上守株待兔。
  “师傅,去宏睿集团。”苏卿跳上出租车,报了地址。
  司机师傅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奇怪她的服饰,随即摇摇头,搭话道,“去送外卖?”
  苏卿抽了抽嘴角,“不是。”
  “我想也是。”司机师傅自言自语道,见她没有搭话的意思,就不再多说了,一手开了收音机,不让车里的气氛过于沉闷。
  “对于宏睿集团今早爆出的商业抄袭案件,已经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据悉和润花园房产的这次策划案之前是由该集团的策划部总监苏卿负责的,只是月前已不知所踪,因为这个事件同时爆出了该公司员工潜规则,性交易等丑闻,所以引起了社会的广大关注……”
  电台的新闻播报还在继续,苏卿面无表情地摁掉了开关,在司机师傅疑惑的眼神中说了一个字,“吵。”
  内心却没有表面的那么平静,应该是震惊了。再联系早上的两个电话,大概知道集团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商业抄袭性质恶劣,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宏睿集团的声誉无法挽回。
  下了车,看到门口被围堵地水泄不通,苏卿绕过那群人,从地下停车场穿过,进了电梯,直达张宏睿的办公室。
  “Jenny平时是喜欢占点小便宜,贪慕虚荣,喜欢交际,但是那么大的事儿给她胆子她也不敢做的啊,一定是有人陷害!”自家小秘书忿忿的声音从门板里面传了出来,“里面肯定有阴谋。”
  苏卿勾起了嘴角,连这个一向粗神经的小妞都感觉到了,没道理里面的人看不出来吧。苏卿推门而入,惹得室内的人都惊诧的不知作何反应。
  张宏睿懊恼的揉了揉头发,暴躁道,“告诉过你不要来,你怎么……”
  “坐以待毙本来就不是我的风格,怎么……事情一天不搞定,我就一天不能出门了?”苏卿坐到了沙发上,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火气那么大,多喝点菊花茶降降火。”
  “你……”张宏睿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古人怎么说来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太监?呸……端起一杯茶猛地灌了下去。
  现在的事情不过是把就很具有争议的人物,推向了风口浪尖,引导外界往不堪的方向猜测。不巧,这个人物就是自己。
  Jenny与敌对公司的负责人交往,接受对方送的珠宝,甚至被拍到与那人开房。那个小开是比张宏睿还要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所以很快就把Jenny甩了,Jenny为了报复就窃取了他们公司投标的策划书,两份一模一样的标书,先后拿出,对方公司却拿出了那份标书的原始文件,底盘,而宏睿这边什么证明都拿不出,自然处在了盗窃者的身份上。
  只是,事情是怎么烧到她身上的呢?
  因为案子她经手的,Jenny称这份策划书苏卿给她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她就直接交给了代理总监Linda,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动,所以换言之就是要抄也是苏卿抄人家的。
  指尖一下一下地扣在了策划书上,苏卿若有所思地听着卢娜把起因经过说了一遍。末了,扭头摸索着下巴不解询问道,“说我抄袭就算了,为什么会是你主谋的,你看起来像是那么有脑子的二世祖么?”
  还是她像外界所传那般没脑子的情妇?
  闻言,众人跌碎一地眼镜。张宏睿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有的我一样有,你没有的我还是有!”说完,目光扫过某倒三角处。
  在卢娜一干人等还云里雾里的时候,苏卿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狠狠地将策划书盖在了他脑袋上,“有这个闲情闹,不如想点实际的法子。你说Linda就不能换点新意么,除了跟你,老娘就没点行情了。”
  “……”张宏睿气闷,索性不去理会这个陷入自我情绪中的女人,与卢娜等人开始了正经会议。
  嗯,之前都是不正经的。
  苏卿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听了一段会议内容后,提出回自己办公室一趟,张宏睿点了点头后径自走了出去。与自己相邻的办公室上面被挂上了同样的牌子,总监办公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Linda还真是代入感强。
  转了方向,叩响了那扇门。
  “进来。”
  苏卿打开了门,斜倚在门框上,摘下了鸭舌帽,卷发随之散落在肩膀上,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好久不见啊,Linda。”
  “苏卿?”Linda从椅子上仓皇站起,后来发觉自己不需要心虚后,故作冷然道,“没想到你现在还敢出现,张总都为了你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了,你就不要出来添麻烦了。”
  “捅了篓子有人收拾总比算计来算计去什么都得不到的强,我来是跟你说一声,董事会没下决定前,这个……”顺手扒拉下门口挂着的牌子,扬起一抹轻笑,很是无辜道,“还是我替你保管吧。”
  Linda看着苏卿拿走了门牌,扬扬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紧咬着牙关,才能抑制住不冲上去撕裂她那抹笑容的冲动。被挑衅却不能还击,一下扫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发泄似的大吼大叫着。
  这算是正式宣战了,她有预感,未来的这阵子会很不太平。


☆、(32) 疯子

  因为萧晴的突然出现,拉走了记者大部分的火力,张宏睿看上去颇为懊恼,却是很快护花使者上身,丢下办公室内一干人等,守护娇花去了。
  苏卿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正好看到他为她挡在身前,卸去浮夸,成熟俊逸到令人心悸。勾起一抹淡笑,忽然想到一句话。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也许,老天开了个玩笑,搞错了时差而已,那人似乎还未出现。苏卿扬起一抹自嘲,将这半月来撂下的工作完成了大半,揉了揉酸涩的眼,一看外面的天色,重新带回了鸭舌帽,神态自若地走出了宏睿集团,无人察觉。
  外面天色渐暗,没有人发现她这样离开,就如同来时一般,卢娜回头想找她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桌上是一堆处理好的文件,被仔细归类过。
  从走出大楼开始,苏卿就觉得有一道视线在追随着自己,故意压低了帽檐,加快了脚步上了出租车,只是那股怪异的被尾随感并未消失。拿下了帽子揉了揉头发,向后看去,除了紧致有序的车龙,并无异样,暗忖是自己多心。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后座的女子一眼,装扮奇怪,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后视镜上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随即发现车后尾随了一辆车子,紧紧地咬在它后面。师傅试了试速度,不管是快或者慢,都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以为惹上麻烦的司机师傅一路飚车到苏卿所在的公寓门口,只拿了一张面额较小的纸币,就很快驱车离开了。苏卿怔楞,还有人因为怕找零而少收钱的,真是奇怪。心里却莫名腾起一抹不祥预感,快步走入了公寓大门。
  林荫道,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幽幽光芒,在风声簌簌的夜晚显得阴郁。身后蓦然响起的脚步声,让她的身子不自觉一僵,更加大步地快走了起来。
  肩膀被一只手搭住,还未惊叫出声,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入怀中,瘦削却是熟悉。铺天盖地的狂吻,吞噬了她未出口的呼救,熟练地撬开了她的齿关,攻城略池。
  苏卿渐渐从恐惧中回神,那熟悉的味道让她瞬间意识到这个禽兽正是某个她恨得牙痒的禽兽!于是,在安易知高技巧的挑逗下,苏卿眸子闪过一道精光,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等安易知察觉她的意图想缩回去,已经来不及,舌头边缘愣是被咬破了,苏卿的嘴角亦因为力道过猛被自己的牙齿磕破了。
  “痛痛痛……”
  安易知吐着舌头,怒目而视,她还有脸喊痛!
  “树青……嘶嘶……奴过豪猪!”苏卿,你个豪猪……安易知愤愤道。
  小心翼翼的碰到伤口,苏卿倒抽了口气,狠狠地回瞪了一眼,恶声恶气道,“安易知,你连豪猪都亲的下去,人兽重口啊!”
  “嘶……”安易知疼得直抽气,两眼泪汪汪的瞅着苏卿,幽怨的眼神硬生生扭曲成呆萌,看得苏卿不忍直视。
  “喂,那个,你这样子还是上个医院,然后回家睡一觉就好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莫名落地,在发现跟踪的人是安易知后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随后闪过一丝恼怒,最终看着他委屈的眼神,内心的情绪变得复杂。
  “安易知。”忽然,就好像是缓过来了,安易知倏地挺直了身子,视线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眸子里,一板一眼的说道。
  “嗯?”苏卿被他的反应弄得不解。
  “你未来老公的名字,不是喂。”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这个后,又捂住了嘴巴,闷闷的声音透过手心传了出来,“不晓得,豪猪咬了要不要打破伤风?”
  苏卿牙齿咯咯作响,直后悔刚才没有拿包套着他脑袋一顿狠揍先,无语地转过身子,不打算再搭理他。
  “其实不打也没事,反正我已经无可救药,不过你忍心让我最后的日子流离失所吗?”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声音却大到走到不远处的苏卿能听见。
  回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苏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对着安易知所在的方向,比了比口型——疯子。
  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一瞬间,安易知伸手卡住了门,再次撑开后闪身一道进了电梯,甩了甩手,电梯门倏地合上。狭小的空间里,是懊恼的苏卿对上笑得无赖的安易知。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卿叹了一口气,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环绕。
  “在挽回我心爱的人咯。”某人如是说道,倏地站直了身子,双臂撑在了她左右,将她困在了身下,用她几乎难得听到的认真语气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抗拒,拒绝去相信,但是你信不信我会做到让你相信。”
  赤祼裸的恐吓,眼神里暧昧涌动,在那样的眼神下,苏卿忽的有种浑身赤祼被观赏的错觉。一咬牙,猛地推开了他,“闹够了没。”
  安易知收回手,靠在了电梯墙上,低垂着眼,发丝遮掩,幽幽的声音响起,“你看,一直以来,你都在推开我。”
  难掩的低落。蓦然抬眸,眼神直射向苏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道,“我不想成为你回忆里的陌生人,苏卿,这样太残忍。”
  叮——的一声忽的响起,电梯门在同时打开,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安易知眼神一闪,极快地冲了过去,以背部硬生生承受住了门外人的重击,一声闷哼,身子倚着震惊中的苏卿缓缓滑落。
  “安易知——”慌乱地扶住他,电梯外攻击的人扔下了棍子仓皇逃走的背影,苏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半晌才想起掏出电话报了警。
  警察还未到,苏卿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惊悚异常,打开了收件箱,一边以身子支撑着昏迷过去的安易知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自己租的房子走去。
  “喜欢我的还礼麽,你没有嚣张的资本,所以还是夹紧尾巴做人,不然下次可就不止是这个程度了。”
  署名未知。浏览完短信,苏卿将手机丢在了茶几上,把沉重的安易知搁在了沙发上,似乎因为碰触到了背部的伤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看得一阵揪心。
  小心翼翼地脱去了他的外套,下手脱衬衫的时候安易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苏卿从柜子里拿了剪刀直接几下就让那件衬衫变成了碎片掉在地上。后背有了淤血,一大片的红肿,看上去异常吓人。
  那人估计是想让自己躺上十天半个月,下手才那么狠,的确如果是她挨得这下子,半条命都去了。弄好了垫子,轻轻的将他摆好了位子,拿了药酒涂抹伤口,他疼得轻声哼哼,动作不自觉地变轻了些,看着那一道老长的伤痕,眸子里蓦然泛起了水汽。
  “你傻啊,拉着我躲一下不就好了,那人看起来都没你强壮,应该是你帅气地把他抓住,然后咱们拿棍子揍他才对,笨蛋,二货……疯子。”深怕第二天淤青肿成一大片,苏卿将药酒涂抹遍后,轻柔地推揉着,让药效更好的挥发,忍不住一边碎碎念。
  因此没有发现,被垫子遮住脸颊的男人微微勾起了唇角,痛意让俊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却仍是无声笑着,时不时笑容扭曲下,紧咬着牙关,却还是泄露几声哼哼。
  背后是火辣辣的疼意,眉梢却染上笑意,不管苏卿骂什么都很受用的样子,不这样又怎么能让你心疼心软呢。不过想起那人狠戾的手法,眼里闪过一抹阴鸷,胆敢伤害他的人,就要有胆承受后果。
  短促的门铃声响起,苏卿揉了揉泛酸的眼出去开门,从门外站着的两位警察看到一地凌乱布料,以及男子赤祼的半身时,表情抽搐了下。这个……应该是这位先生报的警吧?
  “我们刚才在电梯受到不明人士袭击,我……我朋友受了点伤,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那个袭击我们的凶手,太不安全了。”苏卿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躺着的安易知,眸子里划过一抹担忧,口气不自觉地强硬了些。
  怎么看都觉得沙发上的男人线条那么撩人,怎么看现场都像是她打晕了某人意图XXOO的场面,两位警察为脑海里闪过的不和谐画面深深的囧了一把,很快着手工作。
  录完口供,苏卿又跟着两位警察去了小区的监控室,调出监控录像,指出了那个袭击他们的人,可惜他包裹的严实,脸上又戴有口罩不好分辨,只能将剩下的交由警方处理。等做完一切已是半夜十一点,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里。
  拿了一袭被子走到了沙发前,怕直接贴在伤口上,所以事先又铺了层保鲜膜。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手指忍不住勾勒起他的轮廓,柔柔的灯光下,五官显得愈发精致,与张宏睿的妖孽式不同,少年时的帅气完全展开后,颀长优雅,摄人心魂。
  心,猛地加快,手指蓦然一缩,却被昏睡中的人胡乱地抓住,牢牢的,挣不脱。
  “苏卿,苏卿……”一声一声的呢喃,孩子气的蹙眉,仿若刚才是错觉,他其实还和年少时一般,只要做错事,总会抓着她的手不松开,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软化她的心。
  “安易知,你若是个疯子,我就是个傻子。”明知应该远离,却阻止不了心向你靠近,原来有些事从一开始就不是由我做主的,比如爱情。
  傻得宁可被伤也想爱,苏卿,你也无可救药了。


☆、(33) 求吃肉

  当一个疯子和一个傻子被关在一起,不疯傻不成活。

  受了惊的苏卿一手拿着菜刀颤巍巍地指着某人,一手不自在地扯了扯围裙,对于忽然贴近的举动着实气恼,但又怕动作过大,伤着他的背。而安易知就像是知道她的顾忌,若有似无的挑逗她,狭小的厨房间里,空气越来越稀薄。
  “安易知!”苏卿撇开了视线,与安易知对视真是个不明智的选择,含笑的眼神赤裸的勾引,没过一会儿脸皮薄的苏卿就败下阵来了。“红烧肉要糊掉了。”
  “没有,肉还好好的。”安易知趁贴不注意,故意又贴近了一公分,呼出的气刚好喷在她裸露出的白皙脖颈上,看到她明显的瑟缩,微微勾起了唇角。
  苏卿一个手抖,差点没握住菜刀,安易知眼里那赤裸的意图她又不是瞎子看不到,偏偏他后背抵着厨房的玻璃门,真要狠心推开他又怕他伤着。
  锅子里的肉噗滋噗滋响着,空气里多了一抹焦味儿,苏卿赶紧倒了点水进去,认真地看着那锅肉,头也不抬道,“出去,不然没饭吃。”
  安易知本有心继续逗弄,但在看到苏卿面色时噤了声,其实他想说早上他求吃肉不是这个意思,这么一大锅子的红烧肉,会消化不良的吧。摸了摸鼻子,万分不舍地退出了厨房。真的惹恼了苏卿,连肉汤都木有。
  一早醒来,像歌词唱着的那般,早晨醒来你和阳光都在,画面静谧而温馨。身上盖着被子,另一张沙发上睡着的苏卿,倏地梦游般起身,冰凉的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似乎是惯性动作,他就知道萦绕一整晚的熟悉气息是哪里来的了,傻瓜呵……
  客厅里,电视机传来男主持人故意搞怪引起的大片笑声,沙发上抱着被子裹成一团的男人亦傻兮兮地笑着。偶尔瞥过去一眼,就看到这样的景象,苏卿抽了抽嘴角,暗自犹疑,其实昨晚被敲到的不是背,是脑袋吧?
  眸光一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安易知拿起电话进了洗手间。等他出来的时候,苏卿已经将菜端上桌,见他面色郁郁,想开口问问却觉得尴尬,于是没做声的把两人的饭盛好,坐下开始吃饭。
  “那个……我是说如果……”安易知抬头,发现苏卿正歪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颤,表情认真。倏地止住了话题,无奈地笑笑,“没事,吃饭吧。”
  “安易知,没有你这么故意吊人胃口的。”苏卿气闷,下意识的想要抢过他手中的饭碗。
  某人连忙护住,还夹了好几块肉,火速的消灭了。扬起一抹无赖的笑,不过瘾的舔了舔嘴巴,赞道,“真好吃。”
  内心隐隐叹了一口气,手机上一个拨出一个已接。让人去查出手伤人的凶手,却意外接到了原应该在国外的电话,还提出了要见见苏卿的要求。安易知垂眸,两人的关系才刚有起步,他并不想被人打扰,可是偏偏是她……
  算了,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喂,这回伤的可不是手,洗碗去。”吃完饭,很理所当然把自己最讨厌的活儿交给了安易知,苏卿惬意地坐到了沙发上,瞥了一眼电视上标着真爱无价的一幕。
  男人为了挽回前女友,招数百出,两人快要在一起的时候,却杀出个陌生女人,自称现女友,指着前女友大骂小三,不要脸,而男人站在那陌生女人身边拉扯着让她不要骂了,却丝毫没有替那个无辜女人挡在身前的举动。
  最后一幕,是男人带着陌生女人走了,那个前女友站在路口瑟瑟发抖,而男人不曾回头,真是……狗血。
  苏卿转了频道,看了一眼厨房里洗碗的男人,倏地脱口问道,“安易知,在我之后,你有过多少女人?”
  并无一丝醋意,看到他诧异回头,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别扭,苏卿扭过头,故作无所谓道,“没什么,当我抽风没问。”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苏卿暗叹一口气,她是真的抽了。
  熟悉温暖的怀抱圈住了她,安易知手上仍有泡沫,却是紧紧地不肯松手,贴着她的耳畔温和的像是要暖人心扉般呢喃道,“我承认荒唐过,但自始自终,心里只装的下你一人。对不起,苏卿,我回来晚了。”
  似乎再提起,又是那些老调子,苏卿不想被那种情绪困扰,笑着拍开了他,“洗碗去,别偷懒。”
  在他起身的时候垂下了脑袋,眸子里闪过一道水光,只是很快隐匿了。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呢?苏卿想,却不敢问出口,至少她是贪恋这一刻的温存的,自以为把他摆在了朋友的位子,一旦问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厨房里忽的传来破碎声,苏卿看过去,就看到安易知站在碎掉的盘子前,一脸尴尬。
  “那个……手滑。”极力地隐去眼中的不安,不让她发觉一丝异样。好不容易靠近了,不想因为一些不重要的而产生隔阂,不是他想瞒,而是知道苏卿的性子,现在说出等于无法挽回。
  还能瞒多久他不知道,只是不想是此刻。
  安易知很快地洗干净碗,狗皮膏药般粘了上去,一脸暧昧道,“苏小卿,饭后运动有助于消化,我来帮你……”
  苏卿一边逃避着安易知的魔爪,一边还得顾着他的伤,两人很快地滚做一团。安易知知道她的敏感点所在,悠然地撩拨着,诱惑着,却不说给,硬是要苏卿先松口,求着他给。
  发生关系的那两次,都有些不愉快,所以安易知并没有真的要她的打算,适当的时候该讲求循序渐进,当然如果是苏卿开口要,那就不一样了。故此,安易知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撩拨她,嗯,勾引她。
  如果苏卿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破口大骂,去你妹的循序渐进,可惜苏卿完全沉浸在安易知蓄意挑起的快感中,喘息连连,毫无抵抗之力。
  顺其自然的情动,又或者是没有明天的放纵。苏卿微眯起眼,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描绘他的轮廓,她曾经是爱惨了这个人的,挥霍了她最美好的时光,想忘却不敢忘的存在。
  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在苏卿开口前,安易知俯身吻住了她,清风细雨般,温柔缠绵。小小的沙发上热情四溢,苏卿忽的碰掉了茶几上的文件,一红色邀请函连带着掉了下来。
  “唔,等等。”苏卿喊停,伸手捡起那邀请函,是夹在文件夹里带回家的,不顾安易知因欲火焚身而怒火四射的眼神,径直打开了看。
  “苏小卿!”不满地拿过她手中的邀请函,瞥了一眼,随即丢在了一边,重新勾着她继续宏图伟业。
  “我还没看完呢!”苏卿一边回避着他的吻,不满道。滑过的那几个字,似乎有画展,还有个英文名,貌似很熟悉?
  安易知哼哼了两声,咬在了某人不安分想要捡回那邀请函的手臂上,闷声道,“是你们公司策划的一场画展,在纽约还算小有名气的画家,我看过他的作品,并不觉得有多好。苏卿,你画的比他灵动多了,其实你若想我可以……”
  对上苏卿倏地冷下来的脸色,安易知噤声。将身上的人推开,苏卿面无表情地拾起了邀请函,请柬上印着的英文名是Carl,会是他吗?
  整理好衣服,苏卿冷然道,“我已经不画画了,当初说要名扬天下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的二货已经死了。”
  灵动那个词,现在听起来像个笑话,嘲讽自己的无能,连个三流画手都算不上。
  安易知眸子黯了下去,他似乎又挑起了不该谈的话题,画和过去,都是禁忌。倒在沙发另一边的安易知沉沉地看着冷漠的她,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倏地放大。
  连曾经挚爱的东西都能被放弃,他忽然很怕,走过去,紧紧地环住她,声音透着一丝惊慌,“放弃画画也没关系,但是不要放弃我,苏卿。”
  搁在他胸前的手,最终没有做出推开的动作,放任自己被圈紧。紧贴着,感受到他的不安和无助,靠在他肩膀的苏卿忽然无声笑了。
  明知自己狠不下心,又何必折磨两个人。安易知,我给自己一次机会,只求你不辜负。
  伸手回抱住他,苏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做两个没有过去的人。”
  安易知震惊的表情顿了一秒后是狂喜,这意味着什么,苏卿说要重新开始!上一秒还犹如被判了死刑般垂头丧气,这一秒被突如其来的狂喜淹没,不能言语的安易知抱着苏卿旋转,惊得她尖叫连连。
  “混蛋,放我下来!”
  “这辈子我都不放!”
  “……”
  没有过去,我们还有未来。


☆、(34) 假象

  经历情绪大起大落的安易知,在床上狠狠报复了回来。像只餍足的兽紧紧搂着心爱的肉,时不时舔上两口回味,一副食髓知味的模样。
  苏卿醒的时候,正好看到套上长裤的安易知,站在床边扣衬衫纽扣,若隐若现的身材曲线,苏卿忽然觉得男人的身材也是一大凶器,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蓦然想到昨夜,因为背伤,某人一整晚都是在上面的,腰力是真的很好很变态,鼻腔里一股热意汹涌。
  安易知回头,正好对上苏卿异常闪亮的眸子,似乎对于她的反应很满意,轻轻走过去在唇上偷了一吻道,“累坏你了么?”
  耳根处火热,苏卿,你被禽兽传染了!蓦地抬头,对上安易知调笑的眼神,从齿缝中挤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多谢夸奖。”一把揉了揉她凌乱的额发,宠溺地笑,安易知冲她眨眼道,“早餐你要中式,西式OR ME”
  最后一个单词蹦出,安易知故意贴近,嗓音低沉而诱惑。最上面的纽扣还未来得及扣上,露出了他部分的锁骨,若隐若现之处,堪称“性感”。
  苏卿避过那灼热的呼吸,用被子捂住了脑袋,隔绝某人吃人的目光,闷闷道,“东来顺的生煎包子和小混沌。”
  “……”安易知一怔,却是忽的勾起了唇角,笑容了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颇为怀念道,“你还记得?”
  闻言,苏卿更是把身子往里缩了缩,因为安易知倏地脱去了外套,挤进了被窝里,一手撩过后退的苏卿,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突然出声道,“这样拥着你的感觉好不真实,我们……分开得太久了。”
  苏卿埋在他的臂弯里,并未抬头,却能感觉到他此刻的表情。忽然想起那年秋天,因为她说要去采风,所以两人把积蓄凑起来一块儿去了H市的一个小镇,红枫如火,开到荼蘼。两人在小镇上租了个小房子,那里民风淳朴,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大城市的喧哗,清新怡人。
  她学着像个小媳妇儿买菜做饭,而他找了份零工,两个人的生活不知天荒地老,闲暇时一起出去采风,一块儿走遍小镇的每个角落,像对私奔的小情侣,不惧流言蜚语,自由而轰烈。
  直到两人都身无分文,假期结束。从火车站下车到学校还有七八公里的路,两个人手牵着走,小摊上诱人的食物香气,惹得肚子开始抗议,但摸遍了全身都没有一个子儿了,只能咽着口水往前走。在一家叫东来顺的包子店时,苏卿再也走不动了,蹲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瞅着安易知,眼神传递出饥饿的讯息。
  店门口煎着生煎包的大锅滋滋作响,金黄色的,很是诱人。有人点了馄饨,豆腐脑,惹得苏卿口中的唾液分泌更加旺盛了,安易知怎么拽都拽不离。最后也不知安易知想了个什么法子,说服了老板娘买了他的一幅画,虽然到现在她还是怀疑安易知那小子在当时用狐媚的眼神勾引了下,才能让他们吃一顿。因为后来,那老板娘看她的眼神着实不善,自从跟了安易知,鲜花和牛粪,她显然是后者。
  嘴角因为回忆而上扬,回过神,正好与安易知的眼对上,满满的都是自己。
  再次回神,已经在安易知的车上,他没有说目的地,她也不想开口问。替她系好了安全带,安易知始终扬着那抹笑意,甚至是有些雀跃。
  从A市出发,经过了几个收费站,在看到印有H市特有的品牌广告是苏卿眯了下眼,捏紧了衣角。
  从后视镜看到她紧张的侧脸,安易知开了口,“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在墓园。别的,我不会勉强你。”
  闻言,苏卿蹙了蹙眉,回头看他,最终点了点头。曾经是不敢回来,现在仍是,也许是因为这个城市承载了她太多回忆,对父母愧疚,愈是近了,心里那股酸涩愈是蔓延。
  手心被握住,视线上移,看到安易知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一路上山明水秀,一如记忆中的模样,苏卿闭上眼,反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哼着他们彼此都熟悉的旋律。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智者说:只有傻子才会一头栽进去,但我就是无法自拔地与你坠入爱河...” 】
  坐落在郊区的墓园,空旷,静谧,有山风吹过,林子里刷啦啦的声响被放大。苏卿跟在安易知的身后,来到了一座墓碑前,墓碑的主人是安生。
  “爷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喜欢的女孩子么,迟了那么久才带回来给你看,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漂亮!”安易知弯腰将新鲜花束搁在墓碑前时发现旁边已经有了一束,微微蹙眉后便忽视了,大概是安家有人来过吧。
  苏卿看着照片里笑容和蔼的老人,低头鞠躬。安易知与老人叙旧,她便站在他身旁微笑倾听。看着他孩子气的侧脸,嘴角的笑意张扬,他说,“爷爷,请保佑我失而复得的爱情,让我这辈子都跟这个女人福祸相依,生死不离。”
  因为这八个字而心头微颤,苏卿扬起笑脸,在他脸颊上轻落了一吻。对着照片里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道,“安爷爷,如果他以后欺负我,你可记得找他喝茶帮我教训他哈~”
  安易知故作打了个寒颤,搂紧了苏卿,一脸委屈道,“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我这颗心因为你到现在还是七上八下的,作为补偿,把你的今天都交给我吧。”
  “好。”
  两人携手出了墓园,上了车后很快离开。门岗处一个黑影闪过,蕾丝面罩下是一张嫉恨的脸,手中的纸杯被捏地扭曲,死死地盯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姑娘,你给的钱太多了,安老爷的墓我天天会去扫,但也要不了这么多。”从门岗里走出的大爷对着门口那一袭黑色连衣裙的女子说道。
  将纸杯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女子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了。
  老大爷无奈,只好把那印有名字的信封收好,里面这一沓的钱总让他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那信封上的名字赫然就是程婉瑜。
  坐在车子里的苏卿蓦然打了个寒颤,安易知察觉立马把车里空调的温度打高了,相视一笑,继续他们今天的行程。
  再次走进东来顺,跟几年前完全变了个样,简陋的小民房早就变成了窗几明亮的店铺,来往的客人却是依然络绎不绝。苏卿眼尖的发现大厅的墙上还挂着当年安易知抵押的那幅画,楞了一下后,扯着安易知看,安易知亦是讶异。
  与墙上的另几幅不同,那幅画好好的被框裱起来,一看就鹤立鸡群般独特。苏卿捂着嘴笑,看到老板娘端着生煎走过来,立刻恢复正经的表情,顺带踢了一脚安易知,用眼神调侃了会儿。
  安易知怒视了她一眼,随即对上老板娘尴尬笑笑,孰知老板娘竟是认出来了,“这位小帅哥,你看着好面熟啊。”
  “……”安易知默。
  苏卿在位子上笑得乐不可支,猛点头,“大婶,他就是当年卖你那幅画的小帅哥啊~”
  大婶这才注意到这桌还有个人,凉凉扫过来一眼,似乎对于大婶这个称呼很不满意,挽了挽发丝,故作娇柔道,“原来是你啊,大姐给你弄碗招牌馄饨去,等着啊。”
  转个头,嫌恶地看了一眼苏卿,没好气的说,“怎么还是你,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两个肉包子,是不是你!”
  苏卿故作茫然,私下里吐了吐舌头,大婶记性真好。看着老板娘一扭一扭地走去厨房,苏卿赶紧地把桌上的粥喝完了,拿上油纸包的生煎拉上安易知就要往外面跑。安易知连忙从身上掏出张纸币搁在了桌上,被苏卿拉着跑远了。
  两个人不知跑了多久,都已经气喘吁吁了,苏卿一下瘫倒在草坪上,倏的笑出了声。安易知被她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就知道这女人又不知道想哪里去了,两手捧住她的脸蹂躏了番。
  “安……卤汁,奴给老娘盛洪手!”安易知,你给老娘松手!一边与他做奋斗,一边又得顾着手上的生煎包,苏卿很快处于弱势,被安易知牢牢压倒在草坪上。
  “那个……别松手,你还是先起来吧。”男上女下暧昧的姿势,微微一动就能感觉到某人不安分的老二,蠢蠢欲动。
  安易知看着局促不安的小女人,耳根处开始泛红的模样,笑着将她拉了起来。“还敢不敢笑我。”
  苏卿猛摇头,随即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学着那大婶的模样猥琐道,“小帅哥,长得不赖,能不能给大姐画一幅画?”
  话音刚落,立马退后,然后跑到足够远的距离,大笑道,“安易知,你还真是个师奶杀手啊,大姐,哈哈哈……”
  安易知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地靠了过去,苏卿一边后退,一边高举着生煎包子求饶,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在草地上的两人身上,那么轻,那么美好。


☆、(35) 谎言

  安易知接到程婉瑜电话的时候正在洗碗,苏卿在沙发上盘腿看动画片,看得津津有味。自从搬入她的窝后,某人就变身成长工,一天到晚忙不停,却乐在其中。
  交代她要按时吃饭后才出门赴约,反被她嘲笑老妈子,笑着摇头出门,错过了她眼里一闪而逝的不安。
  A市的花园酒店,以它的地道西餐出名,大厨是个获奖无数的英国人,做的一手好料理。最拿手的是爱心牛排,深受女士喜爱,所以这边亦成为情侣最喜欢来的地方,有情调,亦可。
  安易知看着身边走过你侬我侬的情侣蹙起了眉头,不远处坐在窗边的美艳女子冲他招了招手,安易知点头后快步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你又变帅了。”程婉瑜替他倒了杯红酒,微微浅笑,打趣道。
  安易知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微郝道。“都有大半年没见了,过得还好吗?”
  “不好,太想你所以追过来了。”故作漫不经心地举起酒杯轻碰了他的杯沿,发出一声脆响,看着他僵硬了的笑容,程婉瑜不由笑了出来,只是那抹笑意没有达眼底,“骗你的,跟明叔来这边谈点合作,顺道看看我妹妹,开个玩笑而已。”
  安易知抽了抽嘴角,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内心那股异样的感觉才消退了不少,扯了扯嘴角笑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程伯伯让你这么快回来,恐怕是盯牢你的终身大事了吧。”
  “是啊,你要不要救小女子脱离水火啊?”程婉瑜苦兮兮地瞅着他,“我快被家里的老头子烦死了。”
  “程伯伯也是为了你好,多看看那些青年才俊,说不准就遇到自己喜欢的了。”安易知劝慰道,招呼了Waiter上菜单。
  程婉瑜垂眸,眼里一抹阴翳一闪而逝,抬头又是粲然一笑,“真要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喜欢的人……”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正好,Waiter端着开胃菜上来了,打破了两人一瞬间沉默的气氛。新鲜食材做成的料理,散发着诱人香气,只是吃的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安易知看了她一眼,想说点什么却觉得不妥,终究是没做声。
  程婉瑜低头,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放不下的那个人始终是你,怎么可能还会遇见喜欢的人?既然允许我靠近过,又怎么可能只退回朋友那么简单,她……不甘心。用力握着汤勺的指节一瞬间泛白,极度用力过后松手,若无其事地搁在了一边,而兀自出神的安易知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听说,你又和苏卿在一起了,恭喜。”咧开一抹笑,程婉瑜举杯,表示庆祝,看着他的眼却满是忧伤。
  安易知有一瞬间的诧异,却是很快反应过来,点了头,对上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下。“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程婉瑜倾听,嘴角弯出的笑意亦是不掩饰的苦涩。
  安易知犹豫了下后终是开口道,“我们在美国发生过的事情,不要让苏卿知道,你知道她的个性,我……”
  “我明白。”程婉瑜一口气饮尽了杯中的红酒,又为自己添上了。
  “对不起,当时……”安易知想开口解释,却被她出声打断。
  “我明白,你对我没有爱,当时也不过是寂寞了找个伴而已。我们有发生什么吗?我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对吧?”急急地打断他,不想自己的爱在他口中变得卑微,是,当时的确是她使了手段,才成了他女朋友,又故伎重施,让他们有了……
  一句对不起,和无法在一起,将算计来的爱情全部抹杀,她终究一无所有。挽留不住的爱人,唯有放手。只是一切都因为另一个女人,斗了数年,落败告终,她怎么能接受?
  “对不起。”安易知愧疚,如果在当时发现婉瑜对自己异样情愫,他就不会给她希望让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挡掉一些不必要的桃花,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
  对程婉瑜他始终觉得亏欠,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年,不感动是假的,但没有爱在一起就不会幸福,所以他提出分手,回国,让两个人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思考。
  “安易知你每次说对不起的时候,都是干了特别禽兽的事儿,就算对你恨得牙痒痒,最后还是犯贱的收拾好自己,滚回来给你当兄弟,被你插着两肋,为你卖命。”程婉瑜盯了他一会儿,下了评论道。
  “……”安易知默,最近被形容为禽兽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别愁眉苦脸的,我跟你早就闹完了,要不是看在你金光闪闪太子爷的身份,我们家的生意还得靠着你罩,不然我才懒得搭理你。怎么样,安大少,这一顿就你请了吧。”看着他愧疚的表情,程婉瑜扯开了话题,故作俏皮一笑。
  她来的目的不是缅怀过去,亦不是让安易知愧疚,她要的是完全的掠夺,让某人彻底从他们的世界消失。
  安易知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道,“每次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前一秒还在伤心,后面就指着你哈哈大笑说我骗你的,安易知上了几次当之后仍是会被骗到。
  “唔,请你吃饭是真的,其他是假的。”敛去神伤,勾起一抹浅笑,“真的不让我见见苏卿,我跟她也有六年多没见了,以前我们还是一个画室的呢。”
  只不过一个后来去了服装设计,最后接了家族企业,听说她也没有画画了,未来的服装设计大师和画坛新星都陨落了,她们的导师应该是最伤心的。
  “我和她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你就别添乱了,姑奶奶,回H市了把安氏的部分不动产搁在你家银行做后盾,这样行了吧。”安易知揉了揉前额,对这位实在是没办法。
  “这么大方!”程婉瑜小声惊呼,眉梢处染上喜悦,内心却是郁卒的不行,什么时候连公司的事情都成了交易,而交换的只是让她不要打扰他们。“行了,知道你宝贝,看好了你家宝贝,指不定哪天我自个儿遇着了,我一定得控诉你的恶行。”
  “吃你的。”安易知把切好的牛排递了过去,“还堵不上你的嘴。”
  程婉瑜眯着眼笑,哪有平时干练当家的一面,喜滋滋地享用着他的服务。安易知,如果你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该多好,如果你爱的那个是我,该……多好。
  ……
  “喂,张宏睿?”苏卿一手捂着肚子,从吃完午饭后就觉得胃不舒服,现在更是恶心难受,跑到洗手间吐了几次后几近虚脱。
  “苏卿,你怎么了?”电话那头,张宏睿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跑了一大段路后的气喘吁吁。
  “我身体……不舒服,你能……来送我……去医院么。嘟嘟……”
  “喂……苏卿?喂……”张宏睿看了看已经被挂掉的电话,立马开车前往苏卿的别墅。而忘了,不远处的酒吧外,还有一个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的女子目送着他的车子离开,张口,最终没有喊出那个名字。
  客厅里已经陷入昏厥的女子,难受的呻吟,隐约可以听见一个人的名字。张宏睿抱着她上了车,才听清楚念的那个叫安易知。强抑下内心的愤怒,将苏卿送进了医院,急诊室亮起的灯,他只能在外面守候,手中是苏卿遗落在地板上的手机。最上面是他的电话,下面几十个都是另一个人的,可惜都是未接。
  张宏睿继续拨,却是传来一遍又一遍的不在服务器的提醒。该死的,安易知!
  愤愤地一拳砸在了医院墙壁上,不战而败他就不是张宏睿,既然你没法好好照顾她,就不应该自诩保护者。
  电话被接通的一刹那,张宏睿便宣布了这个消息,报了医院名称,直接挂断了电话。贴着那扇门,慢慢下滑,怎么办,明知你选择的是他,却还是不想放弃。
  一点星火,足以燎原。原想看着你幸福,却还是希望,能亲手给予。苏卿,怎么办是好?
  安易知赶到医院的时候,苏卿已经洗完胃被送到了病房里,食物质变引起的急性中毒,好好休养几天就好了。
  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儿,苍白着脸,手臂上因为针孔不好扎而多出的针孔,心疼不已。上前一步,却被张宏睿拦住。
  “刚才在哪儿?”张宏睿低着头,格外阴沉的问道。
  “……”
  “我问你在哪!你知不知道她找不到你,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如果不是我及时,她很可能就救不回来了,你看看你手机里有她多少个未接电话!”
  “我……”安易知想解释,却发现解释更苍白,索性闭上嘴,视线牢牢锁在床上的人身上,满是心疼。
  “你们在……干什么?”听到动静,被吵醒过来的苏卿虚弱地开口问道,“张宏睿,你干嘛抓着易知!”
  张宏睿背对着病床,没有看到她因为气愤而微微有了血气的脸色,缓缓松开了手,僵直着背,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
  安易知上前,不让她乱动,“你别激动,他也是担心你,怪我没照顾好你。我……”
  “这是意外,别哭丧着脸,过两天又是生龙活虎一好汉。”苏卿嗅了嗅,微微蹙起眉头,“好哇,香奈儿五号,你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吃大餐!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彩旗飘飘了!”
  安易知亦是嗅了嗅,的确是那香味,皱眉解释,“朋友带的女伴,抹了太多。”
  苏卿抹了抹他的脑袋,绽出一笑,“乖,去洗刷刷完再来,我不喜欢这个味。还有……我饿了。”
  安易知点头,替她掖好被角,轻声道,“那我很快回来,想吃什么?”
  “你看着买,好吃的。”
  “好。”
  安易知走出了病房,关上门,遇见门外未走的张宏睿诧异了下,却是很快走向了电梯。张宏睿随即跟上,忽然凑上前,嗅了嗅。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阴鸷表情。“安易知,你难道不知道,一个谎话的开始就意味要用无数谎话来圆。”
  在安易知错愕的表情中踏入了电梯,摁了数字,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将那抹笑隔绝。蓦然心跳,一股不安隐隐扩散。


☆、(36) 画展

  “外面还没消停,你确定要去参加那劳什子画展,那里已经守了一批媒体人,你是过去抢风头的吧?”病房里,张宏睿削好了一个苹果,给苏卿递过去。
  “审讯已经有了结果,Jenny也被关押了。他们只是好奇我们的关系,如果不澄清,对爱我们的人来说不公平。”苏卿看着门外站着的身影,意有所指道。
  张宏睿垂眸,埋头削第二个苹果,不答话。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可以走了哦。阿睿你赶紧削完收拾东西去,磨磨蹭蹭的。”萧晴从门外走入,对着张宏睿呼喝道,转而对上苏卿歉意一笑,“不过记者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已经有人守在门口了,恐怕我们得从后门走。”
  苏卿点了点头,美目往张宏睿身上一扫,“你看,不解决,那些记者就像苍蝇一样甩不掉。”
  萧晴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把手上的报纸递给了苏卿看,“是需要解决,现在不只是绯闻了。”
  报纸上硕大的照片上,是安易知那天带着她出去玩的时候的情景,详细的说明,两人的身世背景,而标题上绯闻女友变小三,脚踩两条船黑色加粗的字体足够吸引眼球,苏卿的视线落在另一帧照片上,原来是做了她的小三。
  嘴角勾起一抹嘲笑,苏卿将报纸揉起来扔进了垃圾桶,“这男人以前和现在都是我的。”
  一句话即表明了立场,她选择信任。答应了不管他的过去,那么她该为未来做些争取,这些流言蜚语的还不足以动摇。
  正在想着某个人的时候,那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有些纠结道,“苏卿,我现在有一点开心,又有一点担心。”
  “安易知,我现在很生气。”苏卿握着手机,冲萧晴他们点了点头,走到了廊道上。
  “你看了报纸了么。”电话那头的人叹了一口气。
  “嗯,照片拍得还算挺美的。”
  “在A市看了那么多天你跟张宏睿的头版头条,终于能盖过去了我好开心。”安易知轻笑出声,声音倏地又低落了下去,小心翼翼道,“可是这次的新闻多了一个人,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你跟程婉瑜……问题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揉了揉头发,扬眉道,“管它的,都是媒体乱写的,我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对了,我下午要去画展,萧晴和阿睿陪着我去。”
  “嗯,我会尽量赶回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YES,长官。”苏卿笑着挂了电话。
  一转身看到萧晴打趣的眼神,张宏睿在一旁闷头整理,见到她进门,沉声道,“都收拾好了,走吧。”
  苏卿瞥过某人脖颈处的一抹殷红,露出坏坏一笑。上前轻捶了一下张宏睿肩膀,挤眉弄眼道,“我出院,你干嘛哭丧着一张脸?睿哥,看不出来你们进展还挺快的嘛!”
  萧晴下意识捂住了脖子,瞪大了眼睛,随即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拉高了衣领,视线却落在了张宏睿身上。
  “你刚才叫我什么?”张宏睿怔楞,讷讷问道。
  “睿哥啊?”
  “我不是你哥。”张宏睿倏地火气甚大的吼了一句后,径直走出了病房。
  留下傻眼的苏卿愣愣道,“好歹你妈也是我干妈啊,我这不是套近乎么?”
  萧晴看了一眼呗用力甩上的木门,眼里闪过一抹苦涩,随即走上前轻拍走神了的苏卿,替他解释道,“最近他脾气不大好,可能是大姨爹综合症,别理他,我们走吧。”
  “……”苏卿抽了抽嘴角,怎么发现萧晴的变化越来越大,这种要命的冷幽默到底是跟谁学的?

  流光画廊,这次画展的举办地,一切都由宏睿集团包办,请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部分画作用来拍卖,拍卖所得的款项将作为善款全部捐给慈善机构。因此很多媒体猜测,这是宏睿集团为了挽回之前商业抄袭案损失的声誉,特意举办的。
  被邀请的除了各界名流富商,还有几家风评较好的媒体,门口处已经有保全设置了界限,将狗仔和看热闹的人拦在了大门外。
  苏秦和萧晴俱以银白色礼服亮相的时候引起了不小轰动,贴身剪裁凸显身材的亮片礼服,款式不一,却出自同一位大师的手笔,而她们身后一袭黑色西装的张宏睿,除了嘴角的笑意有些冷外,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祸水的气质。
  人陆陆续续到齐了,被切割成好几个区域的画廊,白色墙面上悬挂着一幅一幅的画作,或是抽象,或是写意,柔和的灯光,大厅里缓缓流淌的轻音乐,也仿佛把人带入到意境当中。茶道,咖啡,红酒,白色造型奇异的吧台上,可以自取。
  苏卿看了一眼手上的简介,以及每幅画右下角的英文名,勾起了一抹笑。原本就日趋成熟的画风似乎更进了一步,颇有大师风范了,Carl你还真是让人惊讶。
  “我自己待一会儿,你们自便。”说着,苏卿从侍者的盘子里取了一杯香浓的咖啡,朝着画作展示区走去。
  轻盈的银白色礼服,心情却轻快不起来。萧晴看着那一抹轻快色彩离去,想开口制止,人已经走远。留下她面对,旁边那个已经低气压许久的男人,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是因为她误会了我们,还是因为她的选择让伤心了呢?”选了一杯苦荞茶,受不了半点苦味的萧晴闭着眼睛咪了一口,然后问身边的男人。
  身侧的张宏睿身子微僵,原就下沉的面色更是凝上了霜,蹙起了眉头。萧晴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抬手用力抚平了那两道眉。
  “我没有让你负责的意思,当年你等了我多久我不知道,但我才开始等,等多久我也不知道,只是看不到你幸福我就不会放弃。”贴着他的耳畔,萧晴说的苦涩,似乎是因为苦荞茶的关系,那抹苦味一直蔓延到了心尖上,驱不散。
  “小晴……”张宏睿露出为难的表情,萧晴倏地从他身上退开,站在一步外,浅笑盈盈地看着他,让他说不出伤人的话。
  “我不逼你,但是你也别强迫我。”就像同时挂在悬崖边的四个人,没有一个肯松手放弃。萧晴黯然,这结果是自己种下的恶果,所以现在……一点都都不难过,踉跄地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掩去在那一刻翩然落下的泪,她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画廊正中央的展厅里,挂着一幅巨大的蒙着红布的画,一直延伸到二楼。苏卿沿着那些作品,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幅画前,好奇心蠢蠢欲动。
  “想看么?”耳边有道声音响起,清脆的拍手声,短促的,有人从二楼拉动了绳索,红布徐徐拉开,露出了下面的画布。阳光透过天窗洒进来,落在那画布上,银白色的光影闪烁,画布上的女子举着纱裙,仿若被众人发现后诧异的回眸,在那一刻尽显灵动。
  白纱裙,蕾丝的面罩下若隐若现的脸,精致的轮廓。宛若十七世纪的贵族少女,站在西式的教堂里,而标志着东方美的瓜子脸,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周边的人们也因为这幅画的突然现世而围聚过来,亦是惊呼,在一堆的山水,抽象画中,唯有这一幅人物画像,像是倾注了主人全部心血所作,简介上简单的作品名《唯》,还有小楷的字体——献给此生最爱的人。
  浪漫而又多情。
  苏卿满眼的不可置信,向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一堵肉墙,诧异回眸,看到画作的主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俯身问她,“喜欢吗?”
  “Carl!”苏卿缓过神来,更是确定了画中相当眼熟的女子正是自己,面对笑得单纯的Carl忽的浮起一抹愧疚。被安易知带走的那个雨夜,她似乎从许下过承诺,但又背弃了。
  “我找了你好久,宏睿集团邀请我办这次画展,我以为能见到你的,却是到今天才看到,你还好吗?”Carl想到了什么露出郁卒的表情,用视线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眼前的人儿,赞叹道,“是我的错觉么,你更漂亮了。”
  苏卿笑,对于他单纯的讨好不置可否,“你画的太漂亮了。”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珍藏的是画中人,而不是睹画思人。”Carl牵起她的左手在上面轻轻印上一吻,却在快触碰到的时候苏卿缩回了手,Carl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苏卿扬起一抹尴尬的笑,踌躇道,“灵感是起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的,你画的那个人太美好,但不是我。”
  Carl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她,微蹙的眉心,并不认同。
  “我本想试着爱上别人,可惜有人不给机会。所以,Carl,我只能说抱歉,我们或许只能是朋友。”
  “是那天带你走的那个人吗?”Carl勉强笑了笑,最终还是垮下了脸,颓丧问道。
  苏卿点头。
  张宏睿在画展中寻找着苏卿的身影,在这个时候发现了正中央的两人,快步走了过去,有意隔开了两个人,转头对苏卿说道,“拍卖马上要开始了。”
  苏卿对着Carl歉意一笑,跟着张宏睿的步子离开。身后的那人苦涩的笑意变成了诡异的弧度,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朝着黑暗中的影子举杯,俊朗的脸,笑容多了一抹阴翳,以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呢喃道,“猎物,挣脱捕兽夹逃掉了呢。”


☆、(37) 交锋

   与不同的人擦肩而过,有熟悉的面孔,亦有不相识的,点头微笑然后擦身,苏卿继续游走,一直走到了小花园,四面高墙,篱笆围成的小花圃,秋千架微微晃动,坐上去稍作休憩。
  “躲在那里做什么?”苏卿没有回头,像是对着空气说的。只是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去后,萧晴从老树的另一边走了出来,一脸窘迫。
  “你怎么发现的?”萧晴诧异,自己也不过找个地方舔伤口,谁知道还有人跟她一样找到了这儿。
  “姑娘,你裙子的亮片闪花我眼了。”许是这画廊的主人太爱这里了,连画坛边缘都是特殊花纹的玻璃材质,阳光折射,让人不注意到都不行。
  萧晴咬咬唇,端着酒杯走到了她身旁,老藤椅坐下去的时候吱吱作响,苏卿睁开了眼看着她微红的眼眶,蹙眉道,“张宏睿那家伙欺负你了?”
  摇头,萧晴的视线转向了花圃中开得正艳丽的花草,答非所问道,“为什么,最后还是选了安易知?”
  “为什么?”苏卿轻啜了一口红酒,重复了那个问题倒像是在问自己,看着萧晴忽地扯出一抹笑,“就像你放不下张宏睿,因为他霸占了你生命中太多重要的第一,第一次怦然心动,第一次牵手拥吻……当你所有的记忆都与那个人牵扯不清,说割舍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萧晴侧头,看着她微眯着眼沉浸在回忆中,红酒咽下喉咙滑动,那一刻的风情连她都要迷惑。大厅处传来的喧嚣,看到苏卿猛然亮起的眸子,萧晴回头去看,果然在人群围绕中安易知不疾不徐地走来,宛若个王子,深情款款。
  亦同样看到了一旁落魄喝酒的张宏睿,萧晴勾起一抹复杂的笑,苏卿倏地靠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忍得了痛苦,才到得了幸福。算是互勉,加油吧。”
  苏卿起身,挺直了身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将手交给了来人,挽着他的手臂高傲如公主。
  萧晴从那一瞬间的错愕中回神,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忽的笑了。为什么不选安易知呢?张宏睿,你看,他们在一起多般配。
  “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苏卿低声问,眉眼却是散不开的欢喜,那一抹安全感是别人无法给予的,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倍感安心。
  “你在这里我怎么放的下心,回去处理了下事情就连忙赶回来了。这个破画家的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家吧。”安易知亦低声说道,蹙了蹙眉,看到不远处的男人端着红酒走近,想也没想的揽着苏卿转身。
  苏卿点头应了,因为公司的缘故一个画展有了商业的性质,她并不喜欢这种方式,所以安易知提出离开她欣然同意。
  “这么巧?”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娉婷婀娜的身姿,一双媚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卿,旋即勾起一抹浅笑,举起酒杯道,“苏卿,好久不见,幸会呐。”
  安易知下意识微微挡住程婉瑜的视线,皱眉代表他现在不悦的情绪。程婉瑜笑,打趣道,“我说安易知,我又不能把你家宝贝吃了,至于么。”
  然后对苏卿微微一笑,“嗨,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变化太大了,差点认不出你。安易知那家伙没义气的把我一个人丢在美国,房东追着我要水电费,明明都是他的欠债!”
  苏卿默。从她的语气不难听出,两人一如从前的关系,眉心微蹙了下,随即展开。站在安易知身边,与他十指紧扣,安抚他不满的情绪,笑意盈盈道,“那是他的不对,作为赔礼我们应该请程小姐吃顿饭,易知你说对不对?”
  安易知敛起眼中的警告,对着苏卿一笑,宠溺道,“听你的。”
  而站在对面看着两人互动的程婉瑜暗自咬紧了牙根,我们两个字刺痛她的神经,苏卿口气中的疏离,她并没有想象中生疑,这让程婉瑜暗惊。印象中又笨又好欺负的苏卿,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过今天不行,我们有事要先回家了,下次再约啊程小姐。”苏卿客气的说完,挽着安易知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画廊。
  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被冷漠取代,或许是太多不开心的事跟那个女人有关,对她,始终心存恐惧,尤其是那笑意里的阴冷,足以让她在那眼神中死去活来。有些事,安易知不想说她不问,但不代表她没办法知道,程婉瑜对安易知的心路人皆知。安易知,你的心在我这里,是吗?
  “你在生气吗?”安易知看着她松开了自己的手臂,抱着自己,魂不守舍地走着,一下拉住了她问道。
  苏卿失去焦距的眼缓缓凝聚,看着安易知眼中的小心翼翼的担忧,瑟缩了一下,木然摇了摇头。
  “安易知,我觉得冷。”
  安易知立刻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套在她身上,蹙着眉,不满嘟囔道,“不过就是个画展,至于打扮地那么漂亮,冻着了怎么办?”
  听着他碎碎念,苏卿忽的笑,那一抹迷惘不复存在,踮脚吻住那性感的薄唇,快速退开。站在他一步远的地方说道,“不这么漂亮怎么能赢得过你前女友,你安易知,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要三从四德,夫贤子孝,恪守夫纲!”
  “是。夫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安易知走过去,替她把衣服扣子扣上,含笑问道。
  苏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狡黠一笑,“先签个合同好了,你必须履行的义务可以用附加文件~”
  安易知失笑,刚才心中那一抹紧张被抹煞,露出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一把抱起了苏卿带上了车子,回头魅惑道,“义务随便加,我先履行我的权利好了。”
  对上那道如狼似虎的目光,苏卿吞了吞口水,一下缩到了另一边,指控道,“安易知,你个大尾巴狼!”
  “这个爱称我蛮喜欢的。”某人很认真的开着车,只是车速似乎已经快要飚破限定了。
  苏卿扭头,叹气,党啊,安易知去了一趟资本主义国家后脸皮也变厚了,需要党组织改造啊!
  窗外的风景急速倒退,两人的嘴角始终噙着浅笑,安易知温暖的大手扣着她的,热意缓缓不断的传来。
  苏卿想,在画廊里的程婉瑜会是什么表情,回头看着安易知认真的侧脸,六年前的他或许有点优柔寡断,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说会握紧再也不松手,她就信。
  安易知,安易知,在心里默念的名字,忽的开出了花,用心浇灌后,铺天盖地席卷,侵占,满满的只剩下个名字。


☆、(38) 意外

  画廊外,女子绞着手提包硬生生要掰断般泄愤似的,瞅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满眼阴翳。一道身影逼近,高大俊逸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递给她一杯龙舌兰,用安抚的声音道,“小姐,这样可不符合你的淑女形象,来,冷静一下。”
  “为什么?”程婉瑜咬住了唇,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那股辛辣窜进心底,在鼻腔内肆意,差一点流下泪来。
  男子掏出手帕交到了她手上,微笑道,“你输给了苏卿,我输给了安易知,第一局败了,不代表二三都会败,振作吧,我的女王。”
  转身走向廊道,与跟出来的萧晴擦肩,男子伸手拦下了她,在她不解的眼神中含笑解释道,“那位小姐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的朋友已经上车走了。”
  萧晴愣了愣,看着不远处啜泣的程婉瑜,皱了皱眉,手帕和酒,这个男人是婉瑜的朋友吗?
  “只是不舍得见到美女伤心而已。”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男子看了一眼里面的场景,说道,“你应该看着你的男朋友,他应该已经喝多了。”
  萧晴回头,果然张宏睿已经有些摇晃,倚在门边冲着她笑,那瞬间萧晴想到了风情万种。再回身去看程婉瑜,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影子,只留下一只空酒杯,和一块手帕。萧晴叹气,与陌生男子点头示意离开,匆匆走向了张宏睿。
  “他不是好人。”一身酒气的张宏睿没好气的警告道。
  萧晴歉意地对对面的男子笑笑,“他喝醉了,别在意。”
  “程婉瑜也不是个好人。”张宏睿不满,继续吐槽。却是一个不稳,靠在了萧晴身上,蹭了蹭,倏地变成了泪眼汪汪,委屈道,“我是个好人,可是她不爱我。”
  “……”萧晴默默将张宏睿推开,某人跌在地上,下巴着地,碰的一声。
  “胡痛!”那一下咬着舌头,说话都变成了大舌头,不停地吐着,模样可怜。
  萧晴再次扶起他,一声不吭地拖着他朝停车场走去。目睹这一画面的男子摸着下巴,忽然觉得女人真可怕,不过想起自己爱的那个,恐怕还要翻倍,无奈地笑了笑,谁让他爱上的是蛇蝎美人呢。
  瞥了一眼展厅里挂着的大幅人物画,赞叹道,“美得真像个天使。”
  只是天使不该滞留人间,回到主神的身边,才是归宿。


☆、(39) 混乱

    “现在怎么办?”车子里一片静谧,苏卿轻咳了两声出声打破沉默,看向安易知。
  后者拧眉,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是为难,挣扎开口道,“我……欠她一个人情,绑匪要五百万,应该不会伤人,我去一趟,你跟唐茵茵到医院等我。”
  安易知说着给顾世恩打电话,让他准备好五百万的现金支票飞来A市,苏卿亦同时报了警,回头对安易知坚定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被绑架的是程婉瑜,她没那么圣母,绑架抢劫什么的事情就应该交给警察去做,不是电影里的万能男主,随便充英雄的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苏卿撇嘴,却还是因为安易知,决定去给那女人赎身。
  “不行,万一有危险呢?”安易知一口回绝,揉了揉眉心,看着苏卿坚决的神情倍觉头疼。
  “我保护你。”苏卿微微一抬腿,深色的牛仔裤裤腿内里一边些微鼓起,一个暗袋拉开后露出一把匕首,“张宏睿送给我防身用的,放心,这些事我经历的比你多。”
  “……”安易知眸色复杂,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车后座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唐茵茵探出半个脑袋道,“带上我一起。”
  苏卿扭头,差点忘了还有个人在车上,“你去做什么?”
  “我不管,我今天是一定要把你带回医院的,在到之前你们怎么都不能甩下我。”唐茵茵扒住后座,一副打死也不会走的模样。
  看到两人为难的脸色,又弱弱的补充道,“我不给你们惹麻烦,我就在车上,万一有麻烦我还可以帮忙的,真的。”
  苏卿叹了一口气,转头对上安易知,无奈道,“走吧,别耽误救人。”
  安易知开着车子一通无头苍蝇般的乱找,直到再次接到绑匪的电话,苏卿一边拿着手机连线警方。车子拐了几个弯,在临近市医院的时候发现了程婉瑜的车子,只是人已经不见踪影。
  顾世恩这时候从银行里兑了现金与他们汇合,把装满五百万现金的箱子交给了安易知,仍是一脸不赞同,“还是等警方到了再说,你一个人去逞什么英雄,还不知道对方人数情况,我们比较吃亏。”
  四个人窝在一辆车里,争执不下。手机铃声响起,程婉瑜带着小声的呜咽传了出来,使得车上四人面色具是一变。
  “安易知,你快来……他们……”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猥琐的叫骂,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混杂一起,隐约能到程婉瑜求饶的哭喊。
  安易知捏紧了方向盘,一个打横,车子继续朝着附近一条偏僻小巷开去,苏卿环抱住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勾起了她不愉快的回忆,身子微微发抖,只可惜满心愤怒的安易知没有发觉。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便遇到了阻碍,前方横了一块告示,禁止车辆通行,安易知下车往前走,却被紧跟而来的苏卿拉住了。
  “不要冲动,别伤了自己。”不知为何,苏卿内心忽然涌起的不安,紧紧握着他的手再三叮咛小心。
  顾世恩走到两人身边,一手拿住了箱子,朝安易知一笑道,“这么危险还是留给没有后顾之忧的我去好了,反正匪徒也只是要钱,如果是你,他们可能会要求加倍赎金的。”
  安易知不语,却不肯松手。
  手机铃声在三人僵持的时候兀然响起,安易知接起,粗粝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让你旁边的那个女人过来,如果敢耍花招,我先弄死这个。”
  距离他们十米开外,人影晃动,安易知眯着眼看到年纪最大的混混男人拿着把刀架在程婉瑜脖子上,银晃晃的,看不清楚表情,却从电话里听到他的要求,差点没一把摔烂手机。
  苏卿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凑到安易知耳边轻声说道,“我去,我能应付的,不是黑帮没有枪,放心。”
  伸手接过那只箱子,却被安易知牢牢握住了手,眉头紧紧蹙起,眼神是极为不认同。苏卿笑,打趣问他,“是不是还了她这个人情,你们就可以毫无瓜葛了,我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
  安易知一愣,抿着唇仍是不动。
  苏卿叹了一口气,硬是一拉,箱子落在了她手上。安易知欲夺回,却被苏卿藏到了身后,一个眼神,无声制止。他的两难她看在眼里,宽慰地冲他笑笑,“警察应该很快就到,撑一下就好了。”
  顾世恩看着不远处衣衫凌乱的程婉瑜,黑色镜框镶边的镜片折射出一道精光,隐隐觉得不对劲。身边有人扯他的衣袖,一扭头看到原先躲在车上的女孩不知不觉站在了他身边,示意他附耳过来。
  “这条巷子是回廊弄,两头穿,因为在施工,这一头摆上了告示,另一头连接的是医院的住院部后门,只要……”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娇小身影掠过,极快地拿走了苏卿手中的箱子朝前跑了一段,回头对他们粲然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箱子,“我去最合适了,那个谁,记得哈~”
  然后转身,朝着绑匪所在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去。顾世恩推了推眼镜,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留下安易知与苏卿面面相觑,只是很快又因为前面的局面提心吊胆了起来。
  唐茵茵走得很慢,终于在那绑匪老大不耐烦的威胁中走到了他们对面,死死抱着箱子,颤巍巍地开口道,“先把人放了。”
  “小姑娘,你当演警匪片呢,过来,老子要亲自验货。”绑匪头子眯着眼笑得阴狠,上下扫视着唐茵茵,目光里透着猥琐,还有一丝欲望?
  唐茵茵打了个寒颤,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程婉瑜,不知是否错觉,在两人对视的时候她觉得程婉瑜的神情有些错愕,不对劲。只是看到她身上残破的衣服,脸上身上都有挂彩,就忍不住一阵心慌。
  “你们别乱来,快放了她。”
  唐茵茵手中的箱子被混混手下拿走,递给了他们老大,小弟恭敬道,“升哥,数目对的。”
  叫升哥的头子,悠哉地走到唐茵茵身边,拿着刀柄抵着她下巴,一个抬高,视线相对,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欲望,“果然是个好货色,弄走。”
  一个手势,原本按压着程婉瑜的混混将她提起,推向了安易知和苏卿所在的方向,并放话道,“这个还给你们。”
  程婉瑜眼里闪过一抹怨愤,眼尖的瞥见苏卿靠近,当即奔向她,一脸焦急快要哭了的模样低语道,“那个绑匪很好色的,唐茵茵被他们带走肯定没活路了,怎么办?”
  苏卿诧异,视线落在唐茵茵身上,一只大手不规矩的搂着,她挣扎反被赏了个巴掌。这一幕看得苏卿双眼喷火,当即身体比脑子行动地更快,安易知亦在刹那动了身子,两道身形逼近。
  摸着裤腿的匕首急速奔到那人身边,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刺伤他的手腕,鲜血汩汩,吃痛松开了唐茵茵。苏卿一把拽过人,藏到了身后,拿着锋利的匕首护在身前,安易知则站在她身侧,并肩作战。
  “钱拿了,就应该快走,这人你什么意思?”苏卿沉着冷静地开口,对上绑匪头子兴味盎然的眼神,颇有些不屑。一看就是个没经验的,哪有绑架的除了头头带武器,其他混混都不给分配,心里那个疑问越来越重。
  叫升哥的头子忽的看了一眼他们身后,轻咳了两声,捂着手腕不耐烦道,“老子钱也要,女人也要!”
  说着,一挥手,散开的混混们一拥而上。安易知发狠地开揍,一边护着苏卿,还有苏卿身后的唐茵茵渐渐觉得吃力,苏卿有所察觉,将唐茵茵猛的一推推给了程婉瑜,自己拿着匕首加入到斗殴中。
  先前学了几日的格斗技术今天算是有机会试炼,出手招式凌厉,的确震慑到了他们,敌进我退,双方僵持。
  忽然觉得背上一疼,火辣辣的感觉蔓延开来,回身看到一混混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棍子,二话不说第二下狠狠落下,差点痛昏过去。安易知双拳难敌四腿,处于下风,胸前背后不知挨了多少棍子,却是一把揽过苏卿,护在了身后,强撑着不倒下。
  两人一直处于挨打,只是落在安易知身上的棍子似乎轻了不少,安易知有所察觉,却不懂缘由。苏卿手上的匕首落在了地上,被混混拿着,一脚踹在了安易知小腿上,跌撞在地上,一把拽过苏卿,直接敲昏了她,因为她害兄弟们吃了不少苦头,算是报复。
  安易知看着软在地上昏过去的苏卿,倏地起身,双目发红的与他们继续缠斗,许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安易知打红了眼,竟是将一半人都撂下了。
  升哥神色一变,不再看程婉瑜的眼神,反是拿着刀朝着安易知刺去。
  “小心!”唐茵茵惊呼。
  身后被一股力道强力推上前,在唐茵茵惊恐的眼神中,绑匪头子受到滞绊,刀直愣愣地朝着昏迷的苏卿刺去。
  跌倒在地的唐茵茵听到安易知惊恐的喊着师姐名字,几乎在同一瞬,覆在了苏卿身上,刀身没入身体,“唔……”
  后背一片湿热,唐茵茵勾起一抹笑看着身下的师姐,幸好挡住了,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学长,我一定会把师姐完好无损的带到你面前。
  警笛声,混乱的打斗声,以及那些混混的叫骂声,渐渐远去。顾世恩看着现场的血迹,触目惊心,走到了唐茵茵身边,极快拨出了120电话,视线一抬,正好对上搓着手臂的程婉瑜,神色除了惊恐外,还有些什么别的,很快闪过却被他捕捉到了。


☆、(40) 赌约

    急救室亮起的红灯,一直未灭,苏卿这个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简单的包扎了伤口,坚持守在急救室门口。安易知贴着墙站,一旁的顾世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的贩售机,套着顾世恩外套的程婉瑜狠狠踢了一脚机器,一瓶饮料滚了出来。警觉地发现顾世恩靠近,程婉瑜拿过饮料目不斜视地走开。
  “是你做的吧?”顾世恩蓦然开口,拦下了她。
  程婉瑜故作诧异,眸光一闪,无辜道,“做什么?”
  顾世恩微微眯起眼,带有些审视的味道,扶了扶镜框,意有所指地说道,“这种事比较像是你会做的,不过这次的拙劣了点,我以为躺在里面的会是苏卿。”
  程婉瑜回眸,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端起了名媛姿态,“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或许你也应该去看看医生,精神科的。”
  “苏卿不是第一个,但是你最碰不得的一个,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介意让安易知知道你都做过些什么。”离开的脚步声响起,顾世恩低沉的警告声从后方传来,程婉瑜蹬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快速走远。
  顾世恩靠着墙,隐隐叹了一口气。快步走远的程婉瑜一手紧捏着易拉罐,喀拉一声,彻底捏扁。走到无人角落,扔掉了手中的易拉罐,一顿猛踩,愤恨发泄道,“该死的顾世恩,该死的同性恋!”
  从国外一直坏她好事,到现在又阴魂不散,程婉瑜内心郁卒,脚下踩得更用力,宛若踩的是顾世恩的那张脸。
  为唐茵茵做急救手术的是上次苏卿见过的主任医师,所以他从急救室一出来就被苏卿拉住询问,一脸的疲惫外还有一丝焦虑,“从侧背部刺伤肺部,因为伤及内脏,胸腔内大出血,我们已经将其受伤的部分肺叶切除。但是由于出血严重,情况并不乐观。”
  “怎么会……”苏卿一下咬住了下唇,咬的跟用力都见白了,却死死不松口,身形晃动,被身后的安易知扶住。
  “她会没事的。”主任医师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随即匆匆离开,继续第二轮的抢救。
  安易知扶着苏卿想让她休息会儿,只是苏卿固执地守着那扇门,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的表情,一丝风吹草动都惊慌不已。
  “安易知,本来躺在里面的应该是我的。”进出医院最多的是她,似乎都有些习惯消毒水的味道了,顾世恩说茵茵是替她挡了一刀,昏过去前喊着学长。不由勾起一抹苦笑,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连他喜欢的也要护得周全,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傻的了。
  “那只是个意外,她会没事的。”同主任医师说着同样坚定的话,安易知搂着微颤的苏卿柔声安抚,恨不得替她担惊受怕,“别怕,苏卿。”
  程婉瑜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温情的一幅画面,那一瞬间,右手垂在身侧捏成了拳,暗暗咬紧了牙根,嫉妒的目光要将人生生吞噬。
  咳嗽声在走廊里响起,被一个护士搀扶着的徐宁出现在急救室门口,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只是在看到苏卿身后的程婉瑜时凝成了霜。
  “你在这里做什么?”凌厉的视线扫向她,徐宁质问的口气令程婉瑜退了退,向安易知靠近了些。
  看着苏卿失魂落魄的,身上还有伤口,徐宁看向程婉瑜的目光寒意更重,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是更凶狠的开口警告道,“滚出医院,我说不过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咳咳……不然我就……咳咳咳……”
  因为激动说不出后半句话,身后的护士极快地给他扎上一针镇定剂,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安易知蹙眉,开口解释道,“婉瑜在附近遇上了绑匪,刚刚脱险,你……”
  “绑匪?”徐宁狐疑,冷哼道,“保不准是你自己找人做的,怎么,安易知和苏卿在一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也是再不下手,说不定真没你什么事了。”
  不等徐宁的冷嘲热讽说完,安易知一拳砸在了他脸侧的墙上,冷冷说道,“闭嘴。”
  徐宁一怔,皱眉过后是哈哈大笑,冰冷的眸子看向安易知,“原来还是余情未了。”
  转头看了一眼贴着急救室门心不在焉的苏卿,徐宁继续说道,“你配不起她,你不值得她为你付出那么多。”
  许是那道目光太过森冷,程婉瑜一下躲到了安易知身后,抓着他的衣袖不安的颤抖。
  “你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当年要不是你耍手段,我们又怎么会生生分离六年,要不是因为你,苏卿又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头……”安易知被那道目光挑起了怒火,难以抑制的激动理论起来。
  “够了。”一直冷静地置身事外的苏卿突然出声,他们争论的主角是她,可是越听越觉得冷,她以为能够彻底放下,却还是被影响。
  “吵什么!”从急救室走出的护士长一声喝令,令在场迅速安静了下来。“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现在转入加护病房,谁是病人亲属去办一下手续,其他的别围在这里制造噪音,影响其他病人。”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听闻这个好消息松了口气。苏卿失力的倒向一边,徐宁和安易知同时去扶,却被后来回来的顾世恩抱了个正着。
  感觉到两道着火的视线,顾世恩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的扶正了苏卿,非常绅士地引领着她朝加护病房走去。
  因为被护士长下了禁看令,唐茵茵转危为安,只有那位主任医师留在病房里做后续观察。徐宁被护士搀扶着走回自己病房,苏卿就跟在他身后,几人不发一言的走进了徐宁的病房。
  护士替徐宁量了体温,又检查了一下指标,发现在正常范围内,交代了病房里的几位注意病人情绪什么的,就出去了。
  苏卿踌躇着开口,“茵茵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不肯接受治疗。”
  两句不搭前言后语的话,徐宁却是听懂了,看着她内疚的神情,问道,“你是因为她来看我,还是真的想来看我。”
  “……”答案显而易见。
  “没有茵茵说的那么严重,我自己都是个医生,我没事。”徐宁转过头,咳嗽了两声,端起了一旁的热开水不断喝了几口,压抑下喉头泛起的那股腥甜。
  “关心则乱。她……她对你好的令人嫉妒,从学校里的时候就是,明明是我的师妹却跟你这个学长比较要好,好好看清她对你的心,别再伤害她了。”苏卿说的语重心长,又像是告别,的确如果跟安易知回了H市,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徐宁笑,却牵扯到了肺部,一阵难受的咳嗽,沙哑着嗓音道,“感情,不能光靠感动的,如果感动有用的话,我们就不是今天这样了。”
  “你……”苏卿语塞。身旁的安易知面色一寒,眉头深深蹙起。
  “我的意思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但是如果你决定要跟安易知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谁都好,但不该是安易知,咳咳。”徐宁看了一眼仍躲在安易知身后的程婉瑜,目光中的阴狠一览无余。
  苏卿,当幸福的果实就在手边,可旁边有毒舌觊觎,那么我宁可亲手毁了那颗果实,也不要看着你陷入更深的痛苦。
  “你还是不死心。”安易知一把揽过苏卿,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这六年的缺失我会补回来,只要她肯给我时间。”
  苏卿按住了他的手,安抚他。抬眸看向病床上因为生病而瘦骨嶙峋的男人,视线牢牢地锁在安易知身上,眼眸中有猛烈的情绪涌动,只是苏卿已无心探究了,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像是宣判,低低的声音诉说着她的坚定抉择。
  “我赌跟他白头偕老,拿一辈子。”
  徐宁怔楞,看清楚她眼眸中的认真,才知道自己估错了她的真心。他以为至少不会那么快的,安易知伤她有多深,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可两人对视一眼的情谊,让周围人都为之黯然失色,好像眼中只剩下彼此。
  一抹苦笑蔓延。无奈失落的声音响起,徐宁缓缓开口,下了逐客令,“我多说什么也没用,你们走吧。”
  苏卿暗暗叹了一口气,似乎与他也无法可说了。微微点了头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抿唇说道,“跟茵茵说声对不起,如果还肯认我这个师姐,随时来找我。”
  “我会转告。”徐宁闭上眼,似乎是很疲倦,淡淡回应道。
  在安易知快要走出病房的那刹那,徐宁忽然开口,“安易知,别再错。”
  走到门边的身形一顿,很快走了出去,门咔哒合上的声音。隔绝了病房里颓然躺下的男人,顾世恩看着那道门若有所思,只是很快被安易知扯着走开了。
  小心程婉瑜,那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回原谅的,别再错,别再辜负。
  只是徐宁不知道的是,因为一时的私心,没有说出口的警告,让命运齿轮逆转,被洗牌后的爱情故事,多了一抹曲折和心酸。